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淮被遊弋這種認(rèn)真的目光看得有些無所適從,率先移開視線後,又搖頭表示自己沒事。想拿走自己還被遊弋握住的手時,手腕卻被遊弋有些強勢地捏緊了些。他三步並做兩步地將沈迴牽至水洗臺邊,將沈星淮的手放在水龍頭下。
冰涼的水衝下來,手背上剛剛被燙到的地方疼痛和灼熱感都減輕了很多。
「疼嗎」遊弋看著沈星淮手背上幾個被燙紅的地方,手指無意識地將沈星淮的手握得緊了點。
「沒事。」沈星淮感覺遊弋對這種小傷有些過於緊張了,趕緊解釋,「隻是被幾滴油濺到,不疼的。」
「可能是鍋鏟上有水。」
沈星淮剛剛還以為是火開得比較大,才出現(xiàn)了這種情況,「原來是這樣。」
手被遊弋捏著在冷水下沖了幾分鍾後,手背上的輕微痛感就消失了。
沖完水後,遊弋又從房間裏拿出一個醫(yī)藥箱,看他的動作原本是要親自幫沈星淮塗藥。但沈星淮覺得自己今天造成的麻煩夠多了,不好意思再麻煩他,連忙說自己來。事實上,沈星淮覺得自己手背上這種程度的燙傷,沖完涼水後沒必要塗藥了,但看著遊弋一臉認(rèn)真擔(dān)心的模樣,他什麼也說不出口。
沈星淮塗藥的間隙,遊弋在廚房收拾著地上的狼藉。沈星淮一邊塗藥一邊遠遠看著那個蹲在地上很大一坨的身影,不禁有些失神。
他不知道為什麼,想到了之前和祁慎好像也發(fā)生過類似的事情。那是他和祁慎在一起的第六年,祁慎畢業(yè)之後在電視臺工作,開始變得很忙,也有很多各種各樣的酒局應(yīng)酬。沈星淮的學(xué)業(yè)也很緊張,但每個周末兩人都會見麵,有時候是祁慎來學(xué)校找沈星淮,有時候是沈星淮去祁慎的公寓找他。
後來祁慎實在忙得不可開交,就都是沈星淮去找祁慎了。祁慎迴家的時候,常常是一副爛醉的狀態(tài),滿身酒氣,在衛(wèi)生間一吐就是半小時。沈星淮看得心疼,經(jīng)常給他做醒酒湯。
有一次醒酒湯太燙,沈星淮端的時候不小心燙到,慌亂間鬆了手,瓷碗摔在地上,湯濺了沈星淮一褲腳。祁慎聞聲到廚房時,破天荒發(fā)了很大脾氣。說沈星淮笨手笨腳不小心,說他本來就忙工作就煩沈星淮還專門來給他找不快,說他那麼愛沈星淮可沈星淮絲毫不能為他痛苦的人生做點什麼。
沈星淮迴憶那個場麵,那個場景裏的沈星淮在幹嘛,在祁慎充滿壓迫感的指責(zé)下慌張地蹲下身收拾瓷器碎片,在安撫祁慎的情緒一個勁不停得道歉,在祁慎再次沖向衛(wèi)生間吐時又重新給他做了一碗,在坐了一個多小時後的地鐵後迴到學(xué)校才給自己處理傷口。
沈星淮沒辦法再細想那個場景,他覺得那個沈星淮很陌生,但他明白了剛剛自己聽見玻璃碎裂的聲音心髒裏為什麼有那樣強烈的心悸和害怕。他剛剛被遊弋牽著洗手時內(nèi)心有一種怪異的、想要哭的感受,沈星淮以為是因為手確實有些痛。
但他現(xiàn)在反應(yīng)過來,那時候的燙傷遠遠比這次嚴(yán)重得多
沈星淮快速塗完藥之後,想過去幫忙。但遊弋站在沈星淮和灶臺之間,很自然地拿起了被沈星淮來不及反應(yīng)扔在鍋裏的鍋鏟,對沈星淮說,「星淮哥,剩下的我來做吧。」又擔(dān)心沈星淮沒事幹會無所適從,或是因為剛剛的事情陷入自責(zé),補充道,"但我很久沒做飯,有些生疏。可不可以我來做你的手,你來指導(dǎo)我?」
沈星淮聽著遊弋說剩下的都他來的時候,有些不太好意思,也有些羞愧,下意識覺得是遊弋不想讓自己造成更多麻煩才決定自己一手包辦的。但聽到遊弋補充的話後,他的臉色明顯輕鬆了些,笑著答應(yīng)道,「好。」
沈星淮指導(dǎo)了沒過多久,遊弋拿著鍋鏟的樣子就有幾分從容了,看起來像是經(jīng)常待在廚房的樣子,沈星淮驚訝中反應(yīng)過來遊弋方才說的是「很久沒做飯」,而不是「不會做飯」,忍不住問道,「你會做飯」
「嗯,我從大一就開始自己做飯了。」遊弋這邊慢慢熟練起來,一邊有條不紊地將配菜扔進鍋裏,一邊還分出心來跟沈星淮聊天。
他說起大學(xué)時候的生活,沈星淮對他獨自一人在國外讀書的經(jīng)曆表現(xiàn)出很大的興趣,忍不住問了他很多問題,遊弋全都很耐心地迴答了。
「當(dāng)初為什麼選擇去國外讀書呢?」讓沈星淮感到疑惑的是,如果一開始就有出國留學(xué)的打算,完全可以去實驗中學(xué)的國際班。但遊弋是實驗中學(xué)的預(yù)錄班,裏麵的人幾乎都是奔著國內(nèi)的頂尖學(xué)府去的。那讓遊弋中途改變想法、十七歲就獨自一人奔赴大洋彼岸的原因是什麼呢?
沈星淮並不是好奇心充沛的那類人,隻是因為內(nèi)心有疑問,就忍不住問了出來。
遊弋聽見這個問題時,手上的動作短暫地停頓了一下,隨後淡淡笑了一下,「想不起來是什麼原因了。可能就那時候突然想去很遠的地方待著。」
「哦,這樣。」印象裏遊弋的笑總是很有感染力,眉眼飛揚,露出牙齒,帶著夏天般的鮮亮氣息。沈星淮頭一次看他露出這樣的笑容,冷淡又疏離的,像是突然裹上了一層社交麵具,明明站在自己麵前,但十分有距離感。
油煙和辣椒味嗆得沈星淮輕咳了幾聲,遊弋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臂將他輕輕往後推了幾步,「星淮哥,你是為什麼留在春城呢?」
沈星淮被遊弋的手臂輕推著離油煙較遠、方向相反的位置,空氣不像剛剛那樣渾濁嗆人,咳嗽聲平複下來,他有些茫然地看著遊弋,「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