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左手[密室前传]》 前传:1／2 1. 出租车停到渡假村前时，艾情看到了很大的横幅，写着wcg亚锦赛选手村。她这才暗松口气，随手把头发挽起，下车接过司机递来的行李，走进了选手村。 道路两侧有很多的餐饮店。 可惜已经是半夜十二点多，除了24小时超市和醒目的麦当劳标志，没有任何能吃的东西。她站在路口犹豫了三秒，还是决定先归队。 这次大陆来了十一个人，都是跟团，只有她迟到了。 走进渡假村接待大厅时，只有两个工作人员在闲聊。 不过都是说着这届wcg亚锦赛，言语之间都是感叹，基本都不能理解玩游戏能玩到这么专业，还有亚锦赛和世界大赛。 艾情拿出护照，用英文简短地说明来意：“我要找中国参赛队，还有我的房间门卡。” 女工作人员拿过护照看了眼，调出资料后，迅速接通了一个电话。 艾情接过来时，那边一个大男孩还在别别扭扭用英文问是谁，她听得笑死了：“滑梯，你不用说英文了，是我 。” “哎呦喂，早说啊，”滑梯在那边笑嘻嘻说，“你迟到了四五个小时，我们都快睡了。” “都是夜猫子，这么早怎么可能睡觉，”艾情把电话夹在脖子一侧，接过前台递来的签单，迅速签下名字，“你们在哪幢楼里？” “渡假村最西面，3b，二层最里边的房间，207。” 她喔了声，挂断电话后，忽然就被工作人员笑嘻嘻挂上了一个花环：“欢迎来到新加坡wcg亚锦赛选手村。” 艾情穿了条沙滩长裙，再这么一挂花环完全像迎宾小姐扮相……别扭了很久才慢悠悠照着滑梯给的地址，沿着沙滩上的白石路，向着最西边走。 整个渡假村的楼房都是木质的，沙滩上被深色木桩架空，每幢小楼之间隔的不远。 因为天黑，她找了二十几分钟才摸准位置，伸手敲了敲门。 没有人开门。 207，没错啊？ 她又敲了敲房门，正准备叫滑梯的时候，门忽然被从内拉开，一个男孩右手扶着门框出现在视线里。 是dt。 三个月前，wcg亚锦赛中国赛区dota冠军队主力，dt。 中国赛区总决赛一共九个队伍，她的队伍就是被他淘汰的，那时候她还握着他的手，很感慨地祝福：“去新加坡，不要丢中国人的脸。” 竟然输给了一个十五岁的男孩。 …… 好吧，当时义正言辞的一句话，她觉得自己完美谢幕了。没想到新加坡的第一个晚上，就撞上了他出浴的画面。 他应该是刚洗完澡，头发挡在脸上，眼神模糊，走廊黄色的灯光下，面孔上竟还在往下滴水。很多年后她再想起来，似乎从这时候起他这个名字才立体起来，不再只是赛场上戴着黑色鸭舌帽，寡淡的，冷静的，飞速操控键盘的大男孩。 艾情有些不知道如何招呼。 他却忽然笑了，似乎认出了她，可也没说话。 “我是狗狗 。”最后还是她先伸出了右手。 他的手上都是水，很迅速地握住，又很迅速地松开：“来看比赛？” 艾情无奈侧头：“我是来参加极品飞车决赛的。” dt喔了声，让开身子，示意她进门：“赛车好玩吗？” “挺好玩的，你可以和我换换……” 如果不是他，她用的着委曲求全和人比赛车吗？ 她刚才重新拉起行李箱，dt身后已经蹿出个男孩：“dt你不是吧，在异国他乡还有美女搭讪？”说完迅速扯掉他身上的浴巾，哈哈笑著跑了。 艾情彻底傻了，张了张嘴，呆在那里。 很大很大的海浪声，从身后传来，渲染着尴尬的瞬间。 dt和她僵持对视了两秒，屋内忽然传来一声爆喝：“靠，又爆头。”他才恍然拿起地上的浴巾，裹在腰上：“我去换衣服。” 说完一声不吭地走回房间，拿起床上的牛仔裤进了浴室。 2. 好在所有人都戴着耳麦，在打cs，除了那个惹祸的男孩之外，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伟大的dt同学被一个女孩看光了，彻彻底底看的精光。 同为被害者的艾情一本正经地坐在床上。 默默地不停重复，他只有十五岁，十五岁…… 当滑梯抱着一堆麦当劳姗姗来迟时，dt才从浴室走出来。滑梯把夜宵摆在桌上，敲了敲桌面：“这就是我们中国团队的第二个女孩，狗狗。她本来今年应该是dota的一匹黑马，可惜遇上了dt，直接夭折在中国区决赛了。” 艾情抑郁看了滑梯一眼，有这么介绍的吗？ 扯浴巾的男孩诧异看艾情：“你就是狗狗？很有名的那个女控场。” 滑梯勾起食指，扣了扣桌子：“不止是控场，她前几年在cs也很有名，最拿手的就是穿墙爆头，大多数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直接出局了。” “这届不是取消cs了？” “我是来参加极品飞车决赛的，”艾情不得不又一次重复，“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飞车好玩吗？”男孩倒真来了兴趣，笑着挠头道，“你叫我面包好了，我是dt战队的替补，刚才不好意思哈。” 简短的介绍后，所有人都围到桌子边上，挑挑捡捡地找自己想吃的东西。滑梯因为早就认识艾情，很自然地给她一一介绍。她记性不是很好，都是匆匆点头打招呼，只努力记住了自己的室友，一个短发女孩。 那个小女孩很不爱说话，也是dt战队的候补。 这些竞技游戏，只有dota是5对5参赛，其余都是个人参赛，所以也只有他们团队需要“候补”这种东西。就像是足球比赛一样，通常都是坐冷板凳的。 可国内冠军队的冷板凳，也不是一般人能坐的。 艾情边看着他们电脑屏幕，边随口问：“你们怎么不开灯？” “坏了。”dt拿起一杯可乐，插上吸管。 艾情喔了声，看他光着上身，就穿着条牛仔裤，莫名就蹦出了刚才的少儿不宜画面。 “我叫吴白，口天吴，白色的白。”他忽然说。 众人皆惊。 就连队友都在今晚才知道，这位同学叫吴白。 “艾情。”艾情刚才咬了口汉堡，也吓了一跳，直觉交待出自己真实姓名。 他点点头，走回到角落里又戴上耳麦。 今天算是休息，明天是新加坡国内比赛的闭幕式，然后才是亚锦赛的开幕式。整整一天的仪式，后天才是正式的总决赛，滑梯介绍完说：“难得来一次，我们已经说好了，三天决赛结束后去四处走走。” 艾情唔了声，咬着汉堡含糊不清说：“我要看世界第一摩天轮。” “诶？”滑梯瞥了她一眼，“那可是世界十大求婚圣地……” 艾情哼哼了两声：“不要往下说了，等你成年了再说这些有的没的。” “反正三天后才正式比赛，”短发的女孩忽然咬着可乐的吸管，笑嘻嘻说，“我们来切磋切磋吧？”滑梯哑然一笑：“好主意。” 艾情刚才长途跋涉而来，头疼的发紧：“我就是个开赛车的，用的着切磋吗？” “陪练，多好的陪练，”滑梯拍了拍她后背，皮笑肉不笑，“一屋子国内顶尖高手，千载难逢啊，别看都嘻嘻哈哈，这一路可都憋着劲头要切磋呢。” 艾情喝了口可乐，明显看到众人被打了鸡血，只能妥协投降。 众人很快清理出了一片干净区域，于是这群决赛出来的选手，就在一堆红色麦当劳盒子旁，开始抽签决定地图。 艾情拿出电脑，还有自备的鼠标、键盘和耳机。 瞥了眼对面戴上耳机的吴白。他的键盘抠掉了几个碍手的键，果真是职业级的。 她还记得决赛那天的情景。 她迟到进场时，五米之外的他就把腿翘在桌上，身体向后仰着，闭上眼一下下摇晃着椅子，以此缓解比赛的疲惫感。因为低着头，鸭舌帽的阴影打在脸上，只看得清鼻梁以下的部分，轻浅的像是一笔勾勒而成，没有任何多余线条。 就是那场比赛，dt一战成名。 艾情的视线落在他操盘的左手，干干净净的手指，没有任何特别。 为了和平友好的目的，所有人都同意用本次比赛取消的cs切磋，当进入地图后，众人开始调试耳机的音量，进入了状态。 都是平静无波的眸子，倒影着屏幕的光影，没有任何情绪干扰。 在赛场外，他们都不过是拿着书本的学生。 可在这异国他乡的渡假村里，这些人都是代表中国参赛的，最顶尖的竞技游戏高手。 前传:3／4／5 3. 狭路相逢，杀与被杀只是顷刻之间。 1分37秒后，最后两人摘下了耳麦。 面包拿过可乐猛吸了口，“狗狗，你听力到底有多好？我刚才动了个念头，就被你狙了。” 艾情吐了吐舌头，瞥了眼吴白。 他刚才竟然最后退出，没有任何解释。 “不是听力，是嗅觉，”滑梯咬着根没点着的烟，含糊道，“永远都知道敌人在哪里的嗅觉，这就是狗狗当年成名的原因。” 艾情怔了怔。 这是十五岁那年，国内某游戏网站给她的总结。 如果没记错，是三年前的另一个世界赛事，eswc电子竞技世界杯。 那年是cs国内联赛，在广州云集了国内最强的战队，整整两天的厮杀让她拿到了职业生涯第一个冠军成绩。 其实她最擅长白刃战，可刚才始终没换过刀。 那种狭路相逢，重刀毙命的对决。狠辣，凌厉。是一个人手把手教会她的，也是从那场比赛开始，她和教会自己的人，同时放弃了cs项目。 十一个人嘻嘻哈哈了一会儿，确切说是十个人，还有一个不参与群体闲聊的自然是dt。他自从退出后，就一个人坐在阳台上的露天吧台，一个人翻看上半年的排位赛视频。 这里的人都是一整天的旅途奔波，一到渡假村就是五六个小时的高强度练习。 别看是嬉笑怒骂，可都掩不住疲惫。 只有他仍旧不知疲倦，手边放着杯水，浮着五六个冰块。他一声不响地拿起来，吃了一块冰在嘴里，全神贯注地戴上耳麦，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电脑屏幕。 她看着就觉得牙根发冷，倒也好奇，这么个喜欢单打独斗的人为什么不选个人项目，反倒热衷dota这种团体游戏。 他像是横空出现的一个人，带着没有什么名气的团队，战术却是绝对的惊艳。作为队长，他毋庸置疑是战术的最终制定者，如果身经百战也就算了，可偏偏就是个新人，十五岁，有着无尽前途的新人…… 估计这次亚锦赛后，会有很多顶级强队看上他。 “你们平时练习，都是怎么沟通的？”她低声问面包，“他似乎不太爱喜欢说话。” 面包想了想：“只要听话就可以了……” …… 4. 她的房间就在楼上，是和dt团队的小女孩在一起。 她半夜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最后怕吵醒室友睡觉，索性走出房间溜达，整个楼房的走廊都是露天的，她走到楼梯上坐下来，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远处的大海。 在黑夜中，海水不断不断地冲洗着沙滩。 忽然胳膊旁边有些痒，她侧头看去，不知哪里来的两只猫，以一种极其优雅的姿势蹲坐在她身边。她看过去的时候，猫也同时都看向她，艾情一时忍俊不禁，轻声问：“你们两个是兄弟？姐妹？还是情侣？” 两只猫看了她一会儿，又同时看向远处的海…… 这海边的猫……还真有个性。 艾情笑了笑，转过头，陪着猫看夜色。 过了会儿，就有脚步声靠近：“好看吗？” 艾情觉得这声音很熟，回头看见dt已经半蹲在自己身后，勾起食指逗猫，眼睛也是盯着猫的。 “你是在问我，还是在问猫？” “在问你。” 他坐在了楼梯另一侧，就这样和艾情隔着两只猫，并肩坐在了一起。 “还是家乡的海好，看的累了还有无数烧烤吃，”她随口道，“今天你是真断线了，还是主动退出的？是不是不好意思和个女生近身肉搏？” 当时她tab键看到提示，只剩了dt和另一个人。 耳麦里，有两个人的脚步声，同时从不同方向过来，可就在爆头一个后，另外的脚步声却忽然消失了……同一时刻，系统提示他退出了游戏。 他看着远处：“断线了。” 因为月光的角度，整张脸都是隐在帽檐阴影下的，看不到任何的表情，但是好像、似乎、大概是笑著的。 艾情倒无所谓，玩电子竞技的男生不是话唠就是孤僻，早已经习惯了。 “我看过那场比赛的视频，”就在艾情放弃的时候，他倒是说话了，“三年前你还是cser的那场，一直很奇怪，为什么你们战队会解散。” 好长，好长的一句话。 艾情很惊讶他在十二岁就关注这种比赛，笑了声：“那时候你十二岁？是不是因为崇拜我，才踏入了电子竞技的不归路？” dt看了她一眼。 …… 好吧，艾情估计自己是输给过他的原因，生生被个小三岁的男孩压住了气场，没再继续玩笑下去：“你应该也看过一些论坛的历史记录和八卦新闻，其实原因很简单，是因为solo喜欢上了魔兽争霸，就像他自己的名字，solo，他不喜欢和人配合，更喜欢单打独斗。队长一走，我们也就解散了。” 过去很多人都说过，solo是整个战队的灵魂，制住了他就等于彻底取胜。 所以这个理由应该所有人都能接受。十分合理，不是吗？ solo。 艾情抿起嘴唇，想起了那个总笑得很温柔的人，她摸了摸身侧的猫：“可惜你的项目是dota，如果是魔兽争霸，他一定是你最不想遇到的人。” “去年和今年的wcg世界赛冠军？” 艾情点点头：“他基本不参加这种亚锦赛，等到这次比赛结束，下半年应该有很多世界赛事，那时候你或许能碰到他。” 5. 半夜的闲聊，实在不是个很好的回忆。 比如dt经常会不说话，艾情又自认不能像他的队员一样，能那么深刻领会他的心理活动……于是就自说自话了很久，最后实在撑不住了，才借故说口渴回了房间。 她第二天中午才睡醒，被通知下午参加亚锦赛决赛的开幕式。 很刺眼的阳光下，她把电话挂上，用被子裹住头又挣扎了二十分钟，才从床上爬起来。她是真心不想参加这种开幕式，赞助商的致辞，cosy小mm的宣传，各国媒体例行公事的采访……最恨人的是，经常会有媒体很歧视地问：听说你来自中国xx，当地计算机水平相对世界发达地区是落后的，究竟何等毅力打到了世界级比赛…… 她每次都想直接扣他们一脸键盘： 落你x的后，世界上第一个蝉联wcg魔兽冠军的，就是中国人。 结果证实，新加坡也弄不出什么新鲜的。 比如，现在。 艾情听着身后无数特地赶来的粉丝大声呐喊“林俊杰、林俊杰”，应主办方邀请，林俊杰作为表演嘉宾很卖力地唱了三首歌后，在保安的簇拥下，终于离开了。 开幕式结束后是自助餐。 “狗狗，”滑梯拿着满满一盘烤鸡翅过来，声音刻意低了些，“我忘了告诉你一件事。” 艾情正拿湿纸巾按住额头，努力赶走瞌睡虫：“什么？” 滑梯正犹豫时，不远处的几个选手忽然低声说了句，solo。 艾情以为自己听错了，可下一秒就明白他真的来了。 很多还在休息的人都刻意站起来，对这个横扫各大世界赛事，几乎拿下大满贯的人纷纷投以敬意的目光，就连实力最强的韩国队也有些人张望过去。 一般这种亚洲小赛事，很难吸引世界级选手。 估计谁都没料到，高居积分榜第三的solo能出现在这里。 “看，还是说晚了，”滑梯拍了拍她的肩，“刚才他问我你最近怎么样，我没说你也来了，见还是不见，你自己看着办。” 滑梯说完，仰靠在座椅上，咬住了一个鸡翅。 艾情没出声，看了眼远处。 餐桌旁，有三四个高个子的男人站在一起。 那个引得众人侧目的人，就穿了件简单的纯白色polo短袖，单手插着裤子口袋，低头笑著和身边人说话。 前传:6／7／8 6. 她记得那个晚上。 在没有开灯的房间里，刚才结束了训练。他靠在椅子上，戴着耳麦，她能猜到他耳边的音乐一定是within temptation的《jillian》，这是他喜欢的乐队。 那一年，论坛和游戏网站总喜欢评价她的“嗅觉”，solo却总说这是她女人的第六感。能预知敌人的位置，危险的埋伏。 其实她一直想说：如果真有第六感的话，她感觉出他的感情。 那天，两个就这样面对面坐着，她犹豫了很久，才对着电脑屏幕的对话框，敲出了一行字： 爱情，需要两个人。 屏幕的光，依稀映照着solo的脸。 他起初只是安静地抽烟，过了足足四五分钟，才缓慢地敲打着键盘，按下了回车： 所以，solo不适合爱情。 新加坡的盛夏啊，真是阳光充足…… 刺眼的日光正好从他那个方向来，艾情眯起眼睛，才能勉强看清他的脸。 那三四个男人都很眼熟，她一时想不起是都是谁，只看到他说了两句话后，身边一个人拍了下他的肩膀，他抬头，看向另外的方向。 艾情顺着望过去，在餐桌旁坐着几个人，是dt的战队。 “solo说他这次来，是来找俱乐部的新鲜血液，”身边吃鸡翅的人，含糊着解释，“我猜他应该是看上了dt。你知道solo的俱乐部是有美国公司投资的，如果dt能在这次亚锦赛顺利夺冠，估计会很抢手，他们很有远见啊。” 艾情笑了笑：“你为什么不去他们俱乐部？” “我？”滑梯耸肩，“我已经准备去德国了。” 艾情倒是意外：“你已经签约了？” 滑梯笑眯眯地看她：“要不要和我一起？” “不要，”艾情直觉拒绝，“我会水土不服，如果要签，我也要签中国的俱乐部。” “中国最拿得出手的，”滑梯从口袋里拿出包餐巾纸，抽出一张，“就是solo那家。” 音箱里很巧，放出了久违的within temptation的成名曲。没想到这里的人竟然也喜欢wt这个荷兰金属乐队……艾情想了会儿，才说：“那我就好好念大学，然后彻底回归没有电子竞技的世界，好好谈恋爱，顺利毕业后进入写字楼，朝九晚五。” 滑梯把一块鸡翅从里到外，吃得连肉丝都不剩：“差点儿忘了，你刚高考完。” 是啊，高考，大学，好像人生才刚刚开始。 solo似乎真的像滑梯说的，和身边几个人又聊了两句后，拿着一罐可乐，向dt的那个方向走去。艾情正想要找个机会走掉时，面包似乎发现少了两个人，四处张望下，终于看到艾情这里，立刻招手大喊：“狗狗，滑梯，这里。” solo停下来，侧头看了这里一眼。 艾情觉得太阳穴有些发紧，恨不得把那个小替补鞭打至死…… 7. 她走过去的时候，solo始终在微笑：“什么项目？” “极品飞车。” 他忍俊不禁：“好项目。” 艾情笑了笑：“你怎么来了？” “听说今年wcg亚锦赛出了几个强队，”solo喝了口可乐，“我看到你比赛的视频了，有没有打算和俱乐部签约？” 她立刻明白，他刚才是有意问滑梯自己的近况，作为当初眼见自己和他分分合合的人，滑梯明显偏向了自己。她摇头：“暂时没有。” 他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忽然过来了几个记者，显然是发现这么个重量级选手，很是亢奋都跑来采访。艾情退后两步，给他让出了空间。 记者问的问题，难得没有千篇一律，紧追着他问是否有计划转俱乐部？是否已经收到了邀请？是否会离开中国之类的问题。 solo认真听完所有问题，才说：“今年魔兽个人积分前十，我们占了三个位置。相信在未来人数还会升高，中国03年就把电子竞技纳入了正式体育项目，虽然没有像韩国一样，把电子竞技看得和围棋、足球一样重要，发展却无可限量，”他礼貌地笑笑，说，“如果不出意外，在我退役前，应该不会离开这个俱乐部。” “在欧美，魔兽争霸普及率不如枪战游戏，”记者很快说出疑虑，“甚至有人说，未来魔兽争霸只会是韩国和中国的消遣游戏，作为积分排名第三的你，有没有危机感？” solo沉默片刻，说：“一直有传闻，暴雪会推出新游戏，如果足够有吸引力，我很乐于尝试。” 艾情看着他难得认真的表情，忽然觉得他很遥远。 离当初那个十九岁的少年，已经相差很远。 很快打发掉记者后，solo很自然地坐下来，和dt闲聊起来。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大多数时候是solo在问，dt不是一两个字回答，就是默认，可很明显两个人是早就认识的。 和艾情同住的那个小女孩，似乎是solo铁杆粉丝，整个过程眼睛都是忽闪忽闪地看着他，等到他终于结束和dt的交流后，才插话说：“solo？你真的是solo？” solo笑著点头：“是。” “你这次来，是找我们队长的？” “算是吧，”他喝了口可乐，看了眼艾情，“还想见见几个老朋友。或许只有这种重大赛事才能见到他们，平时大家都在各个省区，不是很有机会见到。” 小女孩不大能理解：“可以在中国区总决赛啊？” “那时候刚好不在国内，”他耐心解答完，才又去看dt，“我看了赛事日程，最后一天才是dota，要不要今晚来场热身赛？” “魔兽争霸？”dt反问。 “是，”solo笑了，“别忘了你和我认识，就是因为魔兽争霸，我已经约好了几个朋友，就今晚。” dt没有立刻回答，solo很快说出了三个名字。 艾情仍旧觉得耳熟，可惜她不太关注魔兽争霸，倒是滑梯恰好走到她身后，倒抽了口冷气：“华丽丽的对战名单啊，十大个人名单上的韩国人？