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伏击一只外神》 第1章 窥伺 深夜。 血月高悬。 远处的街道被灰蒙蒙的雾气遮掩。 浓雾里森然的建筑仿佛在张牙舞爪。 建筑旁为数不多的南瓜状路灯时不时熄灭。 路灯下的碎纸屑被冷风吹得沿街翻飞。 哒。 沉稳的脚步声打破了街道的死寂，一只黑磨砂质皮鞋落下，将飞舞的碎纸屑踩在鞋底。 穿着灰色风衣的男人从浓雾中走出，手里提着一个老式棕色皮箱。 路灯的昏黄光晕将他挺拔的身躯拉出一道细长的影子，一半在浓雾之中，一半在浓雾之外。 “终于到了。” 叶兹停下脚步，仰望着面前这座四层楼高的建筑。 楼顶上老化的招牌发出微弱的红光，勉强能让人看清这座建筑的名字： 雷辛公寓。 瞥了眼身后浓雾里忽隐忽现的几道怪影，他推开了略有破损的公寓大门。 这座公寓跟旅舍很像，进门处有一个带着零售功能的前台。 叶兹刚推开门就看见有个顶着死鱼眼的中年男人正坐着前台双目无神地看着自己。 轻轻地放下皮箱，他从衣兜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证件和钞票递给中年男人：“你好，请帮我安排一个安静点的房间。” 中年男人拿着证件看了很久才从干瘪的脸上挤出一个呆板的笑容，仿佛很久没有使用过面部肌肉一样。 他来到叶兹身旁，干涸的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尊敬的客人，四楼还有一间空房，我带您上去。” 说着，中年男人伸出皮包骨头的手想要接过皮箱。 叶兹挥手阻止了他的好意：“这箱子有点重，我自己来就行。” 中年男人顿了顿，没有坚持：“好吧，客人请跟我来。”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上了年头的木质楼梯上，时不时将木板踩出吱呀的声响。 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言的异味，让人有些头晕。 沉默中，叶兹注意到中年男人手背上的紫红色斑点，忍不住问道：“你很冷吗？” 刚才他阻止中年男人接过皮箱的时候，无意间的触碰让他发现中年男人的手很冰凉。 中年男人走在前面，步伐有些僵硬，他的脸上浮现出不自然的神色，下意识地将手揣进衣兜：“还好，可能是因为最近降温太快了，手上长了一些冻疮。阿约鲁区的鬼天气就是这样，有时候前一天大家还穿着短袖，第二天就不得不哆嗦着披上大衣，习惯了就好。” “哆嗦着披上大衣的同时还得祈祷第三天感冒的人不是自己。”叶兹顺着中年男人的话说着俗语，“说起来我还没进公寓的时候被外面的冷风吹得直发抖，希望不会感冒。” “房间里很暖和的，您待会儿可以烧点热水驱驱寒，应该不会感冒。”中年男人回头看了眼叶兹身上的衬衫和风衣，想着今天似乎并没有很冷。 来到三楼转角的时候，中年男人下意识瞟了眼墙壁上挂着的油画，忽然问道：“客人这么晚赶来公寓，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吗，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 “麻烦倒是没有遇到，只不过学院离这里太远，我赶了一整天的路才抵达这里。”叶兹回答的同时也看到了三楼转角处的油画。 画里面有个向外打开的窗户，一位身材婀娜的金发女人正倚靠在窗边欣赏风景，阳光透过窗户洒进紧闭的卧室，能看到里面有许多精致而温馨的摆设。 “学院？”中年男人愣了愣，“你是学生吗？” “昨天还是学生，今天已经不是了。”叶兹解释道，“我刚从学院毕业，听说阿约鲁区的就业机会比较多，所以就想着来这里碰碰运气，希望能尽快找个好工作。” “噢，这样啊……这里的就业机会确实挺多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近五年阿约鲁区的就业率一直排在拉亚瑟斯州的前三名。” 中年男人停顿了一会儿又说道：“对了，你想找份什么样的工作，或许我可以帮你介绍一下，不过要专业对口才行。” “其实具体要找什么工作我还没想好，毕竟我的专业有些偏门，毕业后很少能找到对口的工作。”叶兹叹气。 “偏门？是关于哪方面的？”中年男人试探道，“也许阿约鲁区就刚好缺这个领域的人才呢？” “不可能的，我学的专业是环境治理，别说阿约鲁区了，你觉得从整个拉亚瑟斯州现在的环境来看，需要有很多人去治理吗？” 中年男人沉默了。 工业污染时代都过去一万年有余了，环境确实不太需要治理，他突然有点儿想不明白为什么现在还有环境治理这个专业。 如果说是历史遗留产物，也不至于遗留这么多年吧。 穿过走廊，中年男人领着叶兹来到四零六号房间门口，“到了，这是您的房间钥匙。” 中年男人背向灯光，uu看书 ww.uukansh.co 将一把钥匙交给叶兹，低着头让人看不清表情：“房间里面很干净，在没有客人入住的时候艾尔玛大婶儿会定期打扫房间。那些床单被套也都是崭新的，您可以直接使用。公寓二十四小时供应热水……” “如果您需要让人来打扫房间或者有什么其他需要帮助的地方，可以随时拨通房间钥匙上的号码。” “衷心希望您在雷辛公寓住得舒适，早日找到满意的工作。” 当中年男人准备离去的时候，叶兹叫住他：“先生，你还没告诉过我你叫什么名字？” 中年男人脚步一滞，有些不情愿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克劳德·弗里德曼，叫我克劳德就行，我是雷辛公寓的管理员。” 目送克劳德离去后，叶兹才打开房门走进去。 他不知道的是，在对面的四零七房间里，有人正面色阴冷地通过猫眼观察他。 当叶兹进门之后，偷窥者低声自语：“来新人了。” 说着，她情不自禁地将腰间的剔骨刀抽出，轻轻地抚摸着刀面。 与此同时，三楼转角处一片死寂。 墙上的油画出现诡异的变化。 画中的金发女人依旧靠在窗口，但窗外已经是黑夜，夜幕中高挂着一轮圆圆的血月，她的神情也从惬意变得惊疑。 顺着女人的视线看去，能发现浓雾里的路灯旁有几道可怖的身影在徘徊。 而她身后原本紧闭的卧室门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了一条缝，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正透过缝隙直勾勾地盯着毫无察觉的金发女人。 第2章 祭品 四零六号房间。 叶兹拎着沉重的皮箱，仔细地观察着自己未来一段时间将要生活的地方。 入门处嵌着一个茶色条纹鞋柜，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几双干净的拖鞋，拖鞋边上是一束散发清香的薰衣草。 往里面是客厅，大约三十平米，中间有两张深色布质沙发以及一张米白色长条茶几，茶几上摆了一套饮水的杯具和一个深咖色小摆钟。 客厅墙角有个半人高的立柜，上面搁着一台收音机，用于收听新闻报道和喜剧栏目，这是拉亚瑟斯州非常普遍的娱乐方式之一。 再往里走是狭小的厨房、卫生间和两间卧室，卧室里床单被子都是铺好了的，摸上去很干净，也很柔软，刚好适合当下的秋季。 “装修风格很好。” 将整个房间参观完，叶兹靠在客厅的窗边，发现周围的雾气越来越浓。 欣赏了一会儿夜空中的血色圆月，他将皮箱拖到沙发前打开。 沉重的皮箱里装着半箱书和半箱衣物，还有一些小东西。 将那半箱书分门别类地放到茶几上，叶兹拿着轻薄的睡衣就去了卫生间。 他花了一整天时间才从学院赶到雷辛公寓，需要好好休整一下。 哗啦啦的水声很快从卫生间传出。 空荡的客厅里忽然出现一声轻微的叹息。 微风从窗外吹进来，将一本笔记的封面吹开。 扉页上，干净的字体记载着这本笔记主人的身份—— 考古学系。 叶兹·格雷文。 “一个环境治理专业的学生？还有这个专业？” 戴着兜帽的男人缩在角落的黑暗之中，对克劳德的话有些不敢相信。 “准确地说，应该是一个刚毕业还没找到工作或者说很难找到工作的环境治理专业的穷学生。”克劳德坚持加上前缀，“对了，他的身体素质好像比较差，至少不抗寒。” “体弱且穷苦的年轻人么，这倒是一个送上门来的合格祭品，希望他能多活几天。”兜帽男注意着脚边爬动的黑蚁。 “不跟你闲扯了，我要休息会儿，明天还得去给三零四房间打扫卫生，希望不要又搞得满屋子是血。”克劳德满脸困意地趴在桌子上。 “我记得住进三零四房间的好像是一个漂亮的金发女人，倒是可惜了，居然连三天都没撑到。”兜帽男突然苦恼地叹息。 克劳德似是梦呓般地回应着：“要是艾尔玛大婶儿没被吓死就好了……” “辛苦你了克劳德，伟大的神主会记得你的奉献！”兜帽男勉励道。 不一会儿，吧台响起鼾声。 戴着兜帽的男人低着头从阴影中走出，一脚踩瘪他观察了许久的蚂蚁。 他的身形比较瘦小，身上却披着一件有些违和的黑底宽大长袍，上面用褐红色的像是血液浸泡出来的细线缝制了许许多多奇形怪状的图案。 这些图案有着特殊功能，可以让直视它们的普通人乃至超凡者生理机能迅速紊乱，所以兜帽男跟克劳德说话的时候才会把自己隐藏在黑暗里，避免误伤同伴。 “对了，凯里斯你别忘了……” 克劳德不知为何忽然又坐起来，睡眼惺忪地想对角落里的兜帽男说句什么，却毫无准备地看见了灯光下兜帽男身上的那些血线图案。 他呆滞了片刻，随后瞳孔骤然收缩，浑身发软地从椅子上滑下，还没来得及完全消化的晚饭混杂着胃酸往外涌。 很快，胃里的残渣全部被吐了出来，可克劳德还是止不住地呕吐，他的死鱼眼变得更加骇人，两只手不停地往嘴里塞，将嘴巴撑得很大，嘴角都有些撕裂了。 “该死的，你睡觉就睡觉，为什么突然又不睡了，这不是有病吗？” 兜帽男凯里斯注视着克劳德干瘪的身体，从腰间掏出一根粗大的电棒，将电棒的档位调到最低，然后一脸烦躁地对着克劳德的腰部按下开关。 哒哒哒哒哒哒…… “睡觉之前要记得写日记。” 叶兹吹干头发后用热水壶烧了点饮用水，随后来到茶几旁边，准备进行每天的必修课——写日记。 这是进入学院后才有的习惯。 学院要求每一位学生和老师一星期至少写两次日记，并建议最好是每天一次，希望通过这种方式帮助学生和老师保持理性。 正如著名文学家所言：如果有一天我忘了我是谁，我的日记会帮我想起来。 实证表明这种方法成效显著。 坐在柔软的沙发上，他回想着学院里的一切，心中有些感慨。 在学院里待了那么多年，突然离开了还挺不习惯的。 下次再见到某些考古学的朋友或者老师，可能会是很多年以后。 有些熟人大概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了。 很多人都难免这样，理性而果断地做出离开的决定，uu看书 .uuanhu.cm 但真正离开了依旧会感到有些怀念。 刚才之所以欺骗克劳德说自己是环境治理专业的学生，是因为现在的社会对考古学存在一些偏见——大家都觉得考古学的学生不是疯子就是傻子。 但其实叶兹个人认为考古学里还是正常人居多，疯疯癫癫的学生和老师只占小半比例。 不过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他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在解释这些问题上，只好编织了一个善意的谎言。 正当他准备提笔写下今日见闻的时候，卫生间里突然出现断断续续的滴水声。 滴答。 滴答。 “水龙头没有拧紧？” 三两步来到卫生间，叶兹借助老旧壁灯的昏暗灯光拨弄了几下带着锈迹的水龙头，发现即便关紧了也会有水溢出来。 “可能是太久没用过了吧，明天找克劳德处理一下。” 又扭了几下水龙头发现没有用，叶兹就离开了卫生间。 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注意到，在身后的角落里，有个一袭红衣的女人悄然无声地看着他。 这个女人的脸像是被水泡了很久，肿胀而又惨白，眼珠子全是泛黄的眼白，湿漉漉的长发披散在肩上，弯曲杂乱的样子像是河底丛生的水草。 她面朝叶兹离开的方向，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肩上的头发一点一点地变长。 叶兹回到茶几旁，喝了口热水，没有太在意持续的滴水声，他写东西的时候很专注，难以被外界干扰。 “喀索纪15345年10月21日，星期二，阴……” 第3章 理解 “喀索纪15345年10月21日，星期二，阴。” “今天起得很早，早到食堂都没有开门。我独自绕着学院湖畔的碎石小路走了一会儿，算是对这么多年学生生涯的告别……” 清冷的夜幕下，叶兹一边思索一边记录。 窗户外面一个面色发青的小女孩被他专注的神情所吸引，她扒在窗沿上用猩红的眼睛注视着认真写日记的叶兹，偶尔会用细长的舌头卷起锐齿间残留的肉丝送进喉咙里。 她的眼神很奇怪，平静中带着难以言说的兴奋，像是看见了美味的食物，难以抑制自己的情绪波动。 咚咚咚咚咚。 与此同时，楼上突然传来急促的跑动声，似乎是有人在追逐什么，踩得楼顶阵阵作响，期间还伴随着隐隐约约的凄厉叫声。 又喝了口热水，叶兹理了理思绪，在日记本上继续写着。 “那些书和笔记被我塞进了皮箱，箱子很沉不过勉强能提得动……” “虽然很多知识以后可能用不上了，但确实舍不得丢弃……” 滴答。 滴答。 卫生间滴水声的频率慢慢稳定下来，但这些声音里似乎夹杂着一些奇怪的音调。 像是有个女人在啜泣。 几缕长发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卫生间的门口，随后越来越多湿漉漉的头发往外涌出。 沙沙…… 沙沙…… 立柜上的收音机突然自行启动，信号很弱基本只能发出无序的噪音。 沙沙…… 沙沙…… 叶兹走过去拍了拍半个皮箱大的老式收音机，摸索了一会儿，却一时间没有找到收音机的开关。 他试着调了一下信号频道，让收音机的噪声中多了些意味不明的词汇。 “一边听喜剧一边写日记也行。” 叶兹以为自己调到了某个喜剧频道，只是现在信号不好。 虽然信号不好的情况不太常见，但他也遇到过几次，基本上只要稍等片刻信号就会逐渐好起来。 拿起笔，叶兹回想着自己在电车上的经历，包括几个富有性格特点的乘客以及沿途美丽的风景，随后在收音机杂乱的信号和持续的电流声中落笔。 沙沙……卧……沙沙……卧室……我……沙沙……卧室……沙沙……我在……沙沙……我在……沙沙……卧室…… 在收音机运转的时候，主卧的衣柜门被推开，一个诡异的人影从里面走出，它在房间里一步步挪动，好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沙沙……我在……卧室……沙沙……我……沙沙……在……沙沙……我在……找你……沙沙…… 收音机传递的讯息变得有些古怪，但叶兹却像没听到一样，专心致志地划动笔尖。 躲在衣柜里的怪异人形像是残肢的聚合体，高大得必须弯腰才能避免碰到天花板。 