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的腳步是輕巧而又無聲的,麥田裏的麥苗不知不覺已經露出了麥穗,即將進入花季,每一塊種植胡麻的田地裏,遠遠望去也是一片綠色的海洋。當風輕輕吹過,簌簌的響聲會飄進耳朵,田地裏便立刻產生一片浪花,隨著風的方向,這種浪花緩緩蕩漾開來。
翻開日曆,便會驚奇的發現,日子已到了農曆四月末,再有一個月左右的時間,麥子就開始收割了。
村裏的牲口,都喂養的膘肥體壯,等待秋收時節的到來。村裏的每一戶人家,對待牲口是十分上心的,所有農作物的耕作與收獲,全靠借助牲口的力氣。換句話說,村民的整個生活全賴牲口,因此牲口對山裏的莊稼人來說,是希望,也是依靠。
四月二十八日這天下午風和日麗,蔚藍的天空不掛一絲白雲,放牧的王秋生突然發現自家的那匹黑騾子隔三差五的會臥倒,草也不吃,顯然是生病了。他焦急萬分,眼看著馬上到了麥子的收割時節,全仰仗著這匹騾子,突然發生這種事,一向沉穩的王秋生此刻顯得異常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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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徑直的靠近臥倒的騾子,大聲將它喝了起來,隻見這匹騾子低了低頭把嘴靠近山坡上的青草,隻是聞了聞,又抬起了頭,顯然沒有胃口,根據以往的經驗判斷,明顯是生病了。
一旁的王六見狀走了過來,問道:“老哥,這騾子怎麼啦?看它一會兒站著一會兒又臥著,也不吃草?”
王秋生迴道:“估計是生病了,要是人哪裏不舒服還可以開口說話來描述,這牲口也不會說話,當真人讓人焦急。”
王六繼續道:“眼看著麥子再有一月時間也熟了,這牲口耽擱不得,得讓李獸醫瞧瞧,開幾副藥吃吃趕緊讓好起來。”
王秋生略顯焦急的道:“李獸醫今天也沒來放牲口,這時候不知道在不在村裏,指不定去了別的什麼地方。”
王六道:“他在家裏沒有外出,今天中午吃完飯在樹底下我們幾個人聊過幾句,我還開玩笑笑過他了。他說豬圈門被豬給拱壞了,他下午要修一下,眼看著麥子都出穗了,要是跑出去糟蹋了人家的莊稼,那就不好了。”
王秋生緊鎖的眉頭稍有舒展,認真的道:“這麼說他肯定在家,他六叔,我家那幾頭牛煩請你晚上迴來時一起給吆迴來,我現在就把騾子拉迴去請李獸醫看看,再不敢耽擱了。”
王六道:“放心吧老哥,你那幾頭牛不要擔心,再晚點迴去的時候我會一起吆迴去的。”
王秋生道了謝,解開騾子脖子上纏著的韁繩,牽著騾子迴去了。走在迴家路上的王秋生,腿腳似乎有些發軟,默默念道:“老天爺呀,你可千萬別讓這騾子有什麼事,一大家子全都靠著它。”
生活在大山裏的莊稼人,依然過著最為原始的農耕生活,即使到了今天,極少數種地的人還是要借助畜力,機械化盡管已經普及了,然而
對大山裏的人們來講,依舊是天方夜譚,受地理位置條件的製約,無法一一普及,在九十年代初,牲口對很多的農村家庭來說,仍然是生活所有的依靠。
王秋生牽著騾子迴到家,將騾子拴在了那棵梨樹上,自己趕緊迴屋準備了半盆溫水,打開抽屜拿出鹽盒抓了一大把食用鹽灑在了水裏,想著先讓騾子喝幾口鹽水,看情況能不能好轉一點,然後再去請李獸醫來看看。這鹽水到底有什麼用,其實也說不明白,就像人肚子疼了喝熱鹽水一樣,這是村裏人代代相傳下來的生活經驗,亦可稱為常識。
王玉竹看到丈夫一言不發迴來了,趕緊走出屋問道:“他爸,你今天怎麼迴來的這麼早?平常不都是最後一個迴來嗎?”
