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陳牧成又想了一下,如果是他的話,哪怕楊乘泯不喜歡他,他也不會去喜歡別人的。
人總是沒辦法認知自己認知以外的東西,而陳牧成又恰好是一根直線一根筋,隻會框在自己的意識領域裏橫衝直撞,也沒有置身其中曆經過太多情情愛愛,單純得可以說是如同一塊從未被雕琢的璞玉一般,保留著人最未經世俗浸染滲透的純質。
也正因此,他是真的不明白,不明白為什麼楊乘泯不喜歡陶南意陶南意就要去和別人在一起。
「為什麼?」他問:「為什麼楊乘泯不喜歡你你就要去和別人在一起?」
一時間陶南意被噎住,她覺得陳牧成太刁鑽了,因為人本來就是及時止損,各取所需,看不到迴饋自然就會退卻的利益性動物。
但她還是沒有試圖匡正陳牧成或是和他爭論什麼,反而若有所思地用手戳點了幾指下巴,是真真正正順著他的話去認真想了一會兒。
然而無果。她隻告訴陳牧成:「喜歡楊乘泯是很累的。」
她跟陳牧成講,講從她開始追楊乘泯起,講到兩個人在一起後,講楊乘泯是一個很稱職的男朋友,講他能做到過馬路要讓陶南意走裏側,上車前給陶南意開車門,天冷了會給她披外套這種男朋友標配的紳士風度。
但他也隻能做到這些,感情裏麵的任何一種正向情感反饋他都給不出,他不知道什麼話,什麼事,什麼人是讓身為他另一半應該知道的,他也不知道要因為對方做了什麼好的壞的,或者對不起他的事就要為對方生出相對應的喜哀樂和憤怒。他空白得甚至要靠對方對他做了什麼,他才會由此來判斷他要不要也這樣做。
說白了他就是不喜歡,因為不喜歡便所有該有的情感本能都沒有。
但陶南意又跟陳牧成說楊乘泯最令人感到矛盾和費解的是,他能很清楚地讓你感覺到他不喜歡你,但他又會想辦法讓自己喜歡上你,這是一件很讓喜歡者,乃至包括他自己都背負壓力和感到累的事。
她隻言片語,在陳牧成麵前把楊乘泯這個人展開,再活生生地刨析給陳牧成,試圖讓陳牧成理解她,理解她喜歡楊乘泯卻還要和別人在一起以此來不委屈自己的苦衷。
陳牧成卻突然閉起嘴巴,一言不發。因為他在這時從中發現,他對楊乘泯的喜歡,和陶南意的喜歡是不一樣的。
陶南意喜歡楊乘泯的重點,從始至終都是要楊乘泯的反饋,她要楊乘泯也喜歡她,像她喜歡他一樣喜歡她。而陳牧成的喜歡不是這樣的,陳牧成隻是單純又純粹的要讓楊乘泯體會,感受什麼叫喜歡,什麼是被喜歡。
哪怕楊乘泯擁有這個世界上最擰巴最畸形最令人退避三舍的感情觀,陳牧成也會理解,會無條件包容與接納他。陳牧成才是這個世界上最合適楊乘泯的人,隻有楊乘泯身邊的人是他,楊乘泯才能被一種接近愛的東西所灌溉。
「謝謝你。」陳牧成這樣跟陶南意說。
陶南意不解道:「為什麼要謝我呀。」
陳牧成不答,反而定定地瞧住她,問:「楊乘泯這麼不好,你還要接著喜歡他嗎?」
陶南意的目光聚過來,看著陳牧成陷入一陣長久的深思。她像在她喜歡的兩個人間權衡利弊地擇來擇去,也像是在多方麵跟陳牧成探討楊乘泯這個人的時候終於和自己得不到迴應的喜歡和解。
但不管是什麼,總之她認可陳牧成的話,也終於成功說服自己。
一塊蛋糕吃完,陶南意站起來跟陳牧成告別,「也是啊。」她笑得特別好看,拿得起放得下的灑脫,「那我以後就不再喜歡楊乘泯了。」
她已經很久沒和楊乘泯見過麵,也很久沒和楊乘泯在一起過,這段單薄虛設的戀愛一直是她在其中單方麵支撐,如今想要結束也自然不過是她單方麵的了結。不需要對楊乘泯進行任何正式的分開形式或一紙媒介,楊乘泯隻需要等待被通知就好。
以至於她草率到決定不再和楊乘泯在一起都隻是讓陳牧成幫忙轉告楊乘泯一聲。
而怎麼轉告。
陳牧成抬頭看了一眼正上方直對他和陶南意位置的攝像頭,似下定了什麼決心,走到咖啡店老闆麵前,認真請問道:「可以把你們店裏的監控賣給我嗎?」
第36章 對 錯隻有他
燈是亮著的,楊乘泯下班迴來了。
陳牧成站在門前,手扶在門把上不動。
後來迴去打不到計程車,徒步走又颳起大風,連人帶傘都被絆倒卷出幾步掉進沒有井蓋的井。再起來整個人都像被老天故意為難的倒黴蛋,頭發濕衣服也濕,全身上下落不到一點體麵。
手心很皺,陳牧成揉了兩下,想緩一緩再進去,麵前的門就及時被從裏麵推開。
楊乘泯下班後多時不穿從外麵迴來的衣服,換掉白大褂換上家居服,一種淺淡的,像霧靄一樣的灰。
陳牧成睫毛上還掛著雨水,就那麼仰著滿臉潮濕的痕跡委屈地看著他。
還想抱一下,想張開胳膊訴苦一下自己怎麼借著支撐從井裏爬出來。但終歸一身狼狽,反而是自覺往後退了一步。
楊乘泯倒是沒有他那麼多顧慮,他摸摸他的臉,不象徵性地問他是不是摔了,摔哪了。一隻手托住整個下巴,向下俯著去和他對視,再偏一點,停在眼角紅紅的磕傷,問:「疼不疼?」
楊乘泯臉上其實也有傷,還是陳牧成那會兒在醫院看到的,被那三個鬧事的病人家屬打出來的,嘴邊烏青,額頭也在現場被砸出一股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