它的动作很机械，浑身散发着阴寒的气息，带着怨念的眼睛探视着房间里的一切。 沙沙……我在……找你……沙沙……你在哪里……沙沙……被子里……没有……沙沙……床底下呢……你在床底下吗……沙沙……也没有……沙沙……你在哪里…… 收音机的信号越来越好，里面传出的信息也越来越连贯。 叶兹皱了皱眉，今天的思路很不顺畅，过了这么久，他连一半的内容都没写到。 喝了口已经冷却的水，叶兹将杯子放到茶几上，发出一道清脆的碰撞声。 收音机的无序噪音忽然停止了。 客厅里陷入死寂。 片刻后，一个怨毒的声音从收音机里传出。 “我听到了，你在客厅，我来找你了。” 这句话说完，收音机再也没有其他声响，只剩下持续的沙沙声。 怪异人形从卧室走出，一步步朝着客厅走来。 它已经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叶兹，满是怨念的双眼死死地盯着他的后脑勺。 不过它的动作并没有加快，依旧维持着缓慢的步伐，沉闷的脚步声如同死神的倒计时。 “……除此之外，电车上的套餐味道还不错，只是有点贵。” 写完这句话，客厅里再次出现轻微的叹息声。 此时怪异人形已经来到了叶兹的身后。 它的几条手臂僵硬地放到叶兹的脖子上、肩膀上还有胸口上，手臂肉眼可见地开始用力，粗壮的胳膊让人生不起反抗的勇气。 它的眼中闪过一丝享受，看着客人从恐惧到窒息对它而言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情。 为此，它可以在某个不显眼的地方躲上很长一段时间，透过门缝悄悄窥伺住客的一举一动。 当夜晚降临，它会一步步找到躲起来的住客，然后慢慢捏紧他的脖子，直到出现难以消除的掐痕，让住客在极度惧怕中逐渐消耗掉体内残存的氧气。 啪。 叶兹重重地将日记本合上，连带着笔一起丢到另一张沙发上。 随后，他低头看着胸口处布满紫红色斑点的冰冷手臂，缓缓开口： “我最讨厌在写日记的时候被打扰。” 听着叶兹的话，怪异人形有些发愣，它杀过的住客很多，但没人对它说过这种没头没脑的话。 正当它准备加把力气的时候，一阵晦涩的波动从叶兹的身上蔓延出来。 他周围的空间像是被看不见的炙热火焰灼烧一般，以某种特定的频率震荡起来。 这种震荡在停滞片刻后，如同有自我意识一样刹那间淹没怪异人形的庞大身躯。 按在叶兹胸口那双僵直粗大的手臂随着空间的震荡而迅速变形，逐渐远离叶兹并化为黑色黏液状无声地飘向前方。 怪异人形满是怨念的眼睛里破天荒地浮现几分惊骇与恐惧。 下一刻，这些情绪随着怪异人形的溶解而消散一空。u看书 .uuanshu.om 不过震荡并没有就此终止，而是如跗骨之蛆一样附着在怪异人形所化的黑色黏液上，使得它被不断割裂分解。 过了一会儿，空气中陡然出现一道微弱的惨叫声。 叶兹伸手虚按，空间震荡随之停下。 那些黑液已经全都被碾成微小的碎屑，如同灰尘一般消散在空中。 窗外一片枯黄的树叶翻飞飘落。 叶兹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道：“其实我很好相处的，只是不希望在写日记的时候被打扰，这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希望你们能够理解。” 四零六房间一时间陷入定格。 很快。 收音机自动停止运转，再也没有嘈杂的噪音从里面传出。 窗外的小女孩收回细长的舌头，铁青着脸沿着粗糙的外墙往楼下爬去，猩红的眼睛再没有往房间里看过一眼。 楼上的追逐声和惨叫声也相继停下，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卫生间门口的湿润黑发迅速缩了回去，留下一摊散发异味的水渍。 女人轻手轻脚地用红衣将水渍擦拭干净，然后迅速钻进镜子里，蜷缩在镜面墙角一动不动。 捡回日记本，叶兹继续记录着今天发生的事情。 夜空中星辰闪烁。 血月逐渐向远处挪动。 窗外洒进来的光辉越来越暗淡。 他在月光的映照中安静地写下结尾： “公寓的装修风格很好，环境也非常安静……” “最重要的是，邻居们都很善解人意，相信他们会与我和睦相处的。” 第4章 互斥效应 天色微亮。 叶兹从熟悉的梦境中醒来。 他望着窗边依旧浓郁的雾气，仔细感受着耳边越来越小的低语声，随后微笑着呢喃： “果然，能对付神的只有另一个神。” 一个月前的清晨，叶兹正舒展肢体准备做一套亚利斯锻炼法，却忽然从内心深处生出一股没来由的悲伤感。 起初，他只当这是自己刚从梦中苏醒潜意识里某些错乱的心理活动所引起的情绪。 但第二天、第三天醒来，这种莫名的悲伤依然会出现，并且越来越强烈，这让叶兹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从来不是一个容易产生负面情绪的人，相反十分理智并且充满正能量，每次学院组织的理性测试他都能极顺利地通过，对他来说几乎不可能持续出现悲伤的情绪。 就在叶兹准备深入挖掘这股神秘悲伤感来源的时候，他忽然听见一阵阵难以理解的呓语。 这些嘶哑的耳语与心底的悲伤感一样越来越强烈，宛如来自深渊的诅咒，又像是一整个纪元的人们在他耳边发出悲痛的哭喊。 尽管他为了保持理智很少主动去接触与神有关的文献，但也知道自己这种情况是典型的在被邪神力量逐渐侵蚀。 为了摆脱沦为邪神附庸的命运，叶兹在尽可能隐蔽的情况下寻找并学习记载邪神信息的资料，日益充实对邪神的认知。 虽然那些文献的著者们为了避免读者在阅读过程中突然理解了某些超越现有认知的知识而失去理性，只对神祗们采取了空泛的描写而几乎不对任何细节进行阐述，但其中一些知识依然给了叶兹很大的启发。 文献记载： 尽管我们很难真正理解祂们的思维逻辑，但也许可以用一些类比来形容祂们的行为特征，例如领地意识，也有学者称之为—— 互斥效应。 就目前的研究来看，虽然祂们并不会互相狩猎，但彼此的力量之间具有较强的互斥性，来源于某个邪神的力量会自动排斥其它邪神的力量。 由此，叶兹萌生了一个猜测： 也许可以借助另一位邪神的力量来减缓自己被侵蚀的速度，乃至断开那个未知邪神与自己冥冥之中的联系。 事实证明，他住进雷辛公寓的选择是正确的。 今天醒来，那种突兀出现在心底的悲伤比昨天减弱许多，萦绕在周围的低语声也迅速变小，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洗漱一番后，叶兹换了身衣服走出房间。 四零七号房内。 紧贴在门后面的女人窥见叶兹完好无损地从四零六房间走出，握着锋利剔骨刀的手不禁紧了紧，捏得指节微微泛白。 愣了半晌，她回过神来，深蓝色的瞳孔里眼神闪烁，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来到一楼，叶兹敲了敲桌面，让趴在吧台上睡觉的克劳德情不自禁地一阵哆嗦，像是触电了一样。 “早上好克劳德，你没事吧？” 叶兹看见克劳德的死鱼眼上血丝浓密，同时还闻到一股焦糊的肉味儿。 刚从睡梦中醒来的克劳德见到彬彬有礼的叶兹，脸上不自觉露出惊诧的表情。 他正想站起身，忽然发现了什么，起来一半又突然坐下，咬着牙齿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早上好先生，我没什么事，只是昨天睡得太晚罢了。” “噢，看样子这份工作挺辛苦的。”叶兹扫了眼克劳德身后的零售台，“不知道雷辛公寓是否提供早餐？” “有的，早餐就在一楼，您沿着走廊一直走就能看到左手边的公寓食堂了。”克劳德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对了，客人觉得公寓的环境怎么样，昨晚睡得还好吗？” “睡得很好，公寓挺安静的。”叶兹想了想说道，“除了卫生间的水龙头有段时间一直在滴水。” “是吗，那我找人去检查一下吧，滴水声挺烦人的。”克劳德说道。 “不用了，只是滴了一会儿而已，估计是水龙头太久没用了。”叶兹一边说着一边往公寓食堂走去，“我先去吃早餐了，要一起吗？” “不用了，您先去吧，我还得先处理一些今天的工作。” 待叶兹走远，克劳德才微眯着眼睛低声自语：“第一天晚上没被吓到吗，真是好运的小伙子。” 过了一会儿，他低下头看着颜色明显比旁边深一些的裤裆，低声嘶吼着：“该死的凯里斯，你对我做了什么！” 来到公寓食堂，叶兹挑了几个大小适中的面包和两杯热腾腾的牛奶，uu看书 uukanshu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他一边撕扯松软的面包，一边观察着食堂里的其他客人。 整个食堂现在除了自己就只有四个人在吃早餐。 其中一男一女面对面坐在食堂中心，神情自若地一边聊天一边吃面包，比较奇怪的是两人脖子上都纹着一行奇异的符号，那不是这个时代该有的文字。 将这行符号记下，叶兹又看向另外两人。 一个戴着兜帽的男人正坐在不远处埋头喝牛奶，宽大的袍子将他瘦小的身躯牢牢遮住，露出一角的袍子内侧似乎缝着某些奇特的图案。他偶尔会微微抬起头看向那对男女，脸上露出敬畏的神情。 “上下级么……” 叶兹判断食物无毒之后将撕下的两块面包塞进嘴里，又喝了一大口热牛奶，享受着散发浓郁香味的牛奶将嘴里的面包浸湿的感觉，随后看向食堂角落。 一位面容憔悴的女士端着盘子缩在食堂的角落里，紧贴着冰冷墙壁颤颤巍巍地将一块食物塞进嘴里。 她偶尔抬头小心翼翼地观察周围一眼像是在惧怕什么，还会趁大家不注意的时候将盘子里的面包从衣领塞进去。 叶兹将视线从这名女士身上移向右下方。 在普通人看不见的视野里，一个身躯焦黑四肢修长的黑影正安静地蹲在桌旁，目不转睛地盯着害怕得发抖的憔悴女士。 她显然是知道自己被什么东西盯上了，却看不见那怪物就在身边，这种无法规避的危险会迅速加深人们内心的恐惧。 第5章 恐惧 瘦小男人咽下最后一块面包，刻意压低帽檐，双手将黑色袍子紧紧裹住，缓缓来到脖子上纹着古怪符号的男女身旁。 叶兹能看见瘦小男人没被兜帽遮住的下巴在上下合动，隐约间从他的话语里听见了“组长”、“祭品”、“迎接”等词汇。 过了一会儿，女人点点头挥手示意兜帽男离去，随后和同伴面带敬畏地谈论起了某个话题。 这次叶兹集中注意力倾听，不过他们的声音压得很低，只能勉强听清一个被反复提起的名词： 拉托普斯之桥。 叶兹记得在学院里曾读到过拉托普斯之桥，不过书里面只是一笔带过，根本没有任何解释，仿佛并不想让学生们了解它。 现在看来这个被称为拉托普斯之桥的事物应该与邪神存在某种联系，因此学院不想让它被学生们所熟知。 就在他深入思考的时候，被焦黑人影注视着的女士吃完了早餐，她站起身紧贴着墙面快步向食堂外面走去。 她的脸上带着被极力抑制的恐惧，能感受到有一道怨毒的目光投射在自己身上，但慌乱张望时却看不见目光的来源。 安静蹲在桌旁的黑影目光紧紧跟随着可怜的女士，当她走出食堂的那一刻，黑影忽然起身，修长的下肢快速迈过数张餐桌，带着满满恶意地向女士走去。 看着这一幕，叶兹忽然生出了一些猜测，他喝下仅剩的牛奶，轻轻地放下玻璃杯后悄然离开。 疑是兜帽男上级的男女注意到了两人的离去，对视一眼后微笑着没有多说什么，仿佛只是遇见了两只路过的羔羊。 憔悴的女士在离开食堂后神色愈发紧张，稍微听见点声音就会惊恐地打颤。 她的脚步越来越快，像是有什么人在追她，甚至直接小跑起来。 当她跑到一楼楼梯处准备上楼的时候，忽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直挺挺地摔倒在楼梯上，小腿骨碰到台阶边缘，瞬间疼痛难忍。 经常待在吧台处的克劳德不知道去了哪里，现在没人能帮助这个不幸的女士。 她强撑着揉了揉撞在楼梯扶手上的额头，手上有种滑腻的感觉，还带着淡淡的血腥味。 缓了一会儿，女士恍惚间抬起头准备继续上楼，却忽然看见面前带着毛边的木质台阶上多了一双焦黑的赤脚。 还没等她爬起来，耳边又突然传来了阵阵小女孩的咯笑声，欢愉中渗着丝丝诡异。 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女士不敢抬头，她清晰地感觉到有个小小的身躯正延着楼梯扶手往自己身上爬，眼角余光甚至能看见一只青色的小孩手掌搭在自己肩上。 除此之外，站在她面前的焦黑人影也缓缓弯下腰，它狠毒的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过这位女士。 当焦黑人影与可怜女士对视的这一刻，黑影的嘴巴缓缓裂开，与眼神相映衬，显得异常疯狂与狰狞。 就在她害怕到极点快要忍不住尖叫的时候，一个温和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这位女士，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地方吗？” 叶兹微笑着走近，想要将倒在台阶上的女士扶起，仿佛没有看见她身旁的怪物们。 随着叶兹的靠近，她感觉背上一轻，眼前的可怖黑影也消失不见。 在将女士扶起来的时候，叶兹撇见二楼转角处，小女孩铁青着脸拉着肢体奇长的黑影迅速跑远。 在即将消失的前一秒，小女孩回头偷看了叶兹一眼，发现叶兹正审视着自己，立刻消失在二楼走廊里。 “公寓的楼梯好像有些潮湿，上下楼的时候要小心一点。”叶兹将一张纸巾递给惊恐未退的女士，和煦地说道，“我叫叶兹·格雷文，是昨天新来的住户，住在四零六号房间，很高兴认识你，美丽的女士。” 女士听见“四零六号房间”，忽然想起前天听见的从这个房间传来的凄惨求救声，情不自禁后退两步，小腿骨的疼痛让她差点又摔倒在台阶上。 沉默了好一会儿，女士缓过神来，仔细地观察着叶兹的神情，发现他好像真的看不见刚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恐怖一幕。 她捏了捏手心的纸巾说道：“你好，我叫黛西·史密斯，你叫我黛西就行，我就住在你楼下。” “是吗，真是奇妙的缘分。”叶兹好心问道，“你好像摔得不轻，需要我扶你上楼吗？” 黛西擦了擦额头的血迹，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回应道：“谢谢，如果不麻烦的话。” “我的荣幸。” 叶兹一边搀扶着黛西往楼上走一边说着：“刚才看你急急忙忙地往楼上跑，有什么急事吗？” “没……没有……”黛西神色不安地说道，“我只是想快点回房间。” “噢，其实我也很喜欢一个人待在房间里的感觉，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很惬意不是吗？” “是……是的……我很喜欢待在房间里。” 黛西似乎在思考些什么，说话有些结结巴巴的，同时还环顾四周警惕着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 不过正是在这种情况下，黛西说的话才更能反映她心里真实的想法。 很快，两人断断续续闲聊着来到三楼。 黛西站在三零六房间门口，感激地说道：“我到了，谢谢。” 