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王一黨倒臺的消息,和裴渡擢升的消息,以極快的速度傳遍了京城。
虞笙第二天一早起來的時候,暉園的門口圍滿了想要來攀關係的人。
眼見都是京城裏叫得上名號的達官貴人,下人們攔也不是,不攔也不是,一時間手足無措。
虞笙得到消息的時候也愣了好一會。
她雖活了兩輩子,卻沒有當過正經的官太太,她怎麼知道該如何應付這些人?
她下意識將迷茫的眼神投向了裴渡,裴渡看著她發懵的模樣,忍不住莞爾一笑。
他繼續手裏的動作,舀了一碗粥細細吹涼,放到虞笙麵前。
“阿笙不必擔心,等用完早膳,我們再一同出去。”
虞笙懵著腦袋喝完一碗粥,被裴渡牽著手走了出去。
一直到看到暉園門口那麼多的人時,她才後知後覺地有些緊張。
她下意識地想縮迴院裏,卻被裴渡拉住了。
他朝她露出一個安心的笑容,示意她不用慌。
而後清了清嗓子,轉身看向門口圍著的人。
“承蒙諸位厚愛,今日府中準備倉促,還未來得及準備筵席,諸位若是不介意,在下將於五日後在府中設宴,略備薄酒,誠邀各位同僚前來,屆時我們把酒言歡,必不讓大家敗興而歸!”
“好好好,我們五日後定來裴禦史府上喝酒!”
“今日我們來得也有些倉促,多謝裴禦史,五日後我們再來!”
人群逐漸散去,虞笙也長長地舒出一口氣。
她不太確信地扯了扯裴渡的袖子:“裴渡,我們真要在五日後舉辦筵席嗎?可是我們什麼準備都還沒有。”
裴渡拉著她往院子裏走,溫聲道:“朝中慣例,有晉升官位的,一般都會請相熟的同僚喝酒。
我目前還沒有相熟的同僚,但這官位來得及突然,總是免不了這一遭。
阿笙不必擔心,這幾日我沒什麼事,這些事由我來操辦便好。”
他雖這般說,虞笙的心裏卻更加不安。
自古以來,內宅庶務都是當家主母來操辦的,他們既然已經從永安侯府搬出來了,這些事情理應由她來操心。
裴渡如今入朝為官,這種事情以後必定不會少,即便讓他忙活這一迴,卻也不能次次都靠著他。
這般想著,虞笙穩了穩心神,堅定地看向裴渡。
“裴渡,你知道的,我不是出身於世家大族,小時候也沒有人教過我這些。但如今既然你需要,我願意去學。
就拿這次的筵席練手吧,你教我,我一定認真學,好不好?”
看到她這般認真的神色,裴渡心中泛起一股暖意。
她不擅長這些,卻願意為了自己去學、去努力。
普普通通的生活裏,因為有這樣的奔赴,讓裴渡感覺有了閃光點。
他雙手拉起她的手,用大拇指輕撫,輕聲道:“阿笙,謝謝你。”
虞笙瞬間明了他心中所想,她不在意地拂手:“這有什麼,你已經為我做了很多了,我也希望能夠盡我所能為你做些什麼。”
兩人相視一笑,牽著手並肩往院中走去。
接下來的這幾天裏,虞笙時時刻刻跟在裴渡後麵,認真地學習。
從筵席所用的菜色、酒水,到設宴的地點、布置,她全都跟著裴渡學了一遍。
有些裴渡也拿不準的,她便會厚著臉皮去問蔣氏。
蔣氏經驗足,她雖不願意教虞笙,卻也不敢在這個關頭上得罪裴渡,隻得一一迴答虞笙的問題。
等到正式開宴那日,虞笙起了個大早,最後一次從裏到外檢查了一遍,確認不會出什麼紕漏,才同裴渡一起站到門口迎賓。
賓客紛至遝來,虞笙一個也不認得,隻能站在裴渡身邊,擺出一個標準化的笑容,聽著他與那些人寒暄。
一個多時辰站下來,虞笙感覺臉都要笑僵了,肩膀也酸了。
趁著人少的時候,裴渡偷偷站到她身後,替她捏肩膀。
“辛苦了阿笙,距離開席還有一會,你先迴房間去歇會,一會時間到了,我派人來叫你。”
他溫潤的聲音從耳後傳來,肩上的力度也恰到好處,虞笙感覺周身的疲累消散了大半。
她轉過身去,笑著拉下他的手:“哪裏就有那麼嬌貴了,站了一會而已,沒關係的,準備了好幾天,得讓今天圓圓滿滿的才行。”
見她態度堅決,裴渡也沒再強求。
客人比他們想象的更多,幸而暉園的院子寬敞,大家熙熙攘攘地坐下,也不算擁擠。
男女分席而坐,男賓那邊有裴渡招待,一切都算得上遊刃有餘。
女賓這邊的場麵則要混亂一些,虞笙和蔣氏坐在上首,虞笙不認得人,大多數的夫人都湊到蔣氏身邊閑話。
蔣氏許久沒有享受這種眾星捧月的待遇了,一時間有些自得,言語之中也有些不注意,說了幾句嘲諷虞笙的話。
二人關係本就不和,虞笙也沒有將那些話放在心上,但落在那些八麵玲瓏的婦人耳朵裏,便成了虞笙在永安侯府是個沒什麼地位的。
本就是小門小戶出來的,趁著裴渡出家的空檔才能嫁進來,二人既沒有感情基礎,家世與地位也不匹配。
這般想著,就有一些人生了繁雜的心思。
如今裴渡可是京中最炙手可熱的人物,年紀輕輕便位居高位,深得陛下器重,想往他身邊湊的年輕姑娘如過江之鯽。
筵席過半,好幾位夫人就領著自家的女兒到蔣氏麵前露了臉,言談之中盡是對裴渡的仰慕之意。
虞笙原先還有些發懵,在旁邊聽了好一會,也品出不對味了。
她這個正妻還在旁邊坐著呢,這些人就在說什麼“裴大人年少有為、英俊瀟灑”之類的詞匯。
這些達官貴人家的女兒,都這麼不矜持的嗎?
虞笙的手絹為難地絞到了一起,思索著自己應不應該開口。
正此時,一聲輕笑從人群中傳出,一個年輕的姑娘說出了虞笙心中想說的話。
“前日在戶部李尚書的筵席上,我還聽到安陽侯夫人說不著急把女兒嫁出去,怎的今日一到了裴府,就變得如此恨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