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做什麼?”
薑阿笱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將兩輛車綁在一起。
注意到小綿姐終於從樓裏出來,餘貝弛坐在車上,衝石頭招手。
“小孩你坐我後麵!
說罷,他抬起胳膊,看向還在思索的薑阿笱,用大拇指指向電動車後麵的扭扭車。
“那裏不安全,所以你坐那兒。”
石頭已經坐在了餘貝弛的後麵,環顧著空蕩蕩的街道,眼中是掩不住的光。
整個人像蚯蚓一樣動來動去。
看著小巧的扭扭車,薑阿笱道:“不安全為什麼我要坐那裏?”
問問問,怎麼那麼多廢話?
“嗬,”餘貝弛冷冷一笑,衝他攤手,沒好氣地反問道:“要不然呢?你開車?”
薑阿笱誠實地搖頭,“我不會開車。”
餘貝弛道:“小孩坐後麵可能會摔倒,你一個神仙,坐如鍾嘛!
原來如此。
薑阿笱了然地點頭。
“薑阿笱,你要的書!
小綿姐輕聲喘著氣,看向薑阿笱的眸中還隱含著幾分擔憂。
薑阿笱穩穩地接過兩本書,鄭重地放入懷中,生怕不小心蹭起一個折痕。
拿到東西後,他一刻也沒有停留,曲著兩條長腿往扭扭車座椅上蹭,膝蓋幾乎要抵到下巴。
短褲繃出突兀的褶皺,活像成年人硬要擠進幼兒園的兒童座椅上。
偏偏薑阿笱又沒覺得不妥,一本正經,再配上那身金燦燦的獵奇衣服,畫麵十分具有喜感。
小綿姐嘴角抽動,被驚得說不出話。
通過後視鏡,作為“始作俑者”的餘貝弛直接沒有憋住笑。
“哈哈哈哈,我擦,龍圖騎車,哈哈哈,笑死我了!
要不是急著迴去解決那個詭異的快遞,他肯定要掏出手機同身後難得的詭異畫麵合影。
電動車啟動的瞬間,尼龍繩驟然拉直,在空氣中發出震顫的嗡鳴。
水泥路上的落葉突然騰空,在氣流漩渦中翻卷,撲棱棱撞向扭扭車歪斜的踏板。
扭扭車前輪猛地歪斜,夜風迎麵而來。
蜷縮成問號的薑阿笱卻像被焊在扭扭車上,穩得如同坐在千年樹樁上。
車身頓時如雲中青鸞般滑出三丈遠,薑阿笱非常滿意,暗暗點頭,同時在心裏暗自掂量。
這凡間造物雖無九條金龍開道,倒勝在車頭閃爍的七彩燈珠宛如天河星鬥。
流線型車身竟與西王母巡遊時駕馭的蒼龍輦有五分神似。
不錯,不錯。
輪胎碾過落葉的脆響裏,薑阿笱聽見小綿姐提高音調喊了句“路上小心”。
電動車竄出兩米遠時,注意力一直放在薑阿笱身上的小綿姐瞳孔猛地一縮,才注意到後座上還有一顆帶著疤的腦袋。
“石頭?石頭!你怎麼出去了?”
她追著車緊跑幾步,工作服下擺被風掀得像振翅的灰鴿,再撲騰也沒法。
“石頭!石頭!大爺你怎麼看得門?”
被責怪的看門大爺手猛的一拍腿,哆哆嗦嗦地指向亮堂的院長辦公室。
餘貝弛猛地擰轉車把衝進右轉道,後座石頭的高唿聲隨風傳到小綿姐的耳中。
“我要去找我爸媽啦——”
扭扭車像被巨浪拋擲的舢板,薑阿笱隨著車身一晃一晃。
霓虹燈牌的光斑掠過薑阿笱的側臉,映出唇角溫和的弧度和眼眸中的璀璨。
尤其當拐彎時車身傾斜的弧度,恰似文殊菩薩座下,青獅騰空甩尾的剎那英姿。
隻是少了些震耳獅吼,多了點塑料齒輪的咯吱聲。
不錯,不錯。
這凡人的坐騎,不對,是代步工具,當真有意思。
薑阿笱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眉眼舒展間流轉著超脫塵世的從容。
昔日在瓊樓玉宇間,長風如銀練裹身,一念間便可跨山河、越星漢。
此刻的晚風不似天上禦風時的浩蕩磅礴,卻多了幾分人間獨有的溫潤,比騰雲駕霧更令人心旌搖曳。
風掠過草木的沙沙聲、遠處炊煙的嫋嫋氣息,皆化作細碎的觸感縈繞周身。
忽然有螢火從巷角飄來,繞著薑阿笱的衣袂盤旋成星軌般的弧線。
果然,這天地靈物最懂神明心緒。
電動車很快載著三人離開那片人煙稀少的地界,隨著人流越來越多,落在薑阿笱身上的視線也逐漸增多。
等紅綠燈的間隙,旁邊的那位車主突然舉起手機,鏡頭反光刺入薑阿笱的眼角。
奇怪的舉動不禁讓薑阿笱左右張望,卻意外地發現更多鏡頭從車窗裏、行道樹後、二樓陽臺間探出來。
像夜行性動物發光的瞳孔,無一例外不是對著他這個方向的。
“是在拍銀河嗎?”
薑阿笱仰頭望向被光汙染模糊的夜空,立馬否決了這個猜想。
這凡間大路上的長長車流,倒比天上的那個更像銀河。
耳邊傳來車主壓抑的低語,還伴隨著手機的閃光聲,“我去,這人神了,神了!
話音未刃,卻無心地刺破了薑阿笱刻意維持的凡俗偽裝。
神?
竟會被人感覺出他的身份氣度,薑阿笱低頭,無奈一笑。
周圍此起彼伏的細碎私語,與曾經山道上震耳欲聾的叩拜聲逐漸重疊。
這讓薑阿笱不得不再次承認,縱使斂去神光,自己作為神仙曆經萬載修煉淬煉出的氣度,仍如月華浸透雲層般絲絲滲入人間。
周圍人紛紛側目,連餘貝弛都趁著等紅綠燈的時間掏出手機。
“嘿,神仙,看這兒。”
在薑阿笱抬眸的瞬間,餘貝弛壞笑地按下快門,畫麵中的石頭露出了大半個好奇的腦袋。
嘿嘿,龍圖騎車,神仙版。
綠燈終於亮起,餘貝弛擰動車把,迎麵的風再度襲來。
薑阿笱看向周圍還在膜拜他的眾人,頷首的弧度恰到好處。
“諸位珍重!
聲如碎玉擊冰,明明極輕卻清晰傳入每個人耳中。
隨著電動車越駛越遠,扭扭車上的那人,衣袂在風中輕揚如鶴羽,眉目清朗,周身縈繞著凡塵難覓的疏離感。
等薑阿笱走遠後,那位車主咧嘴發出一聲輕笑。
“這人神經病吧!
繁華的高樓逐漸變得稀疏,老舊小區逐漸占據了視線。
一迴到自家院子,電動車尚未停穩餘貝弛就跳下車,跟座椅燙屁股似的,倉皇躲到薑阿笱背後。
“嗯?”
身前的人突然就沒了影,還不明白發生什麼的石頭茫然之際,被連拖帶拽地拉到薑阿笱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