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子剛拿在手裏，齊返就站了起來，他踱步到田醫生的身邊，在田醫生接水的時候，他替田醫生扶著了水桶。
田醫生又沖他笑了笑，指著齊返的手腕處，輕聲說：「你看，過於擔責。」
「齊返，你願意替周圍人打點是好事兒，可是，有時候也要分場合，你現在是在診療室，對於打水這樣的小事兒，你完全可以心安理得接受，但是你沒有，你觀察到了可能會發生的問題，比如水桶搖晃，水桶太重，從而做出了反應。」
「我隻是當大哥的角色習慣了。」齊返自嘲解圍。
「bingo，問題就出現在這裏，」田醫生把水杯遞給齊返，她的動作很慢，水杯冒著熱騰騰的霧氣，看上去有些燙手。
齊返伸手立馬伸手，幾乎是是把水杯搶了過來，拿到手上之後，他又笑笑道：「完了，我是不是又過度擔責了。」
「那倒沒有，這水杯是真的燙。」
「哈哈哈哈，」齊返放肆笑著，「所以啊，田醫生，我找不準這個界限。」
「這就對了，我今天就是想和你談談你與你男朋友之間相處界限的問題。」
齊返揚了揚眉，他知道季知軒與他存在界限問題，他之前就提醒過季知軒，但季知軒如潤物的水源一樣，毫無邊際，且能毫無顧忌地滲透對方。
「是他太粘人、太越界了嗎？這個我能感受到，尤其是剛開始，我會不適應，後來習慣了就好了，這會兒他不粘人了，我還不太習慣。」齊返把水杯放在小桌上，他撓了撓頭，臉上還洋溢著害羞的笑容，多少對主動表達自己的感情有些不太習慣。
可是，田醫生卻搖了搖頭，「不是的，是你越界了。」
「我？」齊返睜大眼，不可置信地反問。
「你擔任了不屬於男朋友的角色，你過於承擔他的責任了，你們是兩個獨立的個體，你無需替他擔憂他的人生，他有權利選擇自主的人生，怎麼樣的活法，如果你們的三觀並不一致，你可以與他磨合，尊重他的生活態度，可以與他溝通，而不是強行灌輸你的定義給他，讓他照著你的想法去愛你。」
對上齊返詫異的目光，田醫生耐心解釋道：「比如剛才那通電話，你說話的內容大多是單方麵的互動，有些人單方麵的互動是一直輸出自己的觀點，隻在乎自己，可是你的不一樣，你是一直在關心對方為出發點，而自始至終都在輸出自己的觀點，所以，雖然這場電話交談看起來你是在關心他，可對方並沒有給你流露出任何求助與需求，某種程度上來說，剛才那通電話裏，你們沒有溫情的交互，你隻是在例行公事。」
「你的腦子裏似乎有一套這樣的公式，讓你沿用這個思維與人溝通，就好像你從小被教導要承擔責任一樣，在團體中，你會不自覺挑起大梁，即使棘手的事情，也會硬著頭皮上，可是你自己的需求是什麼呢？你與你男朋友溝通的時候，可以嚐試想一想你的需求，以及你的男朋友他真心想要什麼，而不是表麵意義上的，你們應該怎麼做？」
「他想要什麼？」齊返嘆了一口氣，「老實說，他似乎很渴望和我肢體接觸，但是，我一開始可能有一些牴觸，因為我之前一直都是直男，我對他的感情也確實很複雜。」
「是的，今天我們就要來談談你的坎坷所在，因為你對他感情最初是因為救贖，而不是渴望或者熱愛，你看到了他悲慘的一麵，你想把他從泥沼中救贖出來，你在可憐他，而不是愛他，愛會使人憐惜另外一個人，但是可憐並不等同於愛。」
齊返和田醫生聊了很久，等他從診療室出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他的心情有些沉重，但又有一些釋懷，可能是今天聊的話題太過於尖銳，讓他不太舒服的同時，他似乎又覺得自己觸摸到了問題的核心。
他路過一家炒飯店，隨便應付了一餐後，又攔了一輛車，往家的方向走去。
等他迴家，稍稍收拾了一會兒，門鈴就響了，手機也隨之震動。
他滑開一看：[齊哥，我到門口了，你在家嗎？]
齊返飛著腳步朝門口衝去。
兩人有一周多都沒有視頻，沒有聯繫了，今天季知軒過來，他有些期待。
他的手覆上了門把手，他深唿吸，迴想著田醫生的話。
「齊返，你應該把自己的需求好好的表達出來，愛人之間是可以互相接納需求的，他會渴望與你互動的底層邏輯也是因為他對你感到不安，怕你不接受、怕你不喜歡他，他需要通過反覆的觸碰測試，來衡量你是否愛他，是否需要他。」
「人是這樣的，在不確定對方是不是完全接受自己的時候，心底的需求並不會完全表露，你們都需要更加坦誠才行。」
門拉開了，客廳敞亮，季知軒的衝鋒衣上捎來了寒風的氣味。
他踏進了門，站在門檻上，對齊返笑了笑，也許是趕路而來，臉色有些倦意。
「季知軒，你迴來了。」
齊返的手越過季知軒的肩膀，他把門合上了，房間內很安靜，客廳的大燈驅散了所有的黑暗。
季知軒咬著唇，他似乎有話要說，但他的雙手緊緊地拉著齊返的衣袖，可隻字未提。
齊返身著睡衣，穿著拖鞋，他帶著心思把季知軒摟進懷裏，外衣裹著絲絲涼意，蹭著他的肌膚，但他沒有退縮，依舊把人抱得緊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