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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若的身體在做夢, 夢境範圍以他記憶中的家為中心,囊括了所在的小區,一路能延伸到小區外的馬路。
桑若的夢境化身可以自由地在他自己的夢境範圍中行走, 隻是夢境的世界, 和現實世界到底是有一些差別的。
仍然是那個老舊的小區,隻是這裏的樓房更破敗, 像是破樓和一些平房、矮屋, 甚至更早時期的建築拚接在一起的古怪建築, 在夢境的世界裏,這些仿佛脫離了地心引力的不規則樓房看起來雜亂而又詭異,搖搖欲墜。
樓房裏應該在睡覺的人,大都不在自己的床上, 樓上樓下空空蕩蕩,路燈照不亮過道深處的黑暗,隻有樓梯上偶爾出現的腳印,黑暗深處偶爾傳出的迴響,似乎在說這裏雖然沒有人,但是存在著一些不應該存在的東西。
就像是進入了另一個時空。
桑若走出樓道,周圍的黑暗隱隱朝周遭退開。
夢境裏的天空中沒有了月亮,也沒有任何星星,天空黑沉的仿佛被濃濃的墨汁澆過,又像是被什麼厚重的幕布擋住了, 一片漆黑。
桑若沒有為夢境中的世界停留, 很快找到那架在他窗外停留過的無人機, 沿著直線穿牆過隙跟上了它。
跟著無人機,桑若在小區外不遠處,找到了兩個穿著一身黑的怪人。
“地板上有大量熱殘餘, 痕跡不像是隻有腳印,似乎整個人都在地上躺下過,根據熱殘餘來看,行為大概發生在二十五分鍾之內。”
“身體熟睡狀態,體溫有所下降,熟睡度達到深度睡眠狀態,身體代謝水平都有降低,沉睡大概已超過一個半小時。”
“有問題。”
桑若到的時候,那兩人正根據之前桑若屋裏殘留的熱量信息進行分析,這些人直接跳過了桑若的遮掩手段,靠著一些熱能分析就斬釘截鐵地說桑若有問題。
桑若麵色古怪地看了片刻,不得不承認,在巫師世界待久了,迴到地球後他已經有些老古董跟不上朝代了,忽略了現代社會的科技之力。
桑若反思了自己的疏漏,心想看來下次他要做什麼壞事前,不用把自己的身體養得太好,甚至可能讓身體狀態糟糕點還更好,最好是能出現冰冷無體溫的狀態,這些紅外線攝像類的科技物品,大概就會把他當成死物跳過去,但是那大概又會顯示屋內無人?
這兩人不知道是何來曆,裹得很是嚴密看不清麵目,因為桑若暴露的那些古怪之處,他們顯然已經對桑若起疑,不過出乎桑若意料的是,這兩人似乎並不打算深入調查,反而收拾東西準備走人了。
似乎他們來這一趟,隻是想確定桑若是否老實地待在自己家裏,而他身上有問題是他們早就已經確定的事。
現在更可能是出於某種忌憚,才不願意打草驚蛇過度調查。
眼看著這兩人越走越遠,桑若也沒有繼續追上去,雖然他不認識這些人,也沒能看到這些人的臉,不過沒關係。
“認識我,記憶我,忌憚我……就會夢到我。”
桑若的夢境範圍瞬間收縮起來,他站在夢境邊緣的化身如同倒地的玻璃砰然碎裂消失,周圍那悄無聲息籠罩的異世界消失了,彌漫在小區周圍的黑暗一瞬消散。
夢境外如虛無的異空間恢複正常,通往各個方向的道路、樓房重新出現,原本已經走到夢境邊緣,身影正逐漸融入黑暗的兩人,又走迴到正常的道路上。
認識會改變,記憶會增強,忌憚會加深……未知將帶來恐懼。