我记得这三个去年总积分是六、七、十？” “是他们，” solo没有否认，“wcg是韩国人办的比赛，会请一些韩国职业选手来做表演嘉宾，今年是他们三个来，应该晚饭的时候到。” “你们准备怎么玩？”滑梯倒是来了兴趣。 艾情也很好奇，五个人，他们准备怎么玩？ “二对三，”solo扬起嘴角，笑了笑，“玩玩而已。” …… 果然是solo，虽然是积分排名第三，带着一个非魔兽项目选手，就敢挑战三个世界级高手。 “几点？”dt似乎终于有了兴趣。 “十点。” 8. 于是一场真正重量级的比赛，竟然在正式决赛前的晚上开始了。 solo也是住在选手村，因为主办方的优待，房间比一般参赛人员多了个客厅。当韩国的选手来的时候，和solo很是热络地用英文聊了两句，在solo介绍dt的时候，那几个人像是也听说过他的样子，低声交流了很长时间。 艾情倒是意外了。 到他们各自准备电脑时，艾情才低声问滑梯：“听得懂韩语吗？”滑梯眯眯笑著摇头：“英语都没戏，就别说韩语了。”艾情想了想，又问他：“这个dt，以前是不是还玩过别的项目？” “不知道，”滑梯摇头，“应该不会吧，他这个年纪，也就刚才开始电子竞技比赛。” 艾情没再问，坐在另一侧的沙发上，看着那几个人说说笑笑的，有时候他们也会用生硬的中文交杂英文，和solo闲聊。韩国和中国是魔兽争霸项目的强国，很多两国高手都是朋友，或许这就是所谓惺惺相惜。 “怎么样？”solo看dt。 dt比了个ok的手势。 面包终于按捺不住，轻声感叹：“天，能不能拍照，这可都是偶像级的。” 她好笑看过去：“努力努力，以后成为被拍的人。” “天分强求不来，”面包托了托眼镜，崇拜地扫过不远处的五个人，“我觉得我们队长很有希望，等到他十八九岁职业巅峰时，绝对横扫五大洲。” “……是七大洲吧？” “……”面包仔细想了想，“好像是……” 两个人说话的时候，所有人都准备妥当。 进入游戏之前，solo忽然笑了声，低声用英语感叹：“今天是怎么了，都选人族。” 马上就有韩国人笑著跟了句：“有个例外，你队友是random。” 随机？ 艾情诧异看dt，魔兽争霸的四个种族各有不同，每个人总会有最擅长的。 他虽然不专攻这个项目，但既然对着四个世界排名前十的选手……随机选择，还真不是一般人有的勇气。 “random很正常啊，”那个solo的铁杆粉丝，很骄傲地嘟囔了句，“我们队长从来都是random，不管什么比赛……” 艾情和滑梯对视一眼，忽然觉得今晚的“玩玩”，真是有看头了。 她下意识打量dt时，dt像是感觉到什么，忽然抬头看了沙发这里一眼，就这么个细微的动作，余下的四个人都有些奇怪，跟着他也向这里看来…… 沙发上坐着的四五个人都傻了，不知道这些偶像们，忽然看这里是想要做什么。 前传:9／10／11 9. solo先收回视线，看dt：“怎么了？” dt也回过头，继续盯着电脑屏幕：“忽然想起有人说，如果选魔兽，你一定是我最不想遇到的对手。” 这是那晚，她和他半夜坐在楼梯上随口说的。 solo微微笑著，看了眼艾情：“彼此彼此。” 没有大屏幕直播，没有国际解说员的现场讲解，可却是货真价实的白金级竞技。 托了solo的福，那几个韩国人并不介意他们的围观。 或者说从进入游戏起，究竟有多少人都和他们再无关系。对他们这种顶尖高手，旗鼓相当的对手可遇不可求，自然投入的极彻底……艾情走到solo身后，看他的左手的手指没有片刻停歇，很完美的键盘操作。 极限化的微操天赋，是这些年他得到的最多赞誉。 “天，如果有apm统计，我发誓solo绝对超过400了，”身后的小女孩几乎有些喘不上气，“面包，你说有没有400？有没有？” 面包也是看得胆战心惊：“应该……有。” 艾情抿起嘴唇，竟也有些心跳加速。 apm。action per minute。 这是魔兽饭最喜欢说的数据：每分钟的操作数量。 这么多的竞技游戏，只有星际和魔兽有这种苛刻的操作要求。 所有大师级选手，比赛全程apm基本维持在300到400左右，也就是说，平均每分钟对键盘发出300－400的操作指令……五个人的键盘声有高有低，屏幕上已出现很激烈的局部对决，连她这样不常玩魔兽的人，都有些热血沸腾。 她曾看过solo的采访，每天十五六个小时的练习，从不间断，他任何时候都在练习左手的灵活性。他说过，自己是没有天分的人，只能靠每天的练习来维持状态。 …… 小女孩捂住心脏，有些控制不住情绪：“去年solo在wcg世界决赛的录像，瞬间apm曾经超过了1100，这是有数据统计的，一分钟1100个操作指令啊……”艾情听得正认真时，屏幕上，忽然出现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围杀。 小女孩忽然捂住嘴，“solo……” solo终于忍不住笑了：“还没有到1000。” 艾情很慢地呼出口气，鬼使神差地从他身上，移到了dt身上。 可还没有看清他的操作，忽然就听见一声轻响。对面的一个韩国人已经扔掉鼠标，抚着后脑，用非常生硬的中文对dt感叹：“你很棒。” 所有人都诧异看向dt。 如何诡异的战术，悄无声息就踢出局一个人？ 10. 最后的结果，并没有让艾情吃惊。 从solo轻松说要玩玩的时候，她就知道他起码有七成把握赢。从以前cs开始，他就是个合格的队长，从不做没把握的决定。 比赛结束后，滑梯很识相地叫来了一箱当地啤酒。 这里平均年龄不过十八九岁，别看很多都顶着什么职业选手的光环，真正举起330ml酒瓶的时候，都还是没长大的孩子。dt在被灌酒的时候，甚至笑得有些腼腆，只是示意性地和solo碰了碰瓶口，喝了小半口。 第二天solo就离开了，那天正好是艾情的极品飞车决赛。 只有她是在开赛日比赛，很多人都留在酒店房间里，高强度地集训。 赛场外围是各类型的coser，很多都是魔兽争霸的各类造型。艾情坐在场内看得正开心，一个新加坡的工作人员已经走过来，递给她分组的安排，十几个选手，据说是随机抽签决定比赛对手。 “这是随机抽的？”滑梯从她手里抽过来，看了眼。 “估计不是，”艾情指着新加坡选手的小组，“新加坡三个运动员的对手，都是比较弱的国家，我的这个对手，是上届亚锦赛冠军。” 两个人对视一眼。 主办方的猫腻，估计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艾情倒是无所谓，毕竟极品飞车在中国的饭比较少，可要是碰到dt比赛那天，如果也是这种猫腻的态度，估计没人会答应。 滑梯估计也是想到这一点，犹豫了几秒：“要不要向主办方提出抗议？” 艾情也在犹豫。 不远处几个国家的团队也在低声议论，韩语、英语，还有很多不知名国家的语言。似乎大家都对主办方私自分组的问题很有意见……她收回视线的时候，才发现不止是滑梯来了，dt竟然也没参加训练，坐在场外等待观看比赛。 似乎看到艾情和滑梯的脸色，他很快站起来，走向他们。 dt的战队是这次dota的种子战队，他一出现，连主席台上几个解说员都有些诧异。估计谁都没料到他能这么闲，来看飞车的比赛。 他没理会那么多眼光，很快走到他们身边，目光疑问。 滑梯揽住他的肩膀：“我们发现主办方有问题，强队和强队对战，所有弱队都和新加坡队员在一起。” dt微蹙眉，没说话。 艾情想了会儿，决定拿自己开刀：“我以个人名义抗议，尽量不要影响到你们，太质疑主办方的话对整个团队都不好。” 抗议这种事，通常最后都是骑虎难下。 主办方太强硬的话，还出现过选手退赛的，她可不想整个中国团队退赛。 滑梯扬眉，要笑不笑的问她：“1600美元奖金，你不要了？” 艾情挥了挥手，装作云淡风轻道：“那是第一名的奖金，你怎么知道我肯定能拿第一。再说我一抗议，别的国家也肯定会加入的，谁愿意便宜主办方？马来西亚的对手还是世锦赛的亚军呢？他们也肯定不乐意。” 滑梯沉默下来，似乎在考虑这件事的可能性。 艾情已经下了决心，大不了就当来免费旅游一次，毕竟她真正项目是dota。 她摘下名牌，玩笑式地拍了下dt的胳膊：“国内所有的dota饭都盯着你们呢，千万别让我们伤心。”她说完，就势站起身。 岂料竟被dt一只手又按住，把她压回了原位。 他随手摘下脖子上的名牌，高举起右手，示意主席台。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那些还在讨论利弊的人，都一瞬间看向这里，看向只来了三个人的中国团队。 11. 很快有人跑下来，征询问dt有什么疑问。 dt简单明了说出对分组的质疑，工作人员都有些诧异，低声追问他好像不是极品飞车项目的参赛者，dt把名牌递给工作人员：“我们极品飞车只有一个参赛者，是个女孩，在中国，这种时候应该有男人挡在前面。” 艾情有些傻，可当事人却说得义正言辞。 滑梯忍不住笑起来，把名牌也摘下来，递给工作人员：“我是这次中国团队的队长，对这样的分组有异议，希望主办方可以采取抽签的方式，以示公平。” 艾情自然也把名牌交了出去。 工作人员很快拿着三个人名牌跑回去，还没有等和高层汇报完，陆续就有各国家人站起来，在提出抗议的同时，向他们三个微笑致敬。 “这种事通常没什么结果，”滑梯很不停微笑点头，不停低声说，“毕竟是商业赞助比赛，又是在人家的地盘上，要做好最坏的准备。” dt只是两只手插着裤子口袋，沉默着出神。 滑梯看他一直不说话，追问了句在想什么，他想了想才说：“在想后天的战术。” 滑梯给艾情递了个眼神，用口型说：知道你为什么输给他了吧？ 艾情无奈看他：他是天才。 结果抗议结果下来，有人欢喜有人忧。 主办方很强硬地表示，今天的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不能再改变分组，但是后两天的比赛将会电脑抽选决定。艾情已经很满意这个结果，重新挂好名牌：“放心，我也是种子选手。” 滑梯好笑看她，拍了拍她的后背：“不要太大压力。” 她微侧头，抿嘴笑笑：“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要玩dota吗？” 趁着比赛开始前十分钟，她忽然说起了曾经。 dt也有些好奇，看她。 “我看到过国际dota论坛的一篇文章，说中国网络太落后，整个竞技游戏根本不值一提，连我们上传的国内最高水平视频，都被说成是初学者游戏，”她看了眼主席台，“两年前，新加坡还把自己当作教科书，对我们指手划脚，看看今天，都不敢和我们分在一组。” 她低下头，把键盘和鼠标连接主办方提供的电脑：“dt，我虽然dota输给了你，可极品飞车不一定输给他们。” dt终于扬起嘴角，眼睛里难得都是笑意。 滑梯哈哈一笑：“看你的样子，是要拿我们团体冠军的第一块金牌了？” 艾情抬起头，戴上耳麦，比了个ok的手势。 在竞技赛场，即使你只有十几岁，却不能只叫嚷环境如何不公平，等待别人替你解决一切。 只有实力，才能漠视所有的不公。 前传:12／13／14 12. 她从来没打过一场决赛这么艰难，小组赛第一场就是去年的冠军。 极品飞车10的地图，她闭著眼睛都能画出来，可凡是能有资格坐在这个赛场上的选手，哪个不是对地图滚瓜烂熟？ 弯道，不停弯道，shift键几乎没有间断过。 每次都在险些碰到对手车身的时候，险险地擦过…… 好在她曾经用两个月时间，专门练习如何躲避撞击。去年，很多国内飞车选手都夭折在国际赛场，都因为不熟悉比赛规则。 在国内撞翻对手的车，绝对要重赛。 可在wcg赛场，故意撞车也是战术。 当她左手离开键盘时，竟然有些发酸。 这才是第一场，第一场就已经是险胜，她咬牙切齿看了眼下场小组赛的新加坡选手，收好所有的东西，走下了场。 小组赛，半决赛，决赛。 还有整个半天要撑过去…… “我给你看个帖子，”滑梯笑著转过笔记本电脑，用最轻松的状态给她缓解压力，“昨天有人拍了你，发到cs论坛了。” 艾情把书包放在脚边，坐下来细看电脑屏幕。 竟然昨天自己昏昏欲睡，趴在前排座椅椅背上的侧面照，标题倒是很唬人“远古英雄传说：狗狗惊现wcg亚锦赛”。 远古…… 艾情哭笑不得，看了眼滑梯：“我怎么都成远古传说了。” 滑梯点头，眯眯笑：“化石级玩家。” …… 艾情看了眼大屏幕，下场小组赛还没有开始，还有很多时间可以休息，这才彻底拿过笔记本，看帖子的讲解。 大意不过国内第一代的cs强队的介绍史。 “那一年，solo，狗狗，gun等选手成为cs第一代偶像级选手，整个战队几乎横扫了国内一切cs赛事，成为当仁不让的王者……” 滑梯故意念着内容，她攥着拳头，作势打他时，他才笑著告饶：“我记得当时我还是游戏比赛的专业解说，后来也被你们拖下水了。” 艾情也想起三年，那个大多数玩家还是玩票的时代。 战队这种名词，绝对是罕见的。 她边感叹刚才十八岁就成了‘远古传说’，边随手翻看着帖子的回复。 没想到二十几楼开始，竟蹦出了无数八卦爆料。都是借着这个帖子，八卦当时几个战队的猛料，什么假赛、偶像选手私生活混乱之类的……她看了几分钟就忍不住笑了，简直比天涯八卦版的娱乐圈爆料贴还精彩。 可到后来，却不知是谁，开始猛爆solo的私生活。 或许是因为他是难得转行，还能如此夺目的人，自然更有光环。 有个很简短的回复，提到了他的私生女…… 艾情马上把电脑递回去，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等到和滑梯聊了会儿，她才发现始终沉默的dt睡着了。因为帽子压得很低，就他身边的滑梯都没发现。 艾情笑著侧弯腰，看了看他睡着的脸。 漂亮的线条，绝对有做优质偶像选手的潜质。估计是昨晚训练的太累了，竟就这么在赛场明目张胆地睡觉，还真是……不知道早起来干什么。 13. 艾情直起腰，对滑梯用口型说：要不要让他回去睡觉？ 滑梯摇头笑：就让他这么睡吧。 结果dt这一觉，直接睡到了艾情结束最后的决赛。她被无数媒体围在场中，和对手接受各种□□短炮、闪光灯袭击的时候，看到dt和滑梯站在远处等着自己，忽然就心血来潮，举起脖子上的金牌亲了亲。 滑梯马上心领神会，竖起大拇指。 dt也看着她，很快笑了。 因为第一块金牌，整个中国团队决定胡吃海塞一顿，以示庆祝。 出钱的人自然是艾情。鉴于她的确是今天最风光的人，只能咬咬牙在奖金不知何时能领到的赤字状态下，跟着一帮人直接坐地铁到了city hall。 十一个人一出地铁就兴奋了，各自从书包、裤子口袋里摸出相机，连地铁口的喷泉都拍了好多张，俨然青少年旅行团队。 艾情忘了拿相机，看他们照的太happy，就好心充当了摄影师，不停给各个人留影纪念。滑梯靠在她边上，感叹了句：“拍吧拍吧，说不定都过了这届亚锦赛就上岸，好好读书去了。再好的技术，也抵不上现实啊～” 艾情按下快门，瞥了他一眼：“说不定这里有职业新星呢。” “你说dt？” “你好像特别喜欢他？”艾情看了眼相片，很模糊……只能对着好不容易凹出四个字母的男孩们龇牙一笑：“再来一次……手抖了……” 四个人哀怨搥胸，继续凹造型。 “很喜欢，我恨不得把他一起带走，可是抢不过solo。” 艾情噢了声，蹲在地上，试图以仰拍的方式让几个大男孩身材高大些。 因为裙子长，下摆虽然都被卷起来，却还有一侧落到了地面上，比起前面四个男孩的搞怪，她这个姿势倒是很漂亮的构图。 滑梯微眯起眼睛，没再说什么。 当初他还是解说员的时候，第一次见艾情，她还是中短发，每打完一场比赛，都会趴在键盘旁边，头枕着手臂，去和身边的solo低声说话。 那时候她只有十五岁，比赛激烈时，整个脸颊都能红起来，被很多粉丝昵称为"苹果狗"。或许她自己根本不知道，她所有抓拍大多是不笑的，只有和solo一起，完全两样。 “那是什么？”她把相机还给了几个人，忽然发现走过两个小女孩，手里拿着似乎是面包，又似乎是夹了什么东西的食物，总之很奇怪。 “冷饮。”始终旁观的dt，冷不丁冒了句。 艾情仔细看了眼：“外面是面包片？” dt嗯了声：“里面是冰砖。” “你吃过？”她回头看他，边问边提起长裙下摆，在膝盖上打了个结，彻底变成了超短裙。 dt沉默了会儿，点点头。 “好吃吗？” 他又沉默了，艾情盯着他，倒是对问题本身没什么兴趣了，只是觉得能引导他多说几个字，实在是太有成就感了。 于是就在她不良的目光里，dt终于又打破沉默，很认真地问她：“想吃吗？” 嗯？ …… “那就……试试吧。” 14. 由于艾情孜孜不倦的好奇心，dt竟然很自觉地买了十一块那种面包冰砖的冷饮，请大家先开了荤。所有人都崇拜地看着艾情，更引发了她对引导dt说话的乐趣。 一行人一路往摩天轮方向走，艾情就吃着冰砖，有意在dt身边说话。 “你看那个建筑，外边像是有一层刺，还是半圆形的，你觉得像不像什么东西……” “榴莲壳。”dt抬头看了眼。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玩竞技的？” “十二岁。” “准备做职业吗？一直玩dota？还是想要等什么新游戏出来？” “还没想好。” 她开始还觉得有趣，后来说到职业，就开始不自觉地认真起来。 “很多人有精力都是两个项目一起，比如魔兽和星际，以后你比赛多了会发现这样好处多多，比如一个游戏被时代淘汰了，还有个备选。如果足够强大，两个游戏同时参加世界巡回比赛，每一站都拿奖金，不到二十岁你就是有钱阶级了。” dt没说话。 艾情吃完冰砖，还想说什么，又觉得自己实在有些太殷勤，准备慢走两步，和滑梯商讨去哪里吃饭的时候，dt忽然又出了声：“你呢？” “我？”她想了想，“还不知道，可能继续，可能不继续。” 然后，他又不说话了。 众人选了很久，却因为难得来一次新加坡，都没有强烈坐下吃东西的欲望，就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足足排了一个多小时，才真的坐上摩天轮。 艾情趴在玻璃上，看了半天的夜景，身边不停有人以各种姿势摆拍，难免叽叽喳喳吵得人头疼。她回过头时，dt正被几个人轮流做着背景，整个城市的夜景就在他身后，勾成一道很暗的光影。 这个座舱里，不止是他们，还有很多游客，看着他们这些学生样的人，难免闲聊追问是做什么的，大多以为他们是暑期的学生旅行。面包一本正经地讲解着电子竞技大赛，把一帮大人们说的瞠目结舌，要说玩游戏，很多人都玩，可是有意愿玩到这种程度的人还是寥寥无几的。 “那个，”面包自豪地指了指艾情，“就是今年亚洲极品飞车的冠军。” 齐刷刷的目光投来，艾情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脸红了。 于是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成了合影对象，有的是真有热情，有的是凑热闹，还有是看着艾情长得漂亮，不照白不照……最后连滑梯也凑热闹，拿出相机，递给那个女孩：“给我们三个照一张。” 滑梯说完，摘下dt的帽子，揽住了他的肩膀：“小伙子长得标致，就该多露露脸。” 他有戴帽子的习惯，基本除了刚洗完澡，都会戴上cap帽，遮住大半张脸。此时猛地被摘下来，连他战队的自己人都不大习惯，连连起哄，道队长真美貌什么的…… 他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下：“男人不靠脸，靠的是技术。” 本来说得一本正经，可马上引来了更大的起哄声。 他最后只好作罢，一声不吭地当作什么都没说。 滑梯笑著把帽子随手扣在艾情头上，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肩，三个人就这么紧靠在一起，背对着灯火阑珊的夜色，留住了这个画面。 晚上到渡假村的时候，主办方很快送来抽签的时间。 因为是电脑抽签，所以第三天的dota比赛，要在明天就抽签决定分组。主办方给出了一个网址，让所有战队的负责人都采取登录方式，查询最后结果。 艾情主项目是dota，自然也紧张这次的分组。 几个人凑在dt电脑上等了很久，终于刷出了分组的排序，是泰国。 “泰国是去年亚锦赛亚军，”艾情看dt，“有没有去年比赛的视频？