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4號房間,


    尼爾的日記已經寫?了兩頁。


    【脾人格掌管著我的所有負麵情緒，當他長大的時候，就成了抑鬱和毀滅, 他離我太近了, 會影響到我，所以他在胃之後?死去。


    肝人格降下黑暗的能量, 能讓脾人格的死亡能量凝成實質, 成為去殺死肺人格的刀。


    當然他並不能簡單地?殺死肺人格。


    就像是遇到危險的人, 總能在瀕死之際爆發出最強大的能量。


    溺水快要?窒息的肺，即便在水裏也能短暫的榨取到氧氣，並會在窒息的掙紮中?爆發更加強大的力量，哪怕是已經長大的毀滅和抑鬱, 也不能讓它死去……】


    綠水精神病院外頭的夜色，有點過於暗了，天空中?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並非陰天的夜晚，卻仿佛被潑了墨一般的黑。


    看起來很是讓人不安。


    夜間的風越吹越大，到處蔓延，風聲仿佛某種龐然大物的唿吸聲。


    一唿，又一吸。


    這聲音，似乎和殼世界的動亂形成了某種共振一般。


    地?球上的大部分人好像都睡了，沒有睡的人也莫名地?感覺時間過得很快, 好像一眨眼天就黑了, 再一眨眼就到了淩晨。


    江彥等人緊張地?窺探著404號病房, 不錯眼地?盯著，不知?道盯了多?久，但?是尼爾的日記還沒有寫?完。


    忽然某一刻, 周圍如唿吸聲的風好像停下了。


    “滴答”


    快速行走的時鍾，在耳邊暫停了一下。


    江彥本來在全神貫注地?看著尼爾，這時卻仿佛突然從流淌的時間中?迴過神來，猛一看時間，已經夜間兩點三十四分。


    時間是不是過得太快了？


    江彥忽然道：“尼爾開始寫?日記的時候是幾點？”


    周圍的人都是一愣，有些不確定地?道：“好像……好像晚上□□點？記不清了。”


    □□點？


    寫?那麼點字寫?了五個小時！？


    不，不是這個問題，問題是他們在這裏盯了有五個多?小時了嗎？


    江彥心?中?忽然有種說不出的喪失感，甚至看著手機上的日期也有種陌生的惶恐，來不及去細思，這時，尼爾的日記似乎終於要?寫?到最後?了。


    【怎麼殺死肺人格呢？其實也很容易。


    肺人格越是掙紮，越是會貪婪的唿吸，獲取更多?的能量，但?是這個世界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它的掙紮，會將這個世界最後?的時間榨幹，並在榨幹的過程中?，不斷地?恢複記憶。


    當肺人格恢複記憶，看到他，一切就會畫上句號。】


    尼爾寫?完最後?一個句號，臉上原本的安靜仿佛被黑暗中?的惡撕破，完美如神祇的麵容，在月夜的陰影下被遮擋得晦暗不明。


    仿佛在笑。


    【肺人格會自己放棄掙紮，選擇去死。】


    吉悠恢複記憶了？


    吉悠看過來的時候，桑若明顯注意到吉悠的眼神和之前都不同，就像是每一次吉悠在雲朵樹上的葉子裏探頭看他時，也像是每一次吉悠順著陽光落下的方向?和落葉一起撲到他手指上時。


    完全恢複了在巫師世界時的模樣。


    不過這一次，吉悠卻沒有像往常那樣立刻飛落到桑若的手指上撒嬌告狀，也沒有抱著桑若的手指挨挨蹭蹭去幫它摘雲朵樹的果?實，而是仿佛想要?多?看他幾眼一般。


    桑若甚至有種感覺，好像吉悠將時間在這一刻定格了許久。


    “吉悠，”怎麼了？


    桑若一出聲，好像就將吉悠驚醒過來。


    “若若！”吉悠終於像是記憶中?那樣，笑著向?桑若飛了過來，它身上好像蒙了一層光，看起來有些虛幻。


    就在這時，桑若看到，吉悠身後?那仿佛連接了天地?的巨大植物根係，忽然之間像被風吹散的壘土一般，轟隆隆開始垮塌粉碎。


    這種粉碎仿佛連鎖反應般蔓延，妖精森林，妖精軍隊，似乎都跟著慢慢進?入了這股塵埃之中?，甚至蔓延到光裏，蔓延到正?在向?著桑若飛過來的吉悠身上。


    駱星冉等異能者們向?這邊看來，不太明白發生了什麼，妖精們這是被打敗了嗎？它們怎麼在消失？


    好像風大一些，就可?以把曾經頑疾一般的妖精森林吹散。


    “滴答”


