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皇上也知道了,高興得不得了。 ”皇後見子攸沒有反應,隻得又說了下去,臉上卻已經lou了不悅,“怎麼,攸兒,連我這個皇後跟你討個麵子,都不成麼?你還真要做那拈酸吃醋的正妻不成?”
鍾莫雨本來聽皇後的閑話無聊得都有些瞌睡了,可陡然聽說側妃有了孩子,驚訝得差點失態地捂住自己的嘴,這時候連忙推了推子攸。
子攸的心口裏刀挖針挑一般地疼,隻是覺得事情不該是如此的,司馬昂也絕不是背信棄義表裏不一的人。 可一時心裏又亂了,稀裏糊塗地想到司馬昂已經與人有了孩子,人家是夫妻父子,自己不過是局外人,是硬cha進去的局外人。 她一時間五內俱焚,鍾莫雨推她叫她說話,她順口就說了心裏想的話,“娘娘玩笑了。 王爺從未跟側妃圓房過,側妃哪來的喜?”
蕭後重重地把茶盅磕在桌子上,嚇得子攸一哆嗦,皇後原本就不算精明強幹,雖然在宮裏穩坐皇後的位子,可心機隻占三分狠勁兒倒要占了七分,眼界又窄,隻看得到眼前五步遠。 這時候她已經惱羞成怒地擺出了皇後的威儀來了,“好個尖酸的丫頭!你是什麼意思,是說我們蕭家的丫頭不幹淨嗎?哼,蕭家可是世代書香門第,蕭家的姑娘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比不得外頭那起沒規沒矩的丫頭,滿大街的亂逛。 什麼男人都見。 ”
子攸迴過神兒來,蕭後當著人麵指桑罵槐地說她不規矩,她心裏除了難受又添了羞憤,臉脹得緋紅,話卻半日說不出來,用了半天力氣也隻是低聲說了一句,“子攸不是那個意思。 ”可她地話還沒說完就已經被蕭後擋了迴去。
“我雖如此說。 你倒不必多心,我素日知道你們穆家的規矩大。 穆家的丫頭主意也大。 ”蕭後微微冷笑道,“連王爺也不往眼裏放了,不當自己是天家的娘娘,倒當王爺是穆家的上門女婿,處處轄製,時時刁難。 ”
子攸沉重地唿了一口氣,抖著聲音說了半句。 “我幾時……”後頭又被蕭後搶了過去,她素日伶牙俐齒的,竟然也有這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的時候。
“別地你也不用說了,你隻說這蕭氏你帶不帶迴去,若帶迴去,你又如何安置她和她腹中昂兒的骨肉。 ”蕭後冷冰冰地打斷她地話,不容反駁地拋出一句話來。
“我……我……”子攸口裏的聲音發顫,心口也疼。 半日裏隻是拚命壓著胸口裏的鼓蕩,“自當……自當好生看顧。 ”
“這就是了。 ”皇後見了她這個模樣,才略略覺得滿意了些,“你小人兒家的,自幼又沒有個親娘教養,所以好些事上。 都沒人告訴你。 現下我就說給你聽罷,你也要往心裏去才是。 唉,大凡天下的女人無論何其尊貴,若不容男人養妾,那就不但不是什麼賢妻,反而是不懂事的混帳老婆了。 你想想,三妻四妾在大家子裏原還不算什麼呢,何況皇室宗親裏頭!皇上還不是有百十來個妃子,我若是那不容人的人,怎麼能留得了她們。 ”
子攸沒有迴答。 心裏卻有個聲音倔強地說。 ‘你能容人,你能容人怎麼皇上隻有司馬昂一個兒子。 為什麼他其他地兒子統統都養不活。 穆家殺的司馬皇室,總不及你害死的多。 若皇上不是個飯桶,又哪能容你到今天?’這念頭一閃而過,原先隻是賭氣,可她忽然意識到自己所想的未必不對。 原來她也不是沒想到,隻是因為她是司馬昂的母親,自己素日裏便不願把她想得太壞,這些事情她原就琢磨過,隻是故意忘記了。
她呆了一會兒,忽然想到司馬昂久居宮廷,這些事是知道還是不知道,若是不知道,那他是想到了還是沒想到。 他的兄弟一個一個地被他的娘害死,他又是什麼感受?怨不得他對皇後生分到那地步,簡直是敬而遠之,怨不得她看到皇後和司馬昂相處的情景,總覺得怪裏怪氣地,竟不像是母子。
