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想到請瞎子吃飯啊?”
黑瞎子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著眼睛就沒有從藍月身上落下來過的張麒麟。
心中隻感到一陣歎息,看吧,這世間的情果然直教人生死相許,連啞巴張都沉淪了。
害,就他孤家寡人一個嘍~
“想請便請,你不想吃?”
張麒麟終於舍得分他一個眼神,聲線卻很是平和,甚至是有些愉悅。
這與他平日裏看見他這個電燈泡來蹭飯時想要刀人的語氣可大有不同啊!
“怎麼?難道是藍月答應你的求婚了?”
黑瞎子本來是想隨口開一個玩笑,但裏麵何嚐沒有沒有試探的意思在裏麵。
見張麒麟竟然似羞又似喜的含蓄點了點頭,他驀地瞪大了眼睛。
竟然?
這麼快嗎……
“恭喜啊,啞巴。”
黑瞎子的麵上驀然露出一抹巨大的笑容出來,好似真切的為他們二人道喜一般。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啞巴張,你肯定是上輩子修來的福分。”
他輕輕的扶了一下自己的墨鏡,四處張望了一下這布滿生活氣息的客廳。
張麒麟那雙曾經清冷如雪的眉眼如今已經化成了柔和的水。
即便依舊令人難以捉摸,可隻要藍月一出現,他便是世間最為好懂之人。
他的眼神時刻都停留在那人的身上,叫那些隻敢借著說話的空隙看一眼天上明月的人,唯餘羨慕。
“阿月!”
背著光,張麒麟立即便看見了那人的身影從外麵緩緩走來。
藍月從門外一步步入內,可當她走近之時,屋內的二人看清她的狀態,立即皆站起了身來。
張麒麟三步並作兩步,瞬間便衝到了她的麵前,抬手輕輕的抓住了她的衣袖。
她此刻麵色蒼白,仿佛經曆了一件十分沉重的打擊一般,此刻竟然連唇瓣也在微微顫抖。
目光無神抬眸看向眼前人,她含著極致複雜的情緒輕聲喚了一句。
“小官。”
“阿月,你怎麼了?”
張麒麟蹙眉目含擔憂的望著眼前人,他們不過是分開了片刻,怎麼才幾分鍾的時間,她便變成了如此模樣。
“對不起,對不起……”
她從來最不喜歡別人說對不起,因為這代表了那人肯定是做了傷害他人的事,才會說對不起。
便如當初第一次見到吳峫他便是在給她道歉,她頓時就對那人沒了好感。
可此刻她卻無助的望著眼前之人,一遍遍的輕聲說著對不起。
猶如失了魂一般。
“阿月,你不要嚇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黑瞎子也站在一旁,眸中擔憂的看向她。
“是我強求,原來,一切都是因為我,都是因為我,我是異數……”
說完了這句話之後,她便頃刻倒了下去。
“藍月!”
黑瞎子瞪大了雙眼,看著張麒麟驚恐的抱住了她。
然後在他神思不屬之際,抱起她便快步的想要向外麵走去的身影,立即喝止了他。
“你去哪裏!她與我們常人不同,你不能帶她去醫院,先將她帶迴房間……對,先帶迴房間,若是晚上還不醒來,再做打算。”
張麒麟抱住她往外走的腳步一頓,旋即又抱著她向她的臥房快步走去。
他不知道事情怎麼就變成了這樣,明明,好不容易她和他互通了心意,他也不用再被張家的責任所囚困,而且她還願意答應嫁給他……
怎麼會變成了這樣……
上天,你不要如此殘忍。
如果阿月有什麼事,我便也活不下去的。
阿月,這到底是怎麼迴事,你為何會突然這樣。
張麒麟將藍月抱到床上躺下之後,整個人仿佛瞬間失去了力氣一般。
在她的床邊滑坐下去。
他握住床上麵色蒼白昏睡過去的人的手幾乎都在顫抖。
這一日,大喜大悲之下,他隻覺得連精神都有些恍惚。
黑瞎子看著他此刻不對勁的模樣,又看了看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人。
眉頭深深地鎖了起來。
他縱曾經心中有過一絲旖旎,但是先不說啞巴張與他之間相識多年,讓他絕不會做出什麼不道義之事。
再者他黑瞎子也從來不是個忘恩負義的無恥小人。
眼下看著這二人的狀況,他心中的焦急與慌亂又怎麼能以人言。
床上躺著的人仿佛再次陷入了沉睡之中,如同他當年第一次見她時那般。
他不知道她曾經沉睡了多久,可如果這次她再次醒來又是一次滄海桑田。
那麼,他該怎麼辦……
他緊緊地抿唇看著床上的人,麵色與那昏迷的人一般蒼白。
挺拔的身軀此刻輕輕搖晃,如同懸崖上一棵被大雪壓迫的青鬆一般,仿佛搖搖欲墜。
在兩人或擔憂或絕望的目光中,床上之人驟然睜開了雙眼。
“阿……阿月?”
張麒麟微微瞪大了雙眼,與躺在床上的那人對視的那一刻,仿佛連靈魂都在顫抖。
“小官。”
她緩緩自床上坐起。
眸光深遠而平靜的望著他。
似深幽如海,又似無波無瀾,那雙素日含著笑意的眼眸此刻化作了無邊的淵。
無邊的威嚴仿佛唯有高維的天道才能感受,整個世界意識都在輕微的顫抖。
而這一切,凡人是不能理解與感受的。
黑瞎子隻覺得渾身僵硬,連唿吸都不敢過於用力,看著那人的眸光一瞬間都變得悠遠了起來。
人還是那個人,可卻又仿佛少了一點什麼,而同時又多了一點什麼。
她眉間一點紅痣,看起來聖潔,且如夢似幻。
明明她就在那裏,可黑瞎子卻仿佛她在天邊,或者,比天還要遠。
慈悲。
黑瞎子心神俱震。
他仿佛意識到了什麼,這已經不是一個人可能夠擁有的狀態了。
除非是……
他沒敢再繼續深想下去,隻是垂下了自己的眼眸,盡力的縮小自己的存在感。
無相,不可直視,不可名狀。
“小官……”
那聲猶如從天邊傳來的聲音,在張麒麟的耳畔響起。
張麒麟望著眼前之人,唇瓣微微顫抖,沒有說出話來。
她微微勾唇,眉眼間的晦澀緩緩滑落,無限的慈悲與聖潔也消失不見,唯餘一抹餘溫。
“你,不願我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