叶兹微笑着摆手离去：“别客气，uu看书ww.uukanshu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地方可以随时来楼上找我。” 黛西站在房间里面，没有立刻关上门，她回想着叶兹刚才的绅士举止，探出头来叫住他，低声说道： “格雷文先生，请不要在房间外面停留太久，不要试图反抗一些东西。” 说完，她关上了房门。 “不能在房间外停留……不能反抗……” 叶兹回味着黛西的提醒，孤零零一个人穿过走廊，慢慢来到四楼。 他打开门，却没有马上进去，而是停留在房间外思考着： “从那个黑影与小女孩的行为来看，它们似乎并没有杀死黛西的打算，刚才在楼梯上的行为其实更像是在恐吓她。” “包括昨天晚上房间里出现的那些东西，其实更多的是为了让住客感到恐惧，如果它们的目的只是杀人，像黛西这种普通人早就死了，不可能活到现在。” “而如果这些怪物仅仅是以恐吓人类为乐，必然会被记录在研究文献之中，但事实上并没有……” “一般来说，只有与邪神有关的信息才不会被记录下来。” “由此逆向推导来看，可以肯定：恐惧是一种与邪神紧密相关的东西！” 叶兹感觉自己抓住了某个关键，不过他的身后忽然出现一阵突兀的脚步声。 他回过头，与不知何时出现的焦黑人影对视着。 片刻后，焦黑人影主动转身离去，叶兹也走进房间，轻轻地关上了房门。 “或许这就是不能在房间外停留太久的原因。” 第6章 守序者 当，当，当！ 恢弘的钟声从浓雾外传来，预示着时间已经来到上午九点，这是《夜蚀律法》规定的工作时间。 各个工厂的机器开始运转，郊区农场里的劳动者扛起铁锹往田地走去，繁华的街道上商铺陆陆续续开门，学院里的教师们也抱着备课笔记来到教室。 不过这些都与被灰白雾气隔绝的雷辛公寓无关。 呼啸的冷风卷着几粒沙子沿着公寓外墙向上攀升。 阴暗的光线透过四楼的窗户投射到沉闷的房间里。 叶兹赤着上身，肌肉紧致的双臂绕到身后，十指紧扣，双腿交叉保持单脚站立，形成一个奇异的姿势。 他的呼吸非常急促，却维持着一种独特的频率，脊背像悬崖边的蛇一样随着呼吸快速抖动。 高频呼吸与肌肉颤动让他浑身都在发热，这样的高难度动作促使他的体质稳步提升。 过了很久，叶兹逐渐放慢呼吸频率，身体也跟着放松，慢慢解开这个奇特的姿势。 这是一种很困难但十分高效的体质锻炼方法，名叫亚利斯锻炼法，是考古学前辈亚利斯在对人体的现有研究基础上结合诸多古文献整理出来的一套行之有效的动作，能够在强健体魄的同时增强注意力与记忆力。 整套亚利斯锻炼法做完，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叶兹拍了拍紧绷的肌肉，擦去延着人鱼线下滑的汗水，闭上眼睛安静地站在原地，任凭如刀般的寒风刮在自己身上。 静默了一段时间，他突然睁开眼睛。 一道白光从他的面前闪过，伴随着破空声将窗外吹来的冷风刺破，风中的沙粒被锋利的刃口一分为二。 紧接着白光消逝，仿佛从没出现过。 “格吉隐杀术的重点在于隐匿，最终要达到的高度是迎风杀人而无声无息。”叶兹叹了口气，摸了摸腰间皮套里锋锐的匕首，“可我始终达不到这个要求，虽然速度比普通人快上几倍，但在挥舞匕首的时候依然会有破空声，而且在有光源的情况下匕首的反光也容易让人察觉。” “难道一定要像开创者所说的那样，只有在杀戮的过程中才能体悟隐杀的精髓？” 叶兹脑海里忽然闪过了克劳德的身影。 思索了一会儿，他盘膝坐在布质沙发上，摒弃一切杂念，将呼吸的速度降到最低，很快进入到深层冥想的状态。 在广袤神秘的意识空间里，存在着六颗不停闪烁的星辰，象征着六道已经完成的精神刻度。 这些庞大的星辰仿佛亘古长存，它们之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共同组成了一个规则的图案，让黑暗无垠的意识空间中出现一点微光。 在规则图案正上方，有一颗非常虚幻的星辰正在被叶兹一遍又一遍勾勒，从灼热的星核到凹凸不平的表层。 数不尽的光点从黑暗无垠的意识空间中浮现，自四面八方被吸引而来，由叶兹引导缓缓加入到这颗虚幻星辰中，让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凝实。 这个过程很缓慢，需要日积月累才能将虚幻星辰完全凝实，当它凝实的时候，也意味着一道新的精神刻度被完成。 咚咚咚。 不知道是谁在敲门。 叶兹不得不结束这次修行，从深层冥想的状态中退出来。 他穿上一件亚麻衬衫，扣纽扣的同时向门口走去，但打开房门的时候却没有看见敲门者。 下一刻。 一个棕发女人从侧面袭来，紧握着尖锐的剔骨刀飞快地刺向叶兹的眼睛。 但叶兹没有动作，甚至没有眨眼，安静地站在门口。 剔骨刀在距离他右眼一厘米的地方停下，棕发女人深蓝色的眼眸与叶兹对视道：“为什么不躲开？” “你没有恶意。”叶兹伸出食指将眼前的剔骨刀移开，“而且躲闪的时候还可能被无意间划伤。” “我为刚才无礼的行为深感抱歉，”棕发女人将剔骨刀收回，诚恳地说道，“不过你不可能被我伤到。” “为什么这么说？” 叶兹表情没有变化，但思绪快速运转，回溯着自己近段时间所做的事情，判断是否在无意间暴露了隐藏的实力。 棕发女人左手从兜里掏出一本证件，右手举着剔骨刀说道：“因为我能精准控制自己的动作，就像这样——” 咻。 她猛地将剔骨刀扔出，把一只不远处的苍蝇钉死在墙壁上。 “……” 还以为被发现了什么，原来是虚惊一场。 看着她的表演，从叶兹身体向周围蔓延的晦涩波动缓缓消散，他接过证件的时候一眼就注意到了皮套上的徽记。 这个徽记主体是一个月环食，在阴影部分有一位戴着紫色水晶额饰的女神倚在遍布初露花的藤蔓上，她是被许多人熟知并信仰的真神——夜蚀女神。u看书.ukanshuco 打开皮套，叶兹浏览着上面记录的信息：“阿约鲁区秩序所，一级守序者，杰西卡·摩尔……” 秩序所是每个地区的标配机构，隶属于教会，顾名思义是守护秩序、保障社会稳定的机构。 守序者则是里面的工作人员，负责解决邻里纠纷、防范垄断经营、抓捕违法罪犯、击毙凶杀团伙，以及—— 处理超凡事件。 “所以你来找我的目的是什么？”他将证件归还给杰西卡。 “一开始我只是猜测，但经过刚才的试探，我能确定你不是普通人，所以——我想跟你合作。”杰西卡从墙上取下剔骨刀，认真地对叶兹说道，“走廊上不安全，也许我们可以进屋子里谈一谈。” 说着，她打开了四零七号房的门。 “为什么不到我的房间里面去？”叶兹指了指自己身后问道。 杰西卡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的房间里未知危险更多，两天前我的同事死在了里面。” “你的同事？” 叶兹想起昨天晚上的怪异人形，似乎它身上的某条手臂用得很不灵活，很可能是刚装上没多久的缘故。 “是的，我同事帕克，在你入住前一天牺牲了。” “他很优秀，马上要凝实第二道精神刻度成为二级守序者，但还是死在了你入住的四零六房间里。”杰西卡等叶兹进来后关上房门，心有余悸地说道，“我们接到调查的任务，在两天前进入这座公寓，不过进来之后才发现这里的危险程度比分析师评估的要高很多。” 第7章 拉托普斯之桥 “我跟帕克刚进公寓的时候很谨慎，不过一直没有发现危险，再加上分析师也只是通过人流量的变化推测这里可能存在一些超凡力量，所以……” 杰西卡顿了顿，脸上流露出懊悔的神情：“我们下意识地放松了警惕，这是致命的错误，直接导致了帕克的牺牲。” “由于第一天调查得比较晚，我们商量之后决定在这里住一个晚上，第二天再结束调查赶回秩序所。” “但到了晚上，房间里面忽然出现异常，楼上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我睁开眼睛，发现床尾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还有几只惨白的手臂从床下伸出来抓向我。” 叶兹坐在沙发上，注视着从布质沙发下面伸出来的手掌，它们延着地板摸索着，很快抓住了他的脚踝，冰冷的触感让他皱了皱眉：“就像这样？” “不要动，不能激怒它们！”杰西卡走近道，“其实这些怪物并不是想要杀死我们，或者说它们的首要任务并不是杀人，只要我们在被袭击的时候保持镇定，就不会被伤害，至少暂时是这样。我同事帕克很有可能就是在惊吓中反抗了所以才被怪物们杀害。” 叶兹想到了黛西所给的“不要试图反抗一些东西”的提醒，与杰西卡表达的意思应该是一致的。 只要不反抗，活下来的几率很大，黛西这个被怪物环伺却活下来的普通人就是典型的例子。 注视着地板上毫无血色的手掌，叶兹觉得有些恶心，但他不是一个滥杀无辜的人，更不想沾上一个未来同事的鲜血，最终任凭那些滑腻的手掌在自己脚边摩挲。 “我为帕克先生的英勇深感敬佩，祝愿他的英灵能够进入夜蚀女神的神国。” 叶兹真诚地说着，他的确很佩服这些游走在生死边缘的守序者们，虽然他们的薪水很丰富，但在高就业率与高幸福指数的年代，不是所有人都敢于牺牲，多数守序者都是值得敬佩的。 “逝者已逝，应迈向前路。”杰西卡很快调整好情绪，望向紧闭窗户外浓浓的灰白雾气。 “你说要跟我合作，是指一起逃出去吗？”叶兹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虽然我对你的能力还不了解，但仅凭我们两个人的力量恐怕很难走出迷雾结界。” 杰西卡指着浓雾里若隐若现的几道怪影：“这种灰蒙蒙的雾气是昨天清晨出现的，它们实质上来源于邪神，蕴含着可怕的诅咒，能够让人们无法从外面看见公寓的异常，还能飞速降低人类的理性，让进入浓雾中的人被邪神力量侵蚀，变成没有自主意识的怪物。” “邪神力量？”叶兹忽然问道，“实在抱歉，我只是个刚毕业的学生，对邪神没有多少了解，难道说这座公寓里的怪异牵扯到邪神了吗？” 他想着也许能从杰西卡口中获取一些关于邪神的新知识。 “怪我没有考虑到，除了一些隶属于教会的特殊机构，其他人很难接触到与邪神有关的信息，你跟我们不一样，你应该是误入雷辛公寓的。”杰西卡尝试组织语言解释道，“经过我这两天的观察，已经基本确定有一群邪神信徒想将这座公寓里的人当作祭品来召唤邪神。你肯定在入住的时候见过公寓管理员克劳德，他就是邪神信徒的一员。” “可是他看上去……”叶兹神色疑惑。 “看上去没多大问题是吗，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过他手上的那些紫红色斑点，他一直强调那是冻疮，但后来我仔细观察后发现那些‘冻疮’其实是尸斑，跟我以前见过的那些尸体身上的斑点一模一样。”杰西卡凝重地说道，“而且在帕克死后，就是他进入四零六房间把帕克的残块用盒子装好运出来，还十分熟练地清理了血迹。” “好吧，我相信你，我在新闻报道里面听说过邪神信徒非常疯狂，他们每次出现都会杀很多人。” 叶兹看着地板上慢慢缩回去的手掌，站起身说道：“既然我们走不出浓雾又打不过公寓里这些怪物，你还来找我合作，肯定是已经有了一些可行的计划，不妨说说看。” “你应该已经猜到了，我在等秩序所的同事们赶来支援。如果外出调查的守序者第五天还没有返回报道，秩序所就会派更强的小队来处理这次超凡事件，也就是说我们只需要再多撑两天。uu看书.uukans ”杰西卡伸出两根手指说道。 “第五天才会再派人来吗？” “嗯，我所在的秩序所要处理整个阿约鲁区的超凡事件，一直都处于人手不足的状态，只能采取这种安排。”杰西卡无奈道，“而现在的关键是，我不知道邪神信徒会在什么时间对我们动手。虽然新闻里许多与超凡力量有关的地方被刻意淡化，但每次都如实报道了伤亡人数，正如你所说的那样，这群疯子每次试图召唤邪神必然会杀害很多无辜者。” “我大概懂你的意思了，邪神信徒最终一定是会对我们动手的，只是不知道具体时间。”叶兹顿了顿问道，“不过我很疑惑，为什么公寓里的邪神信徒们没有在我们入住的时候就直接杀了我们，按理说我们对他们根本构不成威胁，连比你还厉害的帕克先生都……” 他虽然已有猜测，但显然没有长期接触这些东西的杰西卡了解。 杰西卡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着叶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因为他们想搭建拉托普斯之桥。” “拉托普斯之桥？” 叶兹记得自己在吃早餐的时候也听见过这个名词，想来兜帽男和脖子上纹着奇异符号的男女应该都与克劳德一样是邪神信徒，只不过那对男女应该在邪神信徒中地位更高。 “这是传说中连接提刹海与人世间的隐秘通道，诞生于提刹海的邪神只有通过拉托普斯之桥才能降临人世间。”杰西卡尽力描述着，“建立拉托普斯之桥至少需要两样祭品：大量的血肉以及与所要召唤的邪神相对应的负面情绪。” 第8章 敬辞 杰西卡对拉托普斯之桥的阐述略显晦涩，不过叶兹勉强能听懂。 “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那些邪神信徒想用我们作为祭品，搭建拉托普斯之桥来召唤邪神。” 他比划了个桥梁的手势：“我们的血肉是这座桥的骨架，以供邪神穿行，而我们所产生的某种特定的负面情绪则是桥上的幽灯，为被召唤的邪神引路。” “真是通俗易懂的说法，我从来没有想过能这样去形容。”杰西卡忽然有些明白与聪明人交谈的好处。 “所以说这些畸形的怪物不断惊吓房间里的住客们，就是为了积攒……”叶兹佐证了自己的猜测，雷辛公寓的邪神信徒想要召唤邪神，就需要用大量的恐惧情绪来吸引邪神。 不过杰西卡打断道：“最好不要直接谈论与某个具体邪神有关的信息，除非你是祂的信徒，因为你永远也不知道哪句描述会引来不详。我们应当以最谨慎的态度面对超凡，这是血的教训。” 在帕克牺牲后，杰西卡才真正明白了入职的时候宣读誓言的意义：我们应当以最谨慎的态度面对超凡。 “啊！不要！不要过来——” 惨叫声突兀响起。 这个尖锐的男音是从楼下传来的，但很快戛然而止。 杰西卡握紧剔骨刀，眼中满是不忍。 她知道又有一名住客被吓得崩溃，遭遇怪物毒手，但自己却无能为力，只能蜷缩在房间里甚至无法反抗。 看出杰西卡的难过，叶兹安慰道：“夜蚀女神一定会庇佑她的子民。” 咔嚓！ 沉默中，一道闪电在浓雾中拉出丝丝缕缕的刺眼光芒。 随着闪电的消逝，细雨淅淅沥沥地落下，让公寓更加阴冷。 楼下忽然有人高声吟诵，仔细倾听下发现与刚才的惨叫声属于同一个人。 吟诵的内容很古怪，不是这个时代的通用语言，有些像是歌剧里受害者的绝唱。 楼下的住客重复颂唱着同一段话，每一遍的尾音都带着淡淡升调，仿佛被刻意压低的尖叫。 听着诡异的颂念声，叶兹觉得这似乎是在进行某种仪式。 杰西卡聆听了一会儿，紧皱眉头判断道：“他被邪神力量侵蚀，成了新的邪神信徒！” “你是指刚才发出惨叫声的男人不但没被杀害，反而加入了他们？” 叶兹对邪神信徒的来历并不了解。 事实上除了考古学里某些追求真理的疯子，很少有人会选择与邪神有关的课题，研究那些课题多多少少会沾染上不详。 “当一个人处于情绪崩溃的状态，就有可能被邪神力量侵蚀，一部分会失去自我意识成为怪物，另一部分会成为邪神的狂热追随者，也就是邪神信徒。” 杰西卡缓缓坐下，有些低落地说道：“在成为邪神信徒的初期，他们会像楼下那个男人一样不停颂念敬辞，以示对邪神的崇敬。” 每位神祗都有属于自己的敬辞，不管是真神还是邪神，人们会通过颂念敬辞向神表达礼敬与祈求。 怪不得学院会时常组织理性测试，应该就是为了防止有师生成为邪神信徒，造成难以挽回的损失。 叶兹一边思考一边问道：“既然他成了新的邪神信徒，还会被当作祭品吗？” “基本不会，但在祭品过于稀缺而时间又很紧迫的时候也会有一部分邪神信徒自愿献祭。”杰西卡想了想说道。 “杰西卡，我觉得或许……我们可以不用一直采取防守策略。”叶兹提出建议，“你觉得伪装成邪神信徒怎么样？” 杰西卡愣了愣，她没有产生过这种想法。 “虽然在房间里待两天可以等到支援，但谁也说不准那些怪物会不会在下一刻就攻击我们。” 叶兹分析得很慢，他知道杰西卡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而且，公寓里其他住客只是普通人，他们在怪物环伺的情况下很难再支撑两天。也许明天又会有几人与刚刚那个住客一样被吓到崩溃。当然，这个提议的可行性还需要探讨。” 在叶兹带着磁性的声音中，杰西卡陷入了沉思，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道：“伪装成邪神信徒并不是不行，但前提是我们要能准确颂念敬辞。从以前的经验来看，邪神信徒将通过颂念敬辞的方式来判断敌友。” “刚好楼下那个住客正在——”叶兹提示道。 “也许我们可以试试把他的发音、音调完整记下来，这是一个机会！”杰西卡眼睛发亮，“如果我们能学会敬辞，就有很大可能获得他们的信任！” 她一边说着一边拿出纸笔进行记录，写下一些与楼下传来的声音相似的发音，并且详细地标注升降调、弹舌处。 看着埋头记录的杰西卡，叶兹嘴角浮现笑容。 他与杰西卡的目的其实并不相同。u看书ww.uukansu.co 杰西卡想要等待救援，端掉这个邪神信徒窝点，解救公寓里的无辜者。 叶兹虽然愿意在关键时刻拉别人一把，但同时也需要利用互斥效应，让这座被邪神力量围绕的公寓来帮助减缓自己被某个未知邪神侵蚀的速度。 而互斥效应发挥作用的前提是雷辛公寓的邪神力量持续存在，如果公寓里的无辜者都被救走，邪神信徒都被消灭，来自于邪神的力量也会逐渐消散。 所以从某种角度来看，杰西卡与叶兹的目的是相互矛盾的。 不过叶兹已经想到了解决这个矛盾的办法： 既然邪神信徒在关键时刻也能成为祭品，那就直接用他们来代替公寓里的无辜者，成为新的祭品，用他们的血肉与恐惧来搭建拉托普斯之桥。 这样一来，杰西卡与叶兹的合作将会是双赢。 “你检查一下我记录的有没有问题。” 杰西卡将纸笔递给叶兹，她已经重复审查了好几遍，现在楼下的颂念声已经开始变小。 叶兹没有说话，大致扫了眼就发现了几处错误，这不怪杰西卡，这种古文字读起来实在拗口，换个人来听也会出错。 “如果我们要用敬辞去伪装成邪神信徒，就得保证绝对不会念错，但我们完全听不懂这段敬辞，恐怕很难做到百分之百一致。” 杰西卡到底是正式守序者，解决事件的基本素养是有的，在短暂的兴奋过后很快指出问题关键。 听到杰西卡的担忧，叶兹放下纸笔，微微一笑说道： “谁说我们听不懂？” 第9章 刻伊语 呼。 强劲的冷风夹杂着雨水拍打在玻璃上，让窗户阵阵抖动。 屋内昏暗的灯光下，杰西卡怔怔地注视着叶兹：“你什么意思？” 叶兹站在客厅一侧，光晕将他的身影拉得又细又长。 狭长的影子正好覆盖住沙发底下的缝隙，几只森然的手掌在阴影中胡乱爬动。 “忘记向你自我介绍了，”叶兹歉意道，“我叫叶兹·格雷文，弥罪之心考古学系毕业生，精通古文字。” 虽然杰西卡一直表现得比较成熟，在合作中也隐约占据着主导地位，但叶兹早就看出来这只是她试图营造的假象。 她其实很紧张，紧张到连叶兹的名字都忘了问，不管是否承认，她的心底存在着难以在短时间内抹除的忧虑。 没等杰西卡反应过来，叶兹指了指窗外： “楼下那位住客颂念的敬辞其实就是古文字的一种，起源于上个纪元的一个小国家，考古学前辈用那个国家的称号为这种古文字命名，称它为刻伊语。” “刻伊语……” 杰西卡呢喃着，她对考古学倒是没什么偏见，只是比较陌生。 不过她从叶兹的语气里听出了“专业”两个字：“如果你真的能听懂的话，那我们成功的可能性将会大幅度提升！” “我可以念给你听听看，刻伊语的重音比较奇怪，而且很多时候会选择从鼻腔发声，如果没有经过专业指导很难掌握诀窍。” 楼下的颂念声越来越小，已经被窗外的风雨掩盖得听不太清晰了。 叶兹清了清嗓子，试图模仿那个新信徒的语速和声调，正准备尝试看能不能完美念出敬辞，却被杰西卡阻止。 “等等，你先别念！” 杰西卡突然叫住叶兹，慎重地说道：“那是属于邪神的敬辞，我不能保证念了之后会不会出问题，还是让我来吧，你把正确的发音教给我，我先来念一遍试试效果。” 她的担心不无道理，很少有人试过吟诵对邪神的敬辞，毕竟邪神信徒都是被打击的对象。 在没有参考案例的情况下，这就像是蒙着眼睛在钢丝绳上跳舞，没人能保证下面是软垫还是深渊。 “你说得没错，颂念邪神敬辞确实存在风险。”叶兹点点头，“但既然你可以承担这份风险，为什么我不行，我可没有让女士为我趟雷的习惯。” “可是……” 杰西卡想要反驳，但叶兹没有给她机会。 “好了，你先近距离听一遍我的发音，待会儿再给你详细讲解一遍。” 他示意杰西卡保持安静，然后仔细听着外面隐约间还能听见的一点声音，跟随着颂念起来： “dey''''nxip''qij''ka''kuz，ir''wpr''cim''，dey''''nuis……” 忽重忽轻的低语在房间里响起，缓慢的语速让人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杰西卡在劝说无果的情况下聚精会神地学习着。 她发现叶兹所念的敬辞与楼下新信徒发出的声音简直一模一样，都带着荒诞邪性的感觉。 在聆听的同时，她不免生出担心，害怕叶兹在颂念敬辞的时候遭遇诅咒与不详。 一旦被邪神的力量侵蚀，几乎很难将其驱逐干净，即便是像她一样的一级守序者，也难以在邪神力量的侵蚀下撑过一个小时，理性会在被侵蚀的过程中很快衰减。 这段敬辞并不长，只持续了不到二十秒的时间。 叶兹用淡淡的升调结束了吟诵，他闭眼感受着身躯与情绪的变化，判断是否有新的邪神力量盯上自己。 虽然叶兹不会让杰西卡来替自己承担风险，但如果颂念敬辞有极大危险的话，他宁愿放弃伪装成邪神信徒的计划。 邪神并不是不能研究，但需要时刻保持谨慎的态度，任何激进的行为都可能搭上自己的性命。 他之所以会颂念敬辞，是因为他记得考古学系里有位资格很老的教授就开过一门叫做“敬辞历史学”的课程。 这门课名气很大，叶兹在学院里的好友夏普就选修过这门课。 有次聊天的时候，夏普提及到这门课程是学院里为数不多的涉及到邪神的公选课程，还念念有词地在叶兹耳边念过一段据传属于某个可怖邪神的敬辞。 所以叶兹基本确定单纯地颂念敬辞并不会出现意外。 而且退一万步讲，即便再被雷辛公寓的邪神盯上，也不过是身上多个定时炸弹罢了，反而能提高自己对邪神进行研究的动力。 “只是颂念敬辞的话并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过了一会儿，叶兹说道，事实与他的推测基本一致。 闻言，杰西卡松了口气，她为了能够帮助公寓里的无辜者，甘愿成为伪装计划的试验品，但没想到叶兹却先她一步承担风险，如果他因此而死她会感到无比愧疚。 “好了，我现在把这段刻伊语教给你。uu看书 .uukanshu 其实单纯要学会一小段刻伊语并不难，在接触之后你会发现它没有想象中那么陌生，毕竟我们现在使用的语言也是从上个纪元演变而来的……” 随着叶兹的细致讲解，杰西卡逐渐掌握了这段邪神敬辞，在一次次低声练习中慢慢熟练起来。 “你的进步很快，再练习一段时间应该就可以了。”叶兹鼓励道。 “谢谢。” 结束了刻伊语教学，杰西卡看着茶几上的小摆钟忽然想到一点： “对了，我们吃午餐的时候要分开去，而且必须在克劳德他们面前表现得很惊恐。邪神信徒的出现不是一蹴而就的，需要在极度恐惧中情绪崩溃，然后才……” “明白，演戏就要演全套。”叶兹往门口走去。 “愿夜蚀女神能庇佑你我。”杰西卡祈求着。 叶兹在打开门之前回头看了眼杰西卡：“其实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这么信任我，就不怕我是伪装成住客的邪神信徒吗？” 杰西卡没想过叶兹会这么问，愣了一会儿才说道： “在去吃早餐的时候，我看见了你帮助三楼那位女士。你是一个善良的人，邪神信徒很难伪装出善良的品质。” “谢谢你的夸奖。” 叶兹一边说着一边离开了房间。 杰西卡静静地站在屋子里，不安的情绪有所缓解。 这是她第五次出任务，但却是最困难的一次，同事的牺牲与面对邪神信徒时的无力感让她十分紧张。 好在现在有叶兹的帮助，总算是比独自一人要好得多。 第10章 伪装 绵绵雨声从走廊尽头的窗口飘进来。 虽然已经到了午餐时间，但公寓依然很冷清，四楼的房门全都紧闭。 叶兹独自站在楼梯口安静等待。 随着时间流逝，一个四肢奇长的焦黑人影忽然出现在他身后。 它仿佛是公寓里的诅咒，住客们一旦在房间外停留太久，就会有一个焦黑人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们背后。 感受到身后传来的阴冷气息，叶兹踩着发霉的木质台阶缓缓往楼下走去。 焦黑人影眼神空洞，像是按照本能行事一样紧紧地跟在叶兹身后。 近乎重叠的吱呀声不停响起，在发闷的楼道中显得有些刺耳。 焦黑人影的速度渐渐加快，与叶兹的距离越来越近。 在快到转角处的时候，它畸形的手臂慢慢抬起，龟裂的皮肤间有腥臭的血液在滑落。 当这双像是被火焰灼烧很久的手臂快要放到叶兹肩上时，他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棕色的眼眸仰视着前方恐怖的身影。 焦黑人影的动作停顿了片刻，空洞的目光落在叶兹英俊的脸上，对这个男人感到一丝熟悉。 不过极其有限的理性能给它的提示也仅此而已了。 虽然它在公寓里并不算弱小，但却是最缺乏理智的怪物。 即便小女孩给过它警示，过了几个小时也忘得差不多了。 在短暂的疑惑后，焦黑人影的手臂继续下落，肮脏的血液眼看着就要低落到叶兹的身上。 他皱了皱眉，一道无形的精神屏障出现在身前。 在焦黑人影触碰到这层屏障的刹那，纯净的白光忽然流转，让龟裂的手臂冒出恶心的烟雾。 黑影在一瞬间被弹飞出去，在空中发出无声的嘶吼，它在快要触及叶兹的那一刻感受到了刺骨的疼痛。 半层走廊的扶手被焦黑人影撞塌，但在叶兹的刻意引导下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 等怪物在一片狼藉中爬起来之后，叶兹冲它勾了勾手： “跟在我身后，但不要挨着我。” 黑影仿佛没有听见一样，迈着踉跄的步伐快速往楼上逃去，像是一只受惊的小猫。 但它只跑了几步就被另一道带着腐蚀性的精神屏障给弹回。 无力地跌坐在地上，焦黑人影看向叶兹的眼神中生出一丝畏惧。 “听不懂吗？” 叶兹思索了一会儿，换了刻伊语对焦黑人影说道：“你要跟在我身后，但不允许碰到我。” 带着重重鼻音的古怪音调中，它艰难地爬起来站到距离叶兹差不多一米远的地方。 它似乎听得懂刻伊语。 随意地挥挥手散去精神屏障，叶兹转过身继续朝楼下走去。 在前进的过程中，他脸上的神情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从平静到害怕，呼吸愈发急促，眼里带着惊疑。 他的脚步不自觉地往边上靠拢，身躯缓缓贴着墙边，像黛西一样紧靠着墙壁往下走。 就像是在警惕一个看不见的幽灵。 焦黑人影跟在叶兹身后，沉默地看着他的动作，微弱的理智中是满满的不解。 再次来到一楼，叶兹的双腿已经有些打颤，他的亚麻衬衫前两颗纽扣也被解开，配上半长头发显得十分凌乱。 坐在吧台休息的克劳德被这一动静吵醒，他睁开眼睛看见已经被吓得腿软的叶兹，眼底闪过一丝满意。 “先生，你没事吧？” 他询问着，却没有起身的意思，比起昨晚接待的时候要怠慢很多。 “克劳德，你们公寓里好像有可怕的东西！”叶兹来到克劳德旁边，似是控诉地说道。 “你确定吗？”克劳德说话的时候露出嘴里的蛆虫，“我的公寓里很干净，你肯定是看错了。” 注意到克劳德正在变色的眼白，叶兹猛然退后几步，指着他的眼睛欲言又止。 在克劳德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中，叶兹最终做出了明智的选择：“是……是我看错了……” 克劳德哈哈一笑，眼睛和嘴巴很快恢复正常：“我就说嘛，我的公寓可是很棒的！” 说着，他走出零售柜，下意识地扫了眼跟在叶兹身后的焦黑人影，随后热情地指着走廊说道：“先生，如果你饿了的话可以跟我一起去公寓食堂，老尼克一定已经准备好了美味的午餐。” 叶兹咽了口口水，一副不敢拒绝的模样：“好，好的，克劳德先生。” 焦黑人影亦步亦趋地跟在两人身后来到食堂，但却没有进去，而是等在门外。 它只能出现在房间外面，严格来说食堂也算是公寓里的一个房间。uu看书 ww.uukanshu 现在正是午餐时间，可是食堂里却空荡荡的，只有少数几人在用餐。 那对脖子上纹着奇异符号的男女并没有在其中，不知道是已经吃完了还是并没有来。 带着叶兹进来的克劳德一眼就看见了缩在某处埋头吃饭的兜帽男。 他抛下叶兹，面带怒气地快步冲到兜帽男面前，用力地拍着桌子低声吼叫着：“凯里斯，你昨天晚上对我做了什么！？” 食堂虽然比普通房间宽阔很多，但也不算太大，尽管克劳德在愤怒中也极力压低了声音，却依然被其他人听见了。 跟叶兹一样面带恐惧神情慌乱的三个无辜住客并不敢做出什么反应。 但其他一眼看上去就像是邪神信徒的家伙们听到克劳德的话都忍不住捂嘴偷笑。 凯里斯脸上挂不住，低着头反驳道：“这不怪我，是你自己睡觉睡一半又不睡了！” 克劳德的记忆只停留在趴到桌子上睡觉之前，他与凯里斯在其他邪神信徒诧异的目光中争吵起来。 吵闹中，叶兹看见克劳德无意间将凯里斯的兜帽掀开，露出瘦小的脑袋，他的耳边似乎有一道淡淡的划痕。 当兜帽被掀开的时候，凯里斯的眼神闪躲，他双手抱头埋在桌子上，让别人看不见自己的脑袋，然后十指胡乱地摸索着把帽子重新戴好。 下一刻，克劳德发出哀嚎。 凯里斯被宽大袍子盖住的瘦小身躯中不知哪来的力量，将克劳德的脑袋死死地按在餐桌上。 克劳德的眼睛都快要巨大的压强给被挤爆了。 第11章 伊菲娅 头骨与桌面碰撞造成的响声很大，吓得住客们一个激灵。 餐桌被撞出的几条裂纹上，克劳德变形的嘴角发出干涩的求饶声： “抱歉，凯里斯，抱歉，我不是故意的，请原谅我……” 凯里斯那隐藏在兜帽下的脸十分狰狞，他一手压着克劳德，另一只手从黑色袍子下面掏出一把粗大的手枪塞进克劳德无法合拢的嘴里。