蕭後不知道子攸在想什麼,隻是看她的麵色,知道她心裏不服。 蕭後是好壓服人的,可是她也知道眼前這個年輕女子實際上要比她的權勢大的多,所以她也不能太過。 隻是越是這樣,她胸中就越是忌恨子攸。 她不得不把話說得和軟了些,“攸兒,母後知道你心裏的感受,可你是個聰明女子,應該能想得開。 誰讓咱們是女人呢?唉,誰不是打小這麼過地。 等過些年,你也有了子嗣,你們年歲都大些,那時也就好了。 ”
她看出來子攸想說什麼可是卻咽了下去,順服地向她說道,“母後教訓的是。 ”可她還是不滿意,她看得出,子攸那雙眼睛裏可沒有一星半點順服的意思,那讓她沒法放心。
子攸更是覺得難受,渾身上下沒有一個地方舒坦,在這個宮裏再多一會兒也待不下去了,何況蕭後的話雖然不明說,可句句都有羞辱她的意思。 她很快就告辭離開,蕭後還想再說幾句,她隻說要立刻迴去派人接側妃迴王府,接著扭身便走了把蕭後晾在那裏。 蕭後緊緊抿了嘴唇,冷冰冰地看著子攸的背影。
後頭簾子被輕輕撩開,蕭吟慢慢地走了出來,也從窗子裏看著子攸的背影,見她出了宮門,才說道,“多虧了母後娘娘,孩兒才有立足之地。 ”
話還沒說完,就聽見“嘩啦”一聲,蕭後的茶盅被摔在地上,茶水潑灑了一地。 蕭吟嚇壞了,抬起頭見皇後身邊的宮女們早都跪下請罪了,皇後滿麵怒氣地端坐在上頭,“可恨的穆家丫頭。 連我這個皇後都不放在眼裏。 不就是仗著大將軍地威勢嗎!等那老頭子死了,我非要……”
蕭吟聽得心驚肉跳,“母後,大將軍還能帶兵打仗呢,這麼明白硬朗,要什麼時候才能死呢?隻怕要比所有人都命長還說不定。 ”
皇後轉過頭來瞪著蕭吟,“你給我閉嘴。 ”
蕭吟瑟縮了一下。 臉色有些發白,低聲說道。 “母後,吟兒說錯了,請母後教訓。 ”
皇後地氣色稍微轉過來一些,她忍住心頭的怒氣,“不該你管地就不要管也不要說。 你現在隻管好好安胎,把孩子生下來。 我就不信,咱們蕭家生不出來個皇帝!昂兒這個混賬東西。 從就不肯聽話,他早就不跟咱們一條心了,真是不是……”蕭後氣得咳嗽起來,宮女們忙把新斟的茶奉上來,“我叫他設法得到北方蠻族的軍團,他卻把他們堵在銅羊關外頭,幫穆家的軍隊解了大難。 他真是,真是要氣死我。 吟兒。 你一定要生一個兒子,知道嗎?”
蕭吟低下頭,聲音酸楚,“母後,王爺本就不鍾情於我,若不是那晚上王爺大醉到我房裏。 我……我連這個孩子都懷不上。 王爺他心裏隻有正妃,根本就沒有我,我現在又因為先懷了孩子而得罪了她,也就是得罪了王爺。 我怕……我讓王爺心中所愛地女子難過,我怕王爺會因此不容我。 ”
“說的是什麼混賬話!”皇後打斷了蕭吟地話,“他心裏再有那個野丫頭,又能怎麼樣?你懷了他的孩子,就是大功一件,他以後還能不寵幸你嗎?你就把心放到肚子裏,就算他迴來之後不去見你。 你也要忍著。 那沒什麼大不了的,他還是個大孩子。 於很多事上還不甚明白,可等你的孩子落地,他見了自己的親生骨肉,那就大不相同了。 況且,我這個做娘的也會叫他好生待你,斷不容他為了那個野丫頭就給你氣受的。 男人沒有不朝三暮四地,那個野丫頭不過就是仗著娘家的勢力壓製著他罷了,我就不信他們能有多深的情愛。 可你就不同了,你是我的侄女兒,以後不論你有什麼難處,我都會給你做主的。 ”
蕭吟的臉上有了些血色,她的嘴唇微微有些發抖,“吟兒多謝母後。 ”她的情緒有些激動,微微地有些喘,“可……可是母後,生兒生女此事天定,非人力所能。 倘或吟兒這次不爭氣,生地是個女兒,而王爺又不再寵幸,那……那吟兒真是生不如死了。 ”