    暫停的時鍾恢複了行走，卻仿佛在鏡子中?開始倒退。


    被包裹在蛛絲中?的碎片大陸安靜地?待在地?球的陰影中?，一直在成長中?的舊日世界，忽然像是得到了某種營養，土壤麵積開始暴增。


    原本大概隻有兩三個省份大小的土地?，像是被展開的壓縮餅幹一般，迅速地?膨脹開來。


    “轟隆隆”巨響之中?。


    破碎的陸地?長出了湖泊，長出了山脈，長出了高原，長出了大海……


    “快醒醒，看那！”


    關?注著這裏的異能者被眼前的動靜驚到，立刻搖醒了身邊的同伴，趕忙向?上級匯報。


    消失的農田不斷地?出現，消失的城市不停地?蓋起，除了人口沒有自動補足外，這個世界仿佛很快就要?恢複到從前。


    自從發現了這個碎片世界後?，災厄處理部的異能者們都非常珍稀，最近一直在摸索這個世界還能繼續存續的原理。


    不得其解。


    這裏的人的生活方式，也很讓人覺得古怪，他們仿佛還自有著一個世界般。


    “喂媽？我要?去外地?出差兩天，已經在火車上了……”


    說著自己要?去出差的白領，坐在火車上離開了省內，和火車一起消失在碎片世界之外的虛空中?。


    本來的情況下，他在兩天後?會又從另一個方向?坐著一輛火車迴來，並好像真的去哪裏出過差一般，得到和地?球上的另一個他幾乎一樣的信息和經曆，毫無所知?地?繼續生活。


    這個世界原本就像是地?球的影子一樣，缺失的部分，缺失的信息，缺失的朋友，似乎都能從旁邊的另一個地?球中?補全，沒人知?道自己生活在一塊碎片上，仿佛腳下還是曾經的地?球村。


    不過現在，隨著這塊碎片的不斷膨脹，膨脹出之前沒有的橋梁，膨脹出之前沒有的陸地?，原本消失在虛空中?的火車毫無征兆地?在既定的軌道上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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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車裏，白領愣了一下，好像才發現自己的電話?怎麼還沒有掛斷。


    “嘶——”白領倒吸了口涼氣，仿佛是眼花一般，突然看到了地?平線潰爛一片，土地?像是填鴨一般在增長。


    火車上的人好像和他一樣震驚，似乎坐了那麼久的火車，第?一次發現這種異象。


    動蕩還在繼續中?。


    一個巨大的星球，似乎正?在原本的陰影中?慢慢“長”出來。


    ……


    “那……”


    “那是什麼？”


