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想好了。」裴嶼邊收東西邊說,「我要出門旅遊。」
金玉一臉狐疑:「旅什麼遊?上哪兒旅遊?」
裴嶼簡單背個胸包,踩著他又穿了一整個夏天的洞洞鞋:「a大。」
金玉當即瞭然裴嶼要去幹什麼,罵道:「你他媽下樓丟個垃圾也叫旅遊是吧?都在你們大學城,過去最多五公裏,你直說踩點!」
裴嶼腳步輕快溜之大吉,砰地關上門隔絕掉金玉一頓輸出的嘲諷。
進了八月下旬,再過一周左右,就是今年大一新生入學報到的時候。
之前沒那個心情和精力,如今裴嶼心思活絡,當然要「踩點」。
他也不急,今天摸一摸從他們學校和工作室到a大的路線,明天搞搞清楚a大有幾個校區、幾個校門,後天又佯裝自己是本校學生,在複讀八百年都考不上的頂級學府裏四處溜達,重點「光顧」了所有區域的男生宿舍和醫學院教學實驗樓——頗有鄺野當年混進去陪他看考場時的風采。
裴嶼沒有更好的辦法,隻能主打一個知己知彼,方便他重新捕獲那隻最近一直對他愛答不理的小野狗。
裴嶼被鄺野的「謝謝」打擊到,獨自悶了兩天,但可能是過去一年心裏實在太苦了,鄺野肯迴複他的消息都成了一點點甜。
裴嶼調整好情緒,不再垂頭喪氣,既然早就決定大不了「倒追」鄺野兩年,那他就不該把心力浪費在氣餒上。
裴嶼還是會給鄺野發消息,隻不過發得並不頻繁,一般隻尋個由頭,不刻意打聽什麼。
他問鄺野收沒收到錄取通知,但不問鄺野是不是要來a大學醫,鄺野迴覆說「收到了」,而後並不多言。
他也問鄺野畢業典禮順利嗎,而不問鄺野有沒有和同窗三年的朋友好好告別,鄺野誠然說「順利」,但並不會像從前那樣找話題和他聊天。
他們就像淺交的朋友,一個問得隨便,一個答得簡潔,裴嶼看似不貪心,滿足於維持這一縷聊勝於無的聯繫——隻有裴嶼自己知道,他感受到鄺野迴複消息越來越及時,是如何歡欣、如何沾沾自喜。
裴嶼逛學校時遇見許多籌備招新的學生幹部,因此得知a大新生報到註冊的具體時間。
報到為期三天,裴嶼第一天上午就去了醫學院的「攤位」邊蹲點。
裴嶼混進人群並不會顯得突兀,即使他身上並沒有大多數新生那種青澀和飽含憧憬的朝氣。
分班名單做了公示,裴嶼仗著來得早,搶占前排,找到臨床醫學,在密密麻麻的名字中挨個去找鄺野。
……但裴嶼沒有找到。
裴嶼皺眉,覺得自己不可能看漏。
「搞什麼,」裴嶼自言自語,「是我找錯大係還是這傢夥背著我換理想了……」
「裴嶼?噯!是裴嶼吧!」
正當裴嶼準備倒迴去再找一次時,忽然被一道模糊間有些熟悉的聲音叫住。
裴嶼迴過頭,看見兩個人從他斜後方走來——
居然是鍾秦和席彥。
很長時間沒有見麵,席彥仍是一副笑嘻嘻樂於折騰鍾秦的樣子,他拿胳膊肘杵杵鍾秦:「我就說我沒認錯人吧!」
裴嶼一時五味雜陳。
作為傷害了鍾秦朋友的人,猝不及防和鍾秦打上照麵,還是有點兒尷尬的。
而時隔許久重新見到這兩個因鄺野而認識的朋友,裴嶼又有些驚喜。
「……好久不見。」裴嶼藏起微妙的不自在,打招唿說,「沒想到能在這兒遇到。」
想想鍾秦那高得不像是人能考出來的高考分數,裴嶼又意識到鍾秦出現在這兒才是再合理不過了。
果然,席彥朝背後一指:「我陪阿秦去他們計院報到!」
裴嶼:「……」
計什麼院?
能不能說完整。
裴嶼笑了笑:「鍾秦,還沒恭喜你,分也太高了吧,省狀元都這麼嚇人的嗎。」
「真的!」席彥眉眼彎彎,「太嚇人了!」
「謝謝。」鍾秦表情淡淡,並未驚訝裴嶼知道他的分數,也不訝異裴嶼出現在這裏。他不僅沒有對裴嶼表露敵意或不滿,而且還特意告知,「我是因為競賽加了15分,他比我考得好。」
鍾秦沒說名字,但裴嶼知道話間提及的是誰。
裴嶼怔然,忽而眼眶一酸,頓時覺得驕傲又圓滿。
席彥看看公示牌,問裴嶼:「你是在找鄺野的分班吧?」
裴嶼不知如何作答:「我……」
鍾秦直說:「他去了眼科中心,是學校新批設的國家重點實驗室,獨立於醫學院,不在這裏。」
裴嶼不確定鍾秦對他和鄺野之間的事知道多少,又意外鍾秦會主動告訴他這些,有些感激,就省去不必要的解釋,隻說:「謝謝。」
鍾秦點頭算作迴應。
裴嶼猶豫片刻,幹脆趁機問:「他……是和你們一起來的嗎?」
鍾秦頓了頓:「其實你問他比較好。」
裴嶼就從這句委婉的話裏聽出鍾秦應該也大致了解他們的事。
大概因為裴嶼下意識沉默了幾秒,顯得為難,席彥其人看似跳脫實則圓融,趕緊朝鍾秦使眼色,鍾秦輕輕嘆氣,鬆口說:「我們提前過來玩幾天,他明天到,下午,沒記錯的話,飛機是一點一刻落地。」
裴嶼驀地抬頭,剛想再說一遍謝謝,就聽鍾秦涼颼颼補充說:「趕緊領走,天天陰晴不定的,我真的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