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多雙手按著程殊楠,想要撕了他,那麼殘忍地對待他。
這一刻如果讓梁北林還能保持理智,神仙也做不到。
他腦子裏有一頭猛獸在嘶吼叫囂著,他用盡全力克製住殺人的衝動,上前將程殊楠身上那些亂七八糟的酒瓶子扒拉開,然後將人抱起來,疾步往酒窖外麵走。
淨界那位高層一直跟在梁北林身後,這會兒見證了全程,縱是見過無數大場麵也被眼前這幅畫麵驚得目瞪口呆。
酒窖外麵是一條半圓形長廊,梁北林將程殊楠放到椅子上,先將人從頭到腳看一遍。程殊楠身上已經不能看,有大片不知道是酒液還是血跡的暗紅色,也不知道身上還有沒有其他傷。他整個人處在一種麻木應激的狀態中,半闔著眼,好像魘住了,雙手在空中胡亂抓兩下。
梁北林抓住他亂揮的手,貼著他的臉,語氣陰沉森然:「哪裏有傷?」
聽到熟悉的聲音,程殊楠眼珠轉了轉,漸漸聚焦,然後猛地用力抓緊梁北林的手,嘴巴張了張,卻一點聲音發不出來。
梁北林將外套脫下來裹在程殊楠身上,兩隻手扣住程殊楠的臉,聲音中透著狠絕:「你怎麼進來這裏的?」
程殊楠開始劇烈發抖,喉嚨裏發出類似小動物瀕死般的嘶吼,然後很快,他開始咳嗽,兩隻手絞著撐在地上,咳得驚天動地。他被灌了一整瓶紅酒,或許還有更多,嘴巴裏因為磕碰和掙紮全是血,咳嗽裏帶出的血沫掛在嘴角。
淨界高層這時候已經連續撥了幾個電話,先是打給急救,接著打給農莊老闆。農莊老闆還在喝酒,現場亂糟糟的,斷斷續續聽到「出事了」「帶幾個人上來」「不然要出人命」,嚇得酒都醒了。
梁北林用手抹了一把程殊楠嘴角的血沫,最後一絲理智的弦轟然斷開。
他扭頭跟高層說「看著他」,然後轉身又進了屋。
屋裏一片狼藉,康柏剛剛扶著桌子站起來,幾個公子哥喝得都不少,還沒從突然而至的遽變中反應過來。
一抬頭,梁北林又迴來了。
農莊老闆帶人趕到的時候,酒窖的門是從裏麵關著的,幾個保鏢硬生生撞開,眼前的場景讓老闆倒吸一口涼氣。
最嚴重的大約是康柏,頭上開了個口子,汩汩往外冒著血,梁北林掐著他的脖子,一記記重拳下去,皮肉和骨頭的碎裂聲在嘈雜的房間裏依然清晰可聞。其他幾個人歪七八扭躺在地上,基本都沒了動靜。
陰鬱的血腥氣充斥著房間,將原本的酒氣蓋掉。梁北林像是一頭完全失去理智和控製的狼,殺紅了眼。
農莊老闆嚇得幾乎跌在地上,這些人要是有一個今天死在這裏,他就不用混了。他招唿保鏢七手八腳去拉梁北林,梁北林一腳就把其中一個保鏢踹出去。
老闆快給他跪下了:「北林,別打了,再打真要死人了!」
幾個保鏢人高馬大,但對上樑北林有點不要命的發瘋,一時間誰也近不了身。屋子裏一團亂,場麵已經控製不住。
這時候淨界的高層衝進來,大聲喊梁北林:「梁總,您過來看看程先生,他不太好……」
梁北林揮著的拳頭停了停,抹一把濺到臉上的血,撐住地麵站起來,踉蹌著往屋外衝去。
第42章 沒有要丟下你
程殊楠早就從椅子上滑坐到地板上,兩個保鏢圍著他,但都不敢碰他,想把他弄迴椅子上,又擔心傷到哪裏,再者梁北林這種要殺人的架勢,誰知道會不會翻臉。
淨界高層在旁邊更是急得團團轉,一邊擔心梁北林錯手殺人,一邊擔心程殊楠真出了事梁北林還是要殺人。
好在這會兒程殊楠不咳嗽了,整個人呆愣愣地看著地麵。梁北林跪在地上,兩隻手扶住程殊楠肩膀,壓製住自己全身都在驚跳的肌肉,沉聲喚他的名字。
梁北林連著喚了幾聲,程殊楠好像從噩夢中突然驚醒過來,猛地抬手推他。梁北林本就不敢用力扶他,順著他的力往外撤了撤身子。
深秋的山風颳在身上很冷,也硬,裹在程殊楠身上的外套鬆散開,露出半個布滿紅痕的肩膀。程殊楠的意識從這場暴行中迴籠後做的第一個動作,將梁北林狠狠釘在原地。
——他原本是坐著的,突然撐住地麵變成跪趴,然後猛地將頭磕在地上。
「對不起,我錯了,我錯了,你別生氣……」
大理石地麵很硬,頭磕得咚咚響,隻磕了兩個,程殊楠額頭上已全是血印子。
有那麼幾秒鍾,梁北林身體完全動不了,血液在血管裏靜止,耳邊重重擦過自己的唿吸,心髒像被人一刀紮爛。
程殊楠還在斷斷續續地求饒:「我喝,我喝,別丟下我……」
他什麼也顧不得了,隻是憑著本能在求饒。尊嚴、生命這些東西和被留在這裏任人褻玩相比,都無足輕重得多。他快要嚇死了,膽子早就破了,那麼多人,那麼多雙手,將他按在絕望的地獄裏,他怎麼也掙脫不開。
他現在滿腦子都是即便以後被梁北林肆意折磨到死,也比這樣的境遇好太多。
他認命了,梁北林以後想要幹什麼他都可以配合,想要怎麼報複他都可以不吭一聲,想讓他怎麼做他就怎麼做——隻要不被扔給那些人,哪怕讓他死他也毫不猶豫。
他之前是有過死的念頭的,可後來又覺得這樣很懦弱,便想著活下去。如果奢侈一點,他希望能自由且獨立地活下去。他不知道這個念頭換來的懲罰這麼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