我记得他们的战术很变态，4保1，能活活把你拖死。” dt似乎在思考，随手点开一个文件夹，快速查找着需要的资料。 艾情也仔细盯着他的上百个文件夹，忽然就扫过一个名字，微怔住，看了dt一眼。 “苹果狗”，这是她的名字。 dt像是没有察觉，很快掠过了这个文件夹，眼睛始终盯着屏幕，没有移开过视线。 前传:15／16／17 15. 艾情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有深想。 毕竟在这个圈子，很多人都精通两个以上的游戏，存一些以前她的视频也不奇怪。毕竟那个年代，她也算是勇于吃螃蟹的人。 后来回到房间里，她累得不行了，直接趴在床上睡了过去。 等到半夜三四点醒过来的时候，合住的那个小女孩刚才进门，正悄悄地脱掉鞋，准备去洗澡。艾情懒懒地抱住被子，哑着声音问：“dt决定用什么战术了？” 小女孩看她醒着，这才松口气，精疲力尽坐在床上：“最耗精神的战术。” “纯gank？” 小女孩点点头。 艾情长吁口气，gank是dota里最刺激的地方。 gank与反gank，偷袭与反偷袭，几个人忽然默契的从阴影地带出现，三四秒钟杀掉对手后消失。犀利的gank，能彻底改变比赛节奏，用令人窒息的偷袭让对手溃败…… 她个人最喜欢看gank为主的比赛视频，尤其是俄罗斯的战队。 激烈诡异程度，绝对不比美国枪战片逊色。 这次泰国的战术就是gank4保1，如果是保守一点儿的做法，平稳的战术也应该不错……艾情琢磨了半天，等到小女孩冲凉完，走出浴室的时候，才感叹了句：“后天绝对是最精彩的一天。” 一方进攻，另一方防守的比赛看的多了。 当gank遭遇gank，两方都是疯狂进攻厮杀的比赛，光是想想就让人热血沸腾。 第二天是fifa足球和3d桌球，还有滑梯的星际争霸。 艾情起床的时候，正好能赶上滑梯的比赛时间，随便穿了短袖和牛仔热裤就跑到了会场。大屏幕前的两个职业解说正在笑著和滑梯聊天，问滑梯去德国的俱乐部是不是要换项目了？滑梯叼着根烟，笑眯眯地不说话。 艾情在远处挥了挥了手，滑梯刚才看到她，就有两个个头很高的人在她旁边，很随意礼貌地say hello。艾情笑了笑，等到他们自我介绍后，才惊讶地发现竟然是北欧的豪门战队成员，好在她一直念的是外国语大学的附中，交流还不成障碍。 “你是中国人？还是韩国人？”蓝眼睛的帅哥用很慢地语速问她，“不好意思，我不太分得清亚洲人的面孔。” “没关系，我是中国人。”艾情笑了笑。 北欧是cs最繁荣的地方，半数以上的巨星云集之地，所以她一听两个人是挪威和瑞典的，马上就有了好感。 只不过，是什么让他们来看亚锦赛？ “噢～”挪威帅哥了然点头，“那你认识dt吗？” 艾情诧异点头：“他是中国团队的成员，dota项目选手。你们认识他？” “我们俱乐部想要组建亚洲团队，就是dota项目，有人特别推荐了他，”另一个始终不说话的瑞典人，忽然开口问，“你能带我们去见他吗？” 16. 于是，艾情没有看成滑梯的比赛，反倒是带着两个帅哥去见了dt。 或许是因为昨天训练的比较晚，艾情敲开他房门的时候，dt还没睡醒，头发柔柔地服贴在额头前，看了他们足足三秒，才对两个北欧人用简单的hi打了招呼。 艾情简短介绍后，三个人不用几句话就熟悉起来。 竞技选手就是这种脾气，外人看过去都有骄傲孤僻什么的，可真接触了，却都像长不大的孩子。dt从冰柜里拿出几罐可乐，扔给两个人，三个人很快就聊起了cs。 因为年纪不大，又是黄种人，他没有这两个二十几岁的男人高。 可站在一起的时候，却也不是显得很单薄。 唯一令艾情没想到的是，dt的英文很母语化，还和那两个瑞典挪威人一样，带了稍许的北欧口音。她以前看cs那些北欧豪门战队接受采访时，就很爱听他们说话，明明衣着神色都有些冷漠，偏偏就说话的时候，尾音有些上扬，可爱的不行。 现在倒是现场版的了。 艾情坐在沙发上，看他们三个在阳台的日光下说话。 那个挪威帅哥忽然就回头，看了她一眼，说了个词——“frigg”。 frigg 艾情觉得这个词很熟，一时想不起来，dt似乎是笑了笑，犹豫着点了下头。 “2v2，”那个挪威帅哥莫名来了兴致，走进屋子里，开始从双肩包里拿出全套电脑用具，“有没有兴趣来场友谊赛？” “cs？ dota” “cs，”挪威帅哥坦然一笑，“我dota水平很差。” 能和cs最强区域的选手打场比赛，艾情自然不肯放过，尤其是那天看到solo和dt让三个职业选手出局的比赛后，她早就想要试试这种感觉了。 艾情很痛快答应下来，回房间拿了自己的笔记本过来。 抽取队友时，艾情又一次和dt成了对手。 冰山瑞典人和沉默寡言的dt搭档，艾情则和挪威帅哥成了盟友。 戴上耳麦之前，冰山一样的瑞典人忽然说，既然是比赛日，总要有输赢的惩罚。挪威帅哥马上笑呵呵说好啊，然后指着一盘子水果说，谁输了就吃了那些水果。 瑞典人立刻否决：“no，push－up，200。” 说完，马上又补了句不许开冷气…… 俯卧撑？！ 还不许开冷气？艾情悲苦地看了眼挪威帅哥。 后者乐呵呵一笑，给了个v的手势，挽起袖子，戴上耳麦。 17. 最后，当dt团队人抱着电脑来训练的时候，都看到了历史性的一幕。 dt和瑞典人正在地板上做俯卧撑。 两个人都是表情缺乏的人，除了机械性的动作，只有汗水不停从脸上流下来，顺着下颚滴落在地板上。由于不开冷气的变态要求，两个人都在开始前脱了上衣。刚才到一百多个的时候，背上都浮了层汗，在日光下显得水光淋淋的。 “123，124，125……”挪威帅哥很激动地拿了个椅子，坐在两个人面前计数。 艾情倒是有些担心，两百个俯卧撑下来，明天的比赛还不知道能不能吃得消。 因为dt团队都是dotaer，又都是不大的孩子，对这两个北欧外来人员一点儿都不熟悉，所以只是瞠目结舌地看着两个人做完200个俯卧撑，才尴尬地叫了几声队长。dt拿起床上的半袖，胡乱擦了会儿：“等我十分钟，我冲个凉水澡……” 众人点点头，目送他走进浴室，又齐齐去看艾情。 艾情有些心虚地笑笑：“这两个是北欧的cs选手，sk战队的。” 挪威帅哥显然心境大好，用刚才学会的中文说了句“你好。” 团队里的小女孩因为迷solo，对cs也比较关注，很夸张地倒吸口气：“豪门啊，难道我们队长要嫁入豪门了？” …… 挪威帅哥微笑著，却是一脸茫然看艾情。 艾情低声翻译了过去，挪威帅哥马上点头，说他们很有兴趣邀请dt以sk的名义组建亚洲dota战队。艾情又很尽责地把这句话翻译了回去，众人又是一阵长吁短叹，纷纷看向浴室方向。 十五岁的年纪，先是引来了中国最好的俱乐部，现在又是北欧的豪门战队……寻常人这个年纪还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不一定清楚什么叫“未来”的时候，dt的职业生涯已经开始令人忌妒了。 两个北欧人和dt互相留下联系方式后，很快告辞而去，挪威人只是最后和艾情拥抱告别的时候，很开心地说了句，“frigg再会”。 艾情对这个称呼莫名其妙，很小声问dt：“什么是frigg？” “北欧神话里的爱之女神，弗丽嘉。”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dt比艾情略微高了一些，她看他的时候，只能抬高视线，恰好看到他有些不自然的表情，似乎是犹豫了会儿才说：“刚才说起为什么喜欢电竞，我告诉他们，是因为有一年夏天，我经过个地方，看到了一个女孩子的比赛。” 艾情从他的表情里，好像是懂了些，忽然有些不敢置信：“别告诉我，是我，你真的在三年前看到过我的比赛？广州的那场？” dt就着矿泉水瓶喝了口水，终于不得不承认地点了点头。 她的表情从惊愕开始，到最后终于忍不住扶着他的肩膀，笑出了声：“好吧，让中国顶级俱乐部和北欧豪门sk看上的人，竟然是被我影响才开始竞技游戏的，”她看dt的脸，很明显感觉他是真的不好意思了，才忍住继续取笑的欲望，很开心地追问他：“那为什么是frigg” dt沉默了会儿，才说：“或许是因为，是你让我爱上了电竞。” 他说这话时，是绝对认真的声音。 —— ＊科普（与正文无关）： gank：gangbang kill，dota游戏常用战术，在游戏中一个或几个人，对敌人进行偷袭、包抄、围杀，或者说以人数或技能优势有预谋的击杀对手以起到压制作用。俄罗斯顶级dota战队virtus.pro更以全地图压迫式gank而闻名世界。 前传:18／19 18. 第三天的下午，整个赛场外的观众席坐满了人。 艾情坐在观众席第一排，看着赛场内穿着黑色队服的五个人。这么多天的比赛，只有这个项目最让人期待。 指挥官，技战术，欲望和激情，略杀和配合，这是团队无法超越的魅力。 是独自站在高峰，还是并肩挑战极限？ solo选择了前者，而她似乎冥冥中走向了后者。 艾情看着五个人坐在台上，穿着统一的队服互相嘻笑怒骂交流的画面，莫名就能被感染。当初她结束了cs生涯，曾经沉寂了两年，就是因为没有找到让人满意的项目，直到dota在06年终于慢慢火热起来，才算找到了方向。 相对于独立在最顶端的项目，她更喜欢和队友通宵练习，在比赛过程中不停听到有人暴怒，有人亢奋，还有最后赢得胜利的欢呼，都让人情不自禁深陷其中。 比赛的主席台左边是泰国队，一律穿着深红色的短袖，另一侧就是dt战队的人，简简单单的纯黑色短袖队服。小姑娘虽然是替补，可也很自觉穿上队服，坐在艾情的左侧，紧张的一塌糊涂。 “上边的两个金牌解说员我都认识，”滑梯小声凑在艾情耳边，说，“都是学院派调调，不够简洁直白，碰上我这种dota门外汉，经常能听到睡着。” 艾情嗯了声，拆开一袋薯片，塞进嘴巴里：“学院派多好，从背景历史讲起，一场比赛下来这队里谁有女朋友都能知道……” “我一直没问过，你觉得dt怎么样？” “……”艾情看了他一眼，这问题怎么回答？ “个人水平？”滑梯看着主席台，没注意她的神色。 艾情心虚地松口气：“很好，天才。走位，出装，补刀，意识，合作，战术，没有缺点……”她虽然不想这么夸打败自己的人，但不得不感叹，“最主要的是他们战队很稳定，两年里没有换过新人，其实dota这种团体项目，配合度决定一切。个人能力再好，你也没能力一挑五，对不对？” “听起来的确是，”滑梯笑眯眯地摸了摸她的头发，“一会儿讲解就靠你了，我深刻觉得你比台上那两个按美金算时薪的人靠谱。” 艾情龇了龇牙，继续吃薯片。 第一场小组赛果然不出所料，犀利的gank战术，让正常比赛高潮叠起。 到中期的gank高潮，泰国人渐抵挡不住，坐在最外边的队长开始低声咆哮。艾情正低声给滑梯讲解刚才的画面，被杀的那个人已经扔掉鼠标，猛地站起来缓解情绪，过了会儿才缓缓坐下，继续握住鼠标战斗。 “看看，”艾情很亢奋地说，“那个被杀的人受不了了，就像我当初一样。dt永远都能出现在不可能的地点，迅速围杀，绝对不超过10秒。” 她边说，边往他的方向看去。 他坐在第二排最里边，基本只能透过几台电脑的缝隙，看到他的半张脸，微微抿着嘴唇，似乎很投入。 激进和全地图压制的战术，在分出胜负的一瞬，赢得了全场的掌声。 艾情听身后不停有人激动地问，那个中国队的队长是谁，忽然就想起他昨天说的话“是你让我爱上了电竞”，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很值得骄傲不是吗？ 无论日后退役去做什么，能有这么一刻赢得全场鼓掌喝彩，就应该不会后悔为竞技牺牲的所有一切。从她十四岁开始接触电子竞技开始，见过了太多太多的挫败放弃。 这个圈子始终蒙着一层乌云。因为他们所接触的，所用来比赛的都被叫做“游戏”。 不公，心酸，苦练。 在外人眼里只是沉迷不良游戏，可他们同样是运动员，和那些跳水、举重、短跑的运动员一样，在为中国拿奖牌…… 艾情觉得自己的感慨太多了，戴上耳机，开始随便拨着mp3里的音乐。 直到感觉有人在身边坐下，才回头看过去。 “是不是该感谢我？让你爱上电竞？”她摘下一侧耳机。 dt看着她。 “好，你想怎么谢？” 艾情视线飘过他，看向主席台上放着的五块金牌：“金牌，今天你拿下金牌，我们就是团体冠军。” “好。”dt抿起嘴角，权当是微笑。 他摘下自己的cap帽，随手扣在她的头上，回到了赛场。 19. 先是泰国的绝对绞杀，然后是香港、新加坡，还有最强悍的对手马来西亚。 当dt战队全体从椅子上战起身时，连他们的对手都起身，对这五个身穿黑色队服的少年投以敬佩的目光。 无论对gank的进攻流，还是稳扎稳打的团队，dt战队只有一种战术。 压制，全地图的绝对压制。 最后一场决赛，马来西亚对手甚至连一次高地都没有攻上来，就彻底被击溃，拱手让出了金牌。 所以最后因为帽子在艾情这里，他难得在闪光灯下露出了完整的脸，无论记者追问什么问题，只是点头，或者所幸没有反应。艾情在远处看着他拿着金牌的样子，忽然很好奇，他究竟是太骄傲而沉默，还是真的不善于表达？ 作为团体冠军，中国队意外地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其实这么多年口号是喊了不少，但等到真正做到了，倒是把所有人都弄得有些懵了。混乱的采访和颁奖后，他们回到房间的时候，已经有人准备了所有的庆功用具，低度的啤酒和冰块鲜花。 滑梯从冰桶下拿出了一个浅蓝色的信封，看了一眼后，递给了身后的艾情。 熟悉的字迹： 狗狗，祝贺你，还有你们。 solo 艾情低头看了会儿，才笑著把卡片塞给滑梯。 他是自己的初恋，几乎所有相关的记忆都和电竞有关。这几年，两个人进进退退的关系已经有些成了固定模式。她甚至想过结束电子竞技的生活，彻底平淡下来，没有集训，没有比赛，没有疯狂的粉丝，没有游戏迷的论坛热帖，没有无尽的报道、商业活动…… 总之，过十八岁该过的生活。 她从十几个冰桶里拿出啤酒，分给所有人的时候，dt这才姗姗而来。 几个人把冰桶搬到露台上，开始对着夜幕中的海岸，胡乱唱着歌。压力？他们从来不提到这两个字。似乎所有人都理所应当认为，游戏嘛，本身就是娱乐，能有什么压力？ 可谁能知道，为了适应游戏，他们连平时吃饭写字，都在锻炼自己的左手。 艾情怕冰块融化的太快，难以一直保持啤酒的口感，就把剩下的十几瓶啤酒拿到套间里面的冰柜前，一瓶瓶往里边放。 身后有人走近。 是dt。 艾情笑著看了他一眼：“谢谢你。” 他面带疑惑。 “我是说，谢谢你，让我们拿到了团体冠军，”艾情拿起一小瓶冰镇啤酒，用手掌按在大理石台边沿，磕掉了瓶盖，递给他，“其实这次是我该谢谢你，在我职业生涯的最后，拿到了一个团体冠军。” dt接过瓶子，没喝。 粉红色的mp3耳机挂在艾情的脖子上，她就像所有这个年龄段的女孩一样喜欢粉红、玫红这些颜色，清汤挂面的长发，脖子上的项链都是一颗微乎其微的粉红小骷髅。 没有什么不同，在赛场下的她真的没什么特别，只是个漂亮的女孩而已。 三年前他看到她的时候，是刚才回国，硬是被表哥开车载去看cs比赛。 那时候她还是短发，齐耳短发，显得眼睛很大。 在比赛的战队里，女孩少之又少，她几乎成为了全场的议论焦点。他从坐下来看比赛开始，后边的几个男孩就始终在说着她，说着“苹果狗”的名字，这是他第一次听到有人称赞女孩子，不是说如何漂亮，如何乖巧可人，如何成绩好。 而是：犀利，神一样的第六感，瞄准之王。 她甚至可以在使用□□后，在一片盲白中，仅凭第六感射杀对手。 他记得最后赢得比赛的那一瞬，她咬住下唇，笑著靠在身边solo的肩头，撒娇性地嘀咕着什么。巨大的欢呼声中，她没有了任何犀利，只是脸红红地和solo站起来，接受粉丝们的欢呼…… 他记得她在一段视频里，对美联社记者的话： “请不要叫我们玩家，我们和普通运动员一样，都是运动选手，”她在笑，左脸上有个很小巧的酒窝，“在网络游戏里，需要用时间、金钱来累积你的人物能力，但那只是你所操作的角色能力。而在电子竞技的世界里，每一场比赛都是从零开始，失败或是胜利，能决定的只有你真正的个人技术，哪怕你是首富的儿子，拿最好的键盘，用最好的主机，没有技术，没人会多看你一眼。只要你有技术，你就会令人尊重，甚至让全世界都以你的战术为范本，这就是电子竞技。” 十五岁年纪的女孩，说这样的话很有一种违和感。 让人感动的，违和感。 就是这种感觉，让他从一个对电竞毫无概念的人，到最后打进总决赛，坐在她面前。 只用了两年时间。 房间外，不知谁在露台起头，哼唱着国歌的声音。起先有人起哄，随后有人在大喊，总之是混乱的一塌糊涂，却也感动的一塌糊涂。 dt微低头，看着手里墨绿色的酒瓶说：“谢谢你，frigg。” 他相信，他会一直走下去，直到真正和她并肩作战，经历所有的失败或荣耀。 —— 前传完—— 第一卷:1／2／3 1. 阳光透过图书馆的玻璃照进来。 明媚，没有半分阴霾。 艾情托着下巴，看着面前的《宝石颜色成因》，手边还放着两外两本《宝石鉴定》、《宝石学鉴定仪器》。她身边的几个女孩好奇看了眼那些书，又看看她，低声说了两句话。 艾情暗叹口气。 早知道当初不选珠宝鉴定专业了。 在校园里简直被归类为奇葩，由于专业太过冷门，几乎没有什么人知道，本校还有一个正正经经颁发艺术学位的珠宝鉴定专业。 几个女孩小声嘀咕完，才开始说起学校里的很多活动，最后焦点聚集到了某个dota联赛。好像这次有企业办了个中国的dota联赛，为了引起商业反响，巡回赛都设在各大校园，而这个城市的赛场就在学校的图书馆五楼。 今天下午三点。 据说这个城市有二十六个战队，分别来自各大高校。 据说，其中有不少帅哥。 据说，获胜的队伍，可以参加全国总决赛。 “鉴别颜色的小型仪器有，分光镜、二色镜、滤色镜、紫外灯……”艾情有意念出声音，暗示这几个女孩，她们的声音已经吵到别人了……几个女孩依旧我行我素，她最后只能默默地收起书，离开了那个位子。 没想到下楼时，正好碰到参加比赛的人上楼。 各色的队服，双肩包，还有清一色的男生，难得几个女的领队。 她抱着书，好不容易从所有人中间穿过去的时候，忽然就有人叫了一声“狗狗”。艾情下意识回头，看见个大大的笑脸，表情惊喜的一塌糊涂：“狗狗，真的是你。” 艾情龇牙笑笑：“叫我艾情。” “艾情，”当年那个腼腆的面包，如今已经比她还要高一个头，彻底长大了，“我来参加比赛，你来观战？” “我在这里读大学，”艾情扬了扬手里的书，“珠宝鉴定。” “珠宝鉴定……好玩吗？” “很小众，”艾情神秘兮兮告诉他，“全国迄今为止注册鉴定师只有800多人。” 面包成功被唬住，目瞪口呆地夸赞她会挑专业，难怪放弃电竞。 艾情笑了笑，没接话。 因为故人的盛情邀约，艾情坐在会场的最后一排，看了一下午的电竞比赛。越来越多赞助商，越来越多高校联赛，就如同这场赞助商的开场白一样：如今电竞已不再是单纯的运动，而是商业活动。 2. 周末下午，寝室室友手舞足蹈讲笑话时，成功把一杯水泼到了新买的笔记本电脑上。 艾情被迫陪同，陪室友去电脑城修电脑。 因为是市中心的电脑城，周末自然是人山人海的。 室友又是个路痴，把整个三层楼走遍，也没有找到买电脑的那个商铺。 “我记得，店主是个很帅的帅哥，黑色短发，眼睛永远是笑弯弯的……”室友不停口述着店主的样貌特征，艾情听得是哭笑不得：“你是不是为了人家的脸，才买了这个电脑？” “当然不是，”室友一副做贼心虚的表情，“我是崇拜他，我去的时候他正在和几个大帅哥看电脑，那个电脑超好看，logo我根本就不认识……是一个奇怪的外星人头，我听他们一直在谈论配制，简直，你不知道那个画面，超级让人热血 ，”室友越说越兴奋，“其实后来我想想，就是一个笔记本嘛，可从他们口里说出来，感觉就像是跑车一样……我本来还想凑热闹，价钱太贵，要几万，就放弃了。” 艾情听到这里，终于明白她说的是什么：“alienware。” “嗯？”室友没太明白。 “你说的笔记本，应该是叫‘外星人’，”艾情笑著安慰她，“就你平时看看电影，小说的需求，不需要用这么好的笔记本，这是游戏专用本。” “对，那个帅哥也这么说，”室友终于像找到知音，“我头一次觉得，男生说起和游戏有关的事情，感觉真帅，平时都觉得他们不务正业。” 