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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尋雪垂下的眸子緩緩抬起,清眉朗目間的神采一點點散去。


    “你要放過我?”他怔怔地盯著他,“你要放過我。”


    郭臨輕輕地搖了搖頭,素白的麵孔在遠處微弱的燈火照耀下,晦暗不清:“我不會放過你。”


    她深吸一口氣,猛地轉過身來,大聲道:“趙尋雪,你給我聽好了。老死之前,記得派人來通知我,我會趕過去,親手了結你。”


    趙尋雪凝望著她的容顏,深邃的眸眼裏掩藏住最深的眷思。他微笑道:“好。”


    滿城喜慶,孤牆別影。而他和她的分離,連訣別也稱不上。


    若再不走快些,也許就永遠邁不開腳。


    死算什麼,離開她才是對他最大的懲罰。


    這道懲罰從當年不得已的背叛開始,已經埋在了他此生必經的道路上。


    “轟”的一聲,城中的天空突然出現一道巨大的光亮,炙熱地照出他此時孤零的身影。


    他微微戰栗著迴頭,額發的陰影掩住幹澀的眼眸,印在漆黑瞳孔裏的是絢爛璀璨的煙花。


    一朵接一朵,幾乎映照出整個夜色中的京城。可以想象出,人們在喜宴上歡慶欣喜,許下對未來明朗的祝福。


    而他的未來,隻有腳下狼狽不堪的影子相伴。


    他緩緩蹲下身,雙手撐在冰涼青石磚上,指尖因為用力而明顯泛白。


    隻有那道寂寥的孤影聽到了他仿若野獸般的哀嚎。


    而這微弱的聲響,在巨大燦爛的煙花聲中,無聲無響……


    郭臨微微瞇著眼,享受著煙花肆意的光輝。


    光亮照出地上團堆著的一物,她低頭看去,是一件墨色披風。


    她想起,這是趙尋雪穿在身上的,怎麼掉在這兒……


    一隻修長的手伸到披風上,拾起了披風。


    郭臨瞪大了眼,呆愣著看著眼前的人輕柔地為她披上披風。


    那人浮在嘴角的淺淺笑意,好似長風中乍現的煙火。他清越的嗓音響在她的耳邊:“這麼冷,有披風為何不穿呢?”


    煙花照亮他清疏絕逸的容顏,眉間一點朱砂宛如蠱惑人心的機巧。郭臨怔怔地喊道:“……聿修?”


    “唉!”陳聿修清和微笑,“這還是你頭一次喚我的名。”


    郭臨眨眨眼,沒好氣地推開他的手,歎口氣:“說罷,看了多久了?”


    陳聿修一哽,咂舌道:“方打算說我剛到……嘖,看來輕易瞞不過你啊。”他重新抬手,熟練地給她係好披風,“嗯……若是你贈我以蕭,我確實不會忘了你。”


    郭臨挑眉淩厲一蹬,陳聿修低低地笑起來。


    “這件披風,”陳聿修輕聲道,“他本準備給你披上,但想到你不會接受,便丟到地上,陪你一起吹風。”


    郭臨微微怔神,她緩緩抬起頭,看向他。


    “他確實喜歡你,”陳聿修微笑道,“要追上去嗎?”


    郭臨瞇著眼,腦袋偏了偏,依舊深深地看著他。她突然展顏一笑:“你不也喜歡我嗎?”


    陳聿修一怔,表情有一瞬間的呆滯。


    郭臨噗嗤輕笑,好像這是她頭一次讓他吃癟。這個發現,讓她的心情瞬間明朗了不少。


    “聿修。”郭臨揚唇朝他輕笑,負手踱步,“算起來,今晚呢,我理清了和兩個人之間的糾葛。你會不會是第三個呢?”


    陳聿修眼珠微轉,無奈低笑:“願聞其詳。”


    “我,”郭臨轉頭靠向他,一字一句用力地說道,“不,是,斷,袖!”


    說完,她一甩袖子,大步走去。


    “我知道,”陳聿修在身後笑道,“我一直都知道……”


    郭臨停下了腳步,她緩緩迴頭:“……你知道什麼?”


    陳聿修上前幾步,彎腰取下她一直握在手上的畫卷,嘩地一下展開。然後,他把打開的畫卷徑直塞到她手裏。


    郭臨一臉地莫名其妙,看著他從衣袖中又掏出兩樣東西。其中一樣也是一個畫卷,看著有些眼熟。


    待他熟練地展開那卷畫,郭臨借著月光瞇眼瞧去,這卻是她借給陳聿修的那幅蘇逸為她畫的畫。


    “你到底要幹什麼……”郭臨的唿聲未落,陳聿修已經吹燃了手中的火折子。


    居然準備得這麼全……她不禁啞然。


    “你看仔細了,”陳聿修將火折子微微湊近畫卷,“這兩幅畫,畫得都是你。看出其中的不同了嗎?”


