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諒沒打算在沉陽這裏耽誤多少時間,抱著胳膊上下打量沉陽,刻薄道:「看起來也沒死。那我走了。」
沉陽急忙叫停,「你不和我聊聊天嗎?你甚至都不問問我術後感覺怎麼樣?」
喬諒不耐地側眸瞥他。
光線是有些溫暖的,可他的眼神冷淡刺骨。漆黑得像一口古井深潭。
「死不了不就行了。」他平靜,「窮人不就是這麼命賤。又賤又硬。」
沉陽撐著臉看他,黑色的眼睛在光下透出褐色的光澤。
喬諒確實是會說這種話的人。
在沉陽的理解裏,他好像一直都看不起鬼神也看不起命運,甚至連生命時間都蔑視,是沒什麼同理心但裝得很像個正常人的人。
高中的時候,班級裏有些調皮搗蛋的男生,會趁著課間跑到講臺去放恐怖片,故意嚇唬班裏的女生。
那種時候光線一般都很暗。
窗簾被拉得很死,大多數人都是又怕又好奇,手捂著眼睛又從縫隙偷看,在劇情高潮的時候班級裏一片尖叫。
沉陽都不例外,但喬諒不是。
喬諒很刻苦,按理說應該在別人看電影的時候努力學習彎道超車。但他立給大家的人設就是不學習也能考得好,所以理所當然地融入大眾,和大家一起看恐怖片。
那張漂亮側臉仍帶青澀感,在那時候就已經非常鶴立雞群。藍白普通款校服穿在他身上都很好看。
表白牆,十張路拍九個求喬諒的聯繫方式。
還有一個是說自己被喬諒表白,但是感覺喬諒也就那樣、他拒絕了,以此故意找罵。
那個從小愛招罵的就是沉陽。
沉陽托腮看他。一片漆黑中,同學們三三兩兩湊在一起,後排的男同學埋頭打遊戲,臉上一片螢光。
喬諒被白淨側臉和挺拔鼻樑在閃爍光線下勾勒出點輪廓,簡直是偶爾一眼過去都能被帥到失語。
哪怕被厭惡地看一眼也會覺得是賺到了。
畢竟這人的情緒真的很少。
沉陽:「……你不怕?真的假的?」
喬諒吝嗇地分開注意力看向他,漂亮的眼睛憂鬱的淚痣,微抬的下頜高高在上。
他說,「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鬼,有本事今晚就來索我的命。」
前麵的女生緊張兮兮地說:「這個話你可不能亂說!」
「對呀對呀,萬一一語成讖…」
沉陽看看無動於衷,瞳孔清亮映照熒幕的喬諒。
屏幕上剛好放到驚悚一幕,慘不忍睹的臉往屏幕上突,連沉陽都看得頭皮一抖,喬諒眼裏卻沒有什麼多餘情緒。
真不怕嗎?
還是裝的。
沉陽知道喬諒很會裝。
他明明學得很刻苦還裝輕鬆,明明家境不好還裝闊綽,明明被捧著很得意還裝被打擾了不耐煩,基於他對喬諒的了解,喬諒的確可能怕也裝不怕。
他想著,當晚就偷溜去喬諒家裏做實驗。
——結論是喬諒真的不怕,完全沒有被嚇到。
不止如此。
沉陽:「呃??」
他的頭發被抓住了!
喬諒麵無表情,拽著他的頭發把他壓到沙發上,冰冷的手貼著沙發墊擠進縫隙,把他的臉掐著轉過來。
居高臨下,騎在他的身上,看著他。
單手撥掉了記號筆的蓋子。
那天之後,沉陽頂著擦不掉的痕跡被人笑了一周。
……
窗簾動蕩著,沉陽感覺臉頰有些癢,下意識摸了一下。把枯糙的紅黑頭發晃到一邊去。
喬諒投向窗外的視線也挪迴到沉陽的身上。
沉陽精氣神的確還不錯。這場手術好像並沒有給他帶來什麼太大影響。
他目光如同靜謐儀器,重新審視和評估沉陽的價值。正準備說什麼,就聽到一旁的病房門傳來兩聲「嘀嘀」的響動。
門被打開。
他轉頭去看。
穿著黑色風衣的青年從遠處走近。
他在打電話,臉上始終帶著善解人意的微笑。話音不疾不徐,聲音低沉醇厚,似乎是情緒穩定又內斂的人。
喬諒靠在牆壁上,微瞇了下眼。
薄言恰好抬頭,腳步一頓。
在他的耳機裏,江柏川的聲音還在笑瞇瞇地叫囂:「讓你不好過我就好過多了。」
俊雅青年眼也不眨地望著喬諒,同時笑了聲,「……也沒有很不好過吧?」
隨後掛斷電話,身寬腿長地站定。
棕咖色微卷的頭發隨風晃動,俊朗的臉上掛著紳士般合襯的微笑。黑風衣很氣派,一雙溫柔如蛇的眼注視喬諒,上下逡巡。
像是在叢林地麵緩慢爬行的巨蟒,速度給人覬覦垂涎與溫柔混淆的錯覺。
「你來了。」
薄言好像見到了老朋友,彎著眼睛喟嘆一聲。
嘴角笑意略大了些,話音低緩,「我很想你,小喬。」
以他平時微笑的弧度,是看不清口腔和舌頭的。
但喬諒看到了。
他舌心一閃而過的亮光,是舌釘。
薄言有意讓他看的。
第069章 又發瘋了哥
薄言衣著氣派、臉孔英俊,成熟有禮的紳士風度從他舉手投足中彰顯。
總會讓人在看到他的第一瞬間意識到,這人背後會有不俗的背景和渾厚的財力,並且不是酒囊飯袋的草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