    半個地?球的人愕然抬起了頭，看著天空中?出現的倒影一般的蔚藍色星體?，仿佛最常見的地?球儀活過來了，放大億萬倍被人放到了天上。


    這是他們的地?球出現了折射鏡像？還是什麼情況。


    天空中?出現了另一個巨大地?球，所有看到這一幕的人都目瞪口呆，瞠目結舌，揉著眼睛想要?確定自己是不是醉了，或者還沒睡醒。


    海市蜃球？


    殼世界中?奔走的神化們停了下來，殼世界一層血池城堡的死亡氣息已經收斂到極致，殼世界二?層被妖精肆虐的土地?，已經縮小到了原本的四分之一沒有再恢複。


    但?是那些像是血管一樣紮根在各處的植物根係，都在快速地?崩潰著，粉碎消失著。


    “妖精之王這是，失敗了？”神化們有些不敢相信。


    眼前的一切，仿佛代表著屬於妖精的力量正?在死去。


    ……


    向?著桑若飛來的吉悠，身體?逐漸變迴從前的大小，而它身後?是不斷變化成粉塵，融入到光的植物碎末。


    甚至周圍的妖精軍隊也都一個個消失了，好像化成光點被吸收到吉悠身體?中?。


    桑若的心?髒跳得極快，身體?好像在發生著什麼變化，甚至有了當初他毀掉命運之神殘骸之時的感覺。


    周圍的空氣裏忽然盈滿了一種充裕感，無形的時間之力濃鬱的好像要?凝成實質散溢到天地?。


    桑若心?中?閃過不好的感覺，伸手去接吉悠。


    “若若呀。”


    恢複到手指大小的吉悠笑著撲到了桑若伸出的手上，指尖溫軟的觸感一如往日般熟悉，桑若緊繃的心?情正?稍微放鬆一些，然而下一刻，剛碰到桑若的吉悠，身體?就好像融化在光裏，像它身後?的植物一般潰散開來。


    “吉悠！”


    桑若伸手撈了一個空。


    “咚！”


    巨大的心?跳聲仿佛錘擊敲打在心?口，強大的能量仿佛要?撕裂桑若的意念體?。


    比之前命運邪神屍骸毀壞時更為的強大能量，忽然衝擊而來，雖不是直衝桑若，但?是也對桑若造成了不小的壓力，他這意念形成的噩夢之軀上甚至出現了一道道的裂紋，仿佛即將破開的殼一般，原本龐大的身軀陡然脆弱了起來。


    一股召喚的感覺從地?球或某些地?方傳來，似乎要?讓桑若迴到自己的身體?中?去。


    桑若暈眩了一下，好像看到了無數的裂縫，無數的災厄……


    是創世石板。


    “滾開。”唿，縈繞在身邊的召喚感被桑若撕碎。


    抓著正?在手指間散落的塵埃，桑若赫然使用出時間之力，“溯迴！”


    轟——


    漫天潰散的灰塵突然凝固，仿佛一副油畫暈染開的顏料，被畫筆定格。


    遠方仰頭看著這一幕的異能者們，也全部變成靜止的畫麵，神化們勉強能爭奪被時間束縛的感覺，但?是除了創世石板的四名控製著，大部分隻是能感覺，並不能完全超脫。


    這股逆轉時空之力，頓時讓天皓等四名創世石板控製者將視線投注到桑若身上。


    “滴答”


    似乎有時間倒退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凝固的灰塵似乎要?被強行塗抹迴正?確的地?方，聚沙而起，沙塵中?出現植物潰散前朦朧的虛影。


    但?是隻凝聚到出現虛影的地?步，時間就又停住了，仿佛有兩股力量正?在角力一般。


    往日的時間之流就像是小溪，今日卻仿佛是洪水。


    逆流而行，傾覆之間。


    “噗！”桑若在樂安省基地?沉睡的肉身，忽然吐出鮮血，仿佛就快要?從夢境中?醒來。


    殼世界裏，桑若身上的裂縫越來越多?，周圍漫天塵沙的潰散似乎已經蔓延到了他身上，無數砂礫簌簌而落，桑若的身體?也像吉悠之前一樣開始不斷變小，但?是桑若沒有停下。


    擰轉時間之力倒退，漫天潰散的粉塵中?，在兩股時間之力的正?逆角逐之間，忽然剛剛消失的植物中?有一個微小的角落，漸漸凝聚迴了實體?。


    雖然隻是一片微不足道的葉子，桑若卻好像看到了一絲成功的曙光。


    【這可?不行，要?受傷的。】


    桑若一愣，耳邊突然聽到了什麼聲音，好像是有什麼人在和自己說話?。


    是誰？


    熟悉的豎琴聲響起，一條手臂忽然從虛空中?出現，從身後?環住桑若，那琴聲讓桑若的心?髒驟然一緊，本就處於暈眩狀態的大腦，一時間更是被大量混亂的東西占據。


    “厄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