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這暫時的退讓,並?不代表著放手:「我會找他迴來?。」
「他躲到碧落黃泉,皇弟你?要如何找。」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是生死?陰陽又該如何跨過?
這碧落與黃泉是蘇禾漠然逃離的決心,這樣的決心確實讓人無能為力,但他打算用一輩子的時間?去感化一個人。
他相信金誠所致,金石為開。
暗暗將這份心思放在心底,顧長風又想起另一件事,這件事他倒有些好奇:「我還查到一件事,關於李將軍的死?。」
「沒想到皇弟你?這麼?快連這個都?知道了。」絲毫不窘迫驚訝,她甚至是以侃侃而談的語氣?開口,很輕鬆,很自?然,也很坦白,「沒錯,李紹是我殺的,那些刺客也是我安排的。」
眸色一轉:「皇弟又知道我為什麼?嫁給他嗎?」
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像是這麼?多年心頭大石終於落下?,她終於說出了這麼?多年一直藏在心底的秘密。
「我這輩子唯一一次任性,是當年想方設法的拒婚,甚至不惜毀了自?己?的清譽,也不要嫁人。」恍惚的笑了一下?,她自?己?也不知道在笑些什麼?,隻眼睛定定的盯著顧長風,「皇弟,我是為你?拒婚,但是最後我還是為你?嫁了人。」
最後一句莫名哀切。
「為我?」顧長風皺眉。
「在那個時候,所有人都?以為我遇到一樁天賜良緣,所有人都?以為我們有情人終成眷屬,所有人都?傳唱將軍與公主的婚嫁美談,但是沒有人知道,我不愛他,我不想嫁給他,我嫁他是為了保護你?,是為了幫你?登基稱帝。」
說出這樣駭人聽聞的話,她的語調竟然很平靜,臉上也始終帶著淺淡合儀的笑意,這麼?多年人前的端莊像是早已刻入骨髓,偽裝的麵具戴了太久已經揭不下?。
「他功高蓋主必成禍患,我早就想殺他了,可是當年你?剛根基未穩,邊境又時有戰亂,東陵還需要他,你?也還需要他,我隻能忍。」
又說:「直到幾個月前邊境戰亂平了,我終於可以殺他了,我不敢給他下?毒,怕這事會被查出來?,我端給他的茶裏隻有軟筋散,然後那些刺客輕易就殺死?了他。」
她笑:「天下?人都?知道我們有情人終成眷屬,隻有我自?己?知道我對?他最無情,天下?人都?知道他幸福,隻有我知道他最是不幸。」
盡管模樣神色一樣,可這樣的顧清嘉對?顧長風來?說,真的太陌生了。
在顧長風眼裏顧清嘉是對?自?己?處處關懷的親人,從小到大從未變過,他從來?不知道她竟然也有這樣陰暗的一麵,與尋常端莊大義的她,完全不一樣。
麵前的人變得麵目全非,顧長風發現他從未真的了解自?己?的皇姐,或許她心裏還藏著更多他不知道的事?他不禁又想到了李紹死?的那個晚上。
那天李紹臨死?前在笑,顧長風看著顧清嘉,忽然覺得李紹那個笑,跟現在顧清嘉臉上的笑意如此相似。
心中越沉,細細迴想那日顧長風隱隱發現了不對?,幾乎是肯定的開口:「他知道你?要殺他,也知道那杯茶有問題。」
似乎沒想到顧長風會這樣說,那篤定的語氣?令顧清嘉一愣,秀美的麵容微微扭曲,好一會才?恢複如常:「是啊,他知道。」
即便知道真相,他還是義無反顧的走入她設下?的死?局。
「其實我和?他很像,我們都?為了別人傾盡所有,癡狂成魔,拚了粉身碎骨。」
「皇姐,你?……」顧長風已不知此刻該說些什麼?了,這些事似乎都?與他有關,卻又好像跟他沒有絲毫關係。
「皇弟,」她斂了笑,慢慢走近顧長風身邊,姿態依舊端莊,「你?叫我這麼?多年的皇姐,我也隻比你?大一天而已,當了你?這麼?多年好皇姐,夠了。」
顧長風這才?驀然發現古怪——之前顧清嘉都?稱他皇上,今天卻一反常態一直叫他皇弟。
「還有一件事皇弟你?一定不知道,也猜不到。」見顧長風皺眉,顧清嘉詭秘一笑,神情竟有些陰謀得逞的暢快。
顧長風心裏隱有不安。
「你?知道道長他有多想離開你?嗎?他就不該留下?,沒有了他,你?可以安安穩穩做皇上了,世上誰人敢說一句不好?」又嫣然一笑,明艷若嬌俏少女時,她輕聲說,「你?找不到他了,他已經死?了……以後皇姐陪著你?。」
「他在哪?」顧長風終於沉下?臉,嚴聲逼問。
「皇弟你?不是知道嗎,道長就在宮外的墓穴裏,還是你?親眼看著他下?葬。」遙遙指著窗外遠處,像是透過千重宮牆看到了那一方墳塋,「就在那裏。」
「不是,皇姐。」顧長風還維持著鎮定,他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心頭的不安卻越來?越深,「道長他那晚不是跟你?離開了嗎,他現在到底在哪裏?」
「他沒有跟我走,他一直都?在你?守了七日的棺材裏。」看到顧長風慌亂,顧清嘉倒是顯得格外從容,輕啟朱唇,話如利刃,「我跟他原本商議在下?葬前把他帶出皇宮,就定在頭七那天晚上,可是我騙了他,我並?沒有那樣做。」
「道長吃下?的那枚藥丸可保他十日生息,這段時間?內他五感都?在,但是不能動也不能說話,就躺在棺材裏,他能聽到你?哭靈,能聽到你?的深情厚誼,也能聽到出殯聲樂、落棺下?葬,然後活生生被黃土一點?點?掩埋,那日的雪,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