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若搭乘k645正在陰影世界穿行之時, 他位於市醫院裏的身體還安靜地在病床上躺著。


    桑若的母親田麗正在醫院照看著。


    桑進這?兩天都忙，晚上沒有來和田麗替班照顧，田麗幾日沒有好好換洗過, 感覺自己身上都有味道了, 被人意有所?指地多看了幾眼後，田麗不禁有些臊臉, 請了旁邊熟悉的病友幫忙照看片刻, 田麗準備迴去換洗一下?再?趕迴來。


    田麗走了沒一會, 災厄處理部派來盯著的人就立刻趕了過來。


    這?一個月來，蘇江市災厄處理部一直有暗中注意桑若這?邊，防止什麼人動歪腦筋。


    一開始暗中有兩三人，現?在隻留下?了一個, 一個多月了桑若這?裏都沒有出現?過任何異常，暗中盯著的人多少是有些懈怠了，趕來的這?人將?醫院周圍都檢查了一遍沒發現?什麼異常，沒一會兒就找了個角落玩起了手機，時不時往桑若病房的方向看一眼。


    ……


    桑母田麗迴家的時候，打開門一眼就看到客廳沙發上的側影。


    屋裏的電視機正開著，屏幕上一閃而逝的畫麵，仿佛出現?了他們家裏的熟悉景象，但是田麗再?一細看，電視上又是正常的電視臺節目, 正在播放著廣告。


    “你怎麼這?時候在家？沒去工作？”田麗看了眼家裏的電視貓, 然而這?信號器不知是不是出毛病了, 竟然發出了一種抽拉轉動的聲音，仿佛老式錄像機播放時的那種聲音一般。


    就在這?時，田麗竟然在電視櫃上看到了自己前些天丟失的手機, 立刻有些驚訝地拿了起來，“手機你找到了？在哪裏找到的？”


    田麗問?了好幾句話，但桑進仿佛如夢初醒一般，隻反應遲鈍地“嗯”“啊”了兩聲。


    田麗還以為他又去跟人喝酒了，皺眉將?包往沙發上一扔，想要罵他兩句又覺得心累，索性不理會他去洗漱收拾東西?去。


    田麗隻是迴來換身衣服，一會兒還要趕迴醫院去，不然沒人看著兒子她也不放心，桑進平時都在上班，隻晚上下?班時會幫她帶飯來醫院以及偶爾替她接手讓她迴家休息。


    田麗在家裏待了大概不到二十?分鍾，就風風火火地收拾妥當?，


    臨出門時見桑進還是以剛剛進門時的姿勢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想起他最近越來越不關心兒子的事，這?幾天晚上都沒有來接替她看一下?兒子，心中怒氣再?次上來，砰地用力帶上門離開。


    田麗走後，屋裏的桑進還是沒有動彈，仍是以那個板直的姿勢坐在沙發上，仿佛都沒聽到那憤怒的關門聲，甚至沒發現?老婆迴來過。


    此時他眼前的電視畫麵，已經不是之前的無聊廣告，而是出現?了田麗之前以為自己看錯的畫麵。


    躺在地上流了很多血的桑若，本已經侵入土壤的血液開始倒流，屏幕中，隱約有個看不見的龐然大物，正從?虛空中降臨下?來。


    那是一個完全?無法看清的怪物，它仿佛是夜空中的黑暗掉落了下?來，仿佛活著的陰影，通過打開的空間裂縫，通過那些逆流的血液，怪物將?自己壓縮到極致，流淌入少年?蒼白的身體中，而周圍的樹木和花草，都仿佛遭遇了可怕的輻射般出現?了異變。


    很快，畫麵上這?個吞噬了他兒子的怪物，就駕馭著他兒子的皮囊，將?自己偽裝得像是個人一樣，迴到了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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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他開的門。


    電視上還出現?了那天的日曆。


    三月二十?一。


    身上的血跡和怪物蒼白的臉色，在電視屏幕花白的濾鏡下?，像是鬼一樣可怕。


    迴來的不是他的兒子。


    而是一個怪物。


    ……


    坐在沙發上的桑進忽然從?夢中驚醒，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坐在沙發上睡著了，甚至沒有意識到他老婆迴來過的事。


    眼前的電視機是關著的狀態，好像從?來沒有打開過，不過他夢裏卻似乎看到自己坐在電視機前看電視。


    看得是什麼呢？


    看得是他的另外一種人生。


    桑進看到那個世界裏，自己生意紅火，投資有成，在這?個世界中曾經遇到過的讓他失敗的困難，在夢中的那個世界，都因為自己的努力和靈光，或者靠朋友的提點，順利渡過難關。


    桑進覺得，這?才應該是自己的人生。


    但是他卻為什麼過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一事無成，唯一的兒子也變成了植物人，老婆整天耷拉著臉鬱鬱寡歡，因為自己賺不到錢對自己多有看不起。


    出門就會被人用同情憐憫的目光看著，三兩句話就要提一句你兒子怎樣怎樣，仿佛他已經斷子絕孫，人生沒有著落了。


    桑進無數次覺得自己的人生不該是這?樣。


    有那麼一瞬間的恍惚，桑進覺得這?個世界才像是一場夢，而他夢到的那個世界，才應該是他真正活著的世界，夢裏那個健康聰明的兒子，才是他真正的兒子。


    他夢到的那一切，才應該是他本來應該有的未來。


    他的生意能成功，他的投資能賺錢，他應該出門被人稱哥喚總……


    就在桑進腦子裏想著一堆有的沒的時候，忽然他的電話響了，看到那個號碼，他立刻想起來昨天和他聯係過的那個人，說是什麼腦科學與康複研究機構？


    桑進猶豫著接起了電話，一上來那邊就開門見山地說道：【你考慮的怎麼樣？】


    “……”


