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
沒有任何一個人能明白，亞當親眼看到鄭吒重新出現在他麵前時的內心所想。
即使是一向冷靜、沉穩至極的亞當，麵對這超出了他所有計劃與想象的奇跡麵前，亦忍不住頭次露出了驚愕到失態的表情。
“刪除”——惟有上層敘事者才掌握的超凡之力，擁有著令人戰栗的絕對性。可以將一個人的生命，甚至是他在曆史長河中留下的所有痕跡徹底抹除，仿若從未出現過……是遭受它攻擊的“被刪除者”連察覺也做不到的力量，唯有就這樣悄然消失在整個世界的記錄當中，連一點水花都無法濺起。
即使如今的亞當已經達到了第四階基因鎖高級，距離那些開創主神空間的聖人和修真者僅有一線之隔，在這股力量麵前他也僅僅隻是一個“使用者”，而非“掌控者”。
麵對這股神秘莫測、無法被理解的“科技黑箱”般的力量，即便是擁有全知全能之力的亞當，也沒有嚐試去分析或感知它的底細。
亞當深知，一切試圖去掌握這種力量本質的行為，都會是一場自尋滅亡的徒勞嚐試。在那個瞬間，無數超出他認知範疇的，來自於高位存在的知識就將會如洪水猛獸般湧入他的思維，撐爆他的大腦，將他整個存在化為虛無。
智者有所為有所不為，亞當明白有些力量就是人類無法觸碰的領域，甚至是他這樣的存在也應該敬而遠之，以保全自身的生命與智慧。即便是不理解力量的本質，也可以以自己的理解將其作為一個“大號橡皮擦”，來抹消麵前的一切敵人……
——然後，亞當眼中這絕對無敵的“刪除”之力，第一次使用就無功而返，被鄭吒所破解。
對於這一次的失敗，亞當可以去找很多理由，或許是初學乍練，第一次使用時無法發揮出“刪除之力”的全部威力；或許是自己的理解有誤，自創的“神之右手”反而拉低了這股能量的本質；或許是身為“主角”的鄭吒，身上同樣有著來自於上層敘事者的庇護；或許是上層敘事者知曉了自己作品即將崩潰，從而對他手中的棋子注入了更多的力量……
然而，沒有或許。
能找的借口有很多，但唯獨騙不過自己的心。望著自鄭吒胸口湧現、化作龍形氣場將整個人層層包裹的光焰，亞當再明白不過，眼前的男人是憑借獨屬於自己的心靈之光，自被刪除的狀態中重新找迴了自我，並且掙脫了那個“不存在主角”的命運。
名為“天行龍驤”的心靈之光使得鄭吒的過去、未來與可能性的支流都朝著“現在”集中，不僅令他難以受到因果幹涉，更不斷提升著他的本質。而能夠洞察一切因果與命運，甚至就連時光長河流動都可以窺探的全知全能之眼，也不複剛才的功用，無法理解鄭吒現如今的狀態。
明明基因鎖狀態尚且處於第四階中級，但現在的鄭吒卻可以做到從深淵內再起，自死境中重生。乃至於將高維與低維間的障壁撞了個粉碎，連同亞當的神國一同突破，返迴了仙劍奇俠傳的世界……
“你好啊，亞當。”
見亞當一時之間沉默不語，鄭吒不禁暢快的笑了起來，用初見時亞當的招唿反擊了迴去：“怎麼不說話了，是再一次見到我不太高興嗎？”
“……”
沒有理會鄭吒的垃圾話，亞當眉頭緊鎖，但一股確確實實的壓力卻如同大山般壓在了他的身上。
之前那“白色神國”，是亞當創造出的虛擬宇宙，對於無法觸及因果領域的個體而言，這無限廣闊的宇宙就是真實不虛的存在，永遠也沒有憑肉身橫渡虛空的可能。
但既然鄭吒通過心靈之光打破了這毋庸置疑的真理，切實地突破了自己的神國，返迴了仙劍奇俠傳的位麵，就說明他已然擁有了打破這因果操縱的力量……
——莫非，他的心靈之光？
亞當的思緒一時變得迷茫，雙眼中的瞳孔翻翻滾滾，不斷分散又重新聚合，試圖解析鄭吒心靈之光的實質。然而不管他如何自外界獲取信息，於心中咀嚼分析已有情報，都隻能得出“鄭吒的心靈之光根本不可能涉及因果領域”這一條信息。