艾情嗯了声：“其实，如果真是职业游戏选手，对配制要求更麻烦，连鼠标垫都有特别指定的牌子。” “艾情，”室友激动看她，“你和他说的一样。” 艾情没有再说下去，指了指她的电脑：“所以你准备怎么和他说？这种自己泼水上去的事故，一般人是不负责的。” “不知道……”室友心疼看着自己怀里的笔记本。 艾情刚想说什么，忽然看到一个店门口的人，非常非常眼熟。 直到那个人回过头的时候，才明白自己没有看错，两个人都有些愣住，然后还是他先缓过神，笑了。 “艾情，就是那个人，”室友长出口气，“总算找到了。” 艾情嗯了声。 看着五六步远的人。 他在笑，然后掐灭烟头，没有和她先说话，反倒问室友：“电脑出问题了？” 室友忙凑上去，开始坦诚自己做过了什么。 结果因为艾情的缘故，滑梯二话不说，把电脑拆开，仔仔细细里外检查了一遍。幸好垫着键盘膜，没有什么太大的损失。艾情坐在他店里，看着他陪室友边聊天边摆弄电脑，视线长久地落在他的左手上，根本就移不开。 直到电脑修好，室友才发现艾情和他关系非同一般，马上心领神会地让出空间，说什么趁机去逛逛街，把电脑和艾情都留在了店里。正好是午饭时间，滑梯拿起电话，问她：“我走不开，要不要叫些外卖，就在店里和我一起吃？” 艾情笑著点头。 他迅速拨了个电话，点了两份干炒牛河。 等到电话挂断，艾情才走过去，看着他的手问：“你手怎么了？” 3. 这么热的天气，还戴着一只黑色的手套。 手套很薄，衬出的是修长的五根手指，不知道还以为是耍帅而已。 可是本该在德国做职业选手的人，却在市中心的某个电脑城卖电脑……他的手就应该不止这么简单。 滑梯笑眯眯摸了下她的头发：“你是想学贞子吗？头发都留这么长了，”他比了比她的发梢，“到大腿了，不觉得麻烦？洗一次怎么也要半个小时？” “四十分钟，”艾情看他不回答自己，也没有再去戳他的痛处，“我现在也不需要每天十几个小时练习，有的是时间做闲事。” 他哑然而笑。 三年的时间。 好像真的改变了很多事情。 室友逛街不知道逛到了哪里，两个人吃完饭收拾完了，依旧不见踪影。 艾情就陪着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不痛不痒地都是生活琐碎八卦，丝毫不涉及任何电子竞技有关的话题。 期间有人来买电脑配件，也有人来修电脑。 第一卷:4／5／6 4. 三个人没想到一个女孩这么说。 黄毛很好笑看艾情：“你是说，跑跑卡丁车？” “cs，”艾情想了想，“三局两胜。” 她有两年多没有碰过游戏，平时最多无聊时，用vos消遣，就是那种把键盘当琴键一样的游戏……所以如果是三局两胜的话，还比较有把握。 “你女朋友挺逗的，”那个人看滑梯，“二对二？” 滑梯笑著从柜台下拿出个一模一样的电脑：“不，一对一，我是标准的纸上谈兵，从来不玩游戏。” “那如果我们赢了？” “如果你们赢了，我给你们退货。” 滑梯用路由器和网线给两台电脑联机，艾情坐在他身边，低声说：“你不要太相信我，我已经有两年没有碰过cs了。” 滑梯头都没抬，敲打着键盘，设置属性：“我也没指望你能三局全胜。那个人也是卖电脑的，在二楼有一个店铺，我和他的顾客大部分都是喜欢玩游戏的人，刚才我一看到他的脸，就做好了退货的准备，所以你不用有太大压力。” “恶性竞争？”艾情托着下巴，看他打开cs界面检测，“输了我不负责。” 滑梯抿唇笑笑，把其中一台电脑推给她：“没关系，你要是输了，退了的那个电脑，我就送给你了。” 艾情气的笑起来，踢了他一脚：“这么大诱惑，小心我故意输。” 滑梯轻扬眉，似笑非笑看她。 爱上过竞技的人，怎么可能轻易认输。 他们准备的时候，又有很多老顾客上门，看到这种架势都有些热血沸腾。 尤其其中一方还是个长发mm，更让人觉得有趣。 有不少人认出那个黄毛，低声议论着这是今年热门的战队队员。黄毛始终冷冰冰的，装作听不见，却在滑梯推给他电脑的时候，忽然对艾情说：“这样，我让着你，我只用狙击枪。” 在cs里，身上只能携带一把大枪。 冲锋枪是三十发子弹一个弹夹，狙击枪每一发子弹之间却要有间隔。所以，基本除了专业狙击手，都不会选择带这个枪。 艾情以前就是狙击手。 “好，”艾情接受了挑战，但没有接受让步，“我也用狙击枪。不如这样，开三局，刀局、手枪局，长枪局，长枪就用狙击枪。比赛时间一分钟。” 她说完这些话，黄毛就有些愣住了：“你一直玩这个？” 艾情摇摇头：“很久没玩了。” 两个人就坐在一个小圆桌的两边，滑梯靠在艾情这一侧站着，看着她打开游戏界面的时候，忽然低下头，摸着口袋里的烟……艾情像是有感觉一样，回头看了他一眼。 滑梯尴尬笑了笑。 她刚才平复下来的心情，就这么被彻底搅乱了。 可比赛还是要继续，艾情回过头，深吸口气，对着黄毛点了下头。 第一局，意外输了。 艾情遗憾地看了眼滑梯，左手下意识地熟悉着键盘。 很久，很久没碰了。 她没想到，她会输在第一局。 刀局是她最擅长的。可是刚才那一瞬的狭路相逢，竟然死在别人的匕首下，估计让solo他们看到，肯定会笑骂两句没出息。 眼前忽然被温热覆盖，陷入了一片漆黑。 滑梯遮住她的眼睛，说：“熟悉熟悉感觉。” 艾情笑了笑，摩挲着键盘的表面，将心一点点沉下来。 solo当初也是这样，每当她浮躁难耐的时候，都会用手遮住她的眼睛，让她随意地操控键盘，然后再低声和她讲解着地图。他总会再黑暗中，告诉她，已经走到了地图的哪个位置，敌人通常会习惯从哪里出来…… 艾情把滑梯的手拉下来：“好了。” 5. 如果说，第一局黄毛还算是险胜。 那么后两局，就是艾情一个人的表演赛。烟雾闪光后，对手没得到任何对枪和纠缠的机会，一枪爆头，干脆利索。 一分钟，结束了手枪和长枪局。 大楼里放着时下的流行音乐，空调不是很好，艾情松开鼠标时，手心都有些出了汗。 她左手手指下意识轻敲着键盘，莫名发了会儿呆，关掉游戏，指了指面前的这台电脑：“看起来，这个本子应该没什么问题。” 黄毛没吭声，显然也不打算再吭声。 “以后有问题随时欢迎，”艾情合上电脑，拔下电源线，递给那个故意闹事的人，“这本子手感不错，起码以前我没用到过这么好的。” 她这句话说完，围观那些人也好奇凑上来看。 相互嘀咕着神器啊，高端本啊什么的。 那个人接过笔记本电脑，也不好再说什么，拿起电脑就走了。 艾情这才长出口气：“吓死我了，果然这种东西，长久不用就不行了。” 滑梯眯起眼睛，也叹口气：“是不是忽然有那么一瞬，特别怀念一些东西？” “是啊，”艾情从他柜台旁边的小冰箱里拿出水，喝了口，“我忽然想起来，我们那年回国，我特别好命的升舱，第一次做了公务舱。真怀念，这两年再没这么好命了。” 其实她更怀念，那些在路上的日子， 怀念走下飞机，兴奋迎接的粉丝， 怀念大赛前调试装备， 怀念举牌抗议不公的勇气， 甚至还怀念曾在比赛途中住过的垃圾酒店， 最怀念的，是无论失败，还是成功后的那场放肆的庆功…… 艾情看着他，很惆怅地说了句：“有时候觉得，以前就像活在梦里，不需要有任何生活压力，忽然走出来了，却不适应真正的社会了。” “你现在的年纪，正应该是职业巅峰的时候，”滑梯忽然问她，“为什么不继续？” “咱们约法三章，”艾情拧上瓶盖，“互相不问这个问题。” “我很八卦的，”滑梯继续笑，笑得她有些发毛时，才低声问，“我记得那年，你是和那个小天才一起升舱的。” 艾情瞥了他一眼。 刚想说什么的时候，室友刚刚好好地出现，扑到艾情面前，挤眉弄眼地问她：“可以走了吗？要不我先回学校？” 艾情把电脑塞到她怀里，对滑梯说：“我刚才拿你手机，给我自己拨了个电话，这两周我都要考试，等考完再来找你。” 回去的路上，室友始终在问艾情，她是如何和这个帅哥店主认识的，是不是有奸情什么的，艾情只说是以前的邻居，靠在地铁一侧紧闭的门上，看着不停掠过的广告牌出神。 她记得很清楚，那个早晨到机场check in的时候，她和dt因为最后递出的护照，竟然就很好运地被升了舱。五个小时的飞行过程，其实dt没有和她说什么话，她有习惯性的晕机症状，只要一上交通工具就是不停昏睡……最后快降落时，还是dt把她叫醒的。 然后，他递给她一杯苹果汁。 “谢谢，”她接过来，润了润喉咙，问他：“落地后，你要转机去哪里？” “广州。” 她嗯了声：“希望以后还有机会再见面。” 其实她想说的是，希望他能在竞技的路上，继续走下去。 “会的。”他当时回答的很肯定。 她甚至还记得，帽檐的阴影下，他那双漆黑的眼睛。 只可惜，他没有做到。 6. 艾情经过了两周的考试，终于结束了大三生活。 整个大四，所有同学都会去珠宝公司，或者是地质局什么的实习。她毫无方向，在老爸的安排下，准备去本市的珠宝检测站实习。 总的来说，就是每天看一堆黄金白金，玛瑙钻石什么的。 照姐姐艾静的话就是，她马上就要过上比贵妇，还要贵妇的生活了。 她和姐姐是双胞胎，可是和她却完全不一样。 姐姐喜欢读书，在大三毕业的时候已经直接确定保送读中文系博士。唯一算和她爱好相贴近的，就是姐姐喜欢cos，喜欢参加各种动漫展，尤其喜欢cos成非常受欢迎的男人形象…… 她曾经不止一次陪姐姐参加动漫展，被人误认。 好在当初她迷上电子竞技的时候，姐姐还不是公众人物，否则不知道会闹出什么笑话。 这个暑假，动漫展就在广州。 姐姐早就存好了钱，一定要带着她一起去。 “我这次cos的是竞技人物，魔兽争霸里的造型，”姐姐把两个人的身份证递出去，换登机牌，“所以，我的苹果狗一定要陪着。” 工作人员听得有些诧异，看了眼姐姐：“如果要托运狗的话，需要先办检疫证。” …… 她很窘地看工作人员：“我们不托运狗，就这两个箱子。” “动漫展有竞技的表演赛，会不会有你认识的人？”姐姐侧头想了想，“可惜你退役了，那个年代的视频也没了，他们邀请我来参加动漫展的时候，我还特地问知道不知道苹果狗，都说不知道。” 艾情很沧桑地看了她一眼：“你看那些跳水的运动员，除了两个嫁入豪门的跳水皇后，谁还能留下名字？” 艾静感伤地拍拍她的额头：“没关系，我记得你。” 两个人到了白云机场，竟然还有姐姐的粉丝来接机。 姐姐谈笑风生和她那些粉丝聊天的时候，她就在一旁乖乖跟着。直到有个粉丝忽然指着一个方向说：“那个，就是这次来表演赛的人，真巧，和你们一班飞机。” 姐姐好奇看过去，她也就跟着看了一眼。 人流中，有个戴着无框眼镜的男孩走出来，背着双肩包，拉着一个硕大的箱子。 如果摘掉眼镜，很有些男生女相。 说直白些，就是长得像个漂亮姑娘…… “他是星际2的选手，”姐姐的粉丝，显然也是半个电竞的发烧友，“前两年solo不是换项目了吗？这两个人现在是中国星际2排名最高的人，我们一直觉得他和solo好般配～” ……腐女的力量，果然强大。 姐姐噢～了声，刻意看她：“提到solo，我倒是认识他的前女友噢。” 几个小女孩啊啊啊啊大叫几声，围着姐姐跳来跳去的：“真的？好看吗？我们就见过solo女儿的照片，觉得好漂亮啊。据说那个女儿是他十八岁的时候，他和游戏迷生的……是那个人吗？” “不是，”姐姐故意说的很慢很慢，“他前女友和我长得差不多，挺像的。” 艾情权当没听见，职业习惯地，对那个人很感兴趣：“他叫什么？” 竞技这两年井喷式发展，没想到这么快，就更迭了这么多陌生面孔。 “grunt。”有人回答。 同时，那个人似乎感觉到被人远观了，看了这里一眼，然后视线忽然停驻。在艾情和艾静之间，游移不定，似乎认识她们其中一个。 很在意的神情。 “grunt在看谁？”几个小女孩很惊讶，问姐姐。 姐姐不解看她。 “在看她，”她指了指姐姐，随口胡说了句，“他一直暗恋我姐姐。” 一堆小女孩目瞪口呆，姐姐也目瞪口呆。 远处的grunt显然不知道自己被如此误解，终于收回视线，走出了机场。 第一卷:7／8／9 7. 动漫展为期三天。 “这是动漫展，如果是游戏展会，你一定会兴奋的。前年游戏展的时候，有700多个coser参加，都是cos的游戏造型，”姐姐坐在台下休息，“可惜那时候你住院了，否则你参加的话，一定很兴奋。” 艾情穿着简单的白色短袖，洗的发白的牛仔裤，坐在穿着厚重衣服的姐姐身边，听她低声说着，却总觉得另一侧表演嘉宾那里，有人始终在看着她们。 她看过去的时候，grunt恰好站起来，走上了表演台。 大屏幕同一时间，切出了游戏界面。 星际1是电子竞技的起源。 老一代电竞高手都是从星际1开始，再先后转行到cs和魔兽争霸等等游戏。可惜星际1大热的时候，她年纪还小，而当她真正开始电竞生涯，星际1已彻底没落。 等到她淡出后，星际2却忽然问世，短短一年，已经成为各大世界赛事的必备项目。 而solo也只用一年，再次问鼎榜首。 “我记得你第一次比赛的时候，在一个挺破的网吧，又热又挤，”姐姐忽然说，“现在条件真的好了不少，那么多比赛，玩竞技的人就像明星一样，还有这种表演赛和走秀，风光的不行。这个grunt应该和你差不多大，如果让你玩星际2，你会不会超过他？” “我不适合个人项目，”艾情看着主席台上的grunt：“不过，有个电竞天才应该可以，可惜自从上次和我参加亚锦赛以后，那个人就没再继续了。” 姐姐很是感兴趣：“除了solo，第一次听你夸别人。” “他和solo不一样，”艾情认真地说，“solo给人的感觉是，永远很有把握，永远值得信任。那个人是……我想象不到，他失败会是什么样子。” 包括那次，他连着做了200个俯卧撑那次，她都觉得dt是有意认输的。 两个人说话的时候，表演赛已经开始了。 恢宏磅礡的背景音，华丽的3d画面，毫不留情的大范围绞杀。短短十分钟，她的心跳已经不由自主地随着比赛节奏，加速了不少。 连姐姐这种纯门外汉也看得激动不已：“他怎么样？和你刚才说的人比？” “个性尖锐，纯进攻型选手，如果是对手，估计……很难缠。” 艾情一瞬不瞬看着台上。 这是个危险型的选手，无法掌控，很少见。 姐姐忽然问她：“你还没有打过世界比赛，只到过亚锦赛，甘心吗？” 甘心吗？ 像是另一个自己在问。 她沉默了几秒：“甘心，我马上就天天看珠宝玉石了，不要耽误我发财。” “solo啊solo，”姐姐低声感叹，“他还是顶尖高手，你就已经退役了。我每次看你拨到电竞的节目，就挪不开的眼睛，真心疼。如果不是两年前——” “我已经两年没见他了，而且，那件事和他没关系。” 艾情继续看台上，结束了这场对话。 8. 表演赛结束后，几个记者都开始围住grunt采访。 问题没什么新奇的，都不过是拿他和solo做比较。 solo就像是电竞界的一个神话，涉猎诸多项目，无一不专精，这么多年总会被人拿来做标版。只可惜面前这个人，似乎不是很卖面子。 “solo就像是个神话，可神话终有结束的一天，就像很多北欧的cs的职业选手，很多都是被重金买入俱乐部，可是一但体力精力走了下坡，就会立刻被踢出局，”grunt的说话声音很清晰，有种耐人寻味的暗示，“通常这种在顶级俱乐部呆过的人，一但离开，又接受不了二流战队，最后也只能退役了。” 三个记者都有些噎住，一时接不上话。 艾情也听得诧异，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人说这种话。 “当然，在大陆竞技的前十年，他的确是不可超越的。我如果是他，就会趁着巅峰时代退出，以免晚节不保。” grunt背上双肩包，向体育馆外走去。 “真是个毒舌，”姐姐在她身边感叹，“可怎么狂的这么可爱呢。” 她很是无语，看了眼姐姐。 展会结束后，所有人都耐不住寂寞，订了ktv包房继续闹腾。 艾情和他们都不是很熟，只能坐在角落里，看着一帮人抢着话筒，正百无聊赖地准备找个借口回酒店时，门忽然就被推开，进来了几个人。 是迟到的几个人，唯一让人意外的是，grunt也在其中。 他边走，边侧头听着身边的一个女孩说话，却在看到唱歌的姐姐时，停住了脚步。 “怎么，想认识谁？”grunt身边的女孩开了句玩笑。 他蹙眉，看着艾情和拿着话筒的姐姐：“我也不知道，我认识的到底是谁。” 那个女孩笑了声，指了指艾静：“这个是姐姐，中文系的大才女，艾静，”说完，又指了指她，“那个是妹妹，艾情，据说曾经和你一样，是个竞技爱好者。” 艾情礼貌性地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应该不止是竞技爱好者，”grunt终于将视线锁定在艾情身上：“如果没有记错，她是六年前国内第一cs战队的狙击手，三年前dota联赛中国区亚军战队的主力，同年，wcg亚锦赛极品飞车的冠军。” “哇噢～” 话还没说完，包房就涌起了无数赞叹声。 高高低低，各种羡慕嫉妒。 虽然这里的都不是竞技选手，可这一连串的“第一战队”、“狙击手”、“中国区亚军”、“亚锦赛冠军”，都被用来形容同一个人，光是听听就足够震撼了。 9. 好在grunt除了那段话之外，再没有说什么特别的。 他和艾情一样，在这个房间里也是小众异类，自然就挨着艾情坐了下来。 整晚的时间，他只点了一首歌。 前奏响起时，整个包房忽然就安静下来，不同于之前叮当乱响的时下流行音乐，竟然是詹姆斯布朗特的《you’re beautiful》。唱腔低沉，本就是很忧郁的一首歌，加上这种唱腔，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等到他放下话筒时，姐姐很兴奋地攥了下艾情的手。 “唱的真好，”她也是由衷感叹，“你喜欢詹姆斯布朗特？” “我以前女朋友很喜欢布朗特，”grunt把话筒放到桌上，微弯了一双眼睛，让人分不出话里的真假，“她喜欢听我唱，我就顺便学了。” 艾情没想到他忽然说起个人问题，不知道回什么。 好在他也没说下去的欲望。 倒是姐姐很快扯了下她的胳膊，用口型说：不止狂的可爱，还很宠女朋友啊。 艾情扭头看姐姐，也无声道：你不会看上他了吧？ 姐姐目光闪烁了半天，很快点了点头。 回去的路上，只有grunt和她们住的是同一间酒店，自然搭的是一辆出租车。姐姐从头到尾都表现的淑女万分，等到一回到房间，马上就很激动地拽住她：“我真的喜欢他，真的。” “我说你怎么一晚上都坐立不安，”她啼笑皆非看着姐姐：“连他真名都不知道，你不觉得很不靠谱吗？” “可我第一眼看见他，就心跳加速。就像你第一次看到solo。” …… 艾情一瞬间沉默了。 很多很多的画面，来不及抑制，就疯狂地涌出来。 她记得第一次见到solo，是十四岁那年。家里断了网，她和姐姐闲的无聊，只好去网吧消磨时间。她记得当时正在玩连连看，忽然就听见一个男孩在说话，声音很好听。 控制不住回头偷看时， solo正一只手肘撑在门口吧台上，和网吧老板说话，从眼睛到表情，都是满满的笑意，仿佛盛夏日光，明媚耀眼。 当时的自己就像着魔一样，马上扯住姐姐的胳膊：“艾静艾静，快看那个男生。” 因为戴着耳机，甚至忘了控制说话的音量，姐姐还没来得及回头，solo就已经看向了她…… 走廊的灯没有开。 她在暗处，低头脱掉帆布鞋，光着脚进了洗手间，拧开水龙头，捧了一把水扑在脸上。 冰凉的触感，很快就压下了所有的记忆。 她扯下毛巾说：“玩竞技的男人不好，非职业的完全没前途，职业的就和运动员一样，生活单调的只有训练。你最后会很痛苦的，对他们来说只有队友才是亲人，女朋友什么的全是外人。” 她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再说以后介绍自己男朋友，人家都说我老公是银行业的，我老公是公务员的，你说什么？你说我男朋友是玩游戏的？” “我不介意，”姐姐靠在洗手间门口，咬着嘴唇笑了会儿，又忽然看她：“说真的，你后悔过吗？” “不知道，有时候挺后悔，有时候又觉得难得这么执着过一件事，挺好的。不过，一入竞技误终身倒是真的，”她走进房间里，看了眼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尤其到达过顶峰的人，估计很难适应平淡生活。” 屏幕右下角有1封新邮件提示。 这个邮箱是以前用的，订购了大量的竞技新闻，她一直没舍得废弃。 打开邮箱，果然又是国际比赛的新闻。 “wcg2010中国区预选赛接近尾声。 