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裴渡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蔣冬萱笑嘻嘻地湊了過來,直接挽住了他的胳膊。
裴渡萬年不變的冰山臉,少見地出現(xiàn)一點慌張的表情。
他立即撥開了蔣冬萱的胳膊,後撤一步和虞笙站到一起。
“小萱,這於理不合。”
蔣冬萱沒想到裴渡會拒絕,小嘴一癟,瞬間就要落下淚來。
“大表哥,這有何不可?小時候我們都是如此親密無間的,也不曾覺得於理不合。”
裴渡雙手合十朝她輕輕躬身,一個簡單的動作,便將二人之間的距離拉開了。
“年幼時,對於世俗規(guī)矩尚不了解。如今我已出家,你也已經(jīng)及笈,便不能再像從前那般了。”
蔣冬萱不甘心地指著虞笙:“大表哥說你已經(jīng)出家了,可你又娶了這個女人為妻,這說明你塵緣未了,我們之間又有何需要避諱的?”
裴渡看了一眼身旁的虞笙,輕輕搖頭:“阿笙和你不一樣……”
蔣冬萱還想要不依不饒地問,裴渡卻已經(jīng)將話頭引向了別處。
“多謝子思和小萱過來探望我,還有事嗎?”這便是明明白白想趕人的意思了。
裴瑾尷尬地在蔣冬萱和裴渡身上打量了一圈,最後將眼神落到了虞笙身上。
“嫂嫂,大哥,明日是七夕,京城裏有燈會,萱兒預訂了地段最好的包廂,想邀二位同去。”
裴渡自然地看向虞笙,示意由她決定,虞笙卻抿著唇,半晌沒有答話。
虞笙是很不喜歡蔣冬萱的。
上輩子,她也經(jīng)常到侯府來,看著一張人畜無害的娃娃臉,私底下卻做了不少陰損的事情。
她曾經(jīng)給裴瑾出主意,在她的飯菜裏下藥逼她就範。
還好是最後虞笙得了風寒,好長一段時間都沒食欲,才沒能讓他們如願。
如今才剛迴侯府,蔣冬萱就找過來了,再加上她對於裴渡的熱絡,虞笙都不知道,她會做出多少為難自己的事情來。
可另一方麵,她又是很想去看燈會的。
從小到大,她被關在虞府的後院裏,無論有什麼踏春外出的活動,都輪不上她。
如今裴渡在身邊,她尚能有幾天安生日子。
若是不趁著這個機會去看看,怕是之後機會就少了。
猶豫了半天,虞笙才下定了好大的決心:“那便去看看吧。”
她既決定留在永安侯府,蔣冬萱、裴瑾這些人便是避不開的。
不如早些將他們的路數(shù)摸透,未來也好想出法子自保。
見虞笙點了頭,裴瑾鬆了一口氣。
“既如此,那明日便在望江樓恭賀大哥和嫂嫂了。”
裴瑾拉著蔣冬萱離開,屋裏便隻剩下裴渡和虞笙二人。
虞笙麵上沒有任何表情,轉身進了內室,半點眼神也沒分給裴渡。
裴渡隔著屏風站了好一會,屋內的那個身影沒有動,更沒有沒有發(fā)出一點聲響。
他輕輕歎了口氣,轉身出了門。
虞笙一直繃著的肩膀放鬆了下來,她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自己的胳膊,感覺胸口悶悶的。
不知道為什麼,看到蔣冬萱和裴渡那般親昵的模樣,她心裏就泛起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煩躁。
她很清楚,裴家沒有女兒,有這麼一個長相乖巧的表妹,日常來往密切些也是常事。
但她心頭仍然會湧上莫名的酸澀感,像是咬下一口春日裏未熟的青桃,讓她在不自覺之中皺起了眉頭。
片刻後,春風夾雜著細雨敲開了房門,一陣輕快的腳步聲進了屋,虞笙特意低下頭,不讓自己朝門口看去。
卻沒想到,那人直直地越過屏風,朝自己而來。
一股清新的味道飄至鼻腔,虞笙僵持著沒有抬頭,裴渡已經(jīng)走到了她麵前。
他蹲下身子,與她視線齊平,眼神之中半是欣喜半是忐忑。
“這個季節(jié)的槐花糕最是香甜,你嚐嚐?”
虞笙緩緩抬頭,視線落在那一盤大小不一的槐花糕上麵。
味道聞著倒是很香,隻是這形狀……
虞笙突然意識到了什麼,睜大了眼睛急切地看向裴渡:“這是你做的?”
裴渡抿著唇,臉上泛起一層薄紅。
素日裏寡淡無暇的人,因著這一抹薄紅,沾染了幾分凡塵俗世的情欲,眼神之中更是布滿羞怯。
這樣強的反差感讓虞笙險些移不開眼,她愣愣地看著裴渡,直到那抹紅蔓延到他的耳後。
“侯府的廚子做槐花糕最是好吃,但我不太會做這些精致的糕點,就有些醜。
如果阿笙不嫌棄的話,可以嚐嚐味道如何。”
虞笙後知後覺地發(fā)現(xiàn),裴渡這是在哄她。
她將頭搖得像撥浪鼓一般,伸手拿起最大的一塊槐花糕咬了一大口。
為了第一時間給予裴渡反饋,她甚至沒來得及將嘴裏的糕點咽下,就囫圇著點評:“好吃,入口即化,香甜可口,好吃極了!”
裴渡的眉眼微微彎起,眸中仿佛盛滿了月光,清澈而柔和。
“好吃就行,多吃點。”
虞笙又拿起一塊遞給他:“你也吃,真的很好吃。”
裴渡接過槐花糕,幾度抬眼打量虞笙的神色。
在確定她的心情似乎變好了些之後,他才緩緩開口。
“阿笙,有些事我想和你解釋下。
我與蔣冬萱,沒有超越表兄妹的關係。
幼時,她時常出入侯府,一來二去,便也就熟稔了。
她喜歡來我的院子尋我,我覺得她是個妹妹,也不好拒絕,時常帶著她一起。
但長大後,我便會有意識地和她保持距離,絕對沒有做出任何逾矩的事情來。
阿笙,小萱她性子直白,甚至還有點潑辣,若是她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你不要隱忍。
無論如何,我會站在你這邊。”
虞笙咬合的動作生生停住,她直愣愣地對上裴渡認真的眉眼,心中那種酸澀的感覺再次湧上來了。
但這次,不是因為煩躁,而是因為感動。
虞笙自小在虞府裏茍活求生,無論是照顧她的嬤嬤還是教養(yǎng)她的乳母,她們都告訴她,遇事要忍。
隻有忍了,才能不惹得父母親厭憎,才能有安生的日子過。
這是生平第一次,有人告訴她,無需隱忍。
因為他會站在她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