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他疯狂地重复着，用力地扣动扳机。 距离他们不远处的住客害怕得弯着腰逃出公寓食堂，他不想看见血腥残忍的画面。 不过预料中的枪声并没有响起，一根骨节突出的手指抵住了扳机。 手指的主人是一位刚刚走进食堂的老者。 老者戴着半高礼帽，脸上布满皱纹，嘴角挂着一个和蔼的微笑，银线般的白发一丝不苟地向后梳着，身上淡淡咖色条纹的西装被熨烫地非常整齐。 他轻轻握住凯里斯手中的枪械，向凯里斯释放着善意： “不要害怕，凯里斯，这里没人会侮辱你，克劳德他不是有意的，放轻松，我的孩子。” 随着老者的语言开导，凯里斯慢慢恢复理智，他深呼吸的同时松开手枪，低着头沉默了很久才开口：“抱歉会长，我……” “没关系，我知道你只是受刺激了，神主不会为此而降罪的。”老者很贴心地劝解，粗糙的手掌抚摸着瘦小男人的头，就像深爱他的父亲一样。 克劳德缓了口气，撑着桌子站起身，但桌子却碎成几块掉到地上，连带着没了支撑的克劳德也向下摔去。 还好凯里斯及时扶住了他，否则克劳德就将掉在满是尖角的碎块上。 “抱歉，克劳德，我不应该这样对你。”凯里斯看着他受伤的侧脸，懊悔地说道。 克劳德似乎是受到了老者的感染，并没有很生气：“没事，其实这都怪我，忘记了你……” 他注意到周围还有其他住客，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显然是不想让接下来的话被住客们听见。 叶兹远远地看着这温暖的一幕，在心中反复推算着： 即便是成了邪神信徒，依然会出现情绪崩溃的状态，这与自己的计划非常吻合。 凯里斯的帽子被掀开之后，眼神止不住躲闪的样子明显是在害怕，而且能看得出来刚才他是真的要给克劳德一枪，只是被“会长”阻止了。 虽然不知道已经出现尸斑的克劳德挨一枪会不会死，但他这种行为应该是已经情绪崩溃导致失控的表现。 这次冲突让住客们感到更加不安，但并没有对邪神信徒造成多大影响，甚至完全没有减弱他们的胃口。 叶兹其实是很想享用午餐的，他都已经站到了打饭的窗口旁，食物的香味扑鼻而来。 但发生这一幕之后，他只能装作和其他住客一样被吓得不敢停留，逃一样地离开公寓食堂。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瞥见克劳德正和凯里斯一起默默地打扫着刚才碎掉的餐桌。 如果抛开拿活人作祭品这一点不谈，他们绝对算得上是一个亲密团结的团伙。 叶兹讽刺地想着。 焦黑人影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后，时刻保持一米距离不敢松懈。 返回房间，叶兹倒了杯热水，取出一个厚厚的笔记本。 翻开前面十几页，全是意义不明的涂鸦，有扭曲的线条，有杂乱的文字，也有抽象的图案。 只有叶兹本人才看得懂这些涂鸦所记载的内容。 全是他在这一个月以来学习的关于邪神的知识。 虽然诸如辐射效应、深海效应、虚无假说等理论暂时用不上，但不妨碍他借此构建越来越完整的神祗观，为将来的深入研究打下坚实的基础。 将笔记本翻到崭新的一页，叶兹拿起笔，用独特的涂鸦记录着自己的计划，他将其命名为： 格雷文计划·雷辛公寓版。 计划第一步，利用敬辞伪装成邪神信徒。 计划第二步，将邪神信徒作为祭品以搭建拉托普斯之桥。 计划第三步，在邪神降临之前破坏拉托普斯之桥。 叶兹一边写着一边在脑海里勾画细节，思考着怎样尽可能帮助公寓里的无辜者以及如何拖延邪神信徒被消灭的时间。 在二者之间形成均衡并不是一件易事。 杯中热水很快被饮尽，他忽然生出一个念头。 “亲爱的邻居，可以帮我接一杯热水。” 他回忆着曾学过的刻伊语，用厚重的鼻音冲卫生间喊道。 不过卫生间并没有动静传来。 叶兹端着水杯来到阴暗的卫生间，微笑着对蜷缩在镜子里的红衣女人说道： “你好美丽的女士，uu看书 .uuknshu可以帮我接一杯热水吗，你知道的，邻居之间应该互相帮助。” 听到叶兹的声音，红衣女人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她不得不转身面对这个男人，肿胀惨白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在叶兹的注视下，她从森然的圆镜里爬出来，湿漉漉的长发披散着，嘴里断断续续地发出嗬嗬的声音。 “先洗个手，然后去帮我接杯热水，”叶兹用刻伊语敦促地说道，“你能理解热水的意思吧？” 红衣女人静立了一会儿，像是在努力理解叶兹的要求，然后摸索着打开水龙头，肢体僵硬地冲洗着黏滑的双手，将水渍弄得到处都是。 叶兹嫌弃地皱了皱眉，将洗手液递给她然后躲到她身后：“洗干净点。” 用洗手液前前后后洗了三遍，红衣女人冲掉手上的泡沫，用纸巾擦拭之后手掌显得洁净干燥。 在叶兹的指导下，她进度迟缓地学会了如何烧水、如何接水。 “很好，回去吧。” 喝着红衣女人递过来的热水，叶兹想着难怪托宾学长喜欢研究它们。 放下水杯，坐在沙发上的叶兹忽然回过头问道，“对了，你有名字吗？” 红衣女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叶兹，嘴里不自觉地发出嗬嗬的声音。 “看样子是没有了。”叶兹点点头说道，“那以后你就叫伊菲娅。” 伊菲娅这个名字在现在并不常用，它是从刻伊语音译过来的，在刻伊语中的意思是： 在风暴后焕发新生的花蕊。 第12章 沉浸 淅淅沥沥的雨水顺着窗沿下滑。 潮湿冰冷的空气让人难免有些不适。 茶几上深咖色小摆钟显示的时间已经是夜晚九点。 叶兹早就停下了涂鸦，闭着眼睛安坐在深色布置沙发上。 神秘广袤的意识空间里，有无数光点浮现，朝着一颗正在被勾勒的虚幻星辰飞驰而来。 这个虚幻星辰的星核已经快要彻底稳定凝实，正向周围散发着炙热的气息，同时绽放刺眼的光芒，让无垠黑暗中的微光又增强几分。 不过叶兹很快从深层冥想的状态中退了出来。 他听见了熟悉的惨叫。 这已经是入夜后的第三次了，意味着至少三位无辜者遇害。 “时间差不多了。” 叶兹呢喃着，用粗糙的木屑将身上的衬衫撕出几道口子，模拟成在慌乱逃避中无意间划出的痕迹。 他来到卫生间门口，在昏黄灯光的映照下对着镜子招了招手，用奇特的刻伊语说道：“伊菲娅，来帮我一下。” 圆镜里，伊菲娅木木地看着叶兹，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从镜子中钻出。 等她出来后，叶兹关闭了圆镜旁的壁灯，突然的亮度变化让人感到恍惚。 昏暗的环境里，隐约能透过微弱的月光看见卫生间里站着一个身穿猩红长裙的女人正直勾勾地盯着叶兹。 “待会儿我坐在沙发上，你就像平时吓唬别人那样来吓我。”叶兹一边嘱咐一边往客厅走去。 红衣女人像是在犹豫，又像是没有理解他的意思。 她不明白这个男人想做什么。 “伊菲娅，快点！” 等叶兹催促声传来，红衣女人才缓慢朝着卫生间门口移动，同时身上渗出许多黏稠的水珠。 她似乎已经接受了这个名字。 安排好了恐惧元素，叶兹搅乱自己的半长头发走到客厅墙角的收音机旁边。 一般来说，人们在这个时间会收听新闻报道或者喜剧栏目，以此来缓解白天工作带来的疲劳。 拍了拍老式收音机的外壳，叶兹对不为所动的收音机说道：“没人想将一个无法运转的机器留下来，即便它曾经有过贡献，你说对吗？” 咔嚓。 像是回应叶兹的教诲一样，老式收音机里面的零件忽然转动，有断断续续的噪音开始出现。 一滩水渍从卫生间门口逐渐向外延伸。 不过散发的异味比起上次要收敛许多。 杂乱的黑发顺着水渍流动，如同有意识一样朝着叶兹所在的位置越涌越多。 封闭的客厅里，阵阵阴风卷起，让摆放在茶几上的书本迅速翻动。 叶兹将自己整个人缩进柔软的沙发里，参考普通人被幽灵缠身时的心态，飞快地调整着表情与姿势，让情绪能够与现在的处境相匹配。 不管是伪装成什么身份，适宜的情绪永远是不可或缺的要素。 当学院里的同学克莱儿约他第一次去看歌剧的时候，他就能分辨出谁的演技更好，因为一个好的演员总是能全身心代入到角色中，用角色应该具备的情绪去展示台词。 后来叶兹浅显地分析过，情绪的变化会让人们在说话时的语音语调随之产生细微变化，这种生理反应很难被机械地模仿出来。 小摆钟的时针一刻不停地转动。 伊菲娅踩着水渍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充斥着整个房间。 收音机的沙沙声中不时传出几句恶毒的诅咒。 叶兹选择性地忽略自己的能力，慢慢沉浸在了恐惧的情绪中。 当一只冰冷手掌快要覆盖在叶兹肩膀上的时候，他屏住呼吸略显僵硬地转头，惊恐的眼神朝肩膀移动。 看见那只手掌的时候，他哆嗦着发出凄惨的嘶吼。 声音中蕴含着满满的惧怕与绝望。 在这一瞬间，收音机的运转出现片刻停滞，伊菲索也被叶兹的惨叫吓得缩回了手。 同样在自己房间里酝酿的杰西卡听见对面屋子传来的声音，情绪一时间有些不连贯了。 如果不是提前约定好计划开始的时间，她几乎都要以为叶兹真的遭遇了怪物的攻击。 回过神来，杰西卡看着床头一动不动的人影，安静地等待从床下伸出来的滑腻手掌摸向自己。 片刻后，她也发出了尖叫。 虽然恐惧的情绪不够饱满，但在叶兹的映衬下同样让人胆战心惊。 黛西躲在反锁的卧室，用被子将自己牢牢遮住。 她在听见楼上传来的惨叫声时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叶兹乐于助人的身影在她脑海中闪过，但很快又被惊骇所消磨。 她没有精力去为别人难过，因为紧闭的卧室门外突然出现了沉闷的喘息声…… 让公寓住客们胆寒的惨叫声很快消失。u看书w.ukanshu.co 取而代之的是此起彼伏的吟诵。 叶兹在停下惨叫后微笑着对伊菲娅挥了挥手：“辛苦你了，伊菲娅，回去吧。” 伊菲娅转过身，呆板地进入卫生间，传出一阵洗手的声音。 与此同时，收音机也知趣地自动关闭。 客厅里不知如何出现的冷风将茶几上翻卷的书本吹回原样。 在寂静中，叶兹收敛神情，庄严肃穆地吟诵着。 四楼的两个房间里，诡异的颂念声一前一后，那带着升调的奇怪尾音令人难以忘却。 而颂念声的浓厚鼻音又让人无法模仿。 无聊地在一楼打盹儿的克劳德猛地站起，嘴里念念有词地朝楼上走去：“噢！神主在上，又有两个伙计见识到了真实！” 叶兹和杰西卡重复地念了很多遍刻伊语敬辞，准确地控制着颂念声由大到小，如同今天上午的那位新邪神信徒一样，让人听不出破绽。 等两人颂念敬辞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几乎穿不透房门的时候，克劳德拿备用钥匙直接打开了叶兹的房门。 “你好，格雷文先生，我真心替你感到高兴，我的朋友，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这样幸运，能够有机会面见真实。” 克劳德露出邪性的笑容，张开双手想要拥抱叶兹。 叶兹不动声色地移动脚步让茶几隔在两人中间，将一个水杯递给克劳德，同样呈现一个邪异的笑容： “克劳德，真羡慕你能比我更早地面见真实，我想我们可以以水代酒庆祝一下。” 第13章 慑心会 一晚上出现两个新信徒，克劳德非常高兴。 他迈着兴奋的步伐带叶兹与杰西卡朝楼下走去，踩得松弛的台阶吱呀作响。 路过楼梯转角处的时候，他骂骂咧咧地看着倒塌的扶手说道：“见鬼！不知道是哪个住客这么没有教养，看样子我待会儿又得当修理工了！” “也许你可以先休息，等天亮了再来处理。”杰西卡提醒道，现在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不行，必须尽快把它修好，否则别人会说雷辛公寓的坏话的。”克劳德魔怔地盯着地上的狼藉，嘴里低声呢喃，“否则别人会说雷辛公寓的坏话的……” 叶兹看着奇怪的克劳德，将这一幕深深记住。 很快，三人来到一楼走廊尽头的办公室。 这间办公室没有窗户，靠近门口的地方有一张皮质长沙发，最里面的墙壁旁摆放着一张棕木办公桌另一面墙立着紧闭的钢质档案柜。 身穿咖色条纹西装的老者双手垂握靠在桌上，在克劳德的介绍声中面带笑容和蔼地注视着叶兹与杰西卡。 在他身侧坐着的是一位叶兹曾见过的女士，她的身材很丰满，脖子上有一道奇异的纹身。 “恭喜你们，我的孩子，能够获得信仰神主的资格是何等的荣光。” 老者双手上抬，神色崇敬地赞美着：“伟岸无上的恐惧之神赋予卑微信徒面见真实的机会，让我等有幸汇聚于此共同迎接神主的降临……” 原来他们信仰的邪神是叫恐惧之神。 叶兹与杰西卡附和着。 随后，威尔逊眼神变换看向两人：“我想你们不会拒绝，在众人注视下再次颂念对神主的敬辞。” 杰西卡微笑回应：“当然不会，威尔逊先生。” 她与叶兹操着一口纯正的刻伊语，经过训练的口音让老者无可挑剔。 克劳德站在两人身侧，情不自禁地跟着吟诵起来。 对恐惧之神的信仰是刻在他骨子里的。 老者威尔逊满意地点头，旋即彬彬有礼地说道：“每个人对敬辞都有自己的理解，相信你们也不例外，可以给老头子分享一下吗，如果你们愿意的话。” 虽然他的用词用句很委婉，但谁都能从语气里听出强硬二字。 克劳德与坐着的那位女士毫不见怪。 以前就有过公寓里的住客想冒充邪神信徒，但尽管有人勉强学会如何颂念敬辞，也根本无法懂它的真意。 这是神的语言，只有真正的信徒才能理解。 杰西卡表情虽然没有变化，但心里却咯噔一下。 她也意识到了自己没有想象中那么成熟，在面对这种无力局面的时候会不可避免地紧张，导致自己竟然忘了询问叶兹这段敬辞究竟是什么意思。 “虽然有些献丑，但既然威尔逊先生真的想听听看我对敬辞的理解的话——” 叶兹及时站出来，神情肃穆地念着：“漂浮在无尽虚空中的蜉蝣，诞生于血色哀嚎中的黑岳，赞美恐惧，歌颂恐惧，神主永存！” 这就是刻伊语敬辞翻译过来的原文。 啪，啪，啪。 坐在威尔逊一旁的女士忍不住鼓掌称赞：“真是精准美妙的理解。” 等她停下掌声，威尔逊又看向杰西卡，眼里带着期待。 不过叶兹忽然发出声音：“喂，过来，可爱的小家伙。” 他看向旁边不知何时被打开一条缝隙的档案柜，里面有双猩红的小眼睛正盯着他。 其他人也循着叶兹的目光看去，一个小女孩铁青着脸推开档案柜的金属门，手脚并用地从里面爬出来，在地上留下几个乌黑的印记。 “快过来。”叶兹笑眯眯地对小女孩勾手。 但小女孩没有马上回应，而是求助似地看向威尔逊和他旁边的女士，但猩红的眼睛和僵硬的脸颊很难传递出正确的表情，以至于威尔逊和女士鼓励地看着她，希望她能与新加入的信徒友好相处。 在众人的注视下，小女孩微微张嘴，细长的舌头舔了下嘴皮，随后硬着头皮爬向叶兹。 “真可爱，”叶兹抱着小女孩逗弄，“她叫什么名字？” “艾琳，我们都叫她艾琳。”克劳德上前两步说道，“她可是公寓里最有灵性的小家伙，只可惜不会说话。” 那真是太好了。 “那真是太遗憾了。”叶兹说着将小女孩递给杰西卡，“看呐，她的眼睛多么漂亮。” 杰西卡接过小女孩，脸上很欣喜，但心里却在嘀咕这个小东西估计一天得吃半个人。 