wcg2010中国区预选赛已结束13站，而最后两站，广州和成都的比赛将于这个周末进行。在这预选赛的收关阶段，wcg官方宣布了今年中国区总决赛的举办时间为7月23—25日，地点仍旧是上海。” 接下来是很长的一串出线名单。 她看的时候，姐姐也凑过来，指着grunt的名字：“去看比赛？正好就在广州。” 艾情没吭声。 这种比赛，可能会看到许多熟悉的脸。 第一卷:10／11／12 10. 艾静和她说半天好话，她也没有答应。 等到姐姐失望地去洗澡的时候，她才认真看那封邮件。出线名单里，solo的名字理所当然地出现在北京赛区的魔兽3项目里。毕竟星际2是刚才出来的比赛，四大国际赛事还是表演赛阶段，所以那些参与星际2的选手，大多都在维持老项目，solo也是如此。 既然他已经在北京出现，不出意外的话，不会来广州。 后来的两天游戏展会，grunt没有再出现，估计是为了备战中国区的广州预算赛，他已经提前进入了练习阶段。展会结束在星期四，她看着姐姐整天魂不守舍的样子，忽然有些心软，终于在收拾行李要离开酒店的时候说：“看在你多年这么照顾我的面子上，我陪你去看比赛。” 艾静不敢置信地看她：“真的？你不怕见到solo？” 其实这么多天艾静没有再提这件事，也是因为怕她见到solo，就是再如何心动，却不敢触碰她的底线。她彻底放弃竞技，就是为了彻底和solo隔绝，不再见面。 “真的，”她重新打开行李箱，把所有东西又放回了原位，“他参加的北京赛区的预算赛，不会出现在广州。而且这三年大多数人都退役了，不会有多少认识的脸，”她说完，很有信心地指着艾静的脸，“再说有你在，实在太适合混淆视听了。” 因为这个决定，两个人在广州多留了一天。 晚上大部队都离开了，只剩她们两个无所事事地留在酒店里，因为所有人以各种几近危言耸听的话，嘱咐她们千万不要天黑后出门，两个人连晚饭都是煮的泡面。 她挑着面，一口口吃的时候，姐姐忽然问她：“你要不要去慰问grunt？” 一口面呛在喉咙里，险些把她咳死。 等到接过姐姐递来的面巾纸，她才擦着眼泪和嘴巴说：“以前辈的身份去慰问吗？我和他根本就不是一个年代的人，人家玩的是3d画面……” 女人真可怕。 恋爱起来简直不是人。 姐姐眯起眼睛，用和她90％相似的脸，做着很失望的表情。 她闷头吃了两分钟，抬头看，姐姐的表情依旧维持原样，没有半点儿变化。她终于被看的没了食欲，放下纸碗：“下半年的衣服，全部你洗，我实习迟到的时候，你要负责出钱给我打车……还有一个条件，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艾静大义凛然点头。 …… 她随手拿了件短袖和沙滩裤套上：“你要我以什么方式去慰问？我姐姐很喜欢你？如果不介意又没女朋友的话，请不要大意地收了吧？” 姐姐险些把她裤子扯下来：“当然说，你想要和他对战一局什么的，除了这个，你能想到什么话题和他扯上关系吗？” “我不会星际2，”她坦白自己的弱项，“星际1倒是玩过，不过水平很差，甚至还不如业余选手……你让我这种水平的去挑战他？” 估计grunt的粉丝知道，一人一口口水都能把自己淹死…… 11. 不过既然已经答应，艾静也绝对不会放过她。 grunt打开房门的时候，她当真抱着一个电脑：“想和你来场友谊赛。” “cs？”grunt靠在门边沿，虽然在回答她的话，倒是很意外地看着艾静。 艾情看他的神情，一瞬间就明白了。 有些好笑地喃喃了句：“你们都曲径通幽了，还要我打什么太极？” grunt当作没听见，让出了半个走道的空间：“进来吧。” 两个人走进去，发现他房间真是乱的可以，在机场看到的那个硕大的行李箱是被打开的，里边都是电脑配件……艾情扫了几眼，在众多配件中还是能辨认出几个的，只不过光是这几个就是顶级的了。 尤其床上还扔着四五个笔记本电脑。 看来这个高手不止是高手，还是绝对的发烧友。 而且，房间里还不只一个人。 有个头发极短，看起来有些文痞气质的男孩站起来，看了眼艾情，又看了眼艾静：“grunt，你竟然认识苹果狗……”他手里还拿着一本生物书，非常感兴趣地看着两个人，“我只看过狗狗的视频，分不出来是哪个，可以自我介绍下吗？” “是我。”艾情说。 “久仰大名，”那个男孩终于放下书，站起来，郑重对她伸出手，“我也是星际2的选手，97。”艾情没想到他这么郑重，示意性握了下，好奇问他：“你这名字……是为了庆祝香港回归吗？” 97笑起来，竟然脸上有两个明显的酒窝，可爱到不行：“是啊，我就是香港回归十周年开始电竞的，我记得那年，你在亚锦赛拿了赛车冠军。” “好久了。”艾情觉得面前人应该和自己差不多大，却莫名有种沧桑感。 “为什么不继续下去呢？我还想你应该转职业的，可到最后却没消息了。” 艾情没有正面回答，打了两句太极，就把电脑放在开放式客厅的写字台上。 “我电脑没有装cs，”grunt从床上拿起一个，“我用我朋友的和你试试。” 97诧异看grunt：“你和苹果狗玩这个，稳输啊。” 她本来就不是认真来友谊赛的，被人猛地这么一说，更不自在了，只是按下开机键，说：“我这两年，只碰过一次cs，早就不知道退步多少了。” 97长出口气：“那他还算勉强有点希望……” …… 艾情从没见过这样的损友，很同情地看了眼grunt。 他基本已经不搭理97，把那个笔记本电脑放到桌上，一只手撑在电脑旁，另一只手就势抠下了空格键：“不用跳跃键，”随后又抠下了1、2、3、4和r键，“不能中途换枪，没有任何烟雾闪光弹。怎么样？” 他说话的时候，嘴角总是有个漂亮的弧度。 锋芒毕露。 “ok，”艾情倒是很感兴趣这种玩法，抠掉了这几个键盘，最后连s键也随手拿了下来，“后退键也可以不要。” 12. 还是老规矩，三局两胜。 因为行动键的限制，不能跳跃和后退，这是一场只有攻击的战局。两个人只能用听力来判别对方的存在，只要露面，就是死局。 97煞有介事地打开罐可乐，刚才喝了不一会儿，全盘比赛就结束了。 三局两胜，她成功拿下两局。 可惜的是，因为习惯性动作，即使拿掉了键盘，她也下意识地碰到了后退键：“我违规了，所以你要不要再补一局？” “不用，输给你没什么丢人的。”grunt站起来，随手拿起桌上的一个苹果，用自己身上的水果刀削起来。 很快一层薄薄的果皮就掉下来，他切成了几份。 用牙签叉住其中一个，竟然直接递给了艾静。 艾静有些惊讶，甚至难得有些不知所措。 但只是那么一瞬后，就坦然接过来：“谢谢。” grunt笑笑，把另外几块放到瓷盘里，推给她和97，自己则用手拿起一块吃起来。 四个人都不是很熟，自然也没什么特别的话说。好在有电子竞技这个话题，艾静也算是跟着她这么多年耳濡目染，到也算是97和grunt有话题，聊了好一会儿，才有些奇怪看着床上的电脑问：“为什么你们两个，会用这么多电脑？” “还有一个人，”97笑容可掬，指了指刚才grunt用的电脑，说，“这台电脑就是他的。” 他还想说什么，门就被人从外打开来。 有个人一手握着门卡，一手拎着个硕大的塑料袋走进来。她抬头的时候，他也恰好看了眼房里的人，cap帽子下的一双眼睛，毫无偏移地落在了艾情的身上，竟然轻易就在她和双胞胎姐姐中分出了两个人。 他几乎高了二十几公分，整个脸部的轮廓却没有太大变化，轻浅的像是一笔勾勒而成，没有任何多余线条，也没有任何多余表情。 “喏，这就是另一个了，你妹妹应该认识他的，当年wcg亚锦赛的dota冠军战队的队长，dt，”97对dt击掌示意，“我快渴死了，先给我瓶饮料。” 他走过来，把整袋的冷饮都放到床上。 97很快扯过塑料袋，拿出自己想要喝的，grunt依旧在吃着苹果。 她有些觉得不可思议，只是看着dt，慢慢地笑起来。 刚想要说什么，他却已经先在她面前蹲下来，微抿起嘴角，权当是微笑： “我回来了。” 第一卷:13／14／15 13. 他一只手搭在床边沿，看着她。 艾情好像觉得他还要说话，可是等了会儿，却再没有下文。 忽然像是新加坡那个夜晚。 她总要绞尽脑汁，和他找话题闲聊，这个小男孩却总是惜字如金。 艾情也从塑料袋里拿了两瓶绿茶，递给他一瓶：“欢迎归来。这么久去哪里了？为什么没有继续比赛？” 他接过瓶子，拧开喝了口，没有回答。 她看了眼桌上的电脑，其实早该认出来的，这个和新加坡时用的明显是一台：“这次来是参加比赛wcg中国预算赛？什么项目？” “魔兽争霸。”他放下瓶子。 她诧异看他。 这次星际2是表演赛性质，还没有进入正式比赛项目。所以所有的星际选手，都仍旧维持着原来的项目，她不知道grunt会参加什么比赛，但在北京预算赛的名单上，solo是以魔兽争霸项目出线的。 也就是说，如果他想要拿世界冠军。 首先要做的，就要赢过solo。 dt站起来，走到书桌旁开始一个个装上自己电脑的键盘。很干净的手指，拿起个黑色的键盘，咔嗒一声按下去，然后是下一个，简直已经把这个屋里所有人都当成了空气。 “果然很熟啊。” 97呵呵笑起来。 理所当然地，没人搭理他。 等到两姐妹回到房间，姐姐才问她：“刚才那个人，就是你说的电竞天才？” 她嗯了声：“吴白，dt。” 姐姐啊了声：“我记得吴白这个名字，就是solo经常和你说的那个人？” “solo曾经很想把他招入俱乐部，”艾情看着他的背影，说，“可他后来就突然消失了。不过他属于昙花一现，估计很多人都把他忘了。” 这样算起来，他只有十八岁。 也就是说，正是在最巅峰的时候。 “他说要参加魔兽争霸的时候，怎么感觉你有点儿不对劲，”姐姐从来不关心竞技，这次却像个问题宝宝，似乎想要把所有的知识都在几天内学会，“这个游戏有什么新鲜的？我记得solo一直是这个项目的？” “魔兽争霸，一直是中国的强项，”艾情想了个比较合适的解释方法，给这种门外汉分析，“就像乒乓球是中国强项，很可能一个省级运动员，就比别的国家的国家级运动员要强，选这种项目，就要面对很多国内高手。他以前不是这个项目的……不过我看过他玩过魔兽，很强，”她回忆了下当时的情景，“非常强。” “真传奇，”姐姐长叹口气，“我总觉得，你们这样的才叫青春，什么国际比赛，分站赛，世界冠军啊……” 她有些心不在焉，打开电脑，又重新在baidu里搜索今年的比赛新闻，刻意看了眼今年的规则，中国区预选赛会有三个出线名额。 魔兽争霸，在中国拥有三百多万游戏玩家，三万多的职业和准职业选手，是当之无愧的电竞第一游戏。如果能有一匹黑马出线……绝对是颠覆性的新闻。 14. 艾情和姐姐到体育馆附近的时候，已经看到很多的宣传横幅。 姐姐从来没有看过正经的比赛，看到四周举着小旗，高高低低讨论的男女竞技爱好者，忽然有了些感慨：“我终于理解你当初为什么喜欢solo了，和明星完全没两样，有几百万狂热粉丝……还是技术流的。” 她自从离开，也是第一次以观众身份看比赛。 完全也被人山人海的场面震撼到了。 不过今天正好是魔兽争霸的比赛，也的确让她们赶上了热门。 如今在各大世界赛事里，中韩两国的种子选手，基本已经代表了世界最高水平。所以这种中国区预算赛，等于是给电竞饭一个福利，能够在自家门口提前看世界水准的比赛，谁不乐意？好在97昨天听到她们要看，特地塞了两张票过来…… 两个人从各路人群中穿过，还没走到门口，就有几个电竞队员走过来，擦肩而过的瞬间，都是粉丝兴奋的招呼声。 她回头打量，都是些不认识的脸。 难怪说国内这两年大环境好，过去这种待遇，也就是几个顶级高手才能享受的。 “97！97！” 很快有几个小女孩在叫。 艾情终于听到了熟人的名字，侧头看去，正看到97满满带笑的一张娃娃脸，嗯，178的娃娃脸大男孩……他似乎也听到有人叫自己，很礼貌地望过来，马上就看到了艾情姐妹：“来了？一起进去吧。” 他说完。 马上就有人爆出各种羡慕忌妒恨的声音。 艾情觉得好笑，拉着姐姐和他一起走到门口，97晃了晃胸牌，先走了进去。等到艾情也紧随上来，他才像是想起什么：“你看到dt和grunt了吗？” “没有，我们也刚才到，”她摇头，跟着他走进大厅，“你不是和他们住一起吗？” “又不是住一个房间，”97做出个无奈表情，“我起晚了，敲他们两个人的房间，都没有声音，估计他们已经先来了。” 97说完，两根手指做了个“走了”的手势，就走进了后台。 姐姐始终竖着耳朵听，到他走了才追问说：“应该不会迟到吧？你们这种比赛，如果路上堵车迟到什么的，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艾情拿起票，对着座位编号，“如果短跑运动员迟到，难道还要所有人站在跑道上等着？当然是取消比赛资格。” 她们来的比较晚，大多人都已经落座。 等到她和姐姐跋山涉水，终于找到座位的时候，主席台上已经有赞助商开始讲话。然后是所有参赛人员的介绍，艾情扫了眼大屏幕，意外地发现grunt，97和dt都参加的魔兽争霸项目……“真是自家人的内斗，”她轻声感叹了句，“就是这次在广州都出线了，到全国总决赛的时候，也肯定要拼个你死我活。” “你说什么？”姐姐仍旧在选手区搜寻grunt。 “我是说，你的grunt和他两个好朋友，选的是一个项目。” 姐姐噢了声。 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话中的含义，很是纠结地想了会儿，才说：“所以，你觉得谁会赢？”她看了眼分组图：“说不好，我只看过dt的比赛，还不是在真正赛场的。” “不是在赛场的？那是什么比赛？” “就是solo找了几个世界排名前几的选手，和他一起切磋了一次。” 姐姐又噢了声，蹙眉想了想。 “我可以祈祷dt闹肚子吗？听起来挺不厚道的。” …… “随便你。” 15. 一个选手的真正名气，在比赛现场足见分晓。 一是粉丝阵容，二是讲解员的重点介绍。比赛一开始，台上的两个讲解员为了活跃气氛，就开始八卦起这次广州分站的参赛选手。 “grunt这两年，越来越紧逼solo，两个选手有很大的共通点啊，”其中一个明显调侃语气重些，“比如星际2和魔兽3的双修，从天赋到成绩，都是国内顶级的。” 双修……真是好词。 “最近几年从中国到世界比赛，魔兽的格局都比较平稳，不知道这次有没有惊喜出现。”另一个讲解员显然在引出话题。 “当然有，尤其是这次广州分站。” “说说看？” “留个悬念，我估计他这次会是grunt的最头疼的对手。” 两个人说完，相对一笑。 底下的观众兼电竞饭立刻炸锅了。 所有参赛选手，都在进行着淘汰赛。 近百名选手都是海选报名，将会在上午进行十六强的淘汰赛，下午就是冠军赛的争夺。最初的海选淘汰赛，自然没有大屏幕直播，所有人都是张望着比赛区，不断看大屏幕显示胜出的名单。 在半小时后，名单开始以极快速度刷新。 艾情盯着刷新出的名字，很快出现dt的名字，几分钟后是97。 但是grunt始终没有出现在名单上。 四周开始有人议论纷纷。 很快讲解员就拿到了一张字条，扫了眼，略有些无奈：“grunt缺席比赛，没想到这次在广州也没有见到他。”旁边的讲解员也笑得有些牵强：“难道他又放弃比赛了？” 艾情对“又放弃比赛”这句话很不理解，姐姐也有些紧张看她：“为什么是‘又’？” 她摇头：“不知道。” 两个人正茫然的时候，身后有个男孩很好心地凑上来，说：“grunt去年的eswc中国区决赛，就是在投诉现场秩序混乱后，当场弃权的。” 艾情恍然。 这么嚣张的人，还真是……难得一见。 等到名单停止刷新，十六强已经出现在了大屏幕上。 因为grunt的缺赛，主办方估计怕流失太多的观众，特意让讲解员对这十六强进行了介绍。因为是分站的决赛，这里面有半数不是特别有名的人，讲解员对很多名字，都是草草掠过，却在说到97时特意停下来：“97这个人，算是我认识的电竞选手里，读书最好的，也是女性粉丝比例最高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他一次采访，被问到为什么开始电竞，竟然在镜头前非常腼腆的说，因为找不到女朋友，发现那些玩电竞的都很受女生欢迎，才决定入行。” 底下97的粉丝马上笑起来，果真是清一色的小女孩。 讲解员又调侃了两句，终于用光圈，圈住了dt的名字。 “本来还想看这个人和grunt的对决，可惜grunt又一次缺席，”讲解员把大屏幕切换到电脑文件夹，调出了一张照片，赫然是2007年的wcg亚锦赛中国队合照，“这是07年的新加坡wcg亚锦赛的合照，中国队第一次拿了团体冠军。” 照片上，一排人抬着夸张的奖金支票，笑得灿烂无比。 艾情有那么一瞬的出神，那张照片上，她的左边站着滑梯，右边是dt，这应该是她和滑梯最辉煌的时刻。 观众席渐渐安静下来。 另一个讲解员笑起来：“那年出了很多有名的战队，”他用激光笔打向大屏幕，圈住他身边站着的女孩，“这个女孩曾经很有名，我在那年的dota中国区决赛，就是被这个女孩的战队踢出局的。” 姐姐激动地拉住她的胳膊，低声说：“我真想把你扔上去，那个讲解员明显是你的粉丝啊……”艾情脸很快红起来，招牌的大红脸。 “狗狗嘛，”找出照片的人开着玩笑，“可惜，她出道就是solo的女朋友，绝对只能远观的类型。” 这种八卦扔出来，安静的观众席马上就热闹了。 艾情觉得，胳膊都快被姐姐捏肿了…… “好了，言归正传，” 讲解员非常卖关子地喝了口水： “dt就是07年dota冠军战队的队长，当时他只有十五岁，仅凭着让人崩溃的gank技术，被整个dota界称做‘神之左手’。那场比赛后dt消失了三年，三年，从未参加过任何比赛，从未出现在任何电竞平台。可就在今年，在广州，在这个体育场里，他又回来了。” 第一卷:16／17／18 16. 而且不止是回来。 讲解员有句话没有说出来。 如今江山已定，格局大体由几个种子选手把控。而这个消失三年的人，却在重新入局后，选择了竞争最激烈的魔兽争霸项目。 单单这一点，就让今年的wcg中国区预选赛，充满了无数可能。 在四周亢奋的讨论声中，她把视线移到选手休息区。 dt很容易辨认，双手环抱在胸前，安静地低着头，似乎并没有听场内讲解员在说什么……好像是睡着了一样。 好像，真的是睡着了。 身边刚才走近一个工作人员，拿着一叠盒饭和一次性筷子，看到他没有任何动作，只能无奈地弯下腰叫了他两声。他很快醒过来，把帽檐往上抬了抬，接过了白色的盒饭。 “艾情，我饿了，我们去吃饭好不好？” 姐姐在身边征询意见。 “走吧。”她站起来，再去看dt时候，他已经打开饭盒，掰开了筷子开始吃饭。 好像这个职业就是这个样子，你在炫目的主席台上领取什么样的奖牌，有多少媒体的采访，最后还是要忍受这个行业的现况。为俱乐部的赞助活动，四处参加商业活动，与付出相比，少的可怜的经济回报。 单单是魔兽，就有三万多职业选手。 可是整个大环境真正风光的，月薪能稳定过万的，恐怕也只有那么几个而已。 体育场外有很多卖小吃的。 两个人草草吃了些东西，姐姐才说要回酒店。 “你是要去找某人吧？”艾情早看透了姐姐的目的，“我觉得他挺不靠谱的。” 她一向对太过嚣张的人，没什么好感。 虽然grunt的确有嚣张的资本。 姐姐笑眯眯搂住她的脖子，蹭了蹭她的脸：“我有分寸。” 分寸这东西……真的存在吗？ 她看着姐姐跑到马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后，才恍然，自己不是陪着姐姐来看比赛的吗？现在人都走了，自己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她很悲凉地仰头，看体育馆的大门，总不能看到一半就走了吧？ 结果还是买了瓶矿泉水，走进观众休息区的时候，两个解说员正被一些粉丝围着照相。那个号称被她踢出局的解说员，恰好看到她的脸，表情有些惊奇，艾情礼貌地笑了笑，向着观众席走去。 刚才走过两层台阶，那个人就追了上来。 “狗狗？” 她回头。 解说员很兴奋地伸出右手：“还记得我吗？2007年，wcg亚锦赛的中国预选赛决赛？”艾情握住他的手：“tm战队队长，2007年亚锦赛全国第四？” “是我，”那人抑不住激动，仿佛看到了老朋友，“你今天是来看比赛的？” 艾情嗯了声：“看几个朋友的比赛。” “dt？” “算是吧。” 