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彥仙尊咬牙切齒一瞬,忽而笑道:“聖元老祖的話我無不從。”
倒是沒想到藍家會在宗祠上做手腳。藍季軒也是提醒了自己,若藍家淪落到被分噬,宗祠必會被砸。若那時,他不想知道的事,全天下可都會知道。
“那就好。”得到承諾的藍季軒踉蹌站起身,不願多留一刻,轉身去開殿門。
賢彥仙尊眉頭緊蹙,隻覺沒頭沒尾,甚是不滿的揮手將打開一條縫的殿門重新合上,“你先挑釁本尊,此刻又惺惺作態的示弱,你到底想做什麼?”
“我隻是來確認一件事。”
“確認本尊會不會護藍家?”
藍季軒搖頭,“不,但我已經確認了,既然仙尊有疑惑,那我也就在多問一句。仙尊如此幹淨利落的舍掉徒弟,是真不知刀的善惡?”
藍季軒迴頭看向賢彥仙尊。
賢彥仙尊瞇起眼,語氣盡是不耐煩,“怎又牽扯到刀了?”
“看來聖元老祖將世人瞞的真好。”藍季軒戚戚一笑,“因為刀是惡非善,此定論是聖元老祖親口告訴我藍家祖輩,在我藍家祖先還不知刀不知李儒時,聖元老祖已經親自送上了名字,並給我藍家指了條所謂的光明大道。”
賢彥仙尊手中的骨扇擦著藍季軒的鬢角飛過。
一滴冷汗砸落在靜寂的大殿上,聲音清脆刺耳,仿佛激起了一圈無形的漣漪,在殿內迴蕩,久久不散。
藍季軒屏住唿吸,喉結深滾。他知道他不該說的,他應該將這些帶進自己的墳墓,可他還是無法做到坦然。
聖元老祖自不可能投魔。
聖元老祖是人族第一人。
藍季軒對此是無異議的,可這些都無法粉飾自己查到,看到的。或許聖元老祖是不想覆滅魔族這樣的不世之功,淪落他手吧。
滴答,滴答,滴答。
酥癢的刺痛環繞大腦,血順著藍季軒的臉頰匯聚到下頜,連串似的滴落蓋住了地板上那滴冷汗。
“藍家小兒,你的嘴嚴程度讓本尊深表懷疑。”骨扇不知何時已迴到了賢彥仙尊手中,他緩步而下,骨扇一下一下的敲落在掌心間。
藍季軒艱難的動了動唇,傳出的隻有微弱的氣流。
賢彥仙尊鎖定在身上的目光,深邃如淵。藍季軒知道此刻自己做什麼也撬動不了這深淵分毫。
“仙尊。”殿門外響起一乂的聲音。殿內無人迴應,一乂自顧自的說道:“正平仙尊首徒武浪子在外求見,說聽聞他最小的師弟亦在貴宗,特想一敘。”
賢彥仙尊置若罔聞,閑庭信步間便近在咫尺。
藍季軒聽不清一乂在外說了些什麼,耳邊全是逐漸與自己心跳聲並行的骨扇敲打掌心的聲音。忽而骨扇在空中停駐,藍季軒的心仿佛跟著猝然停跳,眼前一黑。
“嘶。”藍季軒感到有絲絲涼氣入腦,睜大了眼睛,骨扇在賢彥仙尊手中轉動,下一秒無聲的貼在了藍季軒的鬢角處,血瞬間凝固不在溢出。
藍季軒猛吸一口氣,雙手倉猝捂上自己心口,確認心髒還在跳動。賢彥仙尊無視藍季軒的動作,對外曼聲道:“茶室待客。”
“是。”一乂應下,在無動靜。
在藍季軒感覺自己整個大腦都要被冰封之際,賢彥仙尊悠然收迴手,轉動著骨扇,“以你對古仙宗的了解,四孠藥廬應該知道怎麼走,去看看吧,既是遞了拜帖的客人怎能帶傷離去。”
藍季軒嘴囁嚅著,一個音都發不了,更別提推脫的話。
褲下的腿顫抖不止,藍季軒強裝鎮定的往旁後撤讓開路來。
提步跨出大殿,賢彥仙尊歪頭掃了眼藍季軒,輕笑道:“記住這個感覺,能讓你嘴嚴一點。”
“藍公子?”在藥廬忙碌的四孠看著有些失魂落魄走進來的藍季軒,忙上前攙扶,讓其坐下。
爐火上的水壺發出鳴叫,藥香在鼻尖彌漫,藍季軒看著自己手中已空掉的水杯漸漸迴過神來。賢彥仙尊竟然就這般輕易放過了自己?藍季軒沒有劫後餘生的僥幸,隻覺遍體生寒,頭疼難言。
他不是無緣無故說出那些話的,他也在心中思量過,想過賢彥仙尊會很生氣會質問自己更多關於刀的事。可賢彥仙尊直接躍過了生氣的環節,那殺心不假,若無武浪子的到來,藍季軒肯定自己絕非頭疼就能離開。
賢彥仙尊很明顯不知道刀額外的事,可他也是真不關心好奇,他就如此篤信聖元老祖嗎?一絲一毫都不懷疑?可就算在忠心,人心在當下本能的都會產生片刻疑慮。
莫非聖元老祖下有更大的棋?
頭痛欲裂,藍季軒哼痛出生。
“藍公子。”四孠捉住藍季軒要去摸頭的手,“奴剛上過藥,還請公子不要觸碰。”
上過藥了?什麼時候?藍季軒停止了深度思考,頭疼緩緩散去,他聲音嘶啞的道:“一些小傷,還需上藥?”
“是小傷,不礙事的,隻是寒氣入腦,需要拔除。”說著四孠將包好的藥放到藍季軒眼前。藍季軒看著那有半臂高的要藥咽了咽口水。
“此藥非口服。”四孠給藍季軒手中杯重新續上熱水,耐心說著醫囑,“每日一貼,在日出時分,等敷完這些也就痊愈了。切記,一日不可落,不然可能會留下偏頭痛的毛病。”
藍季軒訥訥點頭,下意識的問道:“若是雨天呢?”
四孠愣了愣,忙垂下眼眸。好好一個穎悟絕倫的藍四公子被賢彥仙尊一冰,丟了半個腦子去了。四孠小心措辭,“藍公子因學過占天,隻取時間,無關雨雪。”
“是了。”藍季軒恍然,手握拳敲上額頭,喟歎一聲。
“藍公子放心,隻要按時敷貼,絕不會有後遺癥的。等兩刻鍾後,奴給公子洗去藥,思忖便不會在至頭疼。”
“多謝。”
待四孠洗去藥膏,重新束發。藍季軒收起桌上的藥,辭別藥廬。
風吹散周身纏繞的藥味,藍季軒抬眼望去,心驀然一鬆,快走幾步又慢下。
順著藍季軒的視線看去,隻見在不遠處的樹下,靜靜站著一位男子。
男子一身曙色衣裳,質地輕盈,似拂曉的暖霧。左袖寬大如文人袍服,右袖緊束似武者勁裝,既顯儒雅又透著一股逼人英氣。
男子雙手背於身後,身微躬前傾,專注的盯著樹。藍季軒走近也渾然不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