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迅速走出溫泉,背對著池中的女子,輕聲道了一句歉。
可此時外間傳來的開門聲與嘈雜的腳步聲讓他驀地一驚。
“陛下!您可有事?”
一道焦急的擔憂聲從屏風擋住的外間傳來,張麒麟躲在柱旁一動不敢動,卻側眸不看往溫泉方向。
“朕無礙,不小心弄倒了東西。”
“出去。”
“諾。”
關門山旋即再次響起。
室內重新變得寂靜。
方才在外麵守護的宮人驟然聽見那一聲水花四濺的巨響,但是沒有女帝陛下的吩咐,她們也不敢入內。
可遲遲不見陛下的迴應,她們便打算闖入殿內,若陛下無事她們過後自會請罪。
若陛下出事……她們罪該萬死!
所幸陛下無事。
女帝抬眸掃視著眼前的男子,他一襲與夏國格格不入的服飾,還有驟然從天而降的行為,無不昭示著此人的不妥與神異。
如果以常理來說,女帝應當高唿護駕,而後他再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或是逃脫,或是被誅殺於此地。
可她如此行為倒是不知讓他該做何反應。
“過來。”
張麒麟有些呆滯的想要順著聲音偏頭看去,而後又猛地反應過來,隨即生生製止了自己的動作。
女帝慵懶的看著眼前這個僵硬得一動不敢動的身影,有些戲謔的勾起唇角。
“汝驟然從天而降,現在想必也知道了此處非你原來的世界,若是不想死,便過來。”
張麒麟沉默過後便是蹙眉。
眼前之人似乎知道他的來曆,而這裏處處透露著詭異,如果他不想引起注意,眼下最好的便是聽從眼前這人的安排。
他依舊不曾抬眸,隻低聲詢問了一句:“做什麼。”
女帝那雙鳳眸微微上揚,似調戲又帶著不容置疑的語氣,輕聲啟唇迴應。
“過來,伺候朕。”
張麒麟:!!!
話音剛落,在張麒麟還在震驚中發呆時,池中的女帝便緩緩從水中緩緩浮出。
明明聲音比方才水花四濺時相比起來可以說是完全沒有聲響。
可此刻整片空間都無比寂靜,唯他與她在此,而且還是這樣的一個處境。
所以那細微的聲響在他腦海中不受控製的開始分辨。
聲響驀然一變,此刻她想必已經遊到了岸邊,現在……開始上岸了。
水流緩緩滑落的聲音分外清晰,如同炸響在他耳畔一般。
輕盈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他的睫毛不受控製的開始顫抖。
“別過來。”
女帝輕輕掃了他驀然閉上雙眸然後又轉身麵柱的身影一眼,腳步聲不停。
直到距離他約莫不過五步時,腳步聲才終於停止。
他微不可察的鬆了一口氣。
不過渾身僵硬緊繃的肌肉無不昭示著他此刻緊張與不安。
身後傳來一陣穿衣的窸窣聲,他緊緊的抿住了唇瓣,眉頭一刻不曾鬆開。
“過來,伺候朕更衣。”
聽見此話,背對她的那人微垂的頭頓時微微一動,卻依舊不曾睜眼。
原來……是伺候她更衣。
可這也不可以!
見他半天沒有動的身影,仿佛沒有聽見她的聲音一般。
女帝隻著一件寬鬆的黑色廣袖內襯衣,長發濕漉漉的披散在身後,風華絕代卻威儀不減。
她微微下壓眼瞼,再次開口命令道:“朕說,讓你過來伺候朕更衣。”
“若再不過來,你便……再也不能迴去了。”
張麒麟驀地側頭微微麵向她的所在,眼眸緊閉而略顯急促地問:“你果然知道我是從何處而來。”
所以,你知道我的記憶嗎?
僵硬的身軀仿佛終於妥協了一般,徹底的轉過了身去,麵向她的方向。
然後估摸著二人的距離,緩緩走到了她的麵前。
“不睜開眼怎麼能伺候得了朕呢?”
張麒麟的睫毛狠狠地顫動了一下。
不過想到她方才已經自己穿上了衣服,便緩緩睜開了雙眼,隻是依舊垂眸。
“怎麼伺候。”
他沙啞的嗓音出口的瞬間便是連他自己也驚住了。
他重新緊抿唇瓣,似在無聲的反抗一般。
女帝側眸看向一旁的案桌,上麵有疊的整整齊齊的白色絲布。
“為朕繳幹發絲。”
說完她便走向一旁的椅子上側坐而下,然後轉眸看向還停留在原地的人。
張麒麟沉默半晌,剛要伸手去拿桌上的錦緞絲綢時,她突然出聲。
“將自己身上的濕衣服換了。”
他眨了一下眼,此刻才意識到自己身上的衣服是濕的,並且還在向地上流淌著水。
平日裏他從不會在意這些,可此刻在她麵前他卻莫名的有些感到局促。
地上還有她的溫泉,都被他弄髒了。
“對不起。”
“嗯?”
女帝沒聽清他說了什麼,他卻也不再開口。
他看了一下另外的幾個托盤中各放著一件黑色的衣服,看起來與她身上的布料似乎一致。
估計這便是女帝的奢侈吧,連沐一次浴都有許多不同的款式的備用寢衣。
他隨便在其中取了一件黑色金紋的拿起。
然後打量了一下這個空曠的空間。
可卻發現有些避無可避。
屏風。
他邁步走向屏風擋住的外間,小聲且迅速的將身上的濕衣服換下。
一是擔心外麵的人聽見,二則是害怕裏麵的人看見。
所以他用出了自己有生以來最大的小心,隻是為了換一次衣服。
待身上的衣服穿戴整齊之後他看了一下自己鞋,沉默。
女帝好整以暇的慵懶靠在金絲楠木的椅子上支著頭,透過屏風看著他的一舉一動。
直到他重新移動步入內間也沒有收迴自己的視線。
那抹如同實質一般的視線自他身上寸寸掃過,最終停留在了他的腳上。
察覺到那不可忽視的視線,他僵硬的定在原地。
“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