怎么说，也是曾并肩作战过的。 17. “现在很多大赛都有女队的奖项了，有没有打算继续打比赛？” “没打算，”艾情摇头：“你不也退役了吗？” “是啊，”解说员很是唏嘘，“去年正式退役的，现在在银行工作，业余时间都用来给各个比赛做解说了。有时候碰上好的比赛，就是要自掏路费也一定要来，竞技梦啊，估计这辈子都断不了了。” “其实我一直觉得，你们那一批人挺遗憾的，”解说员似乎真是感慨万千，“看起来都是前途大好，可都消失了。” “还好，dt回来了。”她看着不远处的选手区，发现dt正向着自己这里走过来。 “是啊，”那个人也回头看，“我们的世界冠军太少了，要是能多一些，拿的金牌再多一些，肯定会成为主流运动。” dt走的快不慢，刚好在他们旁边停下来。 解说员很欣慰拍了拍他的肩，“今天广州战况出去，各大论坛的预测绝对会有颠覆性改变，没有grunt，这站冠军一定是你的。等被俱乐部签了，就是职业选手了，加油。” “谢谢。” 他回答的很简单，帽檐下的眼睛，波澜不惊。 艾情怕讲解员尴尬，马上清了清喉咙，办开玩笑说：“dt一直酷酷的，我们在新加坡拿冠军的时候，好几个媒体采访他，问了好多问题，问他对主办方感想如何，比赛感觉如何，这次对手怎么样，他都只说两个字——”她学着他的样子，压低声音，说“‘不错’。” 她这么一说，连dt的嘴角都忍不住挑了起来。 “理解，理解，我还碰到过根本不说话的人呢，”解说员哈哈一笑，“我要主持抽奖了，你们聊，我先上台。” 他说完，转身跑上了主席台。 出去吃午饭的人陆续返回，从两个人身边穿过，都很是惊奇地看着dt，也难为他这么镇定，完全没有任何异样的反应。 艾情偏过头，从帽檐下去看他的眼睛：“上午感觉如何？” “不错。” 他下意识回答。 两个人对视三秒后，艾情先绷不住笑了起来。 dt偏过头，尴尬地等着她笑完，才漫无目的地看着主席台方向，问了她一个不痛不痒的问题：“你吃饭了吗？” “刚吃完，在体育馆外边买了小吃，广州的小吃真好吃。”她一副意犹未尽的表情。 “吃饱了吗？” “好像是吃饱了，不过小吃这种东西，当时都觉得是饱了，过了一会儿才发现其实还饿着，”艾情想起他刚才可怜兮兮吃的盒饭，也问了句，“你吃饱了吗？主办方也够小气的，竟然就给你们发盒饭。” 他倒是无所谓：“还可以。” 音乐渐渐弱下来，提示着下午的比赛时间到了。 她努了努嘴，提醒他：“开始了。” 下午是十六强的决赛。 两组同时进行，两个大屏幕进行实况播放。 因为商业赞助的关系，两个解说员一直都在比赛间歇，做着电竞知识问答和抢答，大多和电脑硬件有关，奖品自然是知名选手的签名照片。 艾情身后的那个小男孩，连着抢到了两个问题，却始终没有答对，沮丧的直拍椅子。她觉得这孩子太逗了，鉴于上午他很热心告诉自己grunt的故事，索性回头说：“下一个你来抢，我告诉你答案。” “真的？”小男孩很惊喜看她。 艾情眨眨眼：“是啊，相信我，这些问题都是小意思。” 小男孩忙不迭从书包里拿出个本子，连着笔递给她：“能给我签名吗？虽然我不认识你，但你肯定很牛。” …… 艾情还是第一碰上这么要签名的…… 不过鉴于他只有十二三岁的年纪，也没什么好生气的了。 她哭笑不得拿过笔，很快签完，递给他。 18. “接下来这个问题，很基本，算是送分题——”讲解员刚才说到一半，艾情身后的小男孩马上站起来，高举手。 “诶？”讲解员笑起来，“这孩子已经抢了两次了，两次都是错的，你是不是特别想要一张签名？”小男孩很激动，脸都有些发红：“我想要solo的！” …… 艾情忽然想要挖个坑，把自己活埋了。 可是既然已经答应了，总要帮人帮到底。 “这个奖品，对应的是最难的题目，”讲解员低头，开始五连问：“通常比赛中，选手最乐于选择什么键盘？” 她低声说：“机械键盘。” 小男孩重复。 “什么是机械键盘？简单解释？” 她想都没想，继续代答：“机械键盘，每个按键都由弹簧、支架、电路开关组成，每一个按键都有单独机械结构，是早期普及的键盘类型，也是游戏爱好者的首选。” 小男孩继续重复，已经有人开始赞叹。 “但也有例外，曾有个职业选手只用薄膜键盘，连赢世界排名……” “solo！” 还不等艾情告诉他，那个小男孩就信心满满地答出来。 纯属瞎猜，完全的个人崇拜…… 解说员忍俊不禁：“好了，最后两个问题，这是哪年的比赛，对手是谁？” 这绝对是故意设定的难题。 估计除了solo自己才能这么清楚……因为那个，根本不是正式比赛。 她犹豫了下，说：“2008年，战网的一次私人‘恩怨局’，对手是韩国的兽王nani。” 小男孩很是吃惊，张了张嘴巴，很快复述了一遍。 场内静了片刻后，很快响起了掌声，都佩服这个小男孩能这么熟悉这些野史。那个讲解员也很惊奇，他身边认识艾情的人笑著耳语了两句，拿着话筒的讲解员才明白过来，笑著问小男孩：“你知道你前面坐着的，那个长发的姐姐是谁吗？” 话说完，全场人都看向这里。 很快就有人明白过来，惊喜、意外、好奇，各种表情应有尽有。 有人已经悄悄举起手机，对着这个方向摆弄着，艾情只能低下头，看着手里的比赛宣传单，努力让自己的脸不要被拍下来。 真是悔不当初，听信了艾静的话…… 就在她苦闷难当时， 小男孩却很认真地想了想，说：“不知道。” 观众席上哄地一声笑起来，都觉得这孩子太可爱了。 讲解员唯恐天下不乱，继续诱导：“上午结束的时候，我们讲过十六强的选手，你认真听了吗？” 小男孩不好意思笑笑：“那时候我太饿，吃饭去了……” 那个认识艾情的，看不下去了，扯了下那人的胳膊。 讲解员这才笑起来，终于放弃了开她的玩笑：“这次不止是solo的签签名照，还有solo最习惯用的键盘、鼠标作为奖品，恭喜你，”他说完，刻意又加了句，“你运气很好。” 小男孩惊喜的不行，连连说着谢谢谢谢。 坐下后，还是忍不住趴在椅背上，低声问艾情：“姐姐，你真的很牛？” “……没有，他逗你玩的。” 她继续翻着那张单薄的纸，直到一个又一个的抢答过去，比赛终于开始后，才真正抬起头，认真看大屏幕上的淘汰赛。 就像两个讲解员预测的，这次的比赛结果，充满惊喜，却又毫无悬念。 97以第三名出线，dt则成为了最大的一匹黑马，拿下了广州分站的冠军。 三强站在主席台上的时候，他的沉默几乎成了又一大引人注目的焦点，解说员似乎也发现这个乐趣，用各种问题引导他，dt只是两只手背在身后，点头或者摇头。 “你觉得这次自己的表现如何？” “不……”dt忽然就停下来，想了想才说，“还好。” 艾情在观众席上远远看他，就在他抬头的时候，忍不住做了个鬼脸，趁着观众还没开始离场，先离开了体育馆。出大门的时候，天已经差不多黑下来了。 这个时间正是高峰期，她在路边足足站了十分钟，也没拦到车。 “现在这个时间，不太好打车，”本该继续接受媒体采访的dt，竟然出现在身后，背着个黑色的双肩包，低头看她，“一起走回去？” 第一卷:19／20／21 19. “你对广州很熟？”她最多只知道大概方位，可是真走回去，绝对会迷路。 “以前住过一段时间。” 她噢了声，想起来他说过，他当初看过自己六年前在广州的比赛。 dt似乎很熟悉这条路，带着她不紧不慢走着，只不过因为个子高，步伐节奏刻意放慢了些，免得艾情跟着很累。 艾情又不是傻子，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这就是男女差别，三年前在新加坡，他只比自己高了十几公分，现在也才十八九岁的年纪，已经彻底长成了大人。 路边有很多散场后的观众和竞技饭，很快认出dt和她，好多骑车的学生族不停回头看，晃晃悠悠地交头接耳。 他帽子压低，根本就可以漠视那些视线。 可她却尴尬了，想要找个话题和他闲聊，却实在和他不熟，不知道从何起头…… “什么是‘恩怨局”？”他忽然问。 “就是竞技选手之间解决恩怨的方式，”她说，“不管职业还是业余的，总会在战网上，或是平时比赛时有摩擦。有些矛盾的开端都是小事，但是粉丝太疯狂，最后也会闹的不可开交。所以，就要像古代的决斗，几局解恩怨什么的。” “solo那次，是因为什么？” 他看她。 “嗯……”艾情回忆着说，“是因为一次线下比赛，nani输了的时候，骂了句人。后来从论坛的口水战开始，上升到了很严重的层次……nani没有道歉，只说那次是口误，还说是因为中国的比赛现场，秩序太乱了，导致发挥失常。” “后来呢？” “后来就上升到了两国的混战。solo怕事情闹的太严重，就决定在战网开私人‘恩怨局’，用薄膜键盘对战机械键盘，证明nani并非失常，而是真的技不如人，”艾情笑了笑，“约定惩罚的方式，输的那一方要在yy语音献唱一首歌，还要把战网的第一id送给对方。因为都是职业选手，大家不能闹得太僵，所以赢的人也要回答一个问题，除了银行帐号等财务信息，都必须回答。” 第一卷:22／23／24 22. “我不行，”她很快拒绝，“真的不行。” 网吧老板又鼓动了两句，见艾情真的是不想玩，也就作罢了。 grunt若有所思看了她两眼，97却只是遗憾笑笑。 dt忽然站起来，摸出十块钱，在网吧的吧台那里买了两瓶可乐，递给艾情：“这里空气不太好。”像是在自言自语。 她抽了抽鼻子：“的确，烟味太重了。” 两个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站起来，走出了网吧。网吧门口正对着一条小吃街，接近晚饭时间，林林总总，到处都是各种看上去让人眼馋的美食。艾情对成都这个城市并不熟悉，可却意外地极其热爱这里的食物，往不远处看了两眼。 “我有点饿了，你想吃什么？”dt忽然说。 “都可以，”她盘算了下，“刚才吃了好多串串香，看有没有什么其它的吧？要不要给grunt他们买？” 他嗯了声：“在这里等我。” 他跳下半人高的台阶，恰好碰上几个年轻的小女孩骑车经过，因为险些撞上，小姑娘马上夸张尖叫着，避让着他。 他退了一步，让开要撞上的自行车。 前面两个小女孩却在看到他的时候，马上对视一眼，明显的怒意马上灰飞云散，用四川话随意调侃了句dt。dt站在那里似乎听不懂，有些窘微低头，直接绕过了几个人的车震，排到了小吃街最长那个队伍的末尾。 “他会是第二个solo吗？” “什么？”她回头看，97也无聊地走了出来。 他一本正经，指了指dt：“dt啊。” 艾情明白了他的意思，很认真地想了会儿：“很难说，职业选手不止要技术，还要心理素质。有时候反而是天才，最容易夭折，”她想起了一个人，索性用来举例，“在solo成名时，韩国魔兽界也出了一个天才叫freedom，那时候他甚至让韩国魔兽第一人moon，在自己从没有失败的地图上，一败涂地。” “后来呢？” “就在他纵横魔坛那一年，却连着两次国内大赛，都止步在了小组赛，”艾情一直很喜欢那个小男孩，因为他是solo朋友里最单纯的一个，“之后他沉淀了半年，终于再次闯入国际比赛时，竟然又因为比赛黑幕，被踢出了局。后来，他就消失了。” “就这么放弃了？”97不敢相信。 “就这么放弃了啊，”艾情笑着看他，“他是88年出生的，04年成名的时候16岁，和dt挺像的，都是年少成名，昙花一现。到今天，和他同期出现的moon还在赛场上。”其实凡是比赛选手，都要经历黑幕和不公平，个人水平也总有上下起伏的时候，关键看心理素质。” “16岁？” 她点头：“16岁，我记得dt一战成名的时候，是15岁。” “其实，是14岁，”97神秘一笑，“我和他从小就是邻居，没人比我更清楚了。” 23. “14岁？我记得他参加wcg，是15岁。” “战网上有个id，叫默默默，见过吗？” 猛听着，这个名字很耳熟。 她努力回忆了会儿，渐渐在记忆里找出了这个名字…… 那是她和solo战队解散的第二年，也是solo在魔兽争霸异军突起的时候。那年的暑假，她记得自己在战网上偶尔流连，曾经关注过这个id。 默默默曾和solo在战网上有一场令人惊叹的对决。 七十分钟的僵持，竟然最后双方都资源耗尽，谁也奈何不了谁，以‘和局’结束。对于魔兽争霸来说，‘和局’这个词，本身就是个天方夜谭。 自从魔兽争霸03年发行以来，从版本1一直到3，八年里能数的出来的‘和局’，也不过两次，还都是在举世瞩目的世界赛事。所以，那次战网的视频流传出来……几乎震惊了整个魔坛。 虽然和局后，默默默重新开局，以0：2输给了solo。 却仍旧成为了传奇。 因为有人爆出了他的年纪——14岁。 而那时的solo，是21岁。 “他年纪太小，还不具备出国比赛的资格，”看过那场比赛的录像后，滑梯曾指着默默默的id，说“如果他一直坚持下去，绝对纵横魔坛。” …… 艾情不太敢相信dt就是默默默，但似乎也只能是dt。 她看97，终于解开了三年前的疑团：“难怪他一开始，就和solo很熟的样子。” “心动吗？”97笑嘻嘻看她。 艾情啊了声，马上明白他的意思：“饶了我，我对弟弟没有兴趣……” 越来越多的学生，穿着统一的校服骑车经过，吵吵闹闹的话题，淹没了他们的对话。远处的dt终于排到了队伍的最前面，指了几样东西，迅速付钱后，还特意回头看向这里。 艾情比着手势，指着鸭唇。 dt没看懂，艾情无奈，指了指自己的嘴唇…… 他仍旧盯着艾情，努力理解，直到收钱的小姑娘笑起来，提醒他估计是要鸭唇吃。dt终于明白了，不作声地指了指鸭唇，小姑娘马上心领神会，称了半斤递给他。 晚上回去的时候，已经接近九点。 grunt带着艾静，远远地走在前面，艾情和剩下的两个人走在后边。看着艾静很兴奋地问如何出装，如何打配合的时候，倒像是看到以前的自己。 一时怅然，一时又觉得真可爱。 grunt一直把她们送到房间门口，艾静低声不知道说了句什么，他就忽然低下头，象征性地亲了亲艾静的脸。 艾情比两个人慢几步，马上就咳嗽了声：“要不，先让我进去？” grunt慢悠悠地让开半步，她刚才走过去，他就忽然问了句：“我想起件事。” 她和艾静同时看grunt。 “其实我这次来成都，还是为了另一场比赛，”grunt说，“这次邀请了一些国际电竞选手打星际2的明星邀请赛。beat it，有兴趣吗？” beat it，是cs国际电竞邀请赛。 通常这种单项的国际赛事，都会设定1－2个项目，进行明星邀请赛。顾名思义，就是请几个业内的偶像选手，为大赛吸引观众。 既然是星际2，能够格和grunt比赛的，很有可能就是他。 “没什么兴趣，”她摸出门卡，刷开房门。 24. 本以为grunt只是随口问问，没想到艾静回到房间，才神秘兮兮告诉他：“他有一半的话没有说，这次和他打比赛的就是solo。” “你找了个八卦男人，”艾情没好气地把自己扔到床上，“警告你，不许把我过去的事情告诉他。还有，我明天会先回家，要去实习单位先报个道。” “我怎么没听你说过？”姐姐也躺到她身边。 “借口，你听不出来吗？”她翻个身，懒得搭理被爱情冲昏头的人。 姐姐是坚持要留下来的，她下午上网定机票，发现这两天回杭州的，基本都是售空状态，就连到上海也已经没票了。 “你看，老天都让你留下来，”艾静殷勤地给她剥葡萄，绿色的果肉塞到她嘴巴里，甜的腻人，“他女儿快七岁了吧？说不定忽然就和你亲近了……不过我还是觉得他不适合你，刚才二十岁，就要给人做后妈？你知道怎么做妈吗？” 她沉默着，看姐姐。 “我去吃宵夜了。”姐姐很快发现自己多说了。 “刚才在网吧，不是吃了很多吗？”dt买的东西，足够十个人吃，不过最后也的确分给了很多人。 “借口，你听不出来吗？”姐姐把话原封不动地扔回来。 她耸肩，到姐姐出门前，忽然补了句：“高手和残手之间的最大区别，除了操作，就是意识。”姐姐听她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有些莫名其妙：“什么是意识？” 艾情竖起食指，在脸前晃了晃：“佛曰，不可说不可说。你可以去问grunt……这个话题，说不定够你们说一晚上。” 艾静终于明白过来，笑的眼睛都眯起来，将短发捋到耳后：“好主意。” 艾静走后，房间彻底安静下来，她塞着耳机，无所事事地上网，搜索下午网吧老板说的那款游戏。看得更入神的时候，似乎听见有人在敲门，摘下耳机，果然是敲门声。 她过去打开门。 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站在门口，笑的像是不良社会青年：“小苹果狗，你忽然出现在成都，是为了看beat it明星邀请赛吗？”艾情惊讶地看着他，张了张嘴巴，竟然不知道回答什么。六年前的solo战队的队友all，自从五年前战队解散后，就没再见过。 没想到，竟然就这么出现在这里。 “快去换衣服，我带你见几个老朋友，”all拍了拍她的肩膀，“如果不是碰到grunt，我真不敢相信，你竟然这么巧在成都。” “你好吗？大学毕业了吗？你现在在干什么？”艾情慢半拍地，问着他的近况。 “很好，”all摸了摸自己的光头，“自从被你和solo抛弃后，我只好认真读书，去年毕业的。可怎么都不甘心，就自己重新组了个战队，就是来参加这次beat it全球挑战赛。还有我们队里的小米，也和我在一起。” “真好，”她忍不住感叹，“真好……” 兜兜转转的，竟然都没有放弃。 “来来，一会儿有的是时间叙旧，”all示意她快回去换衣服，“我特意没有告诉他们，和我一起去给个惊喜。”她嗯了声：“你等我几分钟，”说完刚要撞上门，忽然就想起了grunt说的话，“你说的老朋友……是不是有solo？” “他在，他是参加明星邀请赛的，其实也就是表演赛，”all看出她得犹豫，很快又说，“别告诉我你们现在势同水火？不就是分手了吗？当初我们战队因为你们两个的事解散，我都没记仇……”她摇了摇头，想解释之后又发生了很多事，可最终还是笑了笑：“没什么，就是也很久没见他了，有些别扭。” all带她去的是个比较安静的酒吧。 虽然不吵，却不算冷清，几乎所有的位子都坐满了。 她从进门，就已经看到那几个老熟人坐在主舞台最右侧，半明半暗的光线里，solo似乎什么都没有变。“极限操作”、“神级意识”，这些赞誉从来都只属于赛场上的他，而不是坐在这里，和老友叙旧的他。 有人起身，有人离开，也有人落座。 似乎有人发现了他的存在，难掩兴奋，低声交流着。 起起伏伏七八年，他似乎早就习惯了这些围观的目光，没有任何反应，仍旧和老朋友谈笑风生。直到她走到卡座旁，all笑著揽住她的肩膀，大声说：“看我把谁带来了？” 那几个老熟人都抬头辨认，惊喜、讶异地招呼着，站起来。 solo坐在最里侧，也是最慢一个站起来的，两人的视线都被三四个人挡着，看不清彼此的脸。 第一卷:25／26／27 25. 第一次见到all，是在七年前。 03年的中国电子竞技，荆棘密布。 那年没有什么商业的俱乐部，所有战队都是自主自发，和国外环境简直是天上地下。大部分人都是从网吧走出来，一闪而逝，谁都没有长远打算。 也不知道如何打算。 那年的冬天冷的不行，网吧更是冷的冻脚，她坐在solo身边坚持不住了，站起来原地跺脚说solo，你不冷吗？ solo笑著反过手，握住她的手。 大冷天地，冰块一样的温度，让她瞬间惊呼。 网吧里的人都抬头看她，她窘的不行，只能拼命瞪他，低声说：“也不提前说一声……”solo没有松手，把她拉过来，抱到腿上坐下，圈在身前：“实在不行，就先回家吧。” “那怎么行，”她把他两只手都捂在手心里，“你说的，在网吧实战，绝对比在家里效果好，我好不容易找到感觉了……” 她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家，独自奋战。 每天只有七点到八点的时间，她才有机会遛出来陪他，怎么舍得走。 “哎呦，”all就是那时出现，第一句话就是，“solo，这是你的小女朋友？” 她被这句话吓得真的坐不住了，红透了一张脸站起来，诧异看着面前这个刚才摘下帽子，露出个大光头的大男孩。当时年纪真小，被人撞见就会脸红躲避，像是做了错事。 “未来的狙击手，”solo是这么介绍她的，“她只有十四岁。” all打量她的目光，因为他的话，多了几分好奇。 狙击手，这是他给自己最先的定位。 那时候他给自己看很多video，看国外一代狙神的比赛录像。 