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真的可以嗎?」
季疏禮微笑看他,「有什麼不可以?」
他已經在構想了。
喬諒穿著西裝出席,聚光燈會落在他的身上。宴會廳的璀璨光亮,鋪滿的花,在高朋滿座的掌聲裏,喬諒會一步步走向他。
腳步聲。
季疏禮迴過神,看到喬諒真的在一步步地靠近。
肩膀上的小貓瞪著圓溜溜的眼睛警覺看他。想到這是喬諒喜歡的,溫柔相待的小貓,季疏禮也忍不住看它很順眼。
為什麼叫小醜,不叫小花呢?
是隻小花臉貓咪。
「父親。」
突如其來的溫度打斷了他的思緒。
溫暖幹燥的清冷香氣幽幽地籠過來,緊跟著是握住小臂的,冰冷的手心。
收緊力度後,靠近的軀體。
小醜靈活地從他們的肩膀上跳到一旁的桌麵。
季疏禮在思緒迴籠之前,就已經先用手抱住了孩子的腰。
腰部勁瘦有力,脊背挺拔。
「父親。」他的孩子靠在他的肩膀上,聲音低低的,「謝謝。很少有人對我這麼好。」
季疏禮抿唇輕嘆,「別說這種話。」
「哥哥離開之後,我一直都是一個人。」
季疏禮的力度收緊。
喬諒唿吸深了一瞬。
抱這麼緊幹什麼…
他皺了下眉,仍然沒有反抗,隻是靠在季疏禮的肩膀上,感受胸腔相抵,兩顆心髒錯落的振動。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喬諒輕聲說。
「有父親在。」
季疏禮的喉結滾動了下。
感覺到一種被信任、被依賴的暢快。
胸腔被充實的情感填滿,一種近乎飽腹的空虛感陣陣反饋給大腦。
像是一陣風。
這陣風什麼時候會吹過,下一陣風什麼時候會來?
他不由得收緊力度,把喬諒緊緊擁在懷抱裏,輕笑著,「是啊。」
男性懷抱帶著木質香調的沉雅氣息,寬闊有力又密不透風地把喬諒抱在懷中,溫暖手心在喬諒的背後輕輕撫摸。
然後,輕側過頭。
帶些涼意的金屬鏡框從喬諒的臉頰蹭過。
幹燥溫暖的嘴唇很輕地落下,挺直鼻樑抵在他的臉上。
季疏禮輕輕迴應,「我會在這裏。」
他的孩子,總是很缺愛,有不幸的家庭,遭受不公的對待,連談戀愛的時候,都帶著對追求愛意和溫暖的某種期待。
很難過。
但是,又好像能夠感受到,某種隱秘的,微弱的酸麻意味。
沒關係。
以後他的孩子不必感到孤獨。
他會永遠陪在喬諒的身邊,他會是他的孩子唯一的家人。
擁抱的時間總是短暫。
喬諒離開他的懷抱,「我去換一件外套。父親這件,我洗過之後再還給父親?」
季疏禮的目光平穩鎮定。隔著鏡片注視著喬諒,「不用了。」
他本來想說,一件衣服而已,你留下吧。
但開口時喉結滾動了下,就變成了,「直接給我吧。」
……
既然要參加宴會,就需要定製禮服。
季疏禮帶喬諒去了一家對他來說很有紀念意義的店鋪。
他說:「我出生的百天宴在那家定製了一套小禮服的外套。之後,十五歲、十八歲、二十歲,二十五歲,三十歲……每一個有意義的節點,那家店鋪都有參與。」
喬諒坐在副駕駛。
季疏禮看向他,「你是我的孩子。」
他輕聲地重複。「我的孩子,也應該參與我的人生。」
深秋的風有些冷,隔著車窗冷風吹進來。
喬諒疊著腿,手肘在架在車窗,墨鏡架在鼻樑,很有大明星的冷酷範兒。嗓音冷冷淡淡地問:「應湛也應灝也有嗎?」
季疏禮微頓,道:「他們沒有。」
喬諒轉頭看他,「我是父親最喜歡的孩子,對嗎?」
季疏禮輕笑起來:「當然。」
喬諒低聲道:「父親以後也會一直這樣喜歡我的,是不是?」
季疏禮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樣的感受。
從和喬諒重逢以來,不能被教科書定義的情緒就反覆充盈在他的靈魂軀體內。
該怎麼判斷?
該怎麼調理?
幫助過很多人的季疏禮,沒有辦法治療自己。
他喜歡喬諒這樣對感情的排他性,和隱隱的嫉妒、不安,兇狠的冷酷。
但又不忍看喬諒反覆求證。
他寬厚手掌拍在喬諒的腦袋上揉搓兩下,認真道,「時間會證明一切的。」
是的,時間會證明一切。
季疏禮也許是真的喜歡喬諒。
但是這種喜歡能維持多久,喬諒不知道。
太多感情虛無縹緲,太多感情轉瞬即逝,太多留存的所謂愛都僅僅是因為執念。
喬諒能做的就是,在他還喜歡他的時候,攫取更多東西,確保自己永遠不會在利益層麵落於下風。
……
季疏禮在一個不太起眼的街角停下車,附近就是喬諒的母校。
但他畢業之後就再沒來過……當然,畢業之前,喬諒也對這周遭的陳設不熟悉。
江柏川和薄言帶喬諒去的地方,沒有哪個不是高消費的,沉溺在豪擲千金的場合,這些地方喬諒甚至都看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