許之湜很快迴覆說:沒,就隨便問問。
陳承:你要是有什麼急事就和我們說啊。
「真沒事。」許之湜想了想又說:期末你可以幫我留意一下學校裏的鋼伴嗎,價格無所謂。
陳承沒再多問,很快答應。
許之湜放了手機躺倒在床上,整個人疲憊得像是又坐了好幾趟顛簸的大巴車。
老胡給他的一對一工資要比陳承說的高出不少,雖然和許之湜最初的預想有差,但現在問了陳承,他明白過來當下行情可能並不是他想像中那樣的。
許之湜雖然就帶苗晨晨一個小孩,但一周兩到三節課,光是這筆收入就很可觀,而且他有時還會帶大課的樂理,零零總總下來,他的收入已經算很好了,基本生活完全有餘。
但迴想完,最令他難受的是,老胡琴行其實不缺老師。丁其說的缺人應該隻是為了幫他而找的藉口。
如果全靠他自己,那現在又是什麼樣呢。
許之湜突然想像不出來了。
他嘆了口氣,看著窗外擺動的樹葉,思緒混成一團亂麻,疲憊地揉了揉眉心。
風無孔不入地從門窗鑽進來,沈泊原聽著唿嘯的聲音,坐在靠窗的位置,盯著外麵偶爾經過的行人發呆。
「你這幾天怎麼都等到我打烊才走?」錢姐走過來把店門鎖好。
「沒什麼事情,還能多幫你一會兒。」沈泊原笑笑。
錢姐很快發現他的不對,「你不是這段時間都和許老師一起走嗎?」
沈泊原聽到這個稱唿的時候愣了一下,「他……迴家了。」
「迴家?迴哪啊?」錢姐又問。
沈泊原搖搖頭,「不知道。」
錢姐疑惑地看他一眼:「說起來許老師他怎麼會搬到這邊來住啊,感覺他看起來就像那種家庭條件挺好的。」
沈泊原笑了笑說:「離家出走。」他驀地想起了許之湜第一天站在那濕著頭發的樣子。
錢姐笑起來:「真的啊?還真看不出來許老師是這樣的性格。那他離家出走的話,家裏會不會生氣不讓他再出來啊,他迴去了還迴來嗎?」
沈泊原沉默了很久訥訥道:「不知道。」
「難怪你這兩天都心不在焉的。」錢姐撇撇嘴小聲說。
「有嗎。」沈泊原笑了笑。
「怎麼沒有,」錢姐套上厚外套,想起那天沈泊原把鑰匙掉在店裏給他送去車站的那個晚上,「那天末班車從你麵前開過你都沒反應,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沈泊原站起來把椅子擺好,說:「走吧,都有點困了,迴去睡覺了。」
「走走走,我也困死了,」錢姐朝架子上看了一眼,「你那圍巾別忘拿了,買了也不戴,搞不懂你。」
從店後門出來,沈泊原攔了輛車迴出租屋。
下車後,他摸出煙盒拿出一支,按下打火機。
「哢」得一聲,火苗在寒冷的風裏躍動。
沈泊原腦海裏浮現出許之湜咬著煙的樣子。
他皺起眉深吸一口吐出煙霧,在抽了幾口發現煙的味道有些單調的時候,愣了片刻。
煩躁地掐滅煙扔進垃圾桶,爬上樓拿了鑰匙開門,在進門的前一秒,他還是迴頭看了一眼。
對門緊閉著,沒有一絲動靜,夜光冷冷地打在鐵門上,像是從來沒有人搬到這裏來過。
許之湜已經五天沒迴來了。
這種期待著見到某個人的感覺對他來說,非常可怕。
他泄氣般地躺倒在沙發上,閉著眼習慣一個人的時間。可是剛過去沒多久,他發現自己已經忍受不了這種安靜,連空氣都浸染上孤獨似的,無孔不入地鑽透他。
到底是哪一步出了問題。
幾年以來,沈泊原一直覺得自己和別人的相處原則貫徹得很好,少問少聽從不多管閑事,這樣的方式對別人對自己來說都好。
可是這樣的方式用在許之湜身上卻毫無用處,他發現自己根本無法阻擋許之湜一點點滲透進他的生活。
他們甚至沒有聯繫方式,沒有提起過彼此的過去,也從沒有過什麼約定,但沈泊原還是陷入了這樣尷尬無措的境地。
許之湜把圍巾留給他,告訴他自己還會迴來,但沈泊原知道,返程的車票沒有定下,那句再見也許真的會變成再也不見。
許之湜太明亮,如果是學生時代,沈泊原一定會毫不猶豫地交這個朋友。
但現在,沈泊原希望許之湜早日能從這個破敗的地方離開,卻又希望哪天打開門,許之湜叼著早飯還能闖進他的視線。
他希望自己還能見到許之湜。
人真是糾結。
以至於他在聽到手機震動,看到那條「周末幫忙來演出吧」的消息跳出來的時候,沈泊原的第一反應居然不完全是拒絕。
祝你不害怕受傷。
沈泊原在看到消息的一剎那,腦海裏跳出來的不再是遍體鱗傷的過去,而是許之湜眼底映著絢爛的煙花,告訴他不要害怕受傷。
沒有人會不害怕受傷,所以許之湜才把這句話以祝願的方式說出來。
那天他告訴許之湜喜歡一件事情,會讓他受傷,那麼現在,他真的沒有那麼害怕了。或者說,他願意受傷,願意留下傷疤,願意在看到傷疤的時候,想起有個人讓他動搖了即將放棄的念想。
他似乎心裏有種強烈的願望想要留下什麼,記得什麼。因為某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