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一齊頓住。
好半晌,季霄往褲腿上擦了擦手心的冷汗,磕磕絆絆道:「你……你先說。」
「那個。」衛尋垂下頭,嘴唇抿成一條線,頓了頓,重新抬頭直視季霄,插在兜裏的手拿了出來,攤開掌心,「生日禮物,給你。」
季霄低頭看去——
衛尋手心裏是一個翻蓋打火機,黑金配色,散發著金屬高貴而低調的色澤,跟季霄成日揣在身上的打火機幾乎一模一樣。
第26章 「我喜歡你」
像是有什麼東西「嘣」地一下在季霄腦子裏炸開,炸得他腦子裏一片空白,整個人發懵。
對著打火機怔愣許久,季霄咽下喉嚨的苦澀,說:「這是……給我的?」他的表情喜怒難辨,要接禮物的手伸出又縮了迴去。
衛尋看了眼季霄的口袋——那是他通常放打火機的地方,說:「前兩天正好路過專賣店,感覺它很適合你,就買了。」
事實上衛尋也疑惑過,季霄一個從不抽菸的人為何這麼喜歡打火機,喜歡到成天揣兜裏,但他並沒有多加思考,隻相信季霄自有道理。
「謝謝。」季霄猶豫再三,雙手終於從衛尋的掌心裏鄭重接過禮物。
明明是他不希望衛尋破費才沒告知其自己生日的,而今事與願違,這個牌子的打火機遠遠超出了衛尋一個大學生的消費範圍,他的心裏仿佛打翻了調料瓶,五味雜陳,很陌生的感覺,說不上來到底是什麼滋味,或欣喜,或興奮,或忐忑,或愧疚,但季霄清楚地知道,這些感受都是衛尋帶給他的。
季霄從小到大生日禮物幾乎收到手軟,送禮的人要麼仰仗季家的權勢,要麼有求於季霄父母,禮物一個賽一個的稀有名貴,從沒有人問過他的喜好,但手中的打火機不同,它是衛尋在日常的點點滴滴中仔細觀察,經過精心挑選後才買來送給自己的,即使自己對於打火機絲毫沒有實質上的興趣。
季霄還記得那年,他厚著臉皮死乞白賴在孟星竹麵前提了很多次,終於在生日當天,那人不情不願地塞給了他一個打火機,那一瞬間,他高興得腦子裏像有煙花綻開,也不管自己用不用得上,從此以後無論走到哪,都屁顛屁顛地把那個打火機帶在身上,如影隨形。
孟星竹結婚以後,季霄知曉自己和心上人再無可能,他試過把那人送給自己唯一的禮物存放至再也看不見的地方,但打火機好似變成了他的本體,他嚐試了所有辦法,也做不到將其捨棄,如同一種戒不掉的癮。
季霄呆呆注視著衛尋,端詳著他的五官輪廓,端詳他一根鬢角頑皮翹起的頭發,端詳他白皙圓潤的耳垂。
最初會注意到他完全是孟星竹的緣故,如今細細看來,衛尋和孟星竹很相似,卻又那麼不同——具體哪裏不一樣季霄說不上來,但他就是覺得二人從頭發絲到耳尖哪哪都不像。
少頃,季霄從兜裏掏出從前舊的打火機,低頭瞧了它一眼,揚手一扔,打火機劃過一道拋物線,進了垃圾桶,一連串動作毫不拖泥帶水,就跟平日丟紙巾丟果核一般自然。
「你丟它做什麼?」衛尋拎不清有錢人的生活習慣,看著垃圾桶裏昂貴的打火機心疼地皺眉。
季霄聳聳肩,雲淡風輕地笑笑:「它的邊角有些磕碰,還是你送我的這個好。」
「……你喜歡就好。」
衛尋頓了片刻,抿著嘴唇,望向季霄的目光有些不舍,「季先生,這些日子多謝照顧。」
季霄一時反應不過來,「你說什麼?」
「既然季先生跟孟少在一起了,我們……」衛尋的手在他們之間比劃了一下,苦笑,「再保持這樣的關係就不大合適了。」
和季霄同住的這段日子有如一場美夢,就算明白季霄對自己的種種體貼溫柔皆是因為自己這張和孟家小少爺肖似的臉龐,衛尋仍舊止不住地沉溺其中——如今正主迴歸,季霄自然不會再同他混在一塊,這場夢,也該醒了。
衛尋是個識情識理的,在主人家驅逐之前,便已收拾好了行李——其實他早也料到了這一天的到來,就算不是孟星竹,也會有旁人,而自己不過是個替身,待季霄過了這陣新鮮勁,他們之間也就結束了。
季霄脊背一繃,聽懂了衛尋的話,這才望見沙發邊上立著的行李箱,小小的,同衛尋來時的行李箱一樣小,仿若這人從頭到尾都隻當自己是這間房子的過客。
進家門之前,季霄心裏尚存一絲僥幸,衛尋沒有看到那則新聞。
現下,隨著衛尋拖著行李箱離開的動作,那點僥幸徹底化為齏粉。
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凝滯住,連帶著大腦也停止轉動,季霄的耳邊隻剩一片嗡嗡響。
完了,衛尋什麼都知道了。
衛尋是見過孟星竹的,一定曉得他們何其相像。
衛尋知道自己接近他動機不純了。
這幾個想法在季霄的腦子裏自動無限循環播放,整個人的身體比木偶還要僵硬。
一直到衛尋拖著行李打開了家門,季霄才恢複一絲神誌。
他聽見自己急切地開口:「衛尋,別走!」
衛尋迴過頭,短暫地愣住。
趁著這一瞬,季霄拉著衛尋的手到沙發旁,示意其坐下,然後給他們一人倒了杯蜜水,在衛尋對麵坐好。
他喝了口水,雙手握著水杯,垂首沉吟良久,才抬起頭,直視衛尋的雙眼,艱難地開口:「一開始我接近你確實帶著別的目的,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