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和林曉梅在屋內有條不紊地忙碌著。


    林曉梅手腳極為勤快，她靈動的雙手在衣物間穿梭，不一會兒，地上散落的衣物便被她收拾得整整齊齊。那些髒亂的，她熟練地歸攏在一起，準備拿去清洗；幹淨的，則被她細心地疊好，放進衣櫃。


    李正則負責將歪歪斜斜的桌椅擺放迴原位。


    在兩人的默契配合下，屋內原本雜亂無章的景象有了很大改善，開始變得井然有序。


    接著，他們將目光投向了床上那灘令人作嘔的嘔吐物。


    林曉梅沒有絲毫猶豫，也沒有流露出一絲嫌棄，與李正一起，費力地將床單撤下。


    在這個物資相對匱乏的年代，洗床單可不是一件輕鬆的活兒。


    職工宿舍沒有洗衣機，一切隻能靠手搓。


    兩人端著裝滿水的木盆，來到走廊盡頭的公用洗衣池邊。


    洗衣池的瓷磚有些已經脫落，露出裏麵斑駁的水泥。


    林曉梅纖細的雙手毫不猶豫地伸進冰冷的水中，開始來迴搓動床單。不一會兒，她的手指凍得通紅。


    李正看著，心中湧起一陣心疼，忍不住說道：“要不我來吧，你歇會兒。”


    林曉梅抬起頭，額前的碎發被汗水浸濕，緊緊貼在她粉嫩的臉頰上。她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說道：“沒事兒，我不累，咱們一起，很快就洗完了。”


    經過兩人不懈的努力，床單終於清洗幹淨。他們將濕漉漉的床單擰麻花一樣擰掉多餘水分，晾在了走廊外的晾衣繩上。


    迴到屋內，看著煥然一新的房間，林曉梅長舒一口氣，臉上洋溢著滿足的笑容。此時的她，發絲淩亂，幾縷頭發隨意地散落在額頭，臉上還掛著些許汗珠，在昏黃的燈光下，別有一番動人的韻味。


    “李正，忙了這麼久，你肯定餓了吧，我給你做晚飯吧。”林曉梅突然說道，眼神中滿是期待，臉頰微微泛紅。在80年代，女孩主動提出給男孩做飯，那可是一種相當直白且大膽的情感表達方式。


    李正微微一愣，他看著眼前這個熱情的女孩，心中既感動又有些不知所措。他前世雖然在世界外科領域站在了巔峰，但在感情方麵卻如同一張白紙。


    大學時，他一門心思撲在學業上，沒談過戀愛；工作後，又一心鑽研專業，直到35歲才通過相親處了個對象，可結婚僅僅半年，對方就出軌了，無奈之下他選擇了離婚，此後也再沒有再婚。


    在他以往的認知裏，男女之間的交往應該是緩慢而含蓄、循序漸進的，林曉梅如此主動的示好，讓習慣了內斂情感的他一時有些招架不住。


    “不用了，我想先洗個澡，你看我身上臭得，渾身難受。”李正委婉地拒絕道，他的眼神中帶著一絲歉意，語氣也格外溫和，生怕傷害到這個單純善良的女孩。


    林曉梅聽到這話，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但她很快又恢複了笑容，說道：“哦，那好吧，你先洗澡，我……我先走了。”


    此時的她，心中有些懊悔，覺得自己可能太著急了，擔心會讓李正誤會自己是個不知廉恥的女孩。


    說完，她匆匆轉身，快步離開了李正的宿舍，腳步略顯慌亂。


    李正望著林曉梅離去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


    這個女孩在李正最落魄、最不堪的時候，始終沒有嫌棄他，一直默默地關注著他。


    他對林曉梅其實並非毫無感覺，隻是，過去那段失敗的婚姻經曆，讓他在感情麵前變得小心翼翼，如同一隻受傷後躲在殼裏的蝸牛，不敢輕易探出頭來。


    李正搖了搖頭，將這些複雜的思緒拋諸腦後。他深知，這個年代的女孩，感情都是質樸而純粹的，不能拿前世那個背叛自己的前妻和眼前的林曉梅相提並論。


    他拿好換洗的衣服，拎起一個大號的紅色塑料桶，朝著一樓的公共澡堂走去。


    “李醫生，你來了！”


    門口的丁大爺滿臉笑容，熱情地朝李正打招唿。因為李正之前經常喝得酩酊大醉，嘔吐得渾身汙穢，所以來這裏洗澡的頻率比其他醫生都要高。每次來，李正都會很客氣地給大爺遞煙，還會消費五毛錢。


