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燕姨都知道他迴來的時間,但程殊楠不知道。
程殊楠又問:「他爸媽是怎麼去世的?」
燕姨不想摻和兩人的事,便含糊著說:「生病吧。」
「是嗎?」程殊楠像在自言自語,「所有人都說他是孤兒,不知道父母是誰,看來都是假的。」
「大家都對他評價很好,你說他好,我同學也說他好,之前我也這麼認為的。可自從家裏出了事,他就變了。我說不上來,但他看我的眼神有時候很冷很陌生,讓我很害怕。」
在此之前,程殊楠能想到的理由,無非是自己欠了一屁股債,如喪家之犬,梁北林是嫌棄他的。之後又得知因為程家導致梁北林投資失敗,梁北林肯定是生氣的。
企業破產家族一夜之間垮塌,這種事情他不是沒見過。眾叛親離、眾人分而食之的事在他們這個圈子裏也常見。相比真心,利益才是優先項。
但他想著,梁北林是自己的愛人。如果易地而處,他一定會盡自己所能去愛他幫他,所以即便梁北林不會盡己所能,至少伸把手也好。可梁北林的態度讓他意識到,他們的感情或許一直都是他的獨角戲。
他曾把梁北林的冷待和不對勁歸結於錢上。
可如今,他隱隱覺得事情並非如此。
第18章 關崇
過完元宵節,已有學生陸續返校。程殊楠終於下定決心搬迴學校去。他和燕姨告了別,沒等梁北林迴來,午飯前拖著行李箱打車去學校。
校門口遇到相熟的學姐,開心地和他打招唿:「小楠,迴這麼早啊。」
學姐身邊放著大包小包,程殊楠行李不多,便先幫學姐往宿舍搬。學姐一路和他說說笑笑,完事塞他懷裏一大包零食,還上手去揉他頭發。
「小楠有沒有人說你像一隻貓啊,看到你就想rua兩下怎麼辦?」
程殊楠躲不開,隻好閉著眼任學姐和宿舍裏的姐姐們rua。
程殊楠在學校裏很受歡迎。他長得好看,整天樂嗬嗬的,好像所有能想到的幸福種種都集中在他一個人身上。
他的家世除了導員和池小禾,學校裏很少有人知道。程家破產的事距離校園生活很遠,大家待他還和往常一樣。這讓他壓抑許久的情緒緩和很多。
池小禾家在本地,開學當天迴來,宿舍裏隻有程殊楠自己。他打開電腦搜索梁北林的學校,試圖查出點什麼來,結果當然一無所獲。
父親和哥哥還是聯繫不上,他不知道公司有沒有解凍,不知道爸爸有沒有手術,他四周像砌了一堵厚重的牆,他知道牆後麵一定有什麼,但他翻不過去。
他想起哥哥欲言又止的樣子,猜到哥哥是知道什麼的。午飯後他曾去找過周律師,對方表示自己並不清楚梁北林和程家背後還有什麼關係。
冬天夜晚來得快,他在校園裏漫無目的地走,沒幾時天色就暗了。
樹下停了一輛車,有個中年男人靠外側車門站著,程殊楠經過時,那人突然喊他的名字。
程殊楠嚇了一跳,以為還是之前那些追債的,本能就想跑,一步沒邁出去,前麵又出現兩個男人。
「程先生,我們唐總想見見你。」
中年男人還算客氣,大約看出來程殊楠緊張,走近一點,遞過來一張名片。
程殊楠如今對陌生人十足戒備和敏感,但前後都有人堵著,他根本跑不掉,隻好遲疑著接過名片。
上麵寫著「唐青山」。
這個人程殊楠知道,是父親的合作夥伴,小時候在家裏見過幾麵,後來好像沒再出現過。
中年男人拉開車門,做了個請的手勢。不等程殊楠說什麼,另外兩人已經上前鉗住他手臂,將他推到車上。
車子向校園外駛去。程殊楠被兩人夾在後座中間,無論怎麼看都沒有逃跑的可能,他強自鎮定下來,問副駕上的中年男人「去哪裏」。
「程先生去了就知道。」
程殊楠又問:「唐總見我做什麼?」
這次中年男人沒再搭腔。
程殊楠在忐忑焦慮中硬熬了四十分鍾,隨著車子駛入僻靜山路,他腦子裏已經閃過各種殺人分屍、囚禁折磨的血腥畫麵。
不知道他失蹤了梁北林會不會找他,發現他死了會不會傷心。
車子停在山腰一棟中式建築前,程殊楠被帶到房間,一進門就看到坐在正中間的唐青山。
唐青山這幾年老了很多,身材發福眼神渾濁,疲態盡顯。雖然和之前的樣子差別挺大,但程殊楠還是一眼認出了他。小時候,程存之讓他叫過「唐叔叔」。
唐青山上來說了幾句客氣話:「小楠,你家的事我很遺憾,唐叔叔幫不上忙,你別見怪。」
程殊楠安靜聽著,他知道唐青山叫自己來不是為了說句抱歉的。
「是這樣,我也不瞞你,我最近遇到些難處,叫你來是想讓你幫個忙。」
唐青山聲音沙啞,說一句就要停一停,椅子後麵連著監護設備,應該是身體出了問題。他跟站在一旁的護理擺擺手,護理便出去了,順手輕輕帶上門。
「梁北林現在還和你在一起吧。」
是疑問句,卻是肯定的語氣。
程殊楠點點頭。他隱隱猜到什麼,努力保持著冷靜,等唐青山繼續。
唐青山倒是有點驚訝了,印象中程存之這個小兒子是一張白紙,單純可欺,沒想到現在倒是很沉得住氣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