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也有錢,更有權(quán)勢。
比起那些討人厭的公子哥少了兩分叫人憎惡的高傲。
但也平平常常,並不特別。
不值得喬諒浪費多少心思。
何況目前,喬諒有別的目標(biāo)。
*
一周時間。
喬諒用「看到我先笑是不是覺得我很好笑」、「發(fā)這麼多信息,是不是在查崗、不信任我們的感情」、「為什麼不接電話也不肯視頻,是不是不想向同學(xué)介紹我的存在」……
這種簡單又折磨人的小把戲折磨邵樂之後。
又總是在邵樂的臨界點輕飄飄地道歉。
「抱歉,」他微微皺著眉毛,「我隻是很沒有安全感。如果你覺得我很麻煩,可以和我分手,沒關(guān)係的。」
邵樂就會變得很泄氣。
又酸澀又甜蜜。
很樂此不疲地,在旁人不理解的目光中,覺得這是他們情侶之間的小情趣。
——但這隻是喬諒的分手前預(yù)熱而已。
真正的分手從來要足夠猝不及防、莫名其妙、讓人無法理解……才足夠讓人印象深刻。
正式分手的那天,是喬諒最喜歡的雨天。
逐漸入秋的a城開始多雨和大風(fēng)。
在邵樂的家裏,喬諒在邵樂帶著他翻閱了自己年少時候的相冊,介紹了幾個他的家庭成員之後。
突如其來地開口。
「我們分手吧。」
冷寂瀰漫在空氣中。
邵樂飛速扭頭,不可置信,臉上的笑意也僵住。
他不懂為什麼,也無法理解為什麼這麼突然。
最近的遭遇讓他下意識地去思考,是不是喬諒又在試探什麼。
又忍不住懷疑,是不是喬諒發(fā)現(xiàn)了前不久他做的惡劣至極的壞事。
他手裏壓著厚厚的相冊,落地窗外是磅礴的大雨,心髒跳得飛快,嘴唇抿了下。
「為什麼?」
喬諒對他招手,邵樂靠過去,把臉放在他的手心。
這幾乎已經(jīng)成為他和喬諒相處的某種習(xí)慣。
喬諒居高臨下,看著扶在膝蓋上的邵樂。
單薄好看的眼皮低垂,睫毛的影子根根分明地籠罩在淚痣上。
「你看不出來,我最近都在玩弄你嗎?」
邵樂還在想怎麼可能……哥這麼好的人怎麼會玩他。
他囁嚅了下,把英挺的臉放在喬諒的膝蓋上,手也撐扶著。
「沒關(guān)係。」他低頭,「哥都叫我寶寶了,玩玩我也無所謂。」
空氣中的聲音很輕微。
邵樂的神經(jīng)緊繃到,甚至聽到室內(nèi)微弱的電流聲。
隔音很好的窗戶,雨聲都不明顯。在大風(fēng)中斜打在窗戶上,時而因唿嘯的反向風(fēng)而造成了時間暫停的假象。
這樣的昏暗死寂,不知道蔓延多久。
邵樂不清楚為什麼喬諒不說話。
這樣的安靜讓他隻能聽到自己的心跳,強勁而劇烈。
像等待審判降臨,五官盡力捕捉周圍的一切,聲音、味道,觸覺。
喬諒本來可以晚幾天再說。
但是忍不住。
邵樂活得這麼開心也就算了,富有又有著金字塔尖的社會地位也算了……
有如此健全完美的家庭最讓他厭煩。
看邵樂翻閱相冊,向他逐漸介紹自己的童年過去他的糗事,又說到他年少時的父母、管家、傭人,兄弟間的玩笑……
喬諒會聽到胸腔的心跳。
像被漆黑黏膩的漿水裹挾,一下一下地輕輕砸動,拉扯出細(xì)密膠扯的絲線。
在他被父親拋棄、母親慘死,拿著幾千塊的賠償金被親戚踢皮球,隻能和哥哥相依為命的時候。
在他戴著髒兮兮的手套,跟在哥哥後麵撿廢棄的銅纜鋼筋,翻那些破舊的衣服裏麵有沒有零錢的時候。
在哥哥把那些皺巴巴的錢塞給他的時候。
在他一無所有的時候。
喬諒總是東躲西藏,很怕被班裏最有錢、最討人厭的那個孩子看到。
在那種潮濕陰暗的環(huán)境下,扭曲的高自尊輕易滋生怨懟。
他拚命繃緊的,體麵的弦,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被人偶然發(fā)現(xiàn)、譏笑,剪斷。
他無法理解,在他痛苦的時候,為什麼有人可以如此幸福。
他和哥哥蜷縮在那張床上過了一年又一年,他們擁抱過無數(shù)次,撕扯過無數(shù)次,可是沒有一張合影。
嘩啦的雨聲裏,喬諒平靜地坐在床上。被邵樂攤開的相冊,薄薄一張照片,旁邊是一張二維碼。
掃開就能看到對應(yīng)的視頻。
記錄下他童年所有健全的、美好的、開朗的,或許並不有趣,但被人愛著、被人奉承和托舉的每一個瞬間。
哈……
對不起,哥哥。
他這輩子都隻能是個自私的、卑鄙的人。
「前不久我在圖書館遇到了老師。」
喬諒說。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
雷聲轟鳴數(shù)道,邵樂一愣,抬起頭。
看到喬諒的側(cè)臉被猙獰的雷光照亮,短短一瞬,隻夠邵樂看清他菲薄的嘴唇和漆黑的眼。
在被惡意冰冷籠罩的時候,他一無所覺。
喬諒輕輕地說,「他告訴我,他給了你名片,讓你通知我給他迴電,但你從未和我說過這件事。」
邵樂:「那是——」
他當(dāng)時離開酒店就意識到自己忘記了什麼,之後偶爾想起這件事,其實都抱有一種暗暗的冷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