    “不同?”郭臨定睛瞧去,仔仔細細地把兩幅畫審視了一番。


    良久,她還是一動不動地瞧著畫,但神色已然有了些微的變化。


    “秦慕櫻戀慕你,將你看做托付終身的少年兒郎,所繪的你,無論神色還是容貌都是十足十的像。唯獨身軀,卻是按照少年人的身量來作。”陳聿修微微一笑,“而蘇兄的畫技超凡絕勝,普天之下,隻有他一人能繪出神貌身姿都不會有出入的畫像。”


    郭臨的目光漸漸晦澀。


    “平常相處,自然無人去注意你的身形。可這張媲美真實的畫卷看久了……”陳聿修沒有繼續說下去,隻是抬眼溫柔地看著她。


    “唉……”郭臨終於長長地歎息一聲,“所以,你之前是在騙我嘍?”


    陳聿修轉眸,須臾便想起郭臨特意接他上朝時,那些試探的話。


    郭臨白了他一眼,哼了一聲,轉身便走。


    陳聿修歎口氣,拉住她:“好啦,是我不對。我隻是想讓你你為了從我嘴中套出話,日日都來找我一道上朝。”


    這下郭臨連說他的力氣都不想使了。


    陳聿修慢斯條理地收拾著兩幅畫,直到收拾完,才走向趴在城牆邊的郭臨。


    郭臨呆呆地望著煙花過後重新沉澱下來的城中夜色。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是女兒身被外人發現了的大事。她卻感覺像和老友講了個繆談,結果被對方拆穿了一樣,沒有驚惶不安,隻是輕微地惋惜,沒有把繆談堅持久一點。這種奇異的心安,卻是源自哪兒呢?


    “吶,聿修……”


    “再不騙你。”陳聿修突然打斷她。他站在她的身側,笑容昳麗,眸光堅定,“除了馬車上的話,我從未騙你,以後,也不會騙你。”


    郭臨緩緩轉過頭,仰麵凝視他。


    城牆下,一人大紅喜服,騎在馬上,周身還洋溢著一眼就能望出的喜氣。然而那隻揚起的手卻在慢慢收迴,口張了張,也沒能喊出聲。


    那是……阿臨和聿修?


    世子瞇眼看清靠著牆頭對視的二人,眉頭幾乎皺成了川形。


    他兩,居然這麼熟悉了?


    不知為什麼,明明是今日這麼開心,可眼見到這幅畫麵,他的心裏卻有了絲異樣的不舒服。


    世子晃了晃頭,暗笑自己,一定是因為和阿臨一起長大,從小都玩在一起的緣故,所以頭一次看到他交了其他的朋友,心裏有點不舍罷了。


    ……可阿臨,究竟是在何時,與聿修如此要好?而他卻什麼都不知道?


    世子蹙眉抬頭,目光晦澀不清。


    “阿臨!”


    郭臨循聲張望,迅速反應過來,趴住牆頭朝下望去,表情立馬變為大驚:“世子?!”


    世子朗聲笑道:“你呀,離席這麼久,連父王都擔心起來了,我就帶了人出來找你。”


    “你是新郎啊,怎麼可以擅自離開?”郭臨急道,她拉住陳聿修,轉身朝臺階處跑去。


    世子翻身下馬,看著郭臨拉著陳聿修一路小跑過來。


    以往絕對不會多留意的地方,此時此刻,看著卻是異常的刺眼。


    郭臨甫一跑近,世子便扯過她,握了握她的雙手,嗔怪道:“這麼涼,你是吹了多久的風啊?”他看到郭臨身上的墨色披風,想起她今日並不曾穿什麼披風,眼光就不由自主地掃了陳聿修一眼。


    “還好,”郭臨憨笑著抽迴手,衝世子擠眼道,“美人邀約,不得不去嘛。”


    若是往常,世子一定會覺得,“美人”就是美人。可今日,郭臨這話聽在耳裏,加上陳聿修這人站在這裏,他不由得對“美人”二字,有了點別的想法。


    陳聿修早就注意到世子不尋常的眼神,卻並不多言,隻是緩聲道:“意非你不能離席太久,既然碰到了,我們就早些迴去吧。”


    “正是,”郭臨點了點頭,目光瞟了眼世子的馬。


    世子尷尬一笑:“剛剛分散開來尋你們,所以我這兒就一匹,沒帶多餘的馬……”


    郭臨道:“沒事,我的馬栓在不遠處,聿修你呢,你是怎麼來的?”


    居然都叫名字了?世子聽在耳裏,心中竟不由自主地泛起一絲苦澀,壓都壓不下去。


    這一出神,就沒聽到陳聿修說什麼。隻見郭臨為難地蹙起眉頭:“兩匹馬,三個人迴去嘛……”


    世子一個激靈,猛地出聲道:“你單獨一騎!”


    “你兩一匹馬!”


