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什麼事情,是又不要他了嗎?還是……
還是他的身體……
紀珩慢慢地往前走了幾步,走到湯鬱寧的麵前,伸出手,拉住了湯鬱寧的手,想試著小聲撒個嬌,「怎麼了……」
湯鬱寧的手是冰涼的。
冰得讓紀珩微微一顫。
紀珩下意識就想要幫湯鬱寧暖手,想把湯鬱寧冰涼的手緊緊籠在手心裏。
但是湯鬱寧把手抽了迴去。
紀珩怔住了。
湯鬱寧把冰涼的手攥著,看著紀珩。
安靜片刻,他從身後拿出紀珩的手機,把上麵沒有熄屏的瀏覽記錄扔在紀珩麵前,「這是什麼東西?」
紀珩低下頭來看。
下一瞬,他腦袋一嗡。
紀珩抬起頭來,又看向湯鬱寧。
其實紀珩當時就是隨手一查,也沒有想別的,腦袋裏冒出這個想法以後,沒有辦法控製住,就去查了一下,想看看到底可不可行。
他看搜索結果看得很匆忙,也幾乎忘了當時搜索結果說了什麼。
紀珩沒有想到,自己的瀏覽記錄會被湯鬱寧看到。
他看著湯鬱寧冰冷的雙眼,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我就是……就是想看一下……說不定……」
「說不定?」湯鬱寧道,「說不定什麼?說不定有機會,還是說,隻要可以,隻要這項手術是允許的,你就會把心髒給我,是嗎?」
紀珩的嘴唇輕輕一顫,沒有說話。
湯鬱寧慢慢站起身。
他隻要站起身,就比紀珩高出不少,微微垂眼看著紀珩的時候,壓迫感十足。
紀珩下意識往後再退了一步。
湯鬱寧看著紀珩。
他伸出手,捏起紀珩的下頷,淡淡道:「跟我說說你的想法。」
湯鬱寧的力氣很大,捏著紀珩的下頷很疼。
其實,這點疼痛對於紀珩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可是最近湯鬱寧真的把紀珩寵上天了。
所以對於紀珩來說,現在這一點點的冷漠,一點點的狠戾,和一點點的疼痛,都讓紀珩眼淚湧出來了。
「我……」紀珩的聲音帶了些輕顫和哽咽,「我沒什麼想法,我就是,就是想你好好的……我不懂這方麵的知識,我也不敢問沈毅,我怕他告訴你,我就是……想自己看一看,看看這樣做有沒有可能性……」
湯鬱寧沒有說話。
紀珩的眼淚就落了下來,「我其實覺得,如果我的心髒可以給你,我是一點兒所謂都沒有的。」微微一頓,「因為我的生命本來就是你給我的,如果不是當初你收留我,也不會有現在的我,所以我的命也是你的。」
「對於我來說……」紀珩望著湯鬱寧,一邊笑,眼淚卻也一邊落下來,「沒有什麼比看著你平平安安的更好的事情了。你不是說,要我想像一下,沒有你以後,我的生活會是什麼樣的嗎?我想過了,每天早上起來,我會給你做早餐,做到一半,想起來,你已經不在了,然後自己蹲在廚房裏,很久、很久,之後再把兩份早餐一起吃了,中午也是這樣,晚上,我會一個人自己看電影,我會想著你還在我身邊的時候那樣,跟你說話,但轉過頭的時候,才發現你已經不在了。我會很後悔,為什麼以前跟你一起看電影老是睡覺,為什麼錯過了那麼多的時光,現在我想認認真真看一部電影,你卻已經不在了。我睡覺的時候,會在睡覺前,跟你說話,雖然你已經不在了。」
湯鬱寧捏著紀珩下頷的手,帶著輕微的顫抖。
「這就是,你離開以後,我的日子。」紀珩道,「沒了你,我根本也活不下去,所以我覺得,把心髒給了你也沒什麼所謂。」
他輕輕抿了抿唇,嚐到了眼淚的鹹辛,「你說過,你有很多東西,也有錢,可是買不來健康,買不來平安。但是,你可以買來我,從一開始,你就是花錢把我買來的,現在,你也可以花錢把我買來,我給你做心髒移植,在我死後,你隻要給我立一塊墓碑就好了。」
紀珩說著說著,竟然笑了起來,「我想要你給我上麵寫,『湯鬱寧的小瞎子』,就這幾個字,我就知足了。」
他笑著道:「反正就想你說的,我就是一個瞎子,小時候不知道你喜歡我,離開了你,讓你等了那麼多年,後來真的變成了一個瞎子,現在雖然眼睛好了,但我還是一個小瞎子,因為我把心髒給你以後,就再也看不到你的一切了。」微微一頓,「你的生活,你的生命,以後陪在你身邊的人……我都看不到了。」
房間裏安靜了一瞬。
紀珩的聲音變得很輕,「所以,怎麼不是小瞎子呢。」
湯鬱寧的手在顫抖著。
他眉眼間從蒼白變成了極度的蒼白。
紀珩對湯鬱寧露出了笑容。
還是小時候的那種笑容。
就像是很小很小的時候,湯鬱寧告訴紀珩,你爸爸媽媽都不要你了,把你簽了賣身契給我,他們不要你了,就像那個時候一樣哭。
但是,在湯鬱寧告訴紀珩,你隻有我一個,紀珩又笑了。
那個時候,小小的紀珩,滿臉淚水,卻笑了起來,笑得那麼傻,那麼天真。
和現在一模一樣。
湯鬱寧看著紀珩。
他的視線模糊,聲音啞得不成樣子,「你想給我移植心髒,也得看我同不同意,隻要我不在手術單上簽名,你就不可能移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