在叶兹的目光威慑下，u看书 ww.ansu 小女孩没敢对杰西卡做什么过激的举动。 眼看着杰西卡与小女孩玩乐，威尔逊也没再让她阐述对敬辞的理解。 毕竟只有真正的自己人才能和小女孩玩得这么开心。 等杰西卡放下小女孩之后，威尔逊亲切地起身与两人握手： “很高兴能与你们一起侍奉神主，慑心会欢迎你们的加入。” 慑心会？ “为了避免外界对我们的误解，威尔逊会长特意为我们取了个很贴切的名字——慑心会。” 克劳德像是看出了新信徒的疑惑，主动解释道：“虽然外界总是称我们为邪神信徒，但实际上他们才是真正的异教徒，人世间只有恐惧之神是真实存在的神祗。” “我深表认同，神主永存！”叶兹满脸认真地说道。 “好了，姬玛，你带叶兹和杰西卡去熟悉一下公寓。”威尔逊冲身旁的女士说道，“顺便看看哪位组长需要帮助，让两位新加入的成员有机会为神主效劳。” 在邪神信徒的心里，能为神主作出贡献是莫大的荣幸，没人会拒绝这样的机会，反而会觉得获得了恩赐。 “好的。”女士点头道。 “那我就先去修缮楼道了，”克劳德挪步朝门外走去，“希望能在今晚把它修好。” 闻言，威尔逊关切地说道：“如果你一个人不行的话可以叫上凯里斯一起，越早修缮越好。” “也许我可以帮帮忙。”叶兹主动提出。 “当然可以，”姬玛站起身，迈着长腿走近，“不过你得先跟我一起熟悉一下公寓。” 第14章 愚昧者 “再见，小艾琳。” 告别威尔逊和小女孩，姬玛领着叶兹和杰西卡走出办公室。 她迈着妖娆的步伐走在前面，为两人讲解着雷辛公寓的现状。 “你们别看威尔逊会长虽然年纪大，他的能力是我们当中最强的。他借助神主的力量建立迷雾结界，庇佑着雷辛公寓不被外界的异端入侵。” 姬玛的说法与主流观念相悖，但她对此深信不疑：“不过你们切记，虽然迷雾结界来源于神主，但除了会长以外，其他人绝对不能轻易进入雾气之中。要知道，恐惧之神的伟岸是我们难以想象的，即便身为祂的信徒，在能力没有达到要求之前也极有可能在无尽真理中迷失。” “我明白，卑微的信徒不敢祈求理解神祗所掌握的真理。” 叶兹点点头，很快就理解了姬玛的思路，只要把恐惧之神当做是一切的起源、世界的终极，就可以很好地与邪神信徒交谈而不被怀疑。 姬玛点点头，欣赏地继续介绍：“在公寓里面，有三种生物，一种是慑心会成员，也就是我们。” “另一种被会长称为愚昧者，他们由于过于愚昧而无法理解真实，被神主赐予的真实冲垮了理智，艾琳就是其中一员。不过虽然他们很愚昧，却是很值得信赖的朋友。” “是的。”叶兹表示赞同。 但小艾琳是不是同样这么想就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 “那最后一种是什么？”杰西卡接着问道。 “最后一种生物，是祭品，当然，也可以称之为异端，他们错误的观念让这个世界扭曲，这些生物唯一的作用就是为神主的降临做出贡献。” 杰西卡听着姬玛细思极恐的言论，下意识地捏紧手心，她在为公寓里的无辜者们担心。 “真是期待神主的降临，早日纠正这个畸形的世界。”叶兹已经完全融入了他们，随意应和的同时观察着姬玛迈步时偶尔会露出来的小腿疤痕。 这块疤痕破坏了姬玛长腿的美感，却增添了些许妖异。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这应该是烧伤。 嘭。 二楼走廊尽头打开的窗户被风吹得撞在墙边，幸好质量过关没有破裂。 雨水斜落到走廊里面，溅起丝丝奇怪的气味，像是某种香水的味道。 姬玛三两步走近将窗户关上：“慑心会成员要么住在一楼，要么住在楼顶，如果你们不想搬家的话也可以不搬，我们在这些方面很随意。” 说着，她敲了敲旁边的房门。 没有人应声。 轻轻打了个响指，姬玛带着两人往其他地方走去。 离开的时候，叶兹听见了房间里面努力压低的惊叫声。 “不要……好热……水……水……” “这是神主赐予我的能力，旧日重现。”姬玛解释道，“按照异端的划分方法，我现在应该算是三级秘术师，你们不用羡慕，待会儿给你们分配好工作之后会有各自的组长手把手教你们冥想法。” 旧日重现么……叶兹思索着，已知的秘术符纹中没有和“旧日重现”完全相同的名字。 或许这是慑心会独有的秘术，也可能是姬玛自己把秘术的名字给改了。 “对了，还没给你们讲过慑心会的组织架构。” 姬玛热情地补充道：“慑心会现在有一名会长，也就是威尔逊会长，还有三位组长，一个是我，还有两位分别是汉森和约翰逊。其他成员基本上都分配在三位组长手下，像带你们来见会长的克劳德就是约翰逊的组员。” “听上去我们慑心会的人数好像不多。”杰西卡试探道。 总共就只有四位上司，不可能有太多手下，就像一个满编的守序者小队不会超过五个人，因为人多了队长就管不过来。 “具体有多少人我不太清楚，只有会长知道。”姬玛带两人朝楼上走去，“而且我们这里似乎是慑心会的一个分会据点，不过我也不能确定，只是听会长偶尔提过两次。” 杰西卡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姬玛的言论。 连身为组长的姬玛都是三级秘术师，可想而知作为会长的威尔逊能力只会更强。 这种实力都只是分会据点的话，那整个慑心会的力量汇总起来恐怕比阿约鲁区秩序所还要强。 她很难想象这个邪神信徒组织是如何在秩序所的严打下发展起来的。 而叶兹在听到姬玛的话之后，默默评估了一番慑心会的实力，基本放下心来。 仅次于会长的姬玛只是三级秘术师，uu看书w.uukanu.om会长撑死也就是四五级秘术师，对自己几乎构不成威胁。 这与是否谨慎无关，纯粹是大象不会担心自己被蚂蚁咬死。 秘术师每晋一级需要增加一道精神刻度，而凝实精神刻度的难度是随着等级递增的，需要消耗的时间也会相应增加。 除非威尔逊是失败后重新来过，或者与自己一样天赋异禀，否则他不可能与手下有太大的等级差距。 唯一值得注意的就是来源于邪神的力量。 叶兹对邪神的了解很有限，甚至没有找到方法将上一个邪神的力量驱除，暂时还不想被另一个邪神诅咒。 在交谈中，三人很快来到接近四楼的地方。 克劳德手持锤子撅着屁股正在研究如何修复断裂塌掉的扶手。 看着三人上来，克劳德冲姬玛笑道：“姬玛组长，我刚才看见你的弟弟往四楼去了。” “谢谢，他成天就在公寓里闲逛，倒是麻烦你们了。”姬玛说道。 “别这么说，他也是在为神主降临作贡献。”克劳德开着玩笑，“拉托普斯之桥的搭建可离不开他。” 杰西卡疑惑地问道：“姬玛组长，你弟弟也在公寓里吗？” 她确实没有想到，姐弟两人会一起成为邪神信徒。 克劳德站的位置比较靠近四楼，他回头看了眼冲三人指道：“瞧，他过来了。” 沉默的等待中，一个身影从四楼的走廊中缓步走出。 他的身形非常高大，皮肤焦黑，四肢奇长，畸形的手臂上皮肤龟裂，有黏稠发黑的血液在裂痕间滑动。 第15章 秘仪 姬玛的长腿越过数层台阶来到焦黑人影的面前，亲切地拥抱着他： “费伊，姐姐一整天没有见到你了！” 杰西卡远远地看着被姬玛抱住的身影，虽然没被吓到，但却诧异于邪神信徒与愚钝者之间的关系。 焦黑人影与叶兹对视的那一刻本能地想逃离，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反应。 他已经忘记了与叶兹有关的经历，理智的缺失让他的记忆十分短暂，但仅存的理性在向他疯狂预警，不过姬玛的拥抱让他无法动弹。 叶兹尴尬地看着焦黑人影，忍不住问道：“他们是亲姐弟？” “当然。”克劳德试图攀住叶兹的肩膀，“费伊和姬玛是我见过感情最好的姐弟。” “为什么这么说？”叶兹上前两步假装想看清焦黑人影，灵活地躲开克劳德伸过来的手。 “费伊当年可是奋不顾身地从火场里把姐姐救了出来，真是个可怜的傻小子。”克劳德摇着头说道，同时重新捡起地上的扶手。 “火场……”叶兹呢喃着。 他还记得杰西卡曾说起过邪神信徒的由来：在极度恐惧中被邪神力量侵蚀。 而午餐时候凯里斯的表现又证明了恐惧之神的信徒依然会感到恐惧。 或许这就是实施第二步计划的契机。 “这是我的亲弟弟，费伊，正如你们所见，他现在是一个失去理智的愚昧者。” 姬玛拉着焦黑人影来到叶兹与杰西卡面前，神情敬畏地说道：“不过幸好他还能记得我这个姐姐，这是神主给予我们姐弟的恩赐，我会永远铭记神主的恩德。” “……” 杰西卡不知道怎么吐槽姬玛变态的想法。 恐惧之神的邪恶力量冲垮了费伊的理智，让他变成现在这样的怪物，这也能叫恩赐吗？ “赞美恐惧！” 一旁的叶兹很配合地感叹。 姬玛跟焦黑人影费伊说了会儿话，也不管他有没有听懂，放开手说道：“去吧，费伊，去做你该做的事情。” 在这个过程中，费伊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叶兹，双脚有意识地后退想要离开，不过克劳德他们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这些愚昧者虽然失去了完整的理智，但或多或少保有一些理性，就像不同种类的动物一样，有的聪明一点，有的愚笨一点。 叶兹想了想，觉得伊菲娅残存的理性应该介于艾琳与费伊之间。 等姬玛松开手，焦黑人影一刻不停地迈步离开，直到躲在再也无法被叶兹看见的地方，他心底的畏惧感才有所减弱。 “楼顶是搭建拉托普斯之桥的地方，沉眠于提刹海的恐惧之神会被我们所搭建的拉托普斯之桥唤醒来到人世间。” 姬玛带着两人停在了通往楼顶的铁门处：“我等卑微的信徒从没停止过期待神主的降临。” 取出钥匙打开铁门，一个鹰钩鼻男人探出头来查看：“姬玛，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个点来我这儿？” “汉森，我带两个新成员来给你见见，顺便看看你这里有没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姬玛跟他熟络地说着。 “你好，汉森组长。”杰西卡记得姬玛介绍的组长里面就有一个叫汉森的。 “欢迎加入慑心会，我的朋友。”汉森很热情，“有人想跟我一起维持秘仪阵式吗？” “是搭建拉托普斯之桥的秘仪阵式吗？”叶兹问道。 “没错，这可是很重要的工作。”汉森指着天台上的一处用钢材建造的巨大棚屋。 叶兹顺着汉森指的方向看去，棚屋微微敞开的缝隙里有暗红色光芒透射出来。 空气中还弥漫着浓郁的花粉香水味道。 与杰西卡交换了个眼神，叶兹开口道：“我愿意当汉森组长的助手，只是我担心自己会把事情搞砸。” 汉森在细雨中摆摆手：“没关系，伙计，我会教你的。” 在一阵交流之后，姬玛带着杰西卡离开去了其他地方。 维持秘仪阵式的工作并不是杰西卡所需要的，她只是个一级守序者，很难在汉森的注视下破坏掉构建拉托普斯之桥的秘仪。 她更想要一份能够帮助公寓内无辜者的任务，这也是她伪装成邪神信徒的初衷，希望能在接下来的两天里尽可能地保全无辜者的生命财产安全，这是守序者的职责。 “进来吧，叶兹，注意不要把这些仪器碰掉，它们很脆弱。”汉森推开棚屋的门，拍了拍身上的雨水说道。 叶兹进来之后立刻被地上的符纹所吸引。 猩红的粗线条在地上蜿蜒，uu看书 w.uukansuco扭曲的符纹将这些线条围绕成一个标准的圆形。 阵式散发的暗红色光芒为整个房间提供了亮度。 直视这个秘仪阵式的时候，叶兹感觉视线有所扭曲，隐约间似乎看见了一只妖异的眼睛盯上了自己。 “那是什么？”他移开视线，指着秘仪阵式中心处摆放着的一个黑色匣子。 这个黑匣里装的东西让叶兹感受到了威胁。 “你现在还不能知道。”汉森摇了摇头，“过早接触真实对你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叶兹想了想问道：“你是说，匣子里装着真实？” 慑心会的成员们一直在说真实，但没人能详细阐述，就像故弄玄虚的文学著者一样让人皱眉。 “没错。”汉森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好了，我们不能再聊这个话题，毕竟愚昧者已经够多了。” 闻言，叶兹点点头，借助秘仪阵式的光打量着整座棚屋。 棚屋顶部挂着许多干净的灯泡，但并没有打开。 四周有许多三层高的架子，架子上间距适中地陈列着烧杯、滴管等仪器，还有一些用袋子装起来的神秘物品，与学院里炼金实验室的布置很相似。 叶兹本能地闻到这里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尽管屋子里面的花粉香味比外面浓郁很多，但依然无法掩盖这股血液的味道。 “其实你的任务没有想象中复杂。”汉森以为叶兹是在迷惑，“你主要负责帮我研磨暮金液，顺便在克劳德忙碌的时候搬运一下血肉就行了。” “暮金液？” 第16章 幽视花 “没错，暮金液，建立这座秘仪阵式的必需品” 汉森从兜里取出两块口香糖递给叶兹，一块丢进嘴里，一块递给叶兹：“我们需要将昂贵的金砂碾成粉末，再混合幽视花的花粉，一起倒进处理过的血水中充分搅拌，最后形成黏稠的暮金液。”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架子上取出一个密封的玻璃瓶，里面装着小半瓶暗红色的黏稠液体，液体中有淡淡金色粉末沉浮。 “看到地上的符纹了吗？” 汉森指着秘仪阵式，毫无保留地说道：“这就是用暮金液绘制的，它的颜色是不是很漂亮？我们必须每天添加足量的暮金液进去，否则符文颜色就会变淡，效力也会减弱，神主降临的时间也会延后。” 接过玻璃瓶，叶兹沉默地观察着里面泛金的暗红液体，回忆起了炼金学的相关知识。 身为考古学的学生，叶兹理所应当地系统学习过秘术学与炼金学的基础知识。 不过课程里完全没有提到暮金液，从汉森的话里他知道了原因—— 作为暮金液原材料之一的幽视花，是在死去不超过三天的人体上培育出来的一种植物。 这种邪恶的炼金物品，自然会被封锁权限，不让学生们熟知。 “其实在这个秘仪开启之后，我们只需要定期维护它就行了，它会自动吸取一定范围内的恐惧情绪，让伟岸的神主感受到我们的召唤。” 汉森将棚屋的门打开一条缝隙，指着斜对面的花坛说道：“那里就是我平时培育幽视花的地方，你制作暮金液的时候可以去摘取其中最艳丽的那朵。” “严格来说，在夕阳落幕的那一刻摘下的幽视花效力最好，所以我一般选择在那个时候研磨，如果你方便的话最好也选在这个时间。” 轰！ 闪电从浓雾间穿行。 雨滴越来越大，砸在钢制棚屋上发出乒乒乓乓的声响。 叶兹顺着汉森指引的方向看去，花坛上盛开的锯齿状植株在雨水的滋润下愈发鲜红。 或许其中就有杰西卡同事的功劳。 “对了，你刚加入慑心会，姬玛应该还没来得及教你冥想法吧？”汉森关上门的同时问道。 叶兹点点头，脸上呈现出期待的神情。 “作为神主的信徒，太过弱小可不行。” 汉森用干净的纯色毛巾擦拭双手，解开上衣纽扣，小心翼翼地从内衬口袋中掏出一张羊皮卷轴。 打开卷轴，上面是一张手绘的怪异面具，头生三角，竖眼幽暗。 密密麻麻的刻伊文遍布整张面具，叶兹认出来这是一篇歌颂恐惧之神的祈祷词，与敬辞的内容十分相似。 “冥想的第一步是集中精神，等你能够排除所有杂念的时候，就能够进入到意识空间。” “你需要在意识空间里不停勾勒这副面具，这会让你的精神强度快速提高。” “等到你意识空间里的面具彻底凝实，就能获得一项神主赐予的能力，成为异端口中的一级秘术师。” “就像姬玛组长的旧日重现一样？”叶兹象征性地问道。 “没错。”汉森点头道。 接过羊皮卷轴，叶兹看着这幅手绘的面具，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这似乎是一个画术不精的人仿制出来的，有些线条能明显察觉出失误。 不过他并没有指出来，而是低声吟诵：“赞美恐惧，神主永存！” 然后，叶兹从旁边拿了个空袋子将羊皮卷轴收好：“汉森组长，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就先回去了，我和克劳德约好了帮他修缮楼道的。” 汉森的本意是让叶兹就在棚屋里学会第一次冥想，但既然叶兹提出要先离开，他挠了挠头也不好意思拒绝，只能讷讷地说道： “噢，约好了的事情确实不能毁约，那等你完成第一次冥想之后一定要记得把卷轴还给我，那是……那是……” 他结巴了半天也没有说出后面的内容。 “知道的，汉森组长，过几天就还给你。” 叶兹道谢后离去。 慑心会内部还真是相亲相爱，明明舍不得让他把羊皮卷轴带走，但还是没有拒绝。 走到楼道口的时候，叶兹回头看了眼风雨中的花坛，鲜艳多姿的幽视花在黑暗中引人注目。 “克劳德，修理得怎么样？” 叶兹提着黑色袋子来到四楼，对满头汗水的克劳德说道。 “还行，差不多修好一半了，你拿着的是什么？”克劳德看见叶兹下来，停下手上的活，用皮包骨的手臂擦拭掉脸上的汗液。uu看书 .uukanshu “这是汉森组长给我的羊皮卷轴，第一次冥想用的。”叶兹走近，查看着扶手的断口。 “是吗，他竟然把这个东西给你了。”克劳德不可思议地怪叫。 “只是让我用几天而已，学会冥想法之后要还回去的。” 如果几天之后汉森还活着的话，叶兹想着。 “那你一定得保护好它，”克劳德信誓旦旦地点头道，“这可是汉森组长的妻子送给他的。” “汉森组长的妻子？”叶兹问道，“我怎么没听他提起过？” “她是老一批的慑心会成员，也是汉森组长的引路人，现在已经投入到神主的怀抱中了。”克劳德羡慕地说道。 就是没了呗。 两人闲聊了几句就开始继续修缮楼道。 有了叶兹的加入，这个小工程的进度加快了不少。 半个小时后，克劳德捶了捶腰背，在舒展身体的时候看见了上楼的凯里斯。 “克劳德，这是怎么回事？” 凯里斯看着楼道里堆满的木屑问道。 “嗐，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住客搞破坏，要是让我抓住他一定送给汉森组长当肥料。”克劳德咒骂道，却不知道罪魁祸首就在身旁。 “这位是慑心会的新成员叶兹吧，我叫凯里斯，需要我帮忙吗？” 凯里斯冲着叶兹的方向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不过兜帽被他压得很低，连眼睛都没遮住了，只露出一个鼻尖。 “谢谢，不过我想暂时不用，已经快修好了。” 叶兹指着所剩不多的木块笑道。 第17章 逃离 “那我继续巡视去了。” 凯里斯紧了紧身上的宽大袍子朝四楼走廊缓缓前进。 经过昨天晚上的教训，他已经放弃了固执，将黑底袍子缝制有血线图案的那面穿在了里边。 这能避免克劳德还有像叶兹这种刚加入慑心会的新成员受到伤害。 等凯里斯走远，叶兹忍不住问道：“克劳德，凯里斯的打扮是不是有些……” “你想说有些奇怪是吗？”克劳德敲了敲小锤说道。 尽管慑心会成员的一些思维逻辑与常人不一样，但很少有奇装异服的出现，毕竟邪神力量的侵蚀只是让他们信仰邪神，并没有完全改变他们的审美。 “他不希望自己暴露在别人眼里。” 克劳德沉默了一会儿，有些严肃地说道：“凯里斯曾经在学院里被异端们欺凌，他们经常会把凯里斯挂在旗杆上让他出丑，是无所不能的恐惧之神让他从异端们手里解脱。” “虽然他现在也知道慑心会的每一位成员都不会伤害他，但还是要用衣服把全身上下遮得严严实实才行，因为一旦暴露在太多人眼里就会唤起他那不堪的回忆。” “我懂了。”叶兹同情地说道，“不过正是因此，他才能成为神主的信徒，从这个角度来看也算是好事。” “你说的没错。”克劳德听到神主两个字立刻变得崇敬。 “休息够了，现在我们把这点活收尾吧。” 两人相互合作地开始了最后的忙碌。 过了一会儿，克劳德拍着脑袋环顾四周： “应该还有一根扶手才对啊，跑哪去了？” 三零六房间里。 黄豆般大的雨滴拍打在窗户上，溅起阵阵水花。 黛西将两块巴掌大的纯棉布料叠在一起，用翻箱倒柜找出来的针线将两块狭长的布条缝在左右。 她的手边搁着两把餐刀和一根断口粗糙的木棍。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黛西被吓得一个激灵。 “这鬼地方绝对不能再待下去了。” 她加快速度将口罩缝好，戴上之后觉得大小刚好合适。 换上跑步鞋，她贴在房门上通过猫眼往外看了好一会儿，确定外面没人之后将柔软的面包块粘在猫眼上防止被发现。 虽然不知道这样做有没有实际作用，但至少能让她心安。 黛西已经下定决心要逃出雷辛公寓。 今天听到的惨叫声可比前两天多多了，这说明那些怪物杀人的速度在加快。 她宁愿死在逃跑的路上，或者迷失在浓雾里，也不愿意坐以待毙。 更何况她已经确定了自己房间里的怪物不会在这个时间出现，而且还特意缝制了口罩，说不定能过滤掉浓雾里的毒素，安全逃离这个鬼地方。 将餐刀用皮带固定在腰部，黛西把刚才就固定在马桶上的床单顺着卫生间的窗户扔下去。 这是她精心挑选的逃生位置。 卫生间的窗户很小，能有效降低被楼下房间里的人或怪物发现的概率。 努力从窗口爬出来，黛西深呼吸两次后用圆柱状的木棍将床单绕了好几圈，然后抓紧木棍两端往下滑。 或许是木棍与床单间摩擦力太大的缘故，下滑的速度比她想象中要慢上许多。 公寓外面是空无一人的街道。 可黛西恍惚间却听见了电车穿行的声音，仔细思索着发现现在确实是每天最后一趟电车经过雷辛公寓的时间。 迷雾结界将雷辛公寓分为了表层与里层。 外界的人们可以自由穿行在这条街道上，甚至可以随意地进出无人的雷辛公寓，但那只是表层。 无辜者们都被困在由慑心会占据的里层，一些运气极差的行人可能会无意间进入这里成为新的祭品。 “嗬嗬。” “嗬嗬。” 一直注意着落脚点的黛西忽然听见楼上传来的声音。 她抬起头，看见一个面部肿胀惨白的红衣女人正探出头来盯着自己。 “啊！” 黛西受到惊吓，不自觉地发出了尖叫，但下一刻就用一只手捂着张开的嘴巴让自己强行闭嘴。 她害怕得心跳加剧，却只能强忍着不发出声音，不能让更多怪物发现自己。 尽管她知道那些怪物不会杀害没有反抗的住客。 但前提是她没有逃跑。 就算是戏弄猎物的猎人也会在猎物逃跑的时候果断开枪，更别说这些不通人性的怪物了。 虽然黛西很快就再次双手抓紧木棍，但刚才的动作却让她失去平衡。 床单摇晃起来，让黛西在空中荡来荡去。 她情急之下松开木棍，手脚并用地靠着床单迅速滑下去。 不过由于速度太快，她在半路上撞到了二楼卫生间打开的窗户角上，让额头本来就没有愈合的伤口更加狰狞。uu看书wwuuanhu 黛西用力抓紧床单，晃了晃脑袋，感到有些头晕。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透过窗口发现里面有一个黑乎乎的像巨型蜘蛛一样的东西正沿着天花板朝自己快速爬来。 她呼吸急促地低头看了眼与地面的距离，估算着应该只有两米左右，一咬牙松开木棍跳了下去。 幸运的是，她并没有受伤。 将腰带上固定的两把餐刀取出，黛西双手持刀看见红衣女人已经消失，二楼那个长着人脸的蜘蛛正对自己呲牙，却没有跟下来。 喘了口气，她转过身准备快速逃进浓雾之中，尽管那里面有很多徘徊的人影。 但回头的刹那，她发现一个披着宽大黑袍的瘦小男人出现在自己身后，兜帽将他的脸部遮得很严实看不清表情。 唰。 黛西知道他不是好人，无路可退地挥舞着餐刀刺向凯里斯，但手臂却无力地停在了半途。 哒哒哒哒哒哒。 一阵电流穿过身体，黛西身躯颤抖，无力地跌倒在地。 她眼睁睁瘦小男人拖着自己的脚踝往公寓门口走去，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隐约间听见了有人在交谈： “这些祭品一点都不让人省心，还是拿去给汉森组长做肥料吧。” “好啊，我正好可以跟汉森组长学习一下如何培育幽视花。” “没问题伙计，不过你应该是第一次处理祭品，不像我们一样有经验，确定不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我想试试看自己能不能行。” “好吧，那交给你了。” 第18章 暴露 下了整夜的暴雨终于停歇。 昏暗的光线从干净的玻璃窗透射进来。 黛西被一阵嘈杂的声音吵醒，她想要起身却突然感到一阵剧痛，四肢的撕裂感如潮水般涌来。 缓了很久，她才回过气来，强撑着看向自己腰部。 那里有处不是特别严重的伤痕，像是烧伤的一样。 “我怎么会回到自己房间里？” 她看向四周，发现自己正躺在三零六房间的卧室。 沉默中，黛西回忆起了昨天晚上晕倒前的事情。 她在人面蜘蛛的威慑中从二楼跳下去想要逃跑，却被突然出现的兜帽男电倒，他把自己拖进公寓里之后似乎在跟谁交谈。 记忆里那个男人的声音有些熟悉，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她难以分辨那是谁。 从他们的谈话中不难听出，他们是准备把自己宰了制作成肥料。 可现在自己却好好地躺在三零六房间的床上。 是错觉吗？ “怎么可能？” 叶兹看向克劳德，脸上是难以置信的神情：“凯里斯怎么可能死了呢，我们明明昨天晚上还跟他见过面的！” 克劳德垂头丧气地说道：“我也希望这不是真的，叶兹，但事实的确如此，凯里斯死在了自己的房间里。” “我想去看看他，可以吗？”叶兹沉默了一会儿，哀伤地说道，“虽然他跟我刚认识没多久，但我知道他打心底把我看作朋友。” “当然，当然可以。”克劳德有些哽咽，“他应该还在一零九号房间的床上，可怜的凯里斯……” 来到一楼，叶兹看到很多人围在走廊某处低声交谈，他们的表情都很难过。 他知道那就是凯里斯的房间。 姬玛曾经说过，慑心会的成员大多数都住在一楼。 “叶兹，你来了。” 姬玛靠在客厅窗边，神情低落地冲叶兹打了个招呼。 “我来看看凯里斯。”叶兹安慰地拍了拍姬玛的手臂。 “去吧，在门口看一眼就好了，不要破坏事发现场，威尔逊会长和约翰逊还在检查情况。” 等叶兹靠近卧室的时候，姬玛忽然叫住他：“等等，不要再上前了，墙角的衣服上残留着凯里斯的能力，你现在还承受不了。” 闻言，叶兹适时停在门口，朝卧室里看去。 深色的被子掉在地上，瘦小的凯里斯只穿着一条短裤蜷缩在床上，纤细的四肢抱成一团，无法闭合的眼睛瞪得很大，脸上保持着惊惧的神情。 “凯里斯应该是吓死的。” 威尔逊的声音从卧室里传出来。 “什么东西能把一级秘术师吓成这个样子？” 约翰逊疑惑地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任何线索。 “普通人无法抵挡凯里斯的能力，这些猩红图案可不是没用的艺术品。”威尔逊直视着那件挂在衣架上的黑底袍子，其中布满了血线绘制的怪异形状。 “你的意思是，害死凯里斯的家伙是个掌握超凡力量的异端？”约翰逊不太确定地说道，“可现在阿约鲁区秩序所应该没有能力来对付我们才对。” “的确，据可靠消息，秩序所现在自顾不暇，或许是哪个误入雷辛公寓的野路子超凡者。” 威尔逊微眯着眼睛：“但既然他只敢悄悄对凯里斯下手，说明能力并不强，约翰逊，让大家从现在开始提高警惕，发现有不对劲的地方就立刻报告各自组长。” “嗯，我马上去通知大家。” 约翰逊走出卧室的时候碰到正要离去的叶兹。 两人虽是第一次见面但并不生疏，而是友好地打了个招呼。 威尔逊独自留在房间里思索着，如果凯里斯是单纯被异端杀害，他并不会考虑这么多。 但一个超凡者被吓死，而且找不到丝毫线索，这件事就很不寻常了。 叶兹面带悲伤地告别姬玛，随后离开房间。 他不会告诉约翰逊是他昨天凌晨四点遛进凯里斯的房间。 也不会告诉约翰逊是他用荧散粉在凯里斯的卧室墙上画满了眼睛。 更不会告诉约翰逊是他敲击凯里斯的窗户让他在黑暗中苏醒。 凯里斯在睡觉的时候穿得很少，他被吵醒后发现卧室里数不清的眼睛正窥视着自己，这种暴露在众人视线中的感觉让他恐惧万分，直到彻底崩溃，早早地投入了恐惧之神的怀抱。 昨天晚上叶兹来零售柜拿瓶啤酒，刚好碰到凯里斯拖着黛西走进公寓，一眼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从凯里斯手里将黛西忽悠过来，趁克劳德不在偷了他的备用钥匙将黛西送回自己房间。 为了避免后续的一些可能产生的麻烦，uu看书 ww.uuksu.co叶兹就将凯里斯列为今晚的试水目标。 现在看来格雷文计划的可行性很高。 虽然他不会主动站出来端掉雷辛公寓这处慑心会窝点，但也不会拒绝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救人。 学院的理性测试中曾经出过一道题： 一辆列车正高速行驶，它的前方有左右两条轨道，左轨道上绑着五个人，右轨道上绑着一个人。 现在你有一次变轨的机会，如果你不使用这次机会，列车将驶向左轨道，如果你使用这次机会，列车将驶向右轨道。 请问你是否使用这次机会？ 对于这道题，叶兹的答案是中规中矩的。 他至今都还记得自己在试卷上写下的回答： 如果有能力在不变轨的情况下救出左轨道上的人，就去救，如果救不了，就放手不管，除非有其它重要的前提条件。 因为五个人并不比一个人重要多少，还没有达到量变引起质变的程度，而且他也没有资格替别人决定生死。 不救人跟害人是两码事。 叶兹现在不能暴露自己的能力，天赋异禀并不是绝对的好事，如果被学院里那群科研疯子知道他年纪轻轻就要成为七级秘术师了，肯定会申请重大课题想要研究他。 有些高智商变态的眼里只有逻辑与真理。 与他很熟悉的托宾学长就是其中一员，叶兹曾听托宾学长说过他对这道难题的答案：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把右轨道上的人也绑到左轨道来，看看驾驶员是否会刹车。 第19章 笔记 吃过早餐，叶兹回到四零六房间。 他拿起装着昨天赶制的荧散粉的瓶子，发现里面已经空空如也。 这种炼金产物所需要的原材料很常见，只是需要大量的头发，大约五千克左右。 它的功能是可以在黑暗中释放绿色的光芒，但极易挥发分解，需要用棕色细口瓶盛放于阴凉处。 虽然荧散粉的制作过程有些复杂，每一步都需要非常精细的操作，但这难不倒在《基础炼金学通识》课程上获得a+的叶兹。 取出笔记本，叶兹提笔准备记录一些信息，但忽然感到有些口渴。 “伊菲娅，可以帮我倒一杯热水吗？” 过了一会儿，红衣女人面无表情地端着热水走了过来。 