其实她一开始真的以为这就是游戏，和那些□□游戏没有什么区别，只是限时限人数而已。可是当他说起很多世界大赛，说起很多获奖选手，都和运动员，身披着国旗领奖，她才真正觉得不同。 当战队几乎横扫了国内一切cs赛事，成为当仁不让的王者时，忽然出现个已经不太打比赛的女选手，告诉他已经有个2岁的孩子。 那时的她，只需要每天读书，考出好成绩，让父母开心，然后不停比赛，挥霍青春，过着不需要考虑未来的生活，让自己开心。 他却已经要承担令一个意外的生命。 26. 她走上台阶，和每个人拥抱，这里坐着的人都曾经和她一起，经历过彻夜的训练，经历过失败和黑幕，胜利和欢呼…… 等到她走到solo面前，看着他的眼睛和脸，熟悉的表情和笑容，犹豫了几秒才伸出手臂抱住他，笑著说：“我可以说你又变帅了吗？” “可以，”solo也抱住她，等到两个人分开，继续说道，“你头发又长了。” “不好吗？”她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很好看，”solo微笑着，打量她，“坐吧。” 因为这个拥抱，众人都放松下来，起初他们看到艾情都有些提心吊胆，深怕这两个人会忽然走掉一个，幸好幸好，都过去了。 all和小米是最兴奋的，可惜第二天就是比赛，无法无醉无归。 “solo，你真是这个，”all竖起了大拇指，“不管是任何项目，都能成为顶尖的高手，不愧是我们战队当年的队长。” solo摇头笑笑，不说话，只象征性地举起酒瓶，和all碰了碰。 艾情和他并肩坐着，却不知道说什么，全程只是对着另一侧的人闲聊，直到他出去接电话的时候，all才换了个位子，靠在她身边说：“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拉你来吗？” 艾情摇头。 “撮合你们两个，”all依旧是说话直白，“我是去年在北京比赛时遇到他，他一直单身你知道吗？你那时年纪小，接受不了这种事，其实真正说起来这事在你之前，他和你分手，也分的冤枉……谁年轻没有放纵的时候，也就他倒霉，莫名其妙有了个女儿。” “知道，”艾情回答的简洁明了，“我一直知道他没女朋友。” 那个女人，也不过是将女儿给了他，并没有在一起的意思。 他用尽所有办法，跪在父母面前数次，才终于让父母托了无数关系，为这个女儿办了领养手续，户口本上，她是他的妹妹，可却仍旧逃不开事实的真相。 可是正如all所说，那时候年纪小，她怎么可能接受这种事…… all准备了满腹的话，就这么卡住了，狐疑盯了她会儿，很不解地摇了摇头：“算了，我还是少说两句算了，”他马上转了话题，“明天去看比赛？我的第一个冠军赛？” “你怎么还是这么嚣张，”艾情哭笑不得看他，“江山人才辈出，千万别倚老卖老，现在我偶尔上论坛，看那些人，都觉得我们这些老人家，真的只剩骨灰了。” “我嚣张的时候，他们还不知道在哪儿呢，”all笑着挑眉，“别说的我很老，我今年刚才大学毕业，放在社会上，还是嫩草一枚。” 几个人听到all这么说，都忍不住笑起来。 “嚣张什么呢，狗狗才该嚣张，”小米终于看不下去了，“当初女的都进女队，只有狗狗是和男人一起打比赛的，你见过几个？” 她配合众人哄笑，吐了下舌头。 不到十一点，众人都借口散了，都刻意把她和solo留在了酒吧门口。 两个人尴尬站了会儿，他才拦下一辆出租车，送她回了酒店。 到她下车，solo坐在车里忽然问她：“明天要我来接你吗？” 艾情愣了愣，想起自己答应过all：“不用了，告诉我地址就可以。” 27. 因为没有门票，她还是和solo一起到的赛场。 best it本就是cs的专项比赛，不少观众都是骨灰级的粉丝。艾情和solo进入会展大厅的时候，all早就等在那里，看见两个人，马上伸高手臂：“solo，狗狗，这里这里。” 这一句，大厅里等候入场的人都回头看过来，还有很多电台记者什么的，像是看到了猛料八卦新闻。年纪小的自然只认识solo，还以为是看到了什么爆炸性的绯闻，猛瞅着艾情。而那些老人却是各种惊异，数年前cs第一战队竟然全员到了这里，还有当年令人津津乐道的绯闻男女…… 好在solo拿着贵宾入场的胸牌。 她才得以摆脱注目礼，和他们一起提前走进了会场。 solo的休息座位，就在会场的第一排，她没有门票，自然也没有自己的座位，只能随着他坐在了选手席。 前后三排都是职业选手，还有讲解员也坐在这里。 solo离开的片刻，就有个女孩蹦过来，挽住艾情的手臂：“狗狗，你复出了？！” 她摇头，对这张脸深感陌生。 女孩清了清喉咙，变了个声音，说‘我敢说，狗狗一个人，就能撂倒一片防御区。’ 艾情恍然醒悟：“你是那时候的电台主持？” 当时很多世界大赛都还没有直播，都是靠着现场的电台主持，现场语音报道。她虽然没有见过这个人，可是却认识她的声音。 “是啊，”女孩欣慰地看着她，“你还记得我画的苹果狗吗？咬着苹果的狗，我寄给你的。”她当然记得：“我现在还贴在墙上呢，你画的真好。” “你来？是和solo一起的？” 她嗯了声。 女孩马上眼光忽闪。 艾情怕她问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马上解释：“all号称这次复出的第一场冠军赛，口气很大，我就是来看笑话的。” 女孩笑了两声：“当年他的名字就叫‘嚣张all’，改掉了就不是他了。” 艾情想起这个外号，也觉得好笑。 嚣张all，嚣张噢…… 那时可是无数mm和女战队选手的暗恋口号。 女孩又说了两句，solo已经走回来，把胸牌摘下来递给她：“卫生间在大厅外，要检票才能进出，你一会儿就拿着我的胸牌进出，方便些。” 她接过来，他又说：“我一会儿都在后台，你有什么急事找我，可以打我手机，”他顿了顿，忽然问，“还有我的号码吗？” 艾情迟疑了会儿，摇了摇头。因为怕会拨给他，很早前就删掉了。 观众已经开始陆续入场，嘈杂的，吵闹的，无数交谈的声音打破了比赛厅的安静。女孩像是看出了两人之间的端倪，马上借口说上台准备，离开了这里。 solo沉默片刻，伸出手：“把手机给我。” 艾情从口袋里摸出手机，递给他，看着他按下了一连串的号码。 “grunt怎么样？”她拿回手机，随口问solo。 “很不错，”solo笑笑，“不过年纪还小，需要磨练。” 第一卷:28／29／30 艾28. 她想起grunt的表演赛。 “危险型选手，无法掌控，很少见。听说他一直没签任何俱乐部，你为什么不争取争取？” “我在等他失败，彻底跌下去，再爬起来，才有继续发展的空间，”solo视线忽然停留在观众席的一侧，“艾静也来了？” 艾情回头。 远处观众席坐下了三个人，dt、97和艾静。 她这里是选手席，绝大部分的选手已经进入了比赛场地。只有寥寥数人，零散地坐着，偏偏就突显了solo和她。 97很快就看到她，诧异地扯了扯dt的胳膊，dt帽檐压得低，又在远处的观众席，看不清楚是什么表情。倒是艾静很兴奋地招了招手，拿起手机就拨了她的电话。 “我一早就没见到grunt，你看到他了吗？在选手区？” 艾情没想到姐姐第一句就问grunt，哭笑不得说：“没有，他不会又弃权了吧？” “不会，”艾静的声音很无奈，“他把solo看作最终的对手，绝对不会缺席任何一场和他的比赛……哎，我看见他了。” 艾静迅速挂断电话，望向入口。 grunt姗姗来迟，正站在入口处亮出贵宾胸牌，工作人员很快指了指选手区。他往这里看了一眼，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对艾情和solo点头招呼，然后大步向着观众席走去，还没走两步就被两个小女孩拦住，一边一个挽住手臂，合照签名。 艾情看姐姐一直盯着他看，好笑地发了条短信过去：狼多肉少，前景堪忧啊。 姐姐感觉到手机震动，低头看了眼，马上抬头，对她挥了挥拳头。 “你姐姐和他们很熟？”solo低声问她。 她嗯了声：“都是刚才认识的新朋友……除了dt，”她想起97说的话，偏过头看solo，“我听说dt就是战网上的默默默？当初和你打过平局的人？” “是他。”solo没有否认。 “我说，两位，看什么呢？”all走过来，一手揽住solo，一手搭在艾情肩膀上，“诶，那不是这两年最嚣张的新人吗？叫什么来着？” “grunt。” grunt已经签完名字，坐到几个人中间，看向这里。 all忽然就竖起食指，向着自己方向勾了勾，莫测一笑，挑衅意味极其明显。 grunt看懂了他的意思，用食指关节顶了顶眼镜，摇头表示拒绝。 然后直接指向solo，说：“今天我的对手，是solo。” 场内有几秒的安静，瞬间就爆发了巨大的喧闹和欢呼，几乎掀翻了整个会场。这可是最直白的战书，面对面，没有任何质疑的挑衅。 接受挑战的solo倒觉得他有趣，示意性地点了点头。 29. “这小孩不错啊，”小米也走过来，“难得碰上敢藐视solo的，嚣张all，人家瞧不上你。” “我是为他好，”all深觉被扫了颜面，“他还在写abc的时候，我们就开始摸键盘鼠标了。星际2也就面世一年，很多顶级高手都在观望，还没有转行的意思。否则，还真轮不到他。” 小米耸肩：“也对，他还没有出国打过比赛，根本没尝过北欧、欧美战队的厉害。” 主席台上的三个解说都笑起来，很快有人拿过话筒，对着全场道：“我打保票，今天这场是近半年来，最值得看的比赛，各位千万不要喝水，不要轻易离场，错失一秒都是绝对的损失。” 因为这句话，和这个挑战 全场的焦点，都落在了这两队人之间。 一边，是战神一样的solo，和他最早成名的cs战队成员。 另一边，则是以疯狂速度成长的新人王grunt，还有……他的两个身份不明的朋友。 她忽然觉得这个画面，很奇特。 和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姐姐，留着当年自己初入行时的短发，坐在几个如日中天的新星中……而自己这里，却是曾经的战队。 “狗狗，不仔细看，还真分不出你和你姐姐，”all也发现这个很有意思的画面，“如果今天你不来，我肯定以为你叛逃了……” all在继续说着，dt忽然抬起头，露出了整张脸。 “这孩子……”小米怎么都想不起他是谁，“好眼熟。” “当初dota界的‘神之左手’嘛，”all继续话唠，每到比赛现场就是这样，这么多年竟然没有一点儿长进，“你一点儿都不关注狗狗，当初她转玩dota的时候，险些拿了wcg的中国冠军，就是被这臭小子搅黄的。” 艾情没吭声，转身坐下来。 solo意外没有返回选手区，反倒在她身边坐下，两个人肩并肩，依旧她坐在右侧，他坐在左侧。 台上的赞助商开始发表感言，什么支持电子竞技，支持青少年运动的…… 艾情觉得无聊，低头看着手里的名牌，一行行读下来，直到他的名字。 王浩／solo 中文名很普通，重复率高，更没有什么特别的。 她从小到大碰到过三四个叫王浩的人，倒是solo，只有一个。 30. 赞助商的发言后，正式进入了比赛环节。 只是令人意外的，大屏幕上没有任何对战名单，反倒是一片素白。 “刚才我就说过，今天的比赛是半年来最精彩的一次，”男解说站起身，忽然单手插着口袋，很慢地走到前台，“这个标志性动作，是谁的？” 全场大呼solo的名字。 每次他领奖，或是走进比赛区，都是这样的动作。 她看他。 solo微微笑起来，却没有看她：“镜头在对着你。” 她吓了一跳，马上回过头，才发现果然大屏幕上正是solo和自己的特写…… 男解说曲起食指，把镜框向上顶了顶：“这个呢？” 观众席后，一片很明显的区域，三十几个女生像是排练好的大叫起来：“grunt～” “所以，在场的都认为，grunt和solo的明星赛才是今天的重头戏？” 全场不置可否。 “今天的重头戏的确是solo，”男解说顿了顿，“但却不是星际2的表演赛，而是那个五六年前称霸整个cs界的第一战队。这次的决赛，他们成功进入到八强，而他们曾经的队长solo也恰好成为了这场比赛的嘉宾……最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就连战队里唯一的女狙击□□狗，也在现场。” “这是意外吗？还是你们蓄谋已久的？”女解说也站起来，配合着看向all。 all幽幽地叹了口气，半搞笑地说：“命运，这就是命运，谁不知道我一直暗恋狗狗？” 艾情笑著拍了他一下，真不着调。 “我也是狗狗的粉丝，还亲手给她画过漫画。我一直好奇，当时有多少男孩的桌面是狗狗的照片？”选手区里，老资历的cser都忍不住笑起来，倒还真有几个举高手，喊着我有…… 男解说咳嗽了声，一本正经道：“说实话，我也用过……” 所有人都笑起来，刚才粉丝对阵的紧张气氛，瞬间化解无踪。 片刻的调侃后，男解说终于绕回了正题：“从06年solo战队解散开始，再没有任何一个战队能够复制他们当年的辉煌，而cs项目也彻底进入了寒冬，不再受关注，不再有大批簇拥者，但我们相信，一定会好起来的一天，”讲解员终于看向艾情他们这里，“自从你们战队进入八强，我们就准备了一个礼物。这个礼物，送给你们，同时也送给曾经那些经历过04、05年的cser。” 男解说说完，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场内渐渐安静下来，瞬间熄灭了所有的灯。 艾情好奇看solo，solo也摇了摇头：“不知道他们搞什么鬼。” within temptation的《jillian》忽然响起，哥特金属乐的震撼，拉开了所有的谜底……她看着转白的大屏幕，有些惊讶，有些感动，最后竟然再也说不出话，只是盯着大屏幕出神。 竟然是05年战队比赛的集锦。 令人窒息的剪辑节奏，贯穿着所有的精彩连杀、瞬杀、闪光盲白，甚至是经典的三狙流…… 她看了眼all和小米，一个是意外的沉默，另一个是眼中已浮出了水光，刚才收回视线，就感觉手机震了震，打开看，竟然是dt发来的：很精彩。 她回头看观众席，只能朦朦胧胧分辨出哪个是dt。 “怀念吗？”solo问她。 在震耳欲聋的金属乐中，她收回视线，对上了solo的眼睛：“说实话，有一些。” 他像是笑了。 还没有看仔细，solo已经回过头：“你的照片。” 大屏幕上，比赛片段已经结束，五个成员的照片依次叠加，再叠加，有笑着的，有仰头哭的，还有拥抱的，领奖的…… 所有照片的颜色渐渐褪去，黑暗中，只剩下了一行字： 谨以此片，向05年的solo战队致敬。 音乐戛然而止。 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掌声和欢呼。 无论新人，还是经历过04、05年cs辉煌时期的老人，都在鼓掌。 solo率先站起来，转过身对着全场起立的观众深深鞠躬，她随着余下的几个人站起来致谢时，看到dt始终看着这里，鼓掌示意。 第一卷:31／32／33 31. “solo战队有着中国cs界的‘十大不可思议’，主力成员solo和gun连续两年世界排名前10，当然，还有把闪狙盲狙用得出神入化的狗狗……”男讲解员并没有因为视频的落幕而息声，反倒被现场的气氛带动，复述着当年的第一战队的辉煌，“最稳定选手第2，最佳开场杀手第4，最具统治性选手第2，最佳□□局选手第4，3次mvp提名。 “这些，都是世界排名。”女解说笑著补充。 太大的欢呼声，像是给寒冬的cs界带来了些暖人的日光。 第一竞技游戏，魔兽争霸拥有三万多职业和准职业选手。 而cs能够真正靠薪水生存的选手，已经寥寥无几。每次重大cs赛事，都是老人居多，靠着曾经的热爱，硬撑在这里。 因为所有人都相信，再漫长的冬日，也终会有雪化的一天。 这样的开场，成功把观众的热情都吊了起来。 大屏幕上出现了八强的战队分组，正式进入了决赛的第一场。 solo身边的位子，很快坐了几个人。三言两语介绍下，她大概知道是他现在所在俱乐部的人。在激烈的枪战声中，他看了看表，说：“我先去准备。” 艾情点点头，目送他进入比赛区。 依旧是白色polo短袖，牛仔裤和当年的手表。 当年自己拿到比赛奖金，送给他的表。 艾情忽然觉得枪声很吵，拿着solo的贵宾胸牌，走到外边的大厅，站在自动贩售机前，认真思考是要喝绿茶还是红茶。 身后，忽然有人塞了张五元的纸币进去，替她选了饮料。 dt把软包装的冰红茶递给她。 她说了句谢谢，拆开冰红茶的吸管，捅破锡纸，喝了口。 内厅比赛气氛正浓，外边自然没有什么人走动。只有几个与电子竞技无关的工作人员，在闲聊着。她一口气喝了半罐冰红茶：“你觉得，他们谁会赢？” dt想了想：“应该是solo。” 艾情不可思议看他：“如果grunt听见你这么说，肯定和你绝交。” “我一直这么说，”他说，“他和solo还有差距。” 艾情咬着吸管，忍不住赞同：“我也这么觉得，但只是感觉，也说不上为什么。如果是你和solo……可能还有些悬念。” “我输给过solo。”他很认真地告诉她。 “我知道，”艾情神秘兮兮地看着他，“我知道是哪一场比赛，甚至你以什么分数输给他，都一清二楚。”她说完，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可惜，dt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你是说，战网的那次？” 她嗯了声，本来想逗他玩，可惜此人没有任何幽默细胞…… 最后，只好继续听着内厅的纷乱枪战，无聊地看着四周，视线转了一圈又落到他身上。没想到他还在看着自己，似乎在等她继续说下去。 两个人对视了三四秒，她忽然想起了很久以前。 在新西兰的海浪声中，尴尬对视的画面……dt看她越来越红的脸，根本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你脸很红，热吗？” “有点，”她咬着吸管，含糊不清地说完，指了指内厅，“我先进去了。” 32. solo俱乐部的几个男人，都在认真看着比赛。她坐下来的时候，和她隔着solo空位的那个人忽然侧过头，善意地笑了笑。 艾情低声问他：“我错过了什么？” “是嚣张all，”那个人开玩笑地比了个打枪的手势，“他穿透六道墙，射杀了对手。” 艾情忍不住笑了：“我发誓，他80％是碰了运气。” “穿透六道墙的运气？”那个人长嘘口气，“刚才那两秒，上帝绝对站在他身后。” 上帝，绝对站在他身后。 艾情总觉得这句话耳熟，想了会儿，记起这是曾经solo俱乐部接受采访的时候，他们很喜欢说的一句话。她对solo的俱乐部不是非常了解，只有在需要找他的时候，才会约在那里的附近，偶尔也能见到几个其它项目的顶尖高手。 作为中国最强的俱乐部，sp囊括的高手太多，几乎在电子竞技圈，成为了一个奇特的传说。所谓传说，就是传言太多，真相却始终难以浮出水面。 sp的顶尖高手，每年都会收到来自世界各大赛事的邀请函，wcg仅是其中之一。 sp的顶尖高手，百分百会用马甲号，出现在战网、vs和浩方这三大平台上，所以任何一个人，都有机会碰上这些隐藏在屏幕后的，真正高手。 “探秘sp”“揭秘sp”“戏说sp的桃色□□”……只要挂上这个名字，必会成为专业论坛的热贴。 “我是宝那，”那个长相普通的男人，忽然介绍自己，“sp俱乐部，中国区负责人。” 艾情做了个吃惊的表情，笑起来：“我一直以为‘宝那’是个女人。” “不奇怪，”宝那笑起来，和气地说：“大家都这么说。” “而且，你是难得我知道的，用中文名字的人。” “因为用中文名字，通常被翻译出来都很尴尬，比如我经常被人叫做‘baby’，”宝那指了指她，“你以前也经常被人叫做little dog。” 艾情笑了：“你当初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最初开始电竞，我经常会大叫‘包呢，包呢’，就被人起了这个名字，用久了，听着也习惯了。” 艾情倒是真惊讶了：“你也是cs出身的？” □□包这种东西，通常只有玩过cs的人才明白……没想到，中国第一俱乐部的负责人，也是cs出身。 “放心，你就是想破头，也不会想出我是谁，我01年开始玩，03年退出的，”宝那坦然说，“那时候中国cs水平不高，所以我选择退到了幕后。一年后，你们战队才出现。” “所以，你引资组建sp俱乐部，首先想到的就是solo？” 难怪，solo可以第一个签约sp中国。 “真正的事实是，我当时想要签下你们所有人。尤其是solo、gun和你。” 33. 艾情听到gun的名字，沉默下来。 好在，比赛在此时分出了胜负，30回合的决赛，all战队以绝对优势拿下了第一。 也是复出后的第一个中国区冠军。 all已经以队长身份起身，带领所有队员和对手握手。 然后，接过了解说员的话筒。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看着曾经在vs平台上，嚣张的一塌糊涂的少年。 他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光头，片刻沉默后，忽然笑起来：“面对曾经的队长和第一狙击手，倒真不敢嚣张了。当年战队的三大主力离开，我和小米也算是被迫退役……对solo战队解散的原因，很多粉丝都指责狗狗。事实是，我这次回来，是因为想起狗狗曾经说的话。” 话实在说的暧昧，观众席开始有人起哄。 艾情没想到他把话题绕到自己身上，威胁性地晃了晃冰红茶，示意他再胡说八道，就爆头了。 all拿着话筒，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当时的solo战队，并非战无不胜的，我也曾想放弃过，”他走到主席台边沿，忽然盘膝坐下来，撑着下巴，学着艾情当时的样子，“就在我犹豫不决时，狗狗就这样托着下巴，坐在我身边说‘嚣张all，你知道我为什么特别喜欢cs吗？”我心说，这不废话吗，当然是因为solo。” 这次，观众席甚至选手区，都彻底热闹起来。 不知是谁，吹了声很俏皮的口哨，连宝那都忍不住鼓掌，高声起哄道：“别光说废话，爆个猛料。” 艾情求助性看向远处solo。 solo也有些无可奈何，谁能管住唯一拿着话筒的人？ all继续撑着下巴，挑衅性看了看艾情，把话筒放到嘴边继续道： “当然，我不敢直接这么说，只能装模作样问她为什么，她很认真地对我说：因为，玩cs的人最爱说谢谢，找雇佣要说‘来个兵，素质好的谢谢’；找队要说‘强队，打满4张图的谢谢’；就是怀疑对方开外挂，气的吐血都要说‘对面的，把东西关了谢谢！’，然后呢，对面马上有人大吼‘真没开哥们，开了死全家谢谢！……” 这些话，都是平时再熟悉不过的话。 只要你玩过counter-strike，不论是菜鸟还是高手，没有人会离开这两个字。这就是cs的传统。在all半是搞笑的话后，很多人都微笑起来。 “所以，我回来了。回到这个破口大骂完，还要说谢谢的世界里。” all在满场掌声里，把话筒仍回给解说员，恢复了一贯的姿态。 艾情咬着吸管，看着台上被记者围住的位置，对宝那说：“有没有计划，扶持一下这些cs热血青年？” “我这次来，就有这个打算，”宝那说，“我们不能总依赖魔兽争霸，就像依赖乒乓球和跳水一样。solo也是这个意思，所以他才转向星际2，拿自己先开刀。” 此时，远处的solo正拿起俱乐部黑色外衣，套在了自己的白色短袖外，随着他穿衣的动作，主席台渐渐压暗了所有灯光。 cs选手慢慢离开，只剩下左右两侧的单台电脑。 grunt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主席台的右侧，solo随手拉上外套的拉链，沿台阶走上主席台，坐在了左侧空置的电脑前。 第一卷:34／35／36 34. 大屏幕同时，转换为星际2的画面。 因为是表演性质的比赛，又是两个如此有型的职业选手，男解说员站在solo身侧，开始短暂的采访。 “听说暴雪去年为了你，做了solo为主题的设计图。你就真的要为星际2，放弃原有的魔兽争霸？”solo戴上耳麦，回答的欲盖弥彰：“这个问题很imba呵，如果wcg不限制单人比赛项目，魔兽和星际都不错。” 他边说着，从运动短裤的口袋里，摸出一副眼镜戴上。 他近视不到200度，只有休息不好时，才会需要眼镜辅助来看电脑。艾情看他这个动作，仔细想了想昨天晚上的酒吧聚会，似乎他没有喝太多，回去的时间也还算早……片刻的分神，已经不知道解说员又问了甚么。 很快，话筒转向了grunt。 grunt本身就是星际1转到星际2的选手，解说员的问的大多是为什么要转型之类的问题，到比赛正式开始，整个主席台一经彻底暗下来。 艾情想要继续喝冰红茶，发现纸盒已经彻底空了。 她捏了捏纸盒，放在手边，开始把视线移到大屏幕上。整面背景墙的高精显示屏，开始播放星际2的宣传片，暴雪耗重金构筑的大片，商业巨制一般的3d画面。 高山峡谷，深海暴风。 当所有都收归沉寂后，慢慢地介入了游戏界面。 由于是表演赛，也算是星际2一次宣传。 两个人都是靠抽签，选择种族。 第一回合，solo抽到的是虫族，而grunt用的是枪兵彪悍的人族。 艾情不是很懂星际2，可作为多年电竞选手，绝对具备在解说员的讲解下，短时间了解一款游戏的能力。可惜星际2刚才推出不到一年，两个解说员也都处于学习阶段，大多只能从微操和运营上简单分析。 她听得一知半解，有些吃力。 宝那看她这么认真，简单在她身边，大概讲解两了两句。 “星际2市场怎么样？” 她好奇问宝那。 “星际2到现在一年，韩国基本已经垄断了，和魔兽一样，高手都在韩国的战网上，”宝那看着solo，说，“不过，新游戏，总有新游戏的格局。现在估计下来，到2011年，巨星级选手估计能有25到30万美金的奖金。” 年薪近两百万？对电竞选手还真个大诱惑。 35. 实况直播屏上，两个人布局都有条不紊。 毕竟是曾有交手的对手，都多少熟悉对方的一些细节战术。 “grunt之所以强，是因为他在战网的排名很高，很早就晋级钻石组，对战的都是韩国星际2的职业选手，”宝那讲解的尽心尽力，甚至开始分析出背景，“当大多数星际1选手还在观望时，他已经成为了战网排名前6的唯一一名中国选手。” 艾情知道grunt很强，却没想到他这么强。 如果这么说……solo的排名呢？ 主席台上，solo的脸被屏幕照的立体感很强，相对于grunt太过犀利的气场，他从来给人的感觉，都像是暴风雨前的海平面。 不论下一秒如何波涛汹涌，前一刻永远是平静。 让人忐忑的平静。 “至于solo，”宝那忽然很有信心地笑了，“他在战网从来不打天梯，都是直接约战，排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艾情嗯了声。 屏幕上忽然出现激烈交火，竟瞬息就扩散开来。 solo的虫族血液染红了交战土地，不断劫杀，却挡不住人族枪兵…… 在矿产3废2开始，就是艾情这种非星际2选手，都明白solo的矿产资源已经枯竭，没有再生资源，就等于没有了战斗力。 她紧张地看了眼solo，因为眼镜的反光，根本看不出他真正的表情。 可是直觉，他不该输的如此彻底。 男解说嘀咕了句：“好像这局没有悬念了……” 女解说是艾情多年粉丝，自然爱屋及乌，对solo有着盲目的推崇，可看到这个局面也有些哑住。似乎想要找到什么合适的台阶，过渡到下场比赛时，忽然对着屏幕大叫声：“是感染虫，7个感染虫！” 画面的右下角，悄然出现的感染虫，瞬间就引爆了整个观众席。 “感染虫？”艾情看宝那。 “solo用的是真菌战，”宝那简单解释，“不管有多少枪兵，都没用了。” 宝那说话间，画面上的枪兵已经大片大片地倒下去，摧枯拉朽、千里决堤……cs选手区的人，也开始热血沸腾。 这种惊天大逆转，可不是随便就能看到的战术。 如果说solo之前的倒退、防御让人莫名，那么此时的局势，却绝对说明一个事实。他用三十分钟的妥协撤退，布了一个完美的陷阱。 坐在艾情右侧的all忍不住笑出声：“solo还是这么阴险……不对，这词用的不对，应该是不论对手是什么人，都把人当孩子一样哄着玩。” 他边说着，边激动地拍了拍艾情的腿：“没才叫表演赛，绝对的表演赛！” 毫无悬念的结局，从感染虫出现开始，就已经注定。 第一局solo以惊天布局，让grunt输的无话可说。 36. 简短十分钟休息的时间，grunt只是看着电脑屏幕，用一种很严肃的表情，在出神思考着什么。solo没有理会场内任何的喧闹，把眼镜摘下来，从口袋里摸出眼药水，仰头滴了两滴，轻揉着眉心休息。 这样仰靠的坐姿，让左胸前的sp标志格外醒目。 如同这个国内第一的俱乐部，他的战网排名，一直令很多粉丝非常介意。毕竟在grunt早早进入战网前十时，solo这个名字甚至还没有进入战网的大名单。 可是单就刚才一场比赛，就足以让粉丝今夜难眠了。 她本想回头看看心心念念都是grunt的姐姐，没想到艾静已经从场侧走过去，轻声叫grunt的名字，过了会儿，grunt才站起来，走到主席台一侧，蹲下身低声和艾静说着话。 两个人的眼睛，始终是对视的。 艾静不知道说了句什么，grunt很快笑了，握了握她的手，站起身回到了座位上。 很多人看到和艾情如此相似的脸孔，都有些诧异，又去打量坐在第一排的艾情，似乎明白这对姐妹的关系。 “那个是你姐姐？”左侧的宝那问她。 她嗯了声。 “你姐姐是grunt女朋友？”右侧的all实在忍不住，八卦了句。 她又嗯了声：“算是吧，我也不太清楚……” 小米从牙缝里吸了口气：“挺玄妙的，你们一对双胞胎，喜欢了一对天敌。” 她没吭声。 看姐姐仍旧站在主席台侧，视线始终就在grunt身上，就好像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此时，讲解员已经开始准备下场比赛，solo终于睁开眼，戴上了眼镜。 这次grunt用的是虫族，而solo用的是人族。 当所有人都以为第一场比赛，已经是今天的巅峰对决时，第二场的高节奏对抗，却让现场再次进入了高潮。三局两胜的比赛，第二局就是grunt唯一的机会，也许是上场的意外失利，他这次选择了高节奏的进攻战术。 无处不在的交战，无处不在的对抗。 极限操作，甚至两个解说员的相互配合，都完全跟不上战场的节奏。 三十分钟后，grunt忽然打出了两个字母“gg”。 gg，good game。 对于职业选手，gg就意味着比赛的结束，彻底认输。 明明还有机会，起码对于她这个外行人看来，还有翻盘的机会……宝那笑著起身，随观众鼓掌致敬：“solo看来很喜欢他，竟然这么不留余地，把表演赛打的像wcg决赛。” 在背景画面，重新回到3d动画时， solo和grunt同时站了起来。 场下solo的粉丝已经high到了难以自已，不停大声叫着他的名字。 在讲解员的激动声音中，solo忽然伸出左手，拍了拍走到身侧的grunt，微微笑著说了句话。 在高潮叠起的欢呼声中，就连解说员也听不到，他到底说的是什么。 “solo说什么呢？”all不解问她。 “我怎么知道。” 其实她看清楚了。 凭这么多年的了解，只是口型，她就看得很清楚： ‘暴雪杯’再战。 这就是solo说的话。 不同于wcg、eswc这样的世界比赛。开发出魔兽争霸、星际、暗黑等游戏的暴雪公司每年都会有一次全明星邀请赛。 邀请的，是全球十名顶尖职业选手。gsl全年积分榜前五、wcg世界总决赛冠、iem6总冠军、ign proleague冠军、dreamhack 冬季赛冠军、mlg 冠军…… 也就是说，只有各个世界大赛的冠军，才有资格拿到邀请函。 ＊科普（与正文无关）： 1. imba: （＝imbnce）,意指‘不平衡’。职业选手口语中，是‘变态’的意思。 2. gg: good game。认输时用，表示对方很厉害，打得好，一般职业选手打出gg意味着比赛结束。 第一卷:37／38／39 37. wcg的2010中国区决赛。 就在7月，在离艾情所在城市不远的上海。 她还有两个月的假期，回到家后，闲着没事就到滑梯的店里玩。或许因为滑梯实在是有张笑笑脸，或许是这里来的准职业竞技选手比较多，生意看上去真的不错，大概一个月的流水有几十万，利润自然可观。 本来她还觉得可惜，现在看来滑梯倒是竞技选手里，难得退役混的不错的。 “星际2前景很好啊，”滑梯坐在椅子上，扒拉着手里的炒饭，看着网页上的新闻，“我知道的，很多都开始涉足了。” 艾情嗯了声，拿着手里的itouch玩赛车。 “我看论坛上的八卦，solo和个新人，生生把一个纯cs比赛，变成了星际2的经典比赛，你那天在现场？” 艾情嗯了声。撞车了。 “和你聊天怎么这么费劲呢？”滑梯叹口气。 艾情终于抬头，哼了两声：“那是因为你故意刁难我，你既然看到了论坛八卦，怎么可能不知道那天我去了，怎么可能不知道那天发生了很多事？” “我知道啊，”滑梯笑著拧开保温杯，“向solo战队致敬的视频我还下载了呢，一直想着会有用有了，做店内宣传。你看看战队视频一放，当年第一战队的狙击手在我店里当小妹，绝对销售到爆。” 艾情瞥了他一眼，懒得接话。 没想到他还真把电脑里的视频导出来，不过三四分钟就让店内的所有电脑，都开始默认显示这段视频艾情还没来得及阻止，已经有买电脑的两个十几岁男生，开始兴奋议论，道这是最近竞技论坛最火的视频。 最狠的是，两个孩子很快就指着solo和艾情，开始有模有样八卦起两人的往事。 艾情听得头疼，从坐着玩游戏，变成蹲在最里侧的柜台后，连脸都不敢露了。 “你为什么不去wcg总决赛看看？”滑梯继续逗她。 艾情继续开赛车 “这次名单出来，你知道吗？”滑梯撑着头，慢悠悠地笑著说，“魔兽争霸前三，第二个孩子是谁你知道吗？” 艾情继续开赛车 “还记得那个让我们拿了亚锦赛总冠军的dt吗？” 艾情继续开赛车 “诶？”滑梯的声音顿了顿，忽然从椅子上站起来，“说曹操，曹操就到了，dt？” 又撞车了。 “狗狗，快起来。”滑梯叫她。 “你别再忽悠我了，”艾情重新开了一局，“我才不给你的店当招财猫，除非你把视频撤下去，否则我坚决不会再来了。” 她坐在地上，背靠着柜台继续低头看屏幕，认真思考还有哪个赛道是没有背下来的。 然后身边有人蹲下来，遮住了店内的灯光：“快没电了。” 声音平平淡淡，介于男孩和男人之间的质感。 艾情不敢置信看他，鸭舌帽下的脸，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继续告诉她：“你的itouch没电了，应该玩不到一局。” 她愣着看他，仍旧有些傻。 38. “一二三四五十一十二，”97伸出两只手，笑得很兴奋，“十二个中国字，再加上五个英文字母，这是dt今天说的最长的话了，这里真是风水宝地啊。” 艾情莫名地犯了老毛病，脸颊开始渐渐泛红。 她想要站起来，可无奈坐姿太差劲，反倒一个趔趄险些撞翻柜台。幸好dt及时伸手，扶住她的胳膊，用力把她托了起来。 等到视野扩大，她才明白他们为什么忽然会出现。 一圈人笑眯眯地看着她，罪魁祸首的姐姐艾静，靠在grunt身上，对她说：“爸妈说你暑假一直往电脑城跑，我们找了一圈，要不看到滑梯，真的就找不到你了，”艾静对滑梯颔首，“我记得，我们见过。” 滑梯笑笑：“在你十几岁的时候，见过一次，”他说完，倒是饶有兴致眯起眼睛打量着grunt：“今天真是黄道吉日，wcg魔兽争霸的亚军和季军，都在我店里。” 滑梯是solo的好兄弟，自然对grunt非常留意。 grunt察觉出他话里的意思，伸出手，说：“我记得你，曾经的金牌解说员，07年wcg亚锦赛中国队队长，怎么？退役生活如何？” “还不错，”滑梯没有因为他的锋芒毕露生气，反倒多了几分欣赏，“老了，也只能看看你们这些中坚力量的比赛视频消遣。” 艾情对姐姐做了个无奈表情，意思是：你男人怎么总这么嚣张？ 姐姐笑得很无辜。 几个很有气场的大男孩，站在这里就自然吸引人注意，很快就有客人认出grunt和dt，马上兴奋的互相拉扯，都是一副想要上前照相，却又不敢搭讪的踌躇表情。 艾情看dt有些不自在的表情，正觉得有趣，却发现了更有趣的地方。 店内几十台电脑都是那段视频，不停有艾情的脸出现，短发的，俏丽的，倒是不像如今长发的她，而像站在grunt身边的姐姐。 于是，她突发奇想，对着几个炙手可热的当今顶尖高手说： “下午来个签售吧？” 众人有些不明所以，艾情很得意地补充说：“你们现在名气很大，又没有签约俱乐部，没有指定的赞助商。肥水不流外人田，趁着现在三不管的状态，倒不如给我最好的朋友搞一次签售，实在不行，可以提成啊。” 她觉得自己实在太有头脑了，说完，忍不住对滑梯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97听得目瞪口呆，磕巴了会儿，看grunt。grunt倒是无可无不可，漂亮的眼睛里都是一副置身事外的笑意。 艾情想了想，竟然觉得dt最好欺负，用手肘撞了撞他：“就这么定了？你们以后肯定要做各种商业活动，这次就当作预热了。” dt默默地看着她，过了会儿，才若有似无地点点头。 39. 艾情从没想到自己这个提议，能给滑梯带来这么大的好处。整个电脑城二楼都被挤翻了，绝对不输给大众娱乐明星。 技术型帅哥，尤其是中国前三，一个月后极有可能就是世界排名前十的高手。 魔兽争霸谁没玩过？没玩过总听说过吧？ 男孩给自己买，女孩给男朋友或是暗恋的暧昧的过去的未来的买。总之生意好到爆。 艾情为了给店铺让地方，自主自发地跑到大厦的另一侧，遥望着中庭对面的店门。三个美男一字排开，笑得可爱腼腆的，难得笑笑的，还有根本不笑的，任君采撷。 等到六点多，滑梯实在觉得这么赚银子违心，提前关了店门。 滑梯的身高，是他们几个里，最挺拔的一个。 关店门的时候，根本就不用踩什么凳子，直接抬高手臂，用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拉下了铁门，再蹲下身子上锁。 晚饭自然是路边摊。 几个大男孩，还有一对双胞胎，足足要了一整箱啤酒。就看着不远处的汽车道上，车水如龙，这里则是捧杯，再捧杯。最后索性放弃啤酒杯，变成了酒瓶。 热血青春。 是属于grunt和dt这一代的。 艾情和滑梯，已经彻底成为了远古神话。 在他们的年代，中国电子竞技刚开始有规范比赛，人才贫瘠，资源更是贫瘠，连solo这种顶级战队，都难以维持非常好的生活，就别说那些在底层，边打工求学，边用双手和键盘和世界选手拼杀的人。 酒到酣畅处，最不擅长的滑梯先倒下。 然后是grunt、97。 最后就剩了dt和艾情。一对一，仍旧在喝酒。 “我忽然想起，wcg亚锦赛时候，你第一次和solo私下比赛的情景，”艾情的眼睛亮晶晶的，竟然越喝越有精神，就是口齿有些不清，“那时候，你和他二对三，赢了世界排位前十的三个韩国人。” “你还记得？”dt问她。 “记得呢，”艾情伸手揽住姐姐的肩膀，笑嘻嘻说，“我告诉你噢，我第一次到亚锦赛的选手村，看到他被人脱了裤子。” 艾情伸出右手，用一根手指指着dt。 好安静。 好安静。 艾情笑嘻嘻地，眯着眼睛看他。 姐姐艾静已经彻底无语。 dt微微避开艾静的视线：“她醉了。” 因为月光的角度，整张脸都是隐在帽檐阴影下的，看不到任何的表情，但是好像、似乎、大概，真的笑了。 后来整个晚上。 艾情都在无意识地说着话。 她恍惚记得，自己在最后，被艾静扔到酒店床上的时候，似乎dt就站在她床边。 她对他说： 2011年，wcg时隔十年，会重新回到韩国。 那个时候全球最顶尖的高手都会汇聚一堂，在发源地，争夺世界冠军。 “悄悄告诉你，我真的很想去。”她好像说过这句话。 而dt也好像蹲下身子，在床边回答她：“我陪你去。” —— 第一卷完 —— 公告 此文算是个小前传，已经完结。 正文是《密室困游鱼》，开始正式的联手征战故事了。地址： http://.jjwxc/onebook.phpnovelid=2241909 也可以直接从我作者专栏进去，找《密室困游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