兩名黑衣人對這一切無知無覺,走進停在一旁的車子,就準備離開。
隻是車子還未啟動,拿著無人機正要放下的黑衣人忽然皺了下眉,驚訝地發現無人機的機扇竟然不知何時斷裂了,此時喀拉喀拉地一片片掉落下來,這讓他的臉色變得嚴肅起來。
“無人機怎麼壞了?”旁邊的同伴問了一句。
“不知道,沒有任何征兆。”拿著無人機的黑衣人神情有些緊張,還警惕地看了看周圍,“情況可能有變,我們先離開這兒。”
突然壞掉的無人機引起了兩人的警惕,原本還算放鬆的兩人有了巨大的心理變化,周圍明明沒有任何不同,但是在此時兩人眼裏,卻覺得不一樣了,寂靜的大樓、無人的街道、昏暗的路燈,所有一切都變得陰森起來。
……
淩晨的夜裏,車子一路開在無人的道路上,速度很快,仿佛後麵有什麼怪物追趕一樣。
“喀拉啦”車後的地麵,車下碾過的道路一路斷裂開來,留下仿佛地震時地殼斷裂的深溝,這深溝就像是怪物的大嘴一樣追趕著車輛,到了後麵幾乎是貼著車輪子靠近,隻差一點點就要將整輛車和車子裏的兩人吞下去。
黑衣人迴頭去看,隻見地裂的深溝中伸出了一隻怪物爪子,那一隻爪子大概就有一輛巴士車那麼大,仿佛一個從地獄裏爬出來的深淵巨怪,那巨爪一樣,就拍向了他們的車子!
“快!”
“吱嘎——”車子急速間拐彎,發出刺耳的聲響,轟地一聲,車子被震飛起來,險險躲過了那怪物的拍擊。
這一緩衝,給了車裏的兩人機會,油門猛踩到地,奔馳嗡地一騎絕塵,沒等怪物再追到眼前,車子已經眺望到了目的地,躲過怪物的奪命追逐,猛衝進了部門裏。
黑衣人看著部門的標誌和出現的副部長,鬆了口氣,正要迴頭看看那怪物的情況,肩膀突然被身邊駕駛座的同事推了一下。
“……醒醒,到了。”
被推的黑衣人一愣,意識到身邊人說了什麼,愣了半響掃了周圍一圈後,才恍惚迴神,問道,“我剛睡著了?”
“太累了吧。”同事點頭肯定了這名黑衣人的疑問。
被推醒的黑衣人聞言有些詫異,他感覺自己並沒有睡,他的記憶也跟現實中的情景一樣,一直坐在車上,到車子迴到部門,正準備下車,並沒有絲毫斷裂……對了,還是有不同的,夢裏他看到副部長出現在門口來接他們,但是眼前並沒有。
另外,他總覺得迴來的一路有些不太平,但是現在要他迴想,又想不起來是怎麼不太平的,看同事平靜的樣子,似乎並沒有發生什麼,現實跟他這方麵的記憶也有出入。
果然是睡著了,還做了個夢。
對於自己在執行任務過程中睡著的行為有些不滿,黑衣人皺眉下車。
奇特的部門,古怪的似乎有異常能力的人類,以及和自己印象中不太一樣的種種……
躺在床上的桑若睜開了眼睛,剛剛從夢中醒來的他,得到了一些意外又不是特別意外的信息。
確實有人在盯著他。
好消息是,這些人會盯上他並非因為他本身,很大可能是因為潛藏在呂文鋒等人恐懼中的那些章魚觸手。
壞消息是,他剛把自己身上的那些章魚觸手給獻祭掉,這些人就被他的這場獻祭給吸引來了,估計現在更加確定了他身上的嫌疑。
如果章魚觸手還在,大可以繼續為他背鍋,可桑若卻已經沒有章魚觸手能拿出來了。
“有些難辦……”桑若迴憶著夢中看到的記憶。
黑衣人身後的勢力龐大,且似乎已經準備好要對他和呂文鋒等人動手,不過好像屬於官方勢力,手段比較溫和,並沒有想要將他們殺死,而是準備清理他們身上的汙染,要救他們。
