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王綰神色肅然，深深的看了一眼鄭國，道：“治粟內(nèi)史，對於大秦帝國各郡縣的民生，我等皆不如你了解！”


    “不妨給我等說一說如何？”


    “好！”


    點了點頭，鄭國也覺得這件事應(yīng)該讓大秦朝臣都知曉，唯有如此，朝廷才能製定出最合適的政策。


    大秦才能長治久安！


    ……


    心中念頭一動，鄭國正襟危坐，從長案之上端起茶盅喝了一口：“一直以來，各郡縣的民生，對於我等隻是一組數(shù)據(jù)，一段文字，所以，我們對於真實的情況了解太過於片麵。”


    “在陛下下令暗查之前，就算是治粟內(nèi)史官署，也隻是了解到潁川，泗水，陳郡等地土地兼並嚴重，民不聊生。”


    “當我們走進各郡縣，關(guān)中之地，由於秦法昭昭，還好一點，但是走出關(guān)中，方才了解到各地民眾生活在一片沼澤之中。”


    “用一句水深火熱來形容，並不為過！”


    “甚至於有些地方貧窮，國人百姓根本生活不下去，中原大地統(tǒng)一於秦，雖然沒有了戰(zhàn)爭，但是庶民的生活並沒有得到改善。”


    說到這裏，鄭國感慨一聲：“王相，你能夠想象，一縣田地隻屬於一家世族，而縣中國人百姓則淪為傭耕。”


    “更有六國遺族，一族占據(jù)一郡之中數(shù)縣肥沃的土地，甚至於橫跨數(shù)郡，占據(jù)十數(shù)縣的田地麼？”


    ……


    “這個天下，與其說是大秦帝國的天下，倒不如說是各大老世族的天下，陛下的詔書，未必比老世族的命令有用。”


    “在這樣下去，底層的庶民必然生活不下去，一旦被野心家利用，必將揭竿而起，整個大秦將會再一次陷入無盡戰(zhàn)火。”


    茶盅之中的涼茶已經(jīng)見底，畢元連忙添上，正襟危坐，聽著鄭國的敘述，隻是越聽越覺得老世族以及新士族等勢力的過分。


    他們，這是在逼庶民造反！


    “如今陛下的土地改革雖然有些強勢，會讓老世族反抗，但是這是對於這個天下最好的一種方式。”


    “至少，我曾設(shè)身處地的思考過，卻從未想出一個能夠解決此事的對策！”


    ……


    “唿……”


    這一刻，王綰被震驚了。


    有血有肉的真實事情，永遠比一組冰冷的數(shù)字更有衝擊力，在聽完鄭國的一番話，他們才覺得並不是始皇帝不近人情太過於瘋狂。


    而這一切都是老世族以及新士族甚至於六國遺族逼得。


    “治栗內(nèi)史，廷尉，郡守，如今鹹陽城中風聲鶴唳，老秦世族虎視眈眈，在這背後更有人一手推波助瀾。”


    王綰目光如炬，直視著李斯等人，道：“本相也不瞞諸位，在鹹陽城中攪動風雲(yún)的十有八九便是馮去疾。”


    “至於是否還有其他人，本相就不清楚了！”


    ……


    “王相，你說是馮相……”


    這一刻，不光是李斯被驚呆了，同樣的鄭國與畢元也是一樣。


    馮去疾作為大秦的雙相之一，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按理來說不會作出如此不理智的行為。


    甚至於，巨大的震撼之下，三個人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這是真的！”


    這一刻，王綰神色肅然：“明日朝會之上，馮去疾將會致仕，屆時本相會上書陛下，由畢元接任廷尉，由李斯接任帝國右相。”


    “兩位下去之後準備一下，別到時候措手不及！”


    “同樣下去之後，思考一下解決之法，隻怕明日朝會之上，便是老世族的反撲之時！”


    “諾。”


    巨大的震撼之下，李斯與畢元都不知道說什麼，隻好點頭答應(yīng)了下來。對於他們而言，升官自然是一件喜事。


    這個時候，王綰看了一眼鄭國，道：“本來這件事應(yīng)該由國府親自出手，但是馮去疾一去，本相自顧不暇。”


    “治粟內(nèi)史，治粟內(nèi)史官署立即出動，將大秦朝廷之上上至三公九卿，下至文武百官上交的土地進行統(tǒng)計。”


    “然後將整個帝國的土地摸底情況整合，從而確定各大世族實際占有的田地。先從鹹陽開始，確定田地數(shù)量，製造人口黃冊。”


    “諾。”


    點了點頭鄭國答應(yīng)了下來，雖然始皇帝讓他在國府打開局麵之後，再由治粟內(nèi)史官署接手。


    但是，如今國府自顧不暇，他自當臨危受命！


    ……


    經(jīng)曆了昨夜的波瀾，鹹陽城中風起雲(yún)湧，老秦世族自從得到馮去疾被罷相一事，如同瘋了一樣，一股緊張的氣息充斥在鹹陽城的空氣之中。


    而與此同時，各大官署淩厲出手。


    ……


    鹹陽宮。


    嬴政站在城樓前，望著夕陽餘暉，雙眸之中平靜的如同一潭死水，任風吹雨打也不起絲毫的波瀾。


    不管是推出土地改革，還是罷相，嬴政都曾在心裏設(shè)想過成千上萬次，對於所造成的後果，都一一設(shè)想過。


    有壞的！


    也有好的！


    ……


    “陛下，黑冰臺傳來消息，各大世族不斷地走動，紛紛聚集在了馮去疾的府中，治粟內(nèi)史開始動手了……”


    趙高神色凝重，朝著嬴政恭敬，道：“禦史大夫馮劫求見……”


    “傳！”


    “諾。”


    ……


    對於馮劫到來的目的，嬴政能夠猜得出來，有道是狡兔三窟，如今的馮去疾就是這樣盤算的。


    隻是對於這樣的手段，嬴政嗤之以鼻，對於他而言，這樣的手段太過於低級，而且沒有太大作用。


    這裏是大秦！


    沒有人在違背秦法，對抗朝廷之後，還能安然無恙，之前，貴族有貴族的驕傲，一如文信侯自殺，不僅自己可以得到體麵，朝廷也不會為難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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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是那是之前！


    土地改革事關(guān)大秦未來，嬴政不介意殺人，一個帝國丞相，一個禦史大夫，他不介意殺掉。


    更何況，他對於馮氏一族的重用，不下於蒙恬一族，但是馮去疾讓他失望了。


    “臣馮劫拜見陛下，陛下萬年，大秦萬年！”馮劫走過來，距離嬴政還有三丈的位置停下，肅然一躬，道。


    “朕萬年？”


    “大秦萬年？”


    嬴政霍然轉(zhuǎn)身，望著馮劫悠悠一笑，道：“禦史大夫，你覺得朕是不是對於群臣太過於仁慈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