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個無解的結。
程殊楠緊緊閉著眼,眼淚很快將睫毛濡濕,他不想哭,可是眼淚不爭氣。這真的是他曾經不顧一切愛著的人嗎?
「你不講道理!」
「講道理能解決問題的話,你就不會拿刀了。」
梁北林從一旁拿了一塊濕毛巾,挨上程殊楠的臉,將眼淚擦掉,動作輕慢緩揉,語調卻陰冷異常。
「小楠,忘掉你今天說的這些話,我可以當什麼都沒發生。」
第34章 他不是男朋友
小護士拔掉滯留針,程殊楠去衛生間換好衣服,出來後開始慢慢收拾東西。
隻是住了五天,病房裏就堆滿了生活用品,有燕姨拿來的食盒,有路清塵拿來的畫冊,他甚至還帶了一個很大的拚插玩具讓打發時間用,把程殊楠當成小孩子。
小護士說:「你男朋友和醫生做出院談話,你等他迴來再收拾吧。」
程殊楠笑笑,沒接話,但手下動作沒停。
他病剛好,看著虛弱無力,小護士看不下去,便幫著他一起收拾。
「迴去之後呢要注意營養和休息,不要吃生冷,不要幹重體力活。」小護士邊收拾便做醫囑。
程殊楠看著很乖,長得也好看,多數人對著這種人是心生愉悅的,小護士便想著多囑咐幾句。
「這些都跟你男朋友說過了,醫生今天肯定還要再強調的。不過身體是自己的,別人記住不如自己記牢。
「你還在上學吧,不要覺得年輕就無所謂,身體一旦落下病根,將來會受罪的。」
「三個月後記得來複診。」
程殊楠將一個很大的果籃從角落裏挪出來,不知道是誰送的,因為梁北林不讓探病,說要靜養,除了路清塵和燕姨,誰也不讓進,所以人家送到門口就走了。
「你要是不嫌棄,這個拿給你們吃。」程殊楠將果籃推給小護士,頓了頓,然後說,「他不是。」
小護士開心收下,說「謝謝」,然後又問:「不是什麼?」
程殊楠低聲說:「他不是男朋友。」
小護士:「……對不起哦。」
程殊楠勉強笑笑,說「沒事」。
門外傳來腳步聲,梁北林推門進來,小護士正因為自己誤會了尷尬著,見正主來了,趕緊撤退。
梁北林手裏提著病例和藥,一言不發地將剩下的東西打包放進行李箱。他一迴來程殊楠便插不上手,隻能站在一邊看著。
開車迴去,梁北林一路上沒有一句話。他冷著臉,側臉線條繃著,好像在生氣,車也開得很快,有幾次踩著黃燈過路口,還急剎。
程殊楠不敢出聲,一開始還能忍著,漸漸地有點不舒服,捂著胸口,噁心感一點點漫上來。
最後什麼也顧不上了,難受得兩條腿踩在座位上,緊緊抱住膝蓋,試圖將那股眩暈感壓下去。
「怎麼了?」梁北林終於開口。
程殊楠聲如蚊蚋:「……難受。」
梁北林冷酷無情:「不亂說話就不難受了。」
程殊楠額上全是冷汗,腦子裏閃過他和小護士說的話,不知道哪句算是亂說話。他閉著眼,車輛每一次顛簸都讓他難受到想要去死。
眼淚和冷汗濡濕了褲子,崩潰來得很快。今天莫名其妙的生氣,昨天那樣低三下四的求饒,再往前,liam口中惡毒的話和梁北林毫不留情的一腳,讓身體和精神都處於極限的人迅速破裂。
他覺得自己活了20多年真的很沒用,一件事都解決不了。
絕望鋪天蓋地。
心髒被緊緊揪起來,耳邊全是自己的哭聲,哭到最後斷了片,腦子裏木木的,眼睛看不清東西。梁北林似乎停了車,急促地喊他名字,他也通通聽不見。
最後清醒過來,是在自己床上。
慢慢睜開眼,室內沒開燈,有微弱的月光透過窗簾灑進來,將能視物。他一動,旁邊有人影立刻跟著動。
梁北林往前靠了靠,仔細觀察著程殊楠,見他醒了,半晌之後開口:「我去叫燕姨過來。」
說罷站起來,僵硬地轉身走了。
燕姨熬了湯,餵他喝了幾口,不住嘆氣:「剛出院,怎麼又搞成這個樣子,醫生不是說要好好養著,不要壓力太大,也不要情緒激動。」
程殊楠點點頭,很輕地「嗯」了一聲。
**
梁北林在墓前坐了很久,不知道該說什麼,怕說出的話會讓外公不高興。
父母的印象存在於7歲之前,距離現在太久遠了,他人生大部分時間是和外公一起度過,很多話很多事更習慣和外公說一說。
如今外公和父母的墓碑緊挨在一起,不管說給誰聽,都會知道的。
「外公,我是不是很失敗,誰都留不住。」梁北林喝了一口烈酒,短暫麻痹了神經,讓他放鬆了些。
「你們誰都能拋下我。」他淡淡說著,像在聊天氣。
「是不是到最後永遠都隻剩我一個人。」
「不是說愛我嗎,為什麼要走,爸媽,你,還有……」
梁北林眼前浮現出程殊楠抓著他衣袖哭求離開的樣子,真是可憐,可憐到每個人看了都要心軟。
「我沒心軟,沒有的,他隻能陪著我,代替你們陪著我,償還程家的債,一輩子都要在我身邊。是他先招惹我的,招惹了就要負責到底,外公,你說對不對?」
「我不愛他,一點也不,但……如果他乖一點,好好陪著我,我可以既往不咎。外公,你不要生氣,我隻是讓他陪著我,沒有愛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