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過都沒問題了,你再看一下,發(fā)在我給你的qq郵箱裏。」丁其說。
「怎麼要用qq郵箱?」許之湜問。
「對麵習慣用這個吧,我這幾天出差電腦充電器忘帶出來了。你別忘了。」丁其說完很快掛了電話。
許之湜發(fā)完合同之後,又確認了一遍是否發(fā)送成功。
太久沒用qq,他在已發(fā)送的列表裏隨便劃了幾下,這幾年幾乎從沒發(fā)過郵件,但卻有一封四年前的已發(fā)送郵件,顯示的還是定時。
點開看到日期的那一刻,許之湜發(fā)現(xiàn),時間的過人之處在於它會把很多細小的事情隱藏,再於某一天狡黠地躍入你的視線。
這封郵件完美地定時送達,卻依舊遲到了四年。
滑鼠點到那個叫做《冬日信》的標題,映入眼簾的一行行字,讓電腦前的人唿吸都暫停了一瞬。
發(fā)送人的名字太陌生了,沈泊原眨了好幾下眼睛,似乎才看清。
「餵?泊原?怎麼樣了,還有記錄嗎?」電話裏的人問。
沈泊原說:「有,等我整理給你。」
「謝謝……真沒想到你會主動聯(lián)繫我,如果你真有記錄的話,這次又幫上我大忙了。」老程感嘆道。工作室之前靠著《rock again》成功上市,沈泊原算是幫了大忙,最近鬧官司問題,讓他焦頭爛額,沈泊原當初辭職離開,又突然找了他。
沈泊原盯著屏幕隻是嗯了一聲。
「怎麼會想到突然找我的?」老程哈哈兩句。
「以前我剛……」剛去平城。迴憶連著那封郵件的主人被連根帶起。
沈泊原笑了笑,說:「你也幫過我。」
「你這幾年一切都還順利吧?」老程小心地詢問。
沈泊原語氣平靜地迴覆:「還行吧,我先掛電話了。」
「好好好,你忙。」老程連忙道。
沈泊原不知道生活順利是哪一種形容。
他的生活由日常起居和工作組成,八點起十二點睡,最近黑夜的時間開始慢慢變長。
如果這樣可以稱為順利,那當他看到郵箱裏這封信的時候,他的順利生活則到此結束。他任憑全身顫抖了很久,坐在桌前經(jīng)曆了五味雜陳的情緒,才能夠慢慢讀懂屏幕上的字。
親愛的沈泊原:
再過兩個月,當你收到這封郵件時,你已經(jīng)二十二歲了,生日快樂我的男朋友。
但現(xiàn)在呢,你正在我旁邊睡覺,眉頭皺得很緊,我揉了好多次,依舊沒什麼效果。
有心事吧?怎麼不告訴小湜哥哥?
我猜,答案是肯定的吧。
昨天你在電話裏和我說的話,我想先迴覆你。
沈泊原,我也特別特別愛你。
愛你的體貼和勇敢,也愛你的痛苦與悲傷。
你也一樣吧?
所以不要害怕把你的痛苦來源告訴我,作為你的戀人,我有權也有責和你一起承擔。
或許你要說,談戀愛本就是為了高興,那我可以把它認為是你希望我快樂嗎,那我也是一樣的,我也希望談戀愛的時候你也快樂。那麼這才是在一起的意義,世界上有兩個人,他們的心願與情感是互通的。
而痛苦是孤獨的,如果無法消除,你試著去稀釋它。沈泊原,不要害怕讓我感受到你的痛苦。世界上獨有的一份悲傷太過絕望了,我可以成為你的路。
你以前說長大就是接受一切,我後來慢慢明白,有些事情,隻能是背負著,在時間裏一點點減輕,就像你不願提起的過去。
而我希望我的存在是你不想背負它的時候,可以靠著我的肩膀哭泣。再怎麼說,我也比你大兩歲,也比你先看過兩年世界,我想應該多少能給你遮擋一些風雨,你就安心地依賴一下小湜哥哥吧。
對了,還有那天在後巷你把我擋在身後。我想告訴你,我不是站在你的身後,而是你的身旁。
剛剛丁哥開了下車窗,外麵的風好涼,現(xiàn)在我們已經(jīng)到北京了,你還在睡覺呢,沒發(fā)現(xiàn)我抱著筆記本在給你寫幾百字長的信。
希望今年北京能下很大的雪,到時候我們就在悅音公司的樓下,堆一個很大很大的雪人,像當初在廢樓的那樣。
你的小湜哥哥
沈泊原感覺胸口像是被剜了一塊,被冷風唿唿吹著。
他像是無法思考般地像往常一樣準備去超市理貨,可每跨出一步,記憶裏許之湜的樣子就越來越清晰。
走到半路,天空開始飄下細細的雪花,沈泊原實在無法忍受,打電話和同事?lián)Q了班。
堆雜物的房間裏,黑色的琴包都變成了銀色。沈泊原拍了兩下灰,拉開拉鏈,聞見了裏麵的木頭和鋼弦生鏽混在一起的味道。
那一剎那,沈泊原覺得體內(nèi)壓抑了幾年的情感開始像蜿蜒的河流一般,從心口的位置,經(jīng)過血管蔓延到全身。
他有些笨拙地把音響和效果器又拿了出來,連接了兩次才能彈出聲。
他像一個初學者,把琴小心地抱起,盯著左手手指一根根按在指板的位置。
指尖已經(jīng)完全沒有繭了,鬆開琴弦,指尖幾道深刻的弦印發(fā)紅。
四年不彈樂器,手指不再有肌肉記憶,他也忘記了許多歌要怎麼彈。重新碰到吉他的時候,他才反應過來,自己原來是會彈的。
四年不去迴憶一個人,被克製的感情就如同休眠的火山口突然噴發(fā),燙得人蝕骨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