    李正把錢丟給大爺，臉上帶著歉意的笑容，說道：“不好意思了，丁伯，身上沒帶煙。”


    丁大爺隨手從兜裏掏出一包紅梅，抽出一根，遞給李正，有點忐忑地笑道：“李醫生，我這馬虎煙，不知道你抽不抽得慣。”


    李正接過煙，腦海中浮現出紅梅煙的相關記憶。紅梅煙從1972年開始生產，在80年代憑借其濃鬱的香味、淳厚的吸味以及穩定的品質，迅速在市場上走紅，而且價格實惠，是當時普通老百姓消費得起且樂於選擇的香煙品牌。


    “老煙民都愛抽這煙啊，我也喜歡！”李正笑著說道，同時示意大爺給自己點上。


    前世的李正雖身為醫生，但由於工作壓力巨大，有時做完手術太過疲憊，也會抽上一根煙來放鬆一下，隻是並沒有煙癮。


    而現在這具身體，已經對香煙完全適應了，所以他輕輕吸了一口，那香醇的味道瞬間順著喉嚨滑入肺部，然後直接傳遞到大腦，讓他感到一陣久違的放鬆。


    “這煙不錯，有勁！”李正由衷地讚了一聲。


    丁大爺聽著，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了，老臉笑的皺紋都更深了許多，仿佛得到了極大的認可。


    李正洗完澡，身上清爽了許多。


    他邁著輕快的步伐，路過澡堂門口時，看到丁大爺的烤火煤爐子，便彎下腰，借助那爐火，把頭發稍微烤幹了一下。


    迴到宿舍，李正從抽屜裏翻找出刮胡刀。裝上刀片，對著鏡子，開始認真地刮胡子。刀片在他的下巴上劃過，發出“沙沙”的聲響，由於刀片太鈍，他費了十來分鍾，才勉強把胡子刮完。


    看著鏡子裏的自己，李正不禁有些感慨。濃眉大眼、高鼻梁，麵龐輪廓分明，妥妥的大帥哥一枚。尤其那烏黑濃密的三七分短發，更是讓他十分滿意。畢竟前世的李正，30歲以後就開始禿頂了，頭發日漸稀疏，為此他沒少煩惱。


    他咧嘴笑了一下，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並沒有因為抽煙而被熏黃。


    “咕咕咕……”


    李正的肚子不爭氣地叫了起來。他套上一件洗得有些發白的藍色夾克，穿上直筒牛仔褲，蹬上白色運動鞋，出了宿舍，朝著醫院食堂走去。


    他帥氣的外表，加上這一身充滿年輕活力的裝扮，在路上引來了不少女孩的目光。尤其是那牛仔褲膝蓋上的破洞，在這個年代竟然有著一種別樣的新潮與放蕩不羈。不過隻有李正自己知道，這破洞是之前喝醉摔倒時弄出來的，現在冷風從膝蓋灌進來，涼颼颼的，可不好受。


    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昏黃的路燈一盞盞亮起，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走進食堂，一股混雜著飯菜香味和油煙味的氣息撲麵而來。


    售賣窗口前，排著稀稀拉拉的幾個人。


    李正花了一塊五毛錢，買了份白菜豬肉燉粉條，兩個玉米麵窩頭，還有一小碟鹹菜。


    接過餐盤，他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角落裏光線更暗一些，但他卻覺得這裏更加自在。


    鄰桌幾個小護士正熱烈地討論著新出來的雜誌《大眾電影》。


    雜誌的封麵上，劉曉慶笑容燦爛，她的美麗在昏暗的燈光下格外明媚。


    李正掰開窩頭，熱氣裹挾著玉米的清香撲麵而來，他忍不住深吸一口氣，張嘴啃下半個窩頭，然而，窩頭的口感卻有些粗糙，像在吃糟糠一般，難以下咽。


    這讓他不由自主地想起前世在五星級酒店吃過的山珍海味，那時的他，覺得那些美食也不過如此，可現在，卻隻能在迴憶中品嚐。想到這裏，他不禁苦笑了一下。


    “李醫生，要不要來碗紫菜蛋花湯？”食堂阿姨探出頭來，臉上帶著親切的笑容，“剛打的雞蛋，新鮮著呢。”


    李正點了點頭，他知道，這阿姨肯定是清楚窩窩頭的口感不好，所以按照慣例，會詢問客人是否需要配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