从她洁净干燥的手中接过水杯，叶兹抿了一口觉得水温正合适，随后夸赞道： “其实你短发比长发好看多了，回去吧。” 伊菲娅僵硬地摸了摸齐肩短发，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无力地朝卫生间走去。 她虽然能让头发变长，但那是有限度的，短时间内她无法再让自己拥有披肩的秀发了。 叶兹的修长手指控制着笔在空白纸张上流畅地画出一个个奇特的符号与图形。 他一边回溯着最近所获取的信息，一边加密记录着： 格雷文计划·雷辛公寓版的第一步，伪装成邪神信徒已经成功。 计划第二步也在进行之中，凯里斯只是个开始，只是不知道秩序所的人什么时候会来。 杰西卡说支援的同事会在她失联后的第五天赶来，也就是明天，但他刚才在凯里斯的房间里听到威尔逊他们十分笃定地说秩序所现在没有精力来对付他们。 尽管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但这意味着守序者小队来支援的时间可能会推迟，自己能有更多时间利用蕴含恐惧之神力量的迷雾结界来压制那个未知邪神的侵蚀。 不得不说，互斥效应很实用，他今天从熟悉梦境中醒来的时候心底的悲伤感再次减弱，萦绕着自己的低语声也同步降低。 也许雷辛公寓能帮助自己彻底摆脱与那个未知邪神的联系，或者说诅咒。 只是他至今也没弄清楚，明明从来没有主动深入接触过邪神，怎么会突兀地遭遇未知邪神的诅咒。 难道纯粹是因为运气不好？ 公寓里这些邪神信徒总是提到真实。 什么是真实？ 克劳德以为叶兹成了新的邪神信徒，上来第一句话就是恭喜他面见真实。 汉森说秘仪阵式中间的那个黑色匣子里装着真实。 但他们也无法言说什么是真实，是不可名状吗？ 叶兹现在只知道真实是能让弱小的普通人或邪神信徒精神崩溃沦为愚昧者的东西。 记录到愚昧者的时候，他想起了伊菲娅。 这些愚昧者是精神溃散、理智丧失的人类所变成的怪物。 如果仅从心理医学的角度出发，是否可以为愚昧者重构理智，让他们变回正常的人类，就像教会新生儿吃饭、说话一样。 他觉得将伊菲娅作为这次尝试的对象，不过他对心理医学的了解很浅显，并不一定能得到满意的结果。 但至少对伊菲娅来说是一次机会。 希望她能如名字一样，真正成为在风暴后焕发新生的花蕊。 咚咚咚。 叶兹听见敲门声，合上笔记本去开门后发现是杰西卡。 她顶着一对黑眼圈，看样子昨天晚上没休息好。 “要喝点什么吗？”叶兹邀请杰西卡进门，“我觉得你现在可能需要一杯咖啡。” “是的，请给我来一杯咖啡。” 杰西卡进来后有些不安，虽然自从加入慑心会以后房间里的怪物就没再吓唬过她，但毕竟同事帕克曾在四零六房间牺牲，心存担忧是在所难免的。 “昨天晚上姬玛后来带你去哪了？” 搅拌着从零售柜顺来的咖啡，叶兹将杯子放到杰西卡面前的茶几上。 “她带我去见了约翰逊，就是除了她和汉森以外的另一位组长，主要负责制造搭建拉托普斯之桥所需要的恐惧情绪。” 杰西卡捧着咖啡说道：“约翰逊让我研究一下如何进一步引导住客们心中的恐惧，他发现仅靠这些愚昧者的恐吓似乎无法获得品质极高的恐惧感。” “恐惧感还分品质高低吗？”叶兹问道。 “我也不是太清楚，但约翰逊是这么说的。” 杰西卡觉得咖啡有些烫，用勺子搅拌着：“他说绝大多数人都会害怕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野狼、蛇蝎，但几乎不会有人被这些东西吓死，因为它们无法触及人类心底最深处的恐惧。” “好像有些道理。”叶兹想了想说道，“这么说他是想制造深入人心的恐惧。u看书 ww.uukashu” “没错，每个人心底都会有他们最恐惧的事物，而且往往还各不相同，比如有的人最害怕老鼠，有的人最害怕黑暗，有的人最害怕站在高处，甚至还有人最害怕看书。” 喝了口咖啡，杰西卡继续说道：“只有用他们心中最害怕的事物才能得到品质极高的恐惧感，能更快唤醒沉眠中的恐惧之神，这是约翰逊的原话。” “那么，如果想做到这一点的话，”叶兹推测道，“就必须先深入了解那些无辜者，观察他们究竟最害怕什么。” “所以我很满意这个任务，有正当理由与所有无辜者接触，让我可以尽可能地帮助他们。”杰西卡笑着说道，她很看重身上肩负的守序者责任。 “对了，汉森有教你冥想法吗？”杰西卡放下空了的咖啡杯问道。 “教了，冥想对象是一张手绘的面具。不过我没准备练，担心会在冥想过程中遭遇不详。” 至少短时间内不会，叶兹心想。 “你说得对，绝对不能练慑心会的冥想法。”杰西卡点头道，“那幅面具看上去就很邪性，十有八九蕴含了邪神的力量。” 两人又交流了一会儿，杰西卡准备离去。 叶兹提醒她道：“你得表现得悲伤一点儿。” “悲伤？为什么？”杰西卡不明所以，她刚睡醒就过来找叶兹了，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因为凯里斯被人杀害了。”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杰西卡惊讶地走出门去，随后难过地念叨着： “噢，可怜的凯里斯……” 第20章 秘密 恢弘的钟声伴随着微风穿透浓雾，传进雷辛公寓的每一个角落。 叶兹站在客厅中间，保持着亚利斯锻炼法所要求的奇异姿势，在急促呼吸的同时不停抖动坚实的脊背，让每一处肌肉都得到充分锻炼。 当连续钟声传来的时候，他不由地看向窗外灰蒙蒙的迷雾结界，想起了一些文献中对海伦大时钟的简要描述： 海伦，生于喀索纪6372年11月5日，顶级炼金学家。 她的家人在一次邪神降临中不幸遇害，随后她在好友古拉的帮助下，制造了一件足以摧毁整个人世间的炼金武器，试图逆转拉托普斯之桥进入邪神沉眠之地复仇，但于喀索纪6383年失踪，一直下落不明。 其学徒用海伦制造武器的残料建立了一座可以响彻夜蚀联邦的大时钟，并贯以海伦之名来纪念恩师。 不过在普通人所能接触到的新闻里，只解释了海伦大时钟是基于一项保密技术建造出来的尖端科技产品。 “逆转拉托普斯之桥的确是一项值得研究的课题。” 叶兹总是能提出一些另辟蹊径的想法。 等钟声散去，他放下双手，舒缓肢体，结束了对亚利斯锻炼法的练习。 按照平时的作息，在亚利斯锻炼法完成后他还需要进行冥想，但今天上午他没有时间，克劳德让他早点去天台。 擦干汗水，叶兹换了身干净衣服来到天台。 克劳德正站在距离钢制棚屋较远的地方，见到叶兹上来挥手喊道：“快过来，叶兹。” “来了，克劳德，我需要做些什么？”叶兹快步走近，看着克劳德沾满血液的双手以及他身前的简易槽子。 “帮我把这两袋拿进屋里，晚点儿汉森组长要用。”克劳德指了指脚边散发血腥味的黑色袋子说道。 “没问题，直接拿进去就行了吗？” “是的，堆在架子下面就行，千万不要把它们一股脑都放进秘仪阵式里。” 克劳德对叶兹叮嘱道：“我们需要根据每天收集的恐惧情绪投入对等的血肉，否则很可能在神主还未被唤醒的时候引来其他东西。” “我懂，恐惧情绪是灯塔，血肉是桥面。在灯塔的光还不够亮的时候不能太快建好桥面，很可能会让未知生物在黑暗中偷渡。”叶兹笑着回道。 克劳德愣了愣，随后用力点头：“非常正确！” 他没想到叶兹对拉托普斯之桥秘仪的理解如此深刻。 叶兹一手一袋往棚屋走去，他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毕竟凯里斯的残躯还摆在克劳德面前的简易槽子里，这一幕与昨天两人在食堂相亲相爱的场景形成巨大反差。 “幸亏有你，不然我这细胳膊细腿儿不知道又得费多大力气。”克劳德看着叶兹从棚屋里出来，高兴地夸赞道。 等叶兹走近，他将一把锋利的刀子递给叶兹：“你还不知道怎样处理祭品吧，拿着，跟我学一阵子应该就会了。” 叶兹摆了摆手，没有接过满是血渍的刀把：“我先看看吧，免得把事情搞砸了。” “也行，”克劳德没有强迫，“其实这活没你想得那么精细。” 说着，他用力劈下一刀，血沫溅的到处都是。 如果让杰西卡看见这一幕，估计当场就得吐出来，还很可能因此暴露身份。 毕竟在克劳德看来，他是在做一件神圣的事情，是在为恐惧之神效劳，而且凯里斯也死得其所，会投入到神主的怀抱。 叶兹站在旁边，看着克劳德卖力处理凯里斯的残躯，忍不住微微摇头。 他解剖尸体的模样虽然熟练，但过于粗糙，像是野兽作派。 身为弥罪之心考古学系的学生，叶兹理所应当地学过《解剖学》课程。 尽管这门课的教材超过一千五百页，但他还是得了a级评分。 没办法，做研究需要庞大的基础知识量作支撑，即便他并不是很喜欢解剖学这门课，也必须深入学习。 看了一会儿，叶兹觉得有些无聊，转悠的同时很自然地问道：“克劳德，约翰逊组长他们找到凶手的线索了吗？” “还没有，”克劳德用袖子擦了擦汗，将几块血迹沾到了脸上：“不过威尔逊组长让我们提高警惕，他说会尽快抓出那个残忍的异端。” “是要尽快把他抓出来，不然会拖延神主降临的时间。”叶兹说道，没有找到线索就太好了。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克劳德的工作很快进入尾声。 唰。 刀子划破空气和血肉，尖端扎进槽子里。 “搞定。” 克劳德晃了晃胳膊，从兜里取出来一盒灰色颗粒。 叶兹看着克劳德将这些颗粒洒在沾满血沫的槽子附近，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把残留的细碎血肉分解掉。u看书 .uukanshu ”克劳德一边挥洒一边解释，“不然会引来很多虫子，汉森组长最见不得虫子了。” “汉森组长很讨厌虫子吗？”叶兹随意地问着，同时蹲下来观察地上的灰色颗粒。 “不是讨厌，”克劳德顿了顿，“是害怕，汉森组长很怕虫子。” “怕虫子？” 叶兹皱了皱眉，虽然害怕什么是每个人的权利，但见惯了血腥的汉森会害怕虫子这件事确实有点离谱。 “他曾经被一个异端组织抓去做实验，虽然借助神主赋予的力量逃了出来，但从那以后他就非常害怕虫子。”克劳德叹了口气。 “什么异端组织？”叶兹好奇问道。 “好像叫……”克劳德回想着，“好像是叫真目会。” “真目会？” 那没事了。 叶兹知道这个组织，它致力于人体试验，跟邪神信徒一样，是秩序所的主要打击对象之一。 如果是被真目会的人抓住，那确实应该害怕虫子。 “上午好，克劳德，叶兹。” 突然一个声音从两人身后响起。 汉森慢慢朝他们走来：“你们在聊什么呢？” “没什么，随便聊几句。”克劳德笑着说道。 “刚刚约翰逊跟我说凯里斯是被吓死的。”汉森看了眼地上正在分解的细碎血肉，“你们可得小心了，千万别让那些该死的祭品知道你们最害怕什么。” “明白。” 克劳德振振有词地回道： “我肯定保守秘密！” 第21 品质 “对了，叶兹，你冥想法练得怎么样了？” 汉森还惦记着借给叶兹的羊皮卷轴。 “不是很顺利，汉森组长，我想我可能在这方面没有天赋。”叶兹苦涩地摇头。 “这……”汉森犹豫了一会儿鼓励道，“没关系，这才第一天，你慢慢学，卷轴我多借你用几天。” “别担心，叶兹，想当初我完成第一次冥想可用了整整五天时间呢！”克劳德也安慰道。 “是吗，听你这么说我安心多了。” 叶兹努力笑着回应，第一次冥想居然能花费五天时间，克劳德的天赋确实太差了。 他记得在几年前刚进入学院，第一次接触冥想法的时候，自己大概用了五分钟还是六分钟就进入了深层冥想状态。 “既然你们工作完成得差不多了，就先去休息吧。”汉森友善地挥了挥手说道，“我得去看看秘仪阵式又吸收了多少恐惧情绪。” 闻言，克劳德告别离开，但叶兹却跟在汉森身后：“汉森组长，我可以跟你一起去看看吗？” “其实你可以回去练冥想法的。”汉森想让叶兹尽快把卷轴还给他。 “冥想法晚点儿再练也可以，我现在满脑子都是好奇，想看看汉森组长怎么操控秘仪阵式，根本静不下心排除杂念。”叶兹随便找了个借口。 “那……好吧” 汉森不好意思再拒绝，带着叶兹进入棚屋。 “你可以用暮金液将这些符纹再涂一遍，如果你不累的话。”他从架子上取下一把刷子递给叶兹。 “要是涂错了怎么办？”叶兹问道。 “没关系，秘仪阵式已经启动，即便涂错了，这些暮金液也会自动流回正确的轨道，不过会浪费一点时间，所以尽量不要涂错就好了，我相信你可以的。” 汉森将装着暮金液的罐子打开，用手指沾了点抹到一副平光眼镜上。 他把平光眼镜戴上，朝秘仪阵式看去，那些暗红色符纹围绕的圆形之中浮现许多可怖的黑色气体，这些就是恐惧情绪的具现，必须透过淡淡的暮金液才能看见。 等叶兹将瓶子里所剩不多的暮金液全部涂到符文线条上后，汉森让他戴上眼镜试试看： “那些黑气就是这个秘仪阵式所需要的三要素之一，我每天都会根据新收集到的恐惧情绪，投入相对应的血肉，有序搭建拉托普斯之桥，避免出现意外。” “嗯，克劳德跟我说过，不过我很好奇，如何测量恐惧情绪的增量？”叶兹盯着秘仪中不停缠绕撕扯的许多道黑色气流，“还有，秘仪需要的血肉增量与恐惧情绪增量之间的比例是多少？” “这个……”汉森不知道怎么解释，他只是个野路子炼金师，甚至连“增量”这种常用语炼金实验的术语都很少听过。 想了半天，汉森冒出一句话：“主要是凭感觉，比如今天的黑气浓郁点儿就多放些血肉进去，昨天的黑气淡一些就少放点血肉进去。” “这样是不是不太严谨？”叶兹皱了皱眉，正常的炼金、秘仪至少得有个用于测度的指标体系才对。 汉森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垂下头说道：“是不太严谨，但埃拉还没来得及教我这些就牺牲了。” “埃拉？”叶兹没听说过这个人。uu看书ww.uukashu “她是我妻子，跟我们一样是神主的信徒，我跟她在慑心会相识，很快就爱上彼此。” 汉森从钢架下面把黑色袋子拖出来：“但在一次意外中，我被异端们伏击，他们想抓我去做实验，后来我借助神主赐予的力量勉强逃了出来，但埃拉却为了救我而牺牲在逃回慑心会的路上。”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袋子打开，哀伤地从里面取出一块块黏糊糊的血肉丢进暗红符纹中： “在她死之前，这些工作都是她在做，我也只是平时经常来看她才学会了如何维持秘仪阵式，但很多细节其实我也一知半解，只能在神主的指引下摸索着进行。” 叶兹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的，汉森，也许你们很快就能在恐惧之神的神国再见。” “是啊，要是我还能再见到她该多好。” 汉森沉默了一会儿，投递血肉的同时转移话题道：“你看见那道最粗的黑色气流没有，那应该是凯里斯贡献的，气流越粗代表恐惧感的品质越高。” 在无数的黑色气流中，叶兹发现了汉森所说的高品质恐惧感。 那道黑色气流比旁边那些要粗很多。 “如果每天都能收集到这样的高品质恐惧感，应该要不了多久神主就会降临。” 叶兹抬头往黑色气流群上方看去，那里似乎有一道若隐若现的像是丝线一样的东西。 偶尔会有一条黑色气流沿着丝线往上空攀升。 或许是在前往邪神沉眠的提刹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