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明風被醉意熏得飄飄然,仍舊嘴硬道:「他才續租,合同還在你手邊的抽屜裏。」
「你要是真看不慣他,煩他,你還會在意這幾個錢?」他打了個嗝,「承認吧,你在乎得要死。」
他喝可樂喝出了燒刀子的架勢,嘴撅起來能掛油壺:「別找他媽的兄友弟恭的藉口,我記得那天去吃飯你挺不待見劉真的。」
他們自作主張看了劉真和趙燕的信,其實是鄒越航非要看,何明風由於心底那點不光明的心思沒有攔著鄒越航。
這次何明風沒有再反駁,他確實是不待見劉真,他摸不清趙燕對劉真的心思,也不清楚趙燕是否會為他停留。
於他而言,要是喜歡這個人,想要得到他,這個人必須完完整整是自己的,滿心滿眼都是自己,何明風會占據他生活裏所有的痕跡,他不能容忍這個人沾花惹草,不能接受他被暗處的人覬覦,也絕不允許這個人生出離開自己的心思。
很可惜,即便是趙燕喜歡他,自己也對他有意思,趙燕的所作所為都不能滿足他的占有欲和掌控欲。
所以有的話不是非得說出來,燕子總有一天會離開。
在何明風認知裏,趙燕離開是既定的結果,不會以他的意誌而改變,那這些情愫說出來都毫無意義,不過是徒增煩惱。
「啊!」鄒越航煩死這種沉默壓抑的氣氛。
他「啪」地把喝完的可樂罐拍扁,怒氣沖沖地爬行著把妹妹抓進懷裏,揉捏著它軟乎乎的肚子和蓬鬆溫暖的毛。
「你就這麼耗著吧!」
「說句公正話,你這種放任的態度不見得是個冷處理的好辦法,真的很像渣男,人家都把心刨給你看了,你什麼迴應也不給人家,吊著玩他啊?」
他把貓一丟,神經質地拉著何明風的手往外走:「要不你現在就去給他說明白,老子真是要被你倆逼瘋了。」
何明風掙開他,不大樂意地「嘖」了一聲坐迴去,他盤著腿仰頭抽菸,他好像變得清醒了一點。
「再等等。」
「等什麼?」
他問:「今天多少號?」
鄒越航被他急死了:「二十一號。」
「哦……」何明風眼珠子像是無機質一樣轉了兩圈,「等劉真走。」看趙燕會不會留他。
第36章
劉真走的那天風和日麗,萬裏無雲,熱得牆角下的流浪狗直喘氣。
趙燕早兩天出院了,賴在家裏一門不出二門不邁,何明風每天做好飯也不管他,他最近要去手下的鋪子看看,趙燕連個和他搭話的機會都沒有,整個人快要鬱鬱寡歡得像是要死掉了。
他這邊無聊得整天無事可做,劉真那邊玩嗨了,本來之前說好呆兩天就走,結果自己一個人在南平玩了快半個月,早忘了自己來這裏是來找趙燕的。
蟬鳴吵到了九月,天地似火爐。
月季花逐漸凋落開得零零碎碎,不再像八月初那樣一大片的花牆,沒人打掃,地上積了一層斑斕的花瓣。
反而是和夾竹桃栽在一起的美人蕉開得鮮艷,白色的大團的夾竹桃花占據整個牆頭,遠看是一片落在家裏柔軟的雲,下麵是挨挨擠擠的粉色美人蕉,剛剛被院子裏的定時灑水器噴過水,花葉上閃著瑩瑩的光。
前院的花太多了,劉真第一次來差點找不到下腳的地方,還被從花叢中躥出來的三花嚇了一大跳。
妹妹也被生人嚇了一跳,紮著毛甩著尾巴折迴花叢裏哈著氣,匍匐著等他走遠後繼續去追趕白色的蝴蝶。
趙燕嫌自己臉上的傷破相了不好看不肯出門,那劉真隻好到何明風家裏來找他,第一次來還挺稀奇的,站在外麵打量了花團錦簇的房子半天還是沒能把何明風這個懨懨話少的青年聯繫在一起。
大概是從來不覺得何明風這個看上去太有距離感的人的生活其實很有煙火氣。
從外麵看這所房子頗有年頭,不是舊,而是因為生活痕跡很重,三層高加上一個頂樓的大露臺,布局擺設沒有一點破爛的樣子,是很整潔的雜亂,院子裏的桌子上還放著園藝剪刀,地上散落著沒有收拾的泥土。
門影深深,大門半開著,一樓巨大的落地門窗鎖了起來,淺灰色的窗簾遮掩住客廳的景象,劉真站在門口看到玄關處放著一個石榴花彩繪玻璃花瓶,裏麵深水養著幾支品類不一的繡球。
沙發後麵發出一點幽幽的光,在敲門聲響起的時候那點光晃了一下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睡得炸毛的腦袋。
趙燕白著一張臉從沙發後麵還能爬起來簡直像個女鬼,披頭散發精神萎靡,劉真心咯噔一下,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啊……你來了……」
尤其聽到他拉長了調子說話,劉真在九月的天氣手臂上激起了一片雞皮疙瘩。
趙燕一副沒睡醒的樣子,胡亂撩開頭發別在耳朵後麵,在昏暗中摸索著穿上拖鞋,站起來拉開了窗簾,陽光一下子泄了進來,但又因為紗簾擋著,光線有很柔和。
劉真這才全部看清了屋子裏的景象。
趙燕看起來瘦了一點,比起去草原,他的頭發長了太多,淩亂地散著,穿著孔雀藍的長袖長褲真絲睡衣,露出來的腕骨蒼白分明,看起來就覺得咯人。
「你生病了?換鞋嗎?」劉真有些擔心地問。
趙燕慢吞吞地走過來一邊給他找拖鞋一邊和他半真半假地開玩笑:「心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