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上正在播放枯燥的新聞,他揉了揉太陽穴,準備看會兒就去洗澡睡覺,但不得不說,他家的沙發好像有點催眠。
後半夜他是被凍醒的,睜開眼還有點迷迷瞪瞪的時候,旁邊蹲著的黑影把他嚇了一跳。
「胡秋水?」陳靳舟聲音有點沙啞。
「嗯,我剛出來上廁所,看電視沒關,以為你還沒睡想找你聊天。」聽胡秋水的聲音,酒是徹底醒了。
陳靳舟起身把客廳燈打開,他家這個智能燈是按照時間設定的。
他隨口問:「喝點什麼?」
「熱水吧,我現在喉嚨有點幹。」胡秋水一屁股坐到沙發上,盯著陳靳舟的背影發呆。
陳靳舟進廚房去泡了兩杯蜂蜜水端出來,坐在另一張沙發上。
雖然不知道胡秋水想半夜找他聊什麼,但是看對方的樣子,好像是有什麼想說的。
「怎麼了?」陳靳舟把蜂蜜水推到他麵前。
「我晚上喝多了,有說什麼不該說的話嗎?」
胡秋水猶豫了下又補充道:「沒得罪蔣潯之吧。」
陳靳舟搖頭,何止沒得罪,那叫一個客套,一口一個蔣書記。
「我……」胡秋水把蜂蜜水抱在手裏,「以前讀書的時候,沒覺得大家有太大的差距,同學之間打打鬧鬧的……甚至今天叫你喊他一起吃飯的時候,覺得見了麵湊到一起,咱三還能像高中時那樣……」
雖然胡秋水說得模糊,但這種感覺陳靳舟懂,就像當初談戀愛的時候他知道蔣潯之家庭背景不簡單,可知道和體會到完全不是一迴事。
胡秋水是在今天才切身感受到和蔣潯之的差距,他是在第一次進蔣家大宅的時候,那種伸手觸不到的距離感……
人和人的階層是無法跨越的,哪怕隻是做朋友。陳靳舟不知道要怎麼去安慰對方,或者胡秋水根本不需要自己的安慰,都在社會上摸爬滾打多年,也不是手底下那些個剛畢業的大學生。
「嗐,我也不是說今天才知道人和人不一樣。」胡秋水喝了半杯蜂蜜水繼續說:「就說我和你吧,我覺得咱倆還是能聊下去,雖然你現在是公司一把手,但大家都是普通人,哦,不對,你比我好點兒,我記得你爸爸是工程師,你應該算是小康了,要比我這種工薪階層好點兒。但蔣潯之完全是另一個世界的人,他要是一直在那個世界,那我也無所謂,咱本身也是並行線,但偏偏他和我們曾那麼近,我們是朋友。」
胡秋水說到這裏看了眼陳靳舟,見對方始終神色淡淡又接著說,「當然了,他和你就更親密了,你倆是朋友之上,但你能理解我說的那種感覺嗎?要他隻是蔣潯之,老友重逢我們能像以前那樣,可現在總怕被懷疑抱有什麼目的,隻能存個手機號躺在通訊簿裏。」
「我大概就是傷春悲秋吧。」胡秋水最後總結到。
「加個微信吧。」陳靳舟拿出手機在他麵前晃了晃。
胡秋水愣了下,然後突然笑了起來:「陳靳舟,多年不見,你都會安慰人了。」
插科打諢間胡秋水又轉移話題,說起了其他高中同學的八卦,誰誰誰結婚了,誰和誰大學談過,誰已經二婚了……
兩人一直聊到天亮,大部分時候都是胡秋水一個人在說,陳靳舟就坐在旁邊靜靜聽著,偶爾起身幫加點水。
胡秋水說自己年底也要結婚了,未婚妻是江州的,叫陳靳舟到時一定要來參加婚禮,還順手把他拉進了高中同學群裏。
陳靳舟高中時代因為成績優異人長得帥,在校慶上還彈得一手好琴,是實打實的風雲人物。
剛進群就有人起鬧:「校草,你脫離組織多年,今天必須發個紅包!」
才一大早,群裏就一水的「+1」。
陳靳舟按照一人兩百的上限額度,發了個大紅包,陸陸續續炸出來好多高中同學,群裏有人@胡秋水,問他有沒有本事把另一個風雲人物蔣書記也拉進群裏。
胡秋水抬頭沖陳靳舟尷尬地笑笑,然後在群裏迴覆:「快洗洗刷刷上班去吧。」
發完這條群裏也安靜了下來,已經早晨七點四十了,打工人開始了忙碌的一天。
胡秋水今天還要去園區另一家企業,邀請陳靳舟一起去吃早飯。
兩人出門後,在樓下隨便找了個麵館。
「一會兒叫司機送你去單位。」昨天兩人是一起坐歐師傅的車去的蘇望樓,這會兒胡秋水的車還停在lp公司的停車場。
「你今天不上班嗎?」胡秋水問。
本來想說自己有點事情,但想到大半夜胡秋水那番掏心窩子的言論,陳靳舟直白道:「我父親忌日。」
麵前的胡秋水臉色變了又變,夾麵條的手停在半空,半晌後他說:「知道……你和……他……談戀愛嗎?」
實在不明白胡秋水為什麼會突然接這麼一句,但陳父生前確實是知道自己和蔣潯之的事情。
高三的時候,兩人剛談上戀愛,蔣潯之寒假還沒結束就提前來江港找他,那時候陳父的病情還沒那麼嚴重,每日在家幹幹家務、曬曬太陽。
一開始也隻覺得是兒子的朋友,但後來等兒子上了大學,他久臥床頭,蔣潯之頻頻出現在他眼前,從他看向陳靳舟的眼神中,陳父一下就懂了。
陳靳舟從麵館離開,買了一束百合花和水果打車到了郊區的一處墓園,他的父母合葬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