對方不打算下死手,桑若也不好反應過激。
桑若看著昨天獻祭剩下的粉末,現在他倒是有些懷念這些觸手之前的再生能力了,如果這些粉末還能夠再生出一些觸手來,他應該就能應付掉這群人,桑若試著給粉末輸入一點點魔力,觀察了一會兒,不出所料沒有絲毫反應。
誠然觸手不弱,但是那黑色閃電也是個狠角色,反複被劈碎數次的觸手粉末,確定已經沒有任何生命力。
如果黑衣人找上門後,發現桑若和呂文鋒蓬森三人身上都沒有章魚觸手,經過淩晨的這波,再加上桑若之前對呂文鋒和蓬森兩人出過手的情形來看,到時候這些人估計會認為一切都是桑若搞得鬼……雖然這也是事實,但不得不說桑若還是有點冤枉的。
這事桑若也解釋不清楚,畢竟他本人確實是存在很多問題,經不起查——等等。
腦子裏閃過呂文鋒和蓬森兩人的樣子,桑若忽然反應過來,以那些觸手在命運時空投影中表現出得誇張再生能力……呂文鋒和蓬森身上的觸手,真的全都消失了嗎?
昨天的時候,桑若還沒有對這些潛藏在暗中截胡他恐懼能量的觸手太重視,出手也不能說多謹慎,以觸手怪那剩下一點點粉末都能再生的情況來看,隻要它在呂文鋒和蓬森身體裏留下哪怕一絲絲屬於它的成分,這會兒估計也早就能重新長出來了。
這個想法倒是給桑若打開了新天地。
“小寶,該上學了,起來刷牙吃飯。”
聽到門外桑母的催促,桑若應了一聲,先將地上的痕跡清掃幹淨,臨出門前看了眼剩下的那些觸手粉末殘渣,隨手將之埋在窗臺的茉莉花盆裏。
夜晚,入睡的桑若分離出夢境化身,再一次從自己的身體中走了出來。
本來桑若隻是想將王路的靈魂帶迴到自己的夢境中,借著自己對夢境的掌控力看能不能發現什麼,然而沒想到的是,相隔不過幾天,這一次桑若進入以他房屋為中心的夢中世界後,卻和上一次看到的迥然不同。
濃鬱的花香味,以及帶著濕潤感的清嫩植物氣息撲鼻。
樓房還是那個樓房,屋子也還是那間屋子,隻是原本應該很是普通的房屋內,現在卻到處布滿了妖冶詭異的青黑色泛紅光的植物。
這些植物鋪滿了地麵爬滿了牆壁,甚至連桑若的床鋪也都被纏成了藤編植造的純天然模樣,桑若仿佛擠在一個矮人的狹小樹屋裏,滿目都是植物。
桑若看到了櫃子裏的書,看到了桌子上的茶杯,看到了筆筒裏的筆,這些原本普通的死物,現在在夢境的世界中,竟然都長出了一張……臉?
仿佛是人類的臉,又或者是其他什麼生物,有眼睛有鼻子有嘴巴,或哭或笑或在沉吟,但是都還沒有完全清醒。
桑若好像從普通的夢境世界過度到了一個童話夢境,隻是這個童話世界並不是多麼純潔美好,而是充滿了詭秘黑暗和危險。
桑若之前召喚迴來的靈,在夢中完全顯像,變迴王路的樣子,隻是哪怕是夢中的他也不是那麼完全,他沒有腿腳,整個人浮在空中,身體飄忽如一朵雲,一個投影,仿佛吹口氣就會被吹走。
這個王路似乎已經沒有了什麼自我意識,隻留下了一些殘存的本能,此時正無意識地縮在桑若床邊,瑟瑟發抖,地麵牆麵上四處攀爬的植物們似乎將他當成了一種美味的食物,蠢蠢欲動地圍繞著他,隻是又沒有真的啃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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