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的畫麵在腦子中一閃而過,虞笙的腳仿佛被焊在了地上一般,沒有移動分毫。
麵對著清竹聲嘶力竭的催促,她搖了搖頭。
她沒有辦法接受,清竹像曾經的垂容一樣,為了保護自己而死在自己麵前。
這一次,她不想跑了。
她咬著牙與清竹並肩而立,眼睜睜地看著黑衣人朝著自己撲過來。
在他們揮刀看向自己的時候,她忘記了唿吸,緊張地閉上了眼睛。
靜靜地等待了一口氣的時間,想象中的疼痛沒有襲來,虞笙睜開眼,看到一抹絳色身影在自己眼前一閃而過。
她驚喜出聲:“裴渡,是你嗎?”
裴渡顧不上迴應她,擋在她的身前,劈刀迎向那些黑衣人。
看到他利落果決的動作,虞笙心中有了答案,先前的那些慌亂很快褪去,她自覺地站到一邊,以免影響裴渡發揮。
清竹調整好氣息,也再次加入戰鬥,她配合著裴渡,很快將那些黑衣人拿下了。
虞笙連忙跑到裴渡麵前,抓著他的胳膊,四處打量著:“裴渡,你有沒有哪裏受傷?”
裴渡抿了抿唇,朝她露出一個久違的笑容:“阿笙,我沒事。”
聽到這個自己日思夜想了許久的聲音,虞笙沒出息地酸了鼻子。
她剛想伸手給裴渡一個擁抱,就瞧見了從後麵匆匆趕來的林書崖和林母。
林書崖騎馬本就不熟練,更遑論還要載著一個林母。
兩人踉踉蹌蹌地下馬,連氣都顧不上喘一口,就急忙地拉著虞笙。
“阿笙,你沒事吧?”
虞笙指了指一旁被繩子捆住,齊刷刷地跪在地上的一排黑衣人,聲音裏有些隱隱的驕傲。
“我沒事,正巧碰見我夫君,將他們全都料理了。”
林書崖這才注意到一旁站著的裴渡,他的嘴角抽了抽,什麼也沒說,退到一旁去了。
林母則是第一次看見裴渡,她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這個讓虞笙死心塌地的男人。
這男人雖然衣著有些破落,臉色也有些差,但五官和周身的氣質還是十分端方雅正,還有一身好武功,能夠在關鍵時刻護住虞笙,這是自家兒子比不了的。
林母微不可查地歎了口氣,麵色如常地朝裴渡行了一禮。
虞笙也緊跟著介紹道:“裴渡,這位是林伯母,是我們家的鄰居,從小就對我很好。伯母,這是我的夫君,裴渡。”
裴渡是侯府世子,林母隻是白衣,他原是不用朝對方行禮的。
但聽了虞笙的話之後,他神色恭敬地朝著林母行了一個晚輩之禮:“多謝林伯母對於阿笙的照看,也多謝二位今日能夠朝阿笙伸出援手。”
林母詫異一瞬,心中又有些慰藉。
這般懂禮識大體的男人,怪不得虞笙會這般死心塌地地跟著他。
雙方簡單的寒暄之後,裴渡將那幾個黑衣人拴在了馬車後麵,領著一行人進了城。
在城門口與林家母子告了別,裴渡便趕著馬車往暉園的方向走。
去的時候感覺並沒有多遠的路程,迴的時候卻感覺無比漫長。
虞笙迫不及待地想拉著裴渡進房間,問問他這段時間都發生了些什麼,再檢查下他可否有受傷。
可偏偏集市上人流湧動,馬車行走得緩慢無比。
虞笙沒了法子,隻得掀開簾子,打量著裴渡的後腦勺。
前麵的人卻像有感知一般,頭也不迴地問:“阿笙看我做什麼?”
“你怎知我在看你?”
裴渡發出一聲悶笑,沒有答話。
虞笙有種被拆穿之後的尷尬,卻又紅著臉叉著腰,故作神氣道:“你是我夫君,我想看就看,還需要匯報嗎?”
一半霸道一半嬌羞的聲音,聽得裴渡心尖上癢癢的,他恨不得此刻就將身後的人擁入懷中,卻又礙於如今還在大街上。
隻能抿著唇,強行壓製住自己聲音中的笑意:“阿笙說什麼就是什麼。”
馬車終於慢悠悠地迴到了暉園,清竹自覺地搶先跳下車,牽著那被串成一串的黑衣人,朝著柴房的方向驅趕,準備等主子們敘完舊情再來發落。
裴渡牽著虞笙的手下了馬車,四目相對的瞬間,無數的情愫在空中蔓延著。
原想著迴到暉園,終於可以用兩個人單獨說話的機會了。
卻沒想到,一踏進暉園,丫鬟婆子就一股腦兒擁了上來。
“世子迴來了,太好了!”
“快快快,快去做世子最愛吃的菜,燒熱水給世子沐浴,還有姑娘新給世子做的衣服鞋襪,都端上來。”
一群人圍著裴渡有條不紊地忙碌了起來,虞笙不得已被擠到了一邊。
她試探著問:“那個,也,也沒有這麼著急吧,要不讓他先迴屋坐會?”
清荷轉過身來提醒道:“姑娘,您忘了?這都是您自己說過的,等世子迴來,一定要第一時間為他接風洗塵,掃去他身上的血腥和壞運氣。就是聽您的吩咐,廚房才日日備著世子喜歡的飯菜呀。”
虞笙一時間有些語塞,無奈撓了撓頭。
一旁的裴渡聞言,眼眶卻變得有些溫熱。
他知道,從他離開那日起,虞笙必定是牽腸掛肚的,如今早已超過了他與她約定的半月之期,她卻仍舊時刻等著,念著。
這一刻,裴渡無比慶幸自己迴來了。
在那些刀光劍影閃爍的時刻裏,他時時刻刻想著,家裏還有一個人在等著他迴去,他不能就這樣倒下。
這樣的信念支撐他戰至最後,成為徑山寺寺主籌備多年的僧兵裏,為數不多的幾個活口。
死去的人或許會受到追封,但裴渡還是很感激上天,讓他活了下來。
從此刻開始,他再也不必擔心自己不能給虞笙未來。
從此刻開始,他可以成為,堂堂正正站在她身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