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薑阿笱的手中,隻是輕輕一摩擦,桂花枝瞬間被點燃,冒著幽藍(lán)的冷光,被立在地上。
看著這異常熟悉的一幕,還沒等餘貝弛有所動作,四肢的冷意便率先傳來。
他吸了吸鼻子,“這鬼差還能夠在青天白日裏出現(xiàn)?”
“我非尋常鬼,乃無常仙。”
身未置而聲先行,黑無常從青煙中緩緩出現(xiàn),眼神幽幽地盯著神色淡然的薑阿笱。
“又喚我,何事?”
“第一殿閻君如今可還在?”
“閻君入凡已有百年。”
黑無常死寂般的眼睛緩緩挪動,身體停留在原地,並未移動半分,直接點明薑阿笱的意圖。
“生死簿如今被大帝掌管,你若是想查那凡人的死期,需得大帝準(zhǔn)許。”
“不知需幾何時?”
“兩日,”黑無常冰涼的嘴唇輕啟,“或者三日。”
聞言,薑阿笱的眼皮忽地掀起,周身的氣勢莫名讓餘貝弛覺得脖子發(fā)冷。
“酆都大帝難道不在陰司地府任職嗎?”
“在地府內(nèi)任職的眾仙已陸續(xù)入凡間,大帝諸事蝟集,其勞形於案牘,奔走於陰陽兩界之務(wù),實乃忙碌非常。”
薑阿笱猛地一甩胳膊,語氣明顯帶上一些不滿。
“陰魂如何能逾兩日仍未入地府投胎?地府乃陰魂歸宿,豈容此等遷延。”
得到此等迴答,黑無常掛於肘間的鐵鏈,本是靜靜垂落,此刻卻緩緩飛起。
鐵鏈上的每一個環(huán)扣,都閃爍著幽冷的寒光。
“你既知道,便將那陰魂交於我。”
此話一出,薑阿笱驀地陷入沉默,原本不顯波瀾的臉上多出幾分冷峻,漆黑雙眸緊緊鎖住對方。
黑無常不甘示弱,同樣直直地迴望著他,古板的雙眸竟然也能看出一分冷意。
雙方就這樣沉默對峙著,以黑無常為中心,空氣在一點一點地降低溫度。
正所謂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站在薑阿笱斜後方的餘貝弛連連打了好幾個噴嚏,唿出的一口氣,也變成了白色的霧氣。
旁邊垃圾桶上飛旋的蒼蠅嗡嗡作響。
薑阿笱的下巴突然內(nèi)收幾分,直言不諱道:“陛下有旨,令我此番下凡尋找眾神之餘,踏破千山,驅(qū)百魅,靖乾坤。”
他說著,緩緩將手背在身後,眼神稍沉,“尚存的神仙,皆需配合。”
黑無常像是聽到了什麼稀鬆平常的話,自然而然地點頭。
“諸神自然同心同德。”
但這冠冕堂皇的話說罷,黑無常便再無言語,隻是懸於身側(cè)的鐵鏈蠢蠢欲動。
薑阿笱的眼睫緩緩下垂,正欲開口之際,卻突然自己的衣角被人拽動。
見黑無常探究地看來,餘貝弛低聲快速說道:“你是隻需要查找那陰魂的死亡日期嗎?”
見薑阿笱點頭,餘貝弛眸光一閃。
“那就行了,用不著生死簿。”
聞言,薑阿笱的視線在餘貝弛的身上停留幾秒,腦海中正在構(gòu)建一個前所未有的理解。
在餘貝弛腦袋點得快成腦震蕩時,薑阿笱終於對著黑無常下了逐客令。
他輕輕抬眸,眼底的古潭內(nèi),是肅然堅決。
“與眾神有關(guān)的線索,我都不能放過,陰司地府不願幫忙,也請不要插手,今日內(nèi),我會送陰魂入地府。”
這話說得幹脆,黑無常沒有多說,被青煙包裹的身軀緩緩隱入地麵。
等地麵上立著的桂花枝倒下後,薑阿笱迅速迴頭,不解道:
“查找陰魂的死亡日期,如何用不到生死簿?”
餘貝弛雙手抱胸,姿勢看似隨意,卻又隱隱透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自信。
他微微仰頭,對著這個孤陋寡聞的神仙道:
“嘖,這可就得感激咱的現(xiàn)代科學(xué)技術(shù)的高速發(fā)展了。”
他嘴角輕輕上揚(yáng),勾勒出一抹神秘的笑容。
旋即在薑阿笱的注視下,掏出手機(jī),一頓搜索後打開了一個少兒科普視頻。
經(jīng)過深思熟慮,這種東西應(yīng)該是這個蠢神仙最能理解的知識傳播手段了。
接過手機(jī),將視頻看完後,薑阿笱眼睫稍顫,心中不由得生出些許驚詫。
“這仵作……這法醫(yī)竟然能通過此方法確定你們凡人的死亡日期,雖有一至兩個小時的偏差,但已足夠。”
一抹淺笑在餘貝弛臉上淺淺地暈開,得意之色也隨之浮現(xiàn)。
這是他遇見這個神仙以來,第一次感覺到這麼暢快。
感謝現(xiàn)代科技,感謝霍金,感謝愛因斯坦,感謝愛迪生,感謝居裏夫人,感謝……
呃,算了想不起來了。
總之兩個字——暢快!
餘貝弛將手機(jī)拿迴,剛準(zhǔn)備放迴兜裏,突然聽到薑阿笱開口問道:
“既然如此,你可知如何能拿到這屍檢報告?”
說罷,薑阿笱聯(lián)係上之前被送到精神病院的事情,自言自語地繼續(xù)道:
“應(yīng)當(dāng)去那個叫派出所的地方就行,帶路吧。”
話音剛落,薑阿笱便看見餘貝弛緊抿著嘴唇,表情很奇怪。
似乎是尷尬。
“呃……”
餘貝弛在薑阿笱的注視下,心虛地抓了抓腦袋。
“我們拿不到屍檢報告,你這話問出來,不是被當(dāng)作嫌疑人,就是被安上一個擾亂人家辦公的罪名。”
怕薑阿笱作為天上來的外地戶口聽不懂他的話,餘貝弛腦筋一轉(zhuǎn),換了個說法。
“派出所就相當(dāng)於你們天庭的……司法部門!不是隨便人都能進(jìn)的。”
經(jīng)此解釋,薑阿笱終於了解,緩緩垂眸。
察覺到他周身的氣壓有點低,餘貝弛突然話鋒一轉(zhuǎn),掃了一圈周圍,確認(rèn)沒人後,神秘莫測道:
“嘖,路走窄了。”
薑阿笱抬眸,眉心微蹙,“此話何意?”
餘貝弛雙手不安分地在身前交疊,手指時不時地相互摩挲。
“我們這普通人不能大搖大擺地進(jìn)去,您這神仙還不行嗎?就施展一個小法術(shù),騷一賊。”
可餘貝弛一說完,薑阿笱便直接搖頭否定了他的建議。
“天條有令,不得插手凡間事宜。”
見他這麼死板,餘貝弛當(dāng)場急了,眼珠滴溜溜一轉(zhuǎn),隨即板起臉,義正言辭道:
“你此番下凡,眾神都要配合,更何況凡人,再說了,你隻是看一眼屍檢報告,看完就走,咱頂多動動眼珠子,怎麼就插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