    兩人居然是同時出聲,郭臨和世子對望一眼,不由笑起來。


    這一笑仿佛瞬間就驅散了世子心中那點不爽。多年相處建立起來的默契,哪裏是你這個新來的朋友能比的!世子神氣地瞟了陳聿修一眼,心情清朗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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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呀哎呀郭大人,您剛才去哪兒了啊,下官們還在想,世子爺的婚宴,怎麼會少了您這個義弟呢?”


    麵前的官員,也不知是戶部還是禮部的,滿臉討好的笑容,手中的酒杯幾乎快要靠上郭臨的肩頭。在他身後,還站了一堆人,都一臉熱切殷勤地望著她。


    郭臨麵上帶著含蓄的微笑,她拿起酒案上盛好的酒,衝他們一揚:“些許私事,倒叫各位大人掛心了。在下自罰一杯。”說著,她仰頭飲下酒。


    濃烈的苦澀盈滿唇齒間,郭臨咽下酒,朝眾人示意了空酒杯。眾人一怔,紛紛恭維著,隨她一道飲下杯中酒。


    郭臨含笑看著他們,黑白分明的眸子中,溢出一顆晶瑩的淚。


    她一怔,幾乎是一瞬,便用袖口不著痕跡地拭掉了。


    官員們喝完酒,放下酒杯,看到郭臨笑意滿滿地衝他們點點頭,便紛紛施禮迴席。


    郭臨走迴自己的席位上坐下,長長地歎上一口氣。


    身邊杯光交錯,熱鬧非凡,自己正是其中一名。臉上有笑,在和他們一起笑。


    可為什麼笑顏之下,是抑製不住的淚意。我在為何而哭?


    她提起酒壺,朝杯中倒酒。臨走前,白子毓給過她他們家獨傳的酒脫,加入酒中,能使酒味若白水,千杯不倒。


    但她卻一點拿出來用的念頭都沒有。


    醉一場,又如何……


    不知是第幾次放下酒杯,眼前一片朦朧中,陳聿修正端坐在身旁,神姿容顏,恍若天人。


    “來勸我不要多喝的?”郭臨已經有些大了舌頭。不受控製的行為下,卻是一顆懸在半空的清醒的心。


    她甚至能在一片朦朧中分明地看到他如清泉一般的雙眸,含嗔的唇角。


    他的聲音似乎遙遠,又似乎咫尺:“我是來陪你喝的。”


    “好兄弟!”郭臨一把攀住他的肩膀,提起酒壺往他手中的酒杯倒去。


    酒液灑了陳聿修滿手,他卻紋絲未動,長眉下的深眸依舊溫和地望著郭臨。


    “幹!”郭臨和他響亮地碰上一杯,抬手拿著酒杯朝自己口中倒去。


    結果卻沒有一滴酒入口,她瞪眼細看,才想起好像剛剛忘了給自己倒酒。


    算了……她把酒杯一扔,低頭看向近在咫尺的陳聿修的臉。


    “嗬嗬,聿修,和你說件事!”郭臨盈盈笑道。


    陳聿修輕挑劍眉:“你說。”


    “你,之所以和我說你喜歡我。”郭臨湊到他耳邊,悄聲笑道,“是因為你克妻。”


    陳聿修眨眨眼,看向她慢慢移到眼前的臉。


    郭臨傻笑著伸出一根手指,搖晃著點了點陳聿修的鼻梁:“所以啊,你要是娶我這種女扮男裝的,準保克不到,對不對?”


    世子說完客套話,敬完這席上的官員,臉色已經有些通紅了。他扶住身邊的人,站在原地恢複了點清明。


    “七殿下,多謝……”他話說到一半,就被七皇子驚愕呆滯的眼神駭得醒了一半的酒。


    “殿下,你在看什麼……”他順著七皇子的目光望去,頓時連剩下的一半酒也全醒了。


    穿過熙熙囔囔的人群,能看到遠處的那張席位上,郭臨滿臉酡紅,唇色鮮豔,容若海棠嬌嫩。她一隻胳膊攀著陳聿修,頭歪歪地靠著他的肩膀,似乎已經睡著了。陳聿修溫柔地環著她的腰,低著頭靠近她,似乎在輕聲說著什麼。


    “他們……在做什麼?”七皇子怔怔地迴過頭。


    可世子哪裏能迴答他,他快要被嚇傻了,隻懊悔剛才的防備之心太少。


    雖然聽過京城有人好男風,府上常豢養孌童。可卻從來不曾想過……阿臨,阿臨如果學壞了,他要怎麼和父王交代啊!


    醉後的郭臨,長長的眼睫柔和地蓋在麵頰的弧線上。仿佛卸下了周身的鎧甲一般,安靜寧淑。


    陳聿修挽起她耳邊的垂發,輕輕靠在她的耳畔,低聲道:“阿臨,我喜歡你因為很多點。這隻是其中一點,其他的,我會在以後的日子裏慢慢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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