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裏的煙花秀表演沈星淮喜歡看,總是拉著祁慎去湊熱鬧。祁慎其實覺得煙花這種東西很無聊,每次人擠人得也讓人感到煩躁。
但從沈星淮喜歡以來,他和沈星淮每年都會去看,場場不缺。
最後一場煙花秀人更是多得誇張,祁慎拽著沈星淮前進中一直皺眉,最後幹脆一把牽住了沈星淮的手。
被牽住的時候,祁慎的手有些冰,沈星淮也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識想掙脫開。隻是手才動了一下,祁慎語氣很兇的警告聲就在耳邊響起,「走丟我可不會去找你!
那天他們看了春城最大也最好看的一場煙花秀,璀璨煙火綻放夜空,像是無趣單調的深藍色幕布忽然鋪滿五顏六色的繁星,顏色既絢爛地鋪滿天際,也墜入少年人眼底。
離開時,祁慎拽著沈星淮走了一條小道,沈星淮說不想那麼快迴家,祁慎就帶著他走了一截蜿蜒山路,最後兩人停留在最高處,看遠處城市車水馬龍,燈火明亮。
那天最後,祁慎跟他一起走在迴家的路上,在家門口那盞路燈下用一種近乎命令的霸道語氣對他說,「不開心要告訴我,不準憋在心裏!
沈星淮那時搞不懂,自己明明總是在笑著的,祁慎不是細心敏感的人,是怎麼看出自己不開心的。
也想到他剛規培那會兒,高速上出了一場大型車禍,急救送來的人很多,好幾個過來的時候就生命特徵微弱,在他幫忙搶救和轉運的過程裏,一下子沒了。
生命是那樣脆弱,他一直知道,但是第一次這樣殘酷地見證。隨後趕來的家屬的淒哭聲一直在醫院裏迴蕩,沈星淮在那種情形裏感到無力,也覺得痛苦和可怕,醫院並非是充滿生和希望的地方。
他那時蜷在醫院樓梯昏暗的角落,給祁慎打電話。也不是想獲取安慰,隻是覺得累,覺得難受,想聽聽他的聲音。
電話打了三次,祁慎都沒接。沈星淮要放棄迴去繼續上班的時候,祁慎卻迴了電話。
祁慎那邊聲音嘈雜,有節奏感很強的聲樂,也有混雜的人聲,他的聲音冷冰冰地從話筒那邊傳來,「別打,我現在很忙!
他如願聽見祁慎的聲音,卻隻覺得更加難受。後來在第二天的清晨,祁慎問他昨晚為什麼打電話,沈星淮如實跟他說後。
他一邊用手機發消息,一邊很隨意地說,「醫院不是每天都在發生這種事情嗎?」
在對上沈星淮眼睛的時候,他繼續道,「你承受能力這麼差的話,怎麼配做醫生?」
「以後電話打了一次我沒接,就不要再打過來了。我真的很忙,你不要總是用一些小事讓我分心!
祁慎是沈星淮最依賴和信任的人,沈星淮那天坐在他對麵,低著頭,心情近乎無地自容。
因他那句直白又近乎指責的「怎麼配做醫生」弄得陷入自我懷疑,除了難過以外,還有對自己的自責。
他覺得祁慎說的對,而自己總是做得不好,不僅承受能力差,還輕重不分打擾他的工作。
後來沈星淮花了很久時間自洽,明白自己並非承受能力低下,隻是太容易共情。宋識也總是告訴他,這並非是完全的缺點,這種性格特質也會讓他更能理解那些病人的心理,也更盡心盡力地對待遇見的每一個病人。
自那之後,他不再向祁慎表露自己的情緒,也更謹慎和小心翼翼,怕自己的苦惱和煩悶會打擾到別人。
他不知不覺認同祁慎,這些影響自己的都是小事,不值得被聽見。
沈星淮在這個迴憶充斥的夜晚,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人對情緒的感知敏感度怎麼可能隨意調節,在意的時候就格外用心些,不在意的時候即便發現了,也不過是視而不見罷了。
他至今也不懷疑自己擁有過祁慎的真心。隻是這真心消散得有些快,也遠比他以為的結束得更早。
—
夏天發生了許多事。
祁慎的記錄片過審上映,沈星淮原本沒有關注,隻是最近會有病人突然激動地指著他說他是電視上的那個醫生。宋識和戚悅要在七月份訂婚,訂婚的日子是他們自己訂的,選的是戀愛紀念日,結婚的日子是長輩選的,定在了國慶。
某天晚上,許雲鶴打電話來,聲音聽起來有些怪異的消沉。說起來,他們母子倆從來不打視頻電話,好像在手機裏看著彼此的臉會很不自在。因此聲音成了判斷彼此狀態的主要依據。
沈星淮問她,「最近過得好嗎?」
「晚上總是夢到你爸!
許雲鶴用她那種微啞的、情緒低沉的聲音這樣迴答,沈星淮就不敢再關心太多,怕說出什麼不該說的害她更難過。
他們聊了一些最近的工作生活,沈星淮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許雲鶴情緒不好,這通電話裏的她格外溫柔。
聊完那些平常話題,許雲鶴又問起沈星淮最近的感情狀態,也不可避免地提到了祁慎。
從冬天到夏天了,沈星淮提起他時聲音和心境都平靜很多,「早就不聯繫了!
許雲鶴那頭沒說話,沉默了一會兒,又說,「挺好的。」
沈星淮怕她處於上迴分手後的情況不相信自己,補充,「這次是真的」
其實按照許雲鶴的性子,她會對沈星淮遲來的清醒說「我早提醒過你,現在想清楚了算好,別又重蹈覆轍」,也會為了鞭笞他做為成年人的責任說,「不管怎樣,這是你自己的事情,你看著辦吧,好和壞都自己受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