    “轟隆隆……”


    綠水精神病院裏，正在進行著拆遷工作。


    綠水精神病院的牌匾已經被江彥等人拆了下?來，大量的病人在醫院的草坪上看著他們動作，麵上的表情半笑不笑，歪頭的動作都出一轍，沒有人說話，和人群中的尼爾保持著一致，看起來有些詭異，又有些恐怖。


    江彥頂著這?些人可怕的目光，正硬著頭皮指揮病院內的異能者們繼續動手，哐哧哐哧地將?病院裏頭的病房房門，也一個一個的拆卸了下?來等待運走。


    當?然地下?室的那些房門是不包括在其中的，隻算地麵上建築群裏的那些房間。


    醫院地麵建築房間總共507個，除開500個病房外，其餘7個都是院長辦公室保安室這?類，統統要拆走。


    這?是上頭下?達的命令，據召集來的專家評估，這?樣做大概可以將?e009遷移的傷害降低到最小。


    e009的這?間精神病院非常特殊，不能用一般的方式將?裏頭的人都搬走就行了，而是需要在不搬人的情況下?，先搬醫院本身。


    關於e009的紙麵記載非常的稀少，留存的大多是一些謠傳般的隻言片語，比如e009最早出現?在國外某個y國，後來又出現?在過m國的某個海島，但是地圖上根本找不到這?個傳說中的y國和m國的海島，甚至在所?有人的記憶中也都沒有它們的不存在；


    又比如每當?e009移動一次，地球上的土地就會相應地消失一部分，移動的範圍有多大，消失的麵積就有多少。


    因為被e009“吃掉”的所?有人事物，都會像是格式化被清除一般消失在所?有人的大腦中，也消失在所?有紙麵記載上，隻有一些災厄或非凡物品上，有可能留下?一些相關痕跡。


    所?以那些仿佛危言聳聽般的謠言，都被各大勢力當?做真實真事警惕在心，並確定?如果任由e009自己自行行動自行搬遷，那麼後果可能就是像謠傳那般出現?極其嚴重的後果，甚至可能造成一個國家或者一片曾經存在的陸地消失。


    江彥這?些和上頭溝通之時，也遭遇了批評。


    專家們推斷，相較於其他災厄來說，e009是對人類抱有非常友好態度的災厄，隻是災厄的本質就是破壞、吞噬、毀滅，所?以哪怕e009對人類友好，它的很多動作也會給?人類和地球帶來災難。


    可能e009也知道這?一點，所?以通過這?間精神病院的院長和醫護的職位，來和這?個世界磨合。


    所?以當?醫院的病人尤其是尼爾提出什麼建議的時候，可能其本身就是一種提醒，讓江彥這?些人想辦法在不造成太大損害的情況下?，滿足它的需求，而不是讓它自己去動作。


    e009的所?有要求，更像是一種對它自身的壓製和禁錮。


    【你們最重要的，隻盡量去滿足他，而不是阻止他。】江彥想著那位災厄研究員的大佬對他的交待，不禁覺得任重而道遠。


    “哐啷。”


    最後一道門被拆下?，江彥看到下?麵那些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們的病人們，為辛苦的異能者們拍了幾下?掌，雖然氣氛還是一樣的陰森詭譎，但是其中似乎隱隱透出了一股安全?的信息。


    江彥敏銳地感覺到了那鬆弛下?的危險信號，鬆了一口氣。


    江彥看著現?在e009被拆成這?樣都一副平和的樣子，不禁覺得研究院的大佬們就是大佬，說得一點都沒錯，以後他要多注意醫院病人們的需求，不能再?像以往那般一驚一乍。


    這?麼想著，江彥微笑著拍手示意大家都看向自己。


    當?然，當?看到下?頭一眾病人的脖子以同一個角度轉過來的時候，江彥的微笑還是忍不住僵硬了一下?，但是他及時按下?了心中那種驚悚感，親切地發表講話：


    “好了諸位病友，我們綠水精神病院的初步拆遷工作已經完成。待我們將?病院的設置運輸到新的選址，收拾出你們的病房，大家就可以一起搬到新環境了，最遲明晚我們就可以一起入住新家，請大家先在此處安心等待。”


    江彥院長一說完話，下?頭的鼓掌聲再?次整齊地響起。


    很快，運輸綠水精神病院內的牌匾和房門的大貨車發車了。


    尼爾在人群中微笑地看著車輛漸行漸遠，一直看到天空好像快要黑下?來的時候。


    尼爾望著地平線下?蘇江市的方向，麵上的笑容忽然漸漸消失了下?去，微微皺起眉頭。


    蘇江市市醫院裏，看到田麗趕迴來後，災厄處理部的異能者暫時離開了醫院。


    田麗迴醫院後沒有多久，天還沒黑，就看到桑進來了醫院。


    剛剛在家裏渾渾噩噩的桑進，這?會兒倒是精神狀態良好，並主動提出要替田麗照顧桑若，讓田麗好好迴家休息，讓田麗大為意外。


    陰影世界中，火車“哐哧”幾聲停了下?來，k645的到站播報聲響起，提醒乘客們在服務站稍作休息，並且進行換票換乘。


    桑若他們有驚無險地從?這?輛k645上下?來，而在他們到達第一站的時候，那邊每十?來分鍾就會停靠一次的青燈地鐵，不知走走停停了多久後，也正好到達了這?邊的站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