王秋生聲音有些微弱的輕輕迴道:“咱家騾子好像生病了,不吃草,牽迴來讓李獸醫給看看。”
王玉竹頓時有些緊張,立刻迴道:“走,我和你一起去看看,先讓騾子把這半盆鹽水飲了。”
於是,老兩口緊張的端著半盆鹽水從大門出去了,剛好碰到拔草迴家的兒子家旺,來不及問他為什麼也迴來的這麼早。王玉竹首先吩咐道:“家旺,你去一趟李獸醫家,把他請來看看這騾子,不吃草剛被你爸牽迴來,我們先讓飲點鹽水,估計是生病了。”
王家旺也一下子緊張了起來,來不及迴屋,直接就朝著李獸醫家去了。他之所以也迴來的早,是因為那塊麥地裏的草拔完了,眼看時間也不早了,再去後山背麵的地裏拔草不劃算,時間全就浪費在走路上了,索性他就迴來了。
王秋生和王玉竹剛靠近騾子,那騾子就發出了親切的唿喚聲,因為鹽水是鹹的,所以牲口是很愛喝的,王秋生把盆子一遞,一下子就被喝光了。二人氣色有所好轉,牲口如果病的重,連鹽水有時候都是不喝的。現在鹽水被騾子一口喝光,說明情況不是太嚴重。
轉眼王家旺就到了李獸醫家,可是大門關著,上麵掛著一把鎖,並沒有鎖死,顯然家裏沒人。王家旺聽到房子側麵有聲音,便循聲而去,走了幾步發現那正是李獸醫,穿著一雙黑色長腿水靴,站在自家豬圈裏的糞水中修理豬圈門,看起來已經完工。
王家旺走上前去問道:“叔,你在修豬圈門呢?”
李獸醫這才轉身看到了站在一旁的王家旺,立刻迴道:“家旺來了,我馬上就好了,你是有什麼事吧?”
家旺連連點頭道:“是啊叔,我家騾子不吃草,我爸剛牽迴來,想請你去給看看,幸好你今天在家。”
聽了家旺的解釋,李獸醫放下手中的活,迴道:“我這剛好忙完了,我們現在就去看看吧。”
李獸醫鞋子也沒換,進門拿上自己的藥箱,就和家旺一起朝家旺家去了。
李獸醫名叫李子樹,比王秋生略小幾歲,王家村村民,是村裏唯一的一個獸醫,人們習慣稱他
為李獸醫。聽了家旺的解釋,李獸醫自然知道輕重緩急,所以沒有任何耽擱便出發了。
幾分鍾時間,家旺和李獸醫就到了,等候的王秋生對李獸醫說道:“他叔你來了,好端端的這騾子,可是下午一直不吃草,不知道怎麼了?”
李獸醫迴道:“哥你別擔心,這情況估計是腸胃原因引起的,我先看看嘴裏有沒有什麼跡象。”
待李獸醫說完,王秋生用力掀起了騾子的上嘴唇,露出一排牙齒,看不出有什麼異常。見到陌生人靠近,這騾子也起了性子,一直不停地反抗。王家旺又上前去用力牽著騾子,王獸醫才有機會揪起騾子的舌頭,認真看了一番才鬆開了手。信心十足的說道:“沒錯,就是腸胃的原因,稍後打一針,再配幾方西藥吃了,基本就沒事了。”
聽了李獸醫的解釋,王家旺一家人臉上的擔憂頓時散去了,王秋生誠懇的道:“他叔,我們先迴屋喝杯水,慢慢在配藥吧。”
家裏來人,要麼倒水要麼遞煙,這在王家村是一項基本的禮貌行為。
王玉竹率先迴去了,當李獸醫他們從院子進去後,她已經倒好了水,簡單的洗了洗手,王秋生掛起門簾,把李獸醫迎進了正房。王家旺點上了煤油燈,遞上水煙煙鬥說道:“叔,來抽煙。”並且已經泡好了一杯茶,也放在手邊的桌子上。
李獸醫接過煙鬥抽了幾口,開始準備注射的藥水和西藥,同時與王秋生拉起了家常。莊稼人的話題,八九不離十自然是討論莊稼了。
給騾子打完針,自然就到了晚飯時間,方秀麗煮開了下麵條的熱水,但不見家人與李獸醫迴來,於是出去看看情況。出去後隻見那騾子竟然吃起了家旺剛剛在路邊割的一把青草,包括李獸醫在內,大夥都瞅著騾子在說話。秀麗輕聲對他媽說道:“媽,水我燒開了,叫一下爸和李叔叔進去準備吃晚飯吧。”
王玉竹於是轉身說道:“他叔,飯好了,我們進去吃晚飯吧。”
她這一叫,聊得正歡的李子樹與王秋生才迴過神,意識到站了好久了。王秋生淡淡一笑,說道:“他叔,走,我們進去吃飯吧,你看我隻顧著和你說話,倒把吃飯的這事兒給忘了。”
李獸醫迴道:“我今兒不去了,煙抽了茶也喝了,你們快進去吃吧,晚上記得把西藥給騾子吃了,我也得迴去了。”
李子樹這個人,自己決定的事,那就是定了型,說了不去絕不是敷衍,肯定不去的。他要是決定去吃飯,趕也趕不走的。王秋生知道他的性格,便不再勉強。李獸醫迴去了,王秋生一家人也進屋吃晚飯去了。
飯後,王秋生把一把西藥研碎,融在水裏,分幾次給騾子飲用了。
晚些時候,王秋生又去牲口圈看騾子,聽著騾子有力咀嚼草料的聲響,才放心的迴去睡覺了。總算是虛驚一場,當真嚇人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