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低的視野,放眼過去是階臺下麵另一個卡座,卡座上沒人,不知道去了哪,隻有幾杯酒。
陳牧成把嘴裏的泡泡咬破,眼睛一正,瞥到有個麵熟的男的不知道捏著什麼,兩指一鬆,粉色的藥片扔進其中一杯酒。
這幾天劉澎總是讓陳牧成出來玩,陳牧成就來了。他被劉嘭帶過來,其他人也是劉嘭帶過來,這堆人裏陳牧成就認識劉嘭,就跟劉嘭關係好。
他拽了一下劉嘭,抬著下巴朝那個方向示意,問:「他幹什麼?往人家杯子裏放了什麼?」
個別在酒吧這個場所偶爾會滋生的陰暗至極的下三濫的手段,陳牧成不是未經世事到什麼都不懂,以往陳牧成要遇到這種事或多或少會逞英雄站出來憤慨著給被下藥的人鳴不平。
然而眼下當劉嘭迴答完他以後,當劉嘭跟他一五一十地說了這個藥的作用以後,陳牧成忽地不言也不語了,不知道想到什麼,反而是麵色凝重地靜下來了。
「還有嗎?」他再次起身時乍然坐正了,伸出手強硬地跟劉嘭要,「給我點。」
楊乘泯今天下班同樣很晚,過了淩晨,鑰匙擰進門鎖裏,發現陳牧成還沒睡,候在客廳是特意在等他。楊乘泯先是在門口頓了幾秒,其次才換鞋,進來先問陳牧成吃飯了嗎、吃的什麼、好吃嗎。
陳牧成躺在沙發上,仰著腦袋看楊乘泯脫那件他沒有見過的雅藍色的外套。他每天走得太早了,早陳牧成根本沒有機會在第一時間窺全他穿的什麼。
陳牧成乖順地,一一迴答楊乘泯的問題。到最後楊乘泯聽到他今天出去玩了,他挽著襯衫進廚房,在水龍頭前一邊洗下班路上買的提子,一邊問他:「去哪玩了?」
陳牧成不說話了,楊乘泯不喜歡他去酒吧網吧這種烏煙瘴氣的地方。可楊乘泯總不迴來,要麼就是錯著時間迴來,在這個基礎上,陳牧成總不能委屈自己地要找點事打發時間的。
陳牧成從沙發上下來,抱著楊乘泯洗好揀好的那碗提子打開電視。
動畫講了什麼陳牧成沒心思研究,他手往嘴裏塞提子,耳朵聽著浴室的水聲。
楊乘泯洗澡前通常會晾一杯熱水,洗完澡出來後喝。杯子現在就放在桌子上,陳牧成眼前那張桌子上。
陳牧成盯住上升的煙氣幾秒,從他的睡衣口袋裏摸出劉嘭給他的那一小袋粉色藥片。
當時在酒吧劉嘭問他要這個幹什麼,陳牧成沒作聲。那會兒他被酒吧聒噪的音樂震得神誌不清的,現在他瞥著楊乘泯換下來隨手搭在椅子上的那條褲子,人才有種從飄忽忽的混沌裏挨到地上的實感。
這股實感讓他認認真真思謀了一下,從半個月前他把他那張楊乘泯對不起他的底牌打出來以後楊乘泯對他那股克製到捉摸不透的態度,讓他再抬動手臂的時候不再是切近楊乘泯的杯子,而是自己嘎巴一聲,在嘴裏脆生生地咬碎了。
劉嘭跟他說這個藥片和普通的催情藥不一樣,哪不一樣他也沒說明白,普通的是什麼樣陳牧成也沒吃過。
好大一會,液晶電視裏的那一集動畫循環播了兩遍,他隻覺得悶,三伏天被憋進沒有活氧氣的土裏的悶。渴,一大碗汁水飽滿的提子越吃越甜的渴。癢,一條冰涼的蛇貼著在身上嘶嘶爬過的癢。
陳牧成把楊乘泯留的那杯水咕咚咚地喝完,靠在沙發上開始喘氣。
到楊乘泯洗完澡出來窺見的,就是他穿一身淡綠色的格子睡衣,胸前兩顆扣沒係,一截細白的脖子籲籲著往後仰。兩條腿七歪八扭地盤在一起,腿上還放著那碗隻剩最後幾顆圓滾滾的提子。
小狗吐舌。
楊乘泯立停在一段距離外看了他一刻。
要去給他打開空調前,楊乘泯幾乎是下一秒就發現了不對勁。
他生出沉沉的低氣壓,快步過去一隻手捏著陳牧成的下巴,一隻手伸出一指,探進去,在他接近喉嚨那顆尖牙上蹭到一點沒有來得及化開的粉。
一種酸,一種介於性癮素和上癮素之間的一種酸。
楊乘泯的臉色突然變得很難看。
這個氣味並不陌生,是人和人之間隻靠腎上腺素來推動情慾過於單調的產物。曾經有一段時間,楊乘泯在急診值夜班的時候遇到過一群服用計量過多導致昏厥和休克的男女,檢查結果出來,就是這個成分的酸。
「你從哪弄的?」他在陳牧成背後拿到那袋盡數的粉,「誰給你的?」
陳牧成翻了個身,抓著脖子叫出劉嘭的名字。
楊乘泯的臉色更難看了。
「你知不知道這是什麼?」他鉗住陳牧成的臉,強迫他正視他,「他給你你就要?」
力太猛了,弄得陳牧成很疼,他忍不住駁道:「他給我我怎麼就不能要了?」
楊乘泯沉默了一下,瞬間拐過頭意識到了那個最致命的問題。他急轉彎,問他:「你今天跟他們出去玩了?」
陳牧成意識不清地,在楊乘泯麵前點起頭來。
在知道陳牧成洛山有認識的人後,楊乘泯因為那次他打架去派出所領他的事,特意向鄭元緯了解過一些。
得知陳牧成那個老同學有過多次被拘留的前科是真正徹頭徹尾不學無術的地痞流氓後,楊乘泯就再也沒讓陳牧成再跟他們玩過。
他的語氣變得很重,真的要動怒:「我不是不讓你跟他們玩了?」
不說這個還好,一說這個陳牧成也真真惱起來:「你現在管我了?你前幾天怎麼不管我?我都跟他們玩好幾天了,你現在才來問是不是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