“吟兒,你必須生出一個兒子來,就算生出來的是個女兒,也必須是個兒子。 ”蕭後的怒火已經平複了,她仿佛沒聽到蕭吟的話似的,又重複了一句她已經說過的話。 蕭吟地視線追隨者她,看著她剛好走到窗邊的陰影裏,她臉上帶著一抹微笑,又像是在迴憶什麼,臉上lou出一種古怪的又是歡喜又是兇狠的表情。 恰巧遮蔽著太陽的那團烏雲散開,一束陽光照在她的臉上,把她臉上的皺紋照得分外清晰可怖。
蕭後連忙退後兩步,厭惡地瞪視著那股陽光,歡喜消失了,她梗直了脖子,做出威儀的姿態來。 這麼些年了,穆家一直把持著朝政,當年她躊躇滿誌地嫁進了這個宮廷,可是她卻發現她拚命握住的那點可憐的權力隻存在於這座風雨飄搖地宮殿裏,她隻有自己仰起頭來假裝皇後地權威並沒被穆家剝奪。
她轉頭看著蕭吟,她長得很像年輕時的自己,可是卻不夠狠,她地身上沒有那股野心勃勃的味道,那很好,把她放在自己的身邊就足夠安全了,不過她還是忍不住教育她,“吟兒,我在這宮裏住了二十多年,以後你還會繼續住在這裏。 我從沒有指望過我那個軟弱窩囊的丈夫,你也不要指望你的丈夫。 不要膽小怕事,姓穆的老頭子早晚有死的時候,我就不信穆建黎那個草包,和穆子攸那個野丫頭能成什麼事?你看老頭子還沒死呢,他們兩個小的已經掐得你死我活,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了。 嗬嗬,我看我這二十幾年來一直憋著的這口惡氣,就快要能出去了。 ”
蕭吟沒有迴話,她仍舊麵色蒼白,似乎聽到了皇後的話又似乎沒聽到,看起來有些畏首畏尾的模樣。
蕭後很不滿她這副退縮的樣子,“你怕什麼?”
蕭吟被她這樣一問,越發有些退縮,連手都有些發抖,被蕭後橫了一眼又連忙把手藏進袖子裏去。
皇後狐疑地上下打量了她,“怎麼你懷孕之後,臉色這麼不好?你不是在家裏住著嗎?沒有好生進補嗎?”
蕭吟低著頭說道,“剛……剛懷了孩子,就趕上王府裏那晚上出事,是……是嚇著了。 晚上總睡不好,合上眼就是那晚上……那晚上嚇人的事兒,我……”
“那就趕緊叫太醫給你修個方子安神啊。 ”蕭後不滿地說道,“懷了孩子就要好生調養,想什麼呢?有什麼可怕的。 ”
蕭吟連忙點頭應諾,又說道,“吟兒得趕緊迴去,恐怕正妃說話功夫就要打發人去蕭府接人了”
皇後點了點頭,“我也確實乏了,你迴去吧。 明日我再叫人去王府看你。 ”
子攸這個時候還在馬車上,鍾莫雨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又不好不勸她寬心,想了半日才說道,“我看王爺……”她想說王爺不會那樣負心,可又想起皇後說的話,大家子裏三妻四妾尚且是平常事,他一個王爺,隻怕再娶上十個八個在他看來也是平常,並不算負心。 “子攸,你想開些,我看王爺心裏的人是你才對。 ”
“別說了。 ”子攸忽然大聲嚷了一句,鍾莫雨怔了一下,好在子攸緩過神兒來,口氣又放軟了,“鍾姐姐,對不起,我不是衝你。 ”
鍾莫雨點了點頭,馬車沉默地進了王府。
六兒和柳葉正在說話,說的也不過都是過年的事,見到子攸迴來了,都興衝衝地抬起頭來,見了子攸的臉色又都愣住了。 柳葉垮下臉來,“完了,這年是過不好了。 ”
子攸瞪了他一眼,笑著說道,“該過還是要過,明兒咱們就換個地方過,比在這兒還好呢。 ”
柳葉又笑起來,也沒留心六兒給他使眼色,“那要格外辦的年貨還是要辦的吧?”
“辦什麼辦?”子攸突然拉下臉來,“六兒,去叫個小廝,把京城所有的名醫都給我請來。 ”
“做……做什麼啊?”柳葉吃了一大驚。
子攸在一張椅子上重重坐下,低聲說道,“看看是不是有人蒙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