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犢子。」沈言站了起來,把轉椅推了迴去。於思煜笑嘻嘻地用手輕輕地接擋住了椅子。
沈言有些無奈的癟了癟嘴,「說好了,這鍋我隻背到畢業。之後你就算不說明白,也得告訴他說你移情別戀了。」
於思煜點點頭,眼神真摯地凝望著沈言,說了句「謝了呀。」
談完這場還算圓滿的話,他們一起結伴去教室晚自習。
晚自習的鈴聲響過後,於思煜發現李之洲不在自己的座位上。按理來說,走讀生是不強製在校晚自習的。可李之洲從來沒有缺席過一節晚自習。
沈言也發現了這一點,他假模假樣地裝作問問題,跑去找值班老師問了一句。很快於思煜這邊就收到了沈言的信息。
『老師說,李哥今晚迴家學習去了。』
這條對話框後麵,很快就又彈出了沈言的另一條信息。
『出事了。』
迴家學習這樣的藉口在於思煜和沈言麵前是站不住腳的。他們都知道,李之洲的家裏連一張像樣的書桌都沒有,除非太晚了迫不得已迴家,他其實一點也不喜歡呆在家裏。
一定是出事了。
於思煜如坐針氈地挪著身子,捏著筆轉了轉去。他抬起頭看向牆上的掛鍾。那秒針一頓一頓地轉動著,於思煜卻覺得它正一頓一頓地刮著自己的皮肉。
他伏下身子,頭擱在手肘上,另一隻手摸出手機,偷偷摸摸地在課桌抽屜裏給李之洲發信息。
『在哪?』
發送出去後,於思煜等了一會兒,李之洲並沒有迴信。他焦躁地將手機摁亮又摁滅,然後忽然想起了這段時間李之洲好像也總是這樣,不停地查看著手機,摁亮,又摁滅。
大意了。於思煜心想。這段時間他被一連串的考試和王越川的事情弄得應接不暇,完全忘了李之洲母親的事情。
於思煜不甘心地咬住了下嘴唇,他自以為自己一直在凝望著李之洲,實際上他隻盯著自己眼前這點風吹草動的小事,從而徹底地,完全地忽略了李之洲。
於思煜打開手機,又飛速地打下幾個字。
『我去找你。』
點擊發送後,他把資料和試卷往書包裏胡亂地亂塞一通,背到了身後。於思煜走出教室,向值班老師請了病假。因為平常表現良好,老師並沒有過問,直接批假放他迴寢室了。
於思煜在走廊裏慢悠悠地走著,裝作一副精神不振的模樣,拐過轉角時,褲子口袋裏的手機震動了一下。他停下腳,拿出了手機。
『在操場。』
在昏暗的樓梯口,手機的屏幕光鑽進了於思煜黑色的瞳仁裏,倒映在上麵,像是積了一片冰天雪地。
於思煜的拇指在「操場」兩個字上颳了一下,摁滅了手機。他抬起頭,扶著樓梯扶手,三階並一階地跳著跑了下去。
於思煜踩在雪地上,腳底傳來了吱吱的響聲。他幾乎用了最快的速度跑到了操場,直到看到坐在長椅上的李之洲時才緩下速度。於思婻風煜不想在李之洲麵前表現出驚慌失措的模樣,他喘了幾口氣,從跑的改成走的,慢悠悠地踱了過去。
等於思煜走到李之洲麵前時,已經差不多把氣喘勻了。隻有一點沉重的鼻息,還在隱秘地講述著他為他奔跑而來的事實。
李之洲坐在長椅上,頭枕著手臂趴在自己的膝蓋上。聽到了聲響,他緩緩地抬了一點頭。
於思煜在他麵前蹲了下來,仰起頭看著他。李之洲的臉色蒼白,因為寒冷,嘴唇些微發了烏。於思煜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的手背,那總是暖烘烘的手,此刻卻是冰涼涼的一片。
「我們先找個暖和的地方吧。」於思煜搓了搓雙手,往裏麵嗬了一口氣,覆在了李之洲冰冷的手上。
李之洲的嘴唇抖了抖,他翻開手掌,將攥在手心裏的手機遞給了於思煜。手機沒有鎖,於思煜一滑便打開了。
聊天框裏是清一色的綠色對話框,內容大差不差,全是「媽媽」和「在哪」。
於思煜拉到最底,綠色的對話框旁邊出現了一個小小的紅色感嘆號。他輕輕地用鼻子抽了一口氣。
「我把家裏的銀行卡偷給她了。」李之洲忽然說道,他的聲音嘶啞,夾著一點顫抖,「我爸的銀行卡。」
於思煜頓時擰起了眉頭,打開通話記錄,撥打了那一串占據了整屏頁麵的手機號。
撥出去,電話裏便傳來了機械的女聲: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是空號。
「要去報警。」於思煜摁掉手機,對李之洲說。
李之洲看著他,張了張嘴,遲遲才發出聲音。
「其實我知道的。」他悶聲說著,扯了扯嘴角很苦地笑了一下,「我知道她隻是想問我要錢,我也知道她在跟別的男人交往,可我就是想賭一次。」
說著他的頭又低了下去,雙手捂著頭,手指插進頭發裏,用嘴很快地吸了兩口氣,「我想賭她能為了我……留下來。」
於思煜的唿吸倏地變得重了起來,他伸出雙手,托著李之洲兩頰,輕而緩地將他的臉抬了起來。
李之洲臉上並沒有大張大合的表情,他的五官紋絲不動地釘在了蒼白的臉上,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他眨了眨眼,眼淚就淌滿了臉頰,留下一片晶亮的水痕。
如果於思煜沒有趕過來,沒有伸手抬起他的臉。李之洲就隻能自己一個人這在天寒地凍的昏暗中,無聲無息地,麵無表情地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