已知情報與現實情況完全矛盾，全知全能之力又無法對鄭吒起效，亞當一時之間竟然產生了少見的迷茫……但這迷茫也是稍縱即逝，下一個瞬間，不可名狀之手便再度成型，向著鄭吒拍擊而去！
無法生效？那便再試一次！不管結果如何，終究能引入嶄新的變量，解開這既定而成的死局！
“不死心，還想再來一次？”麵對亞當的再次攻擊，鄭吒哈哈一笑。
下一刻，隻見鄭吒竟是將一刀一劍同時收起，將環繞在身體周遭的光芒部分運至右手，將拳上覆蓋了一層銅色的光芒，打出一記直拳：“那就來！”
麵對鄭吒的拳頭，亞當不禁一愣，因為這行為不在他任何一種所看到的未來之中……畢竟無論從哪方麵看，鄭吒的這一拳都是平平無奇的，毫無特殊之處，根本不可能對抗自己的“神之右手”——
“轟！”
然而，亞當再一次失算了。在拳掌相交的瞬間，鄭吒覆蓋在右拳上的光焰突然大盛，無形光焰纏繞在掌上，瞬間竟使那銅鍾內氣驟然化作鎏金佛光，這羅漢拳亦隨之升華，宛如金身佛陀的如來神掌！
拳掌虛影相撞，掀起恐怖巨力，使兩者皆浮現出道道裂痕，然後齊齊破碎！
“偷來的力量即便強大，但看起來不太頂用啊。”
鄭吒咧起嘴角，雖然這一次依然是他被擊退數步，可卻是在和亞當的戰鬥中，他第一次無傷！
這到底——
望著被擊退數步，卻毫無異狀的鄭吒，亞當眉頭愈發緊皺，完全理解不了鄭吒這一掌的奧秘。
為何打出時不過是尋常的羅漢拳，心靈之光纏繞後就升華至此，甚至在入微層次上都有了極大的提升……又為何能夠不受任何影響，和剛才完全判若兩人？
無法明白，無法分析，無法判斷，第二次的試探，依舊一無所獲。
“那我就告訴你吧，我的心靈之光，名為‘天行龍驤’。”
打破智者的預計令他感到身心愉悅，看見亞當一眼可知的震驚模樣，鄭吒就感覺自己仿佛在三伏天吃了一塊冰西瓜，令人爽到無以複加：“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並沒有什麼特殊的能力，其效果僅僅是不斷強化自身，以及在必要之時為我打破‘限製器’罷了。”
“強化自身？以及限製器……”
身為最頂級的撒謊者，亞當本能地不信任鄭吒的說辭，字裏行間透露著“你以為你能騙到我？”的鄙夷。然而隨著全知全能之力的展開，以及對鄭吒能力的解析，他卻不禁啞然。
鄭吒沒有說謊，以他剛才擊破九大天使時表現出的情況來看，他的心靈之光的確有著強化招式的威力，以及全方位強化升級自我的力量，類似於不斷“超越自我”的道路……這心靈之光誕生於鄭吒對自我超越、不斷變強的渴望，似乎和象征著“進化”的基因鎖本質也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聯係。
天行龍驤，這心靈之光的效果確如鄭吒所言，不過是普普通通的“強化”。
但越普通的東西，卻往往越強大……就像將一個人的力量，速度，體內能量等方麵全部強化為之前的兩倍。這個人絕不止是單純的比之前的自己強上兩倍，而是在這全方位的強化下較之前強出十倍，甚至二十倍都不止。
隻要將自己的一切與這股心靈之光結合，屬於鄭吒的一切都會獲得強化，不僅僅是力量的能級、能量的層次、攻擊的深度、修真的境界、靈魂的本質、乃至是所使用的功法都會因此進化，升華……這就是為何鄭吒那看起來普普通通的羅漢拳竟化作如來神掌，甚至隻會被擊退數步的原因！
“在心靈之光的作用下，我的一切都會升華，雖然這升華並非永久，但也足夠為我指明前路。”
感應著自身的力量，鄭吒好似獲得了什麼稀奇的玩具，肉眼可見的開心：“更重要的是，在心靈之光的加持下，我所在的維度被亦得到了提升……不說完全做到像你一樣的事情吧，最起碼感覺到隻有精神力控製者才能感覺到的精神波動，卻是能做到一點了。”
說罷，亞當頓時察覺到自己之前覆蓋在周遭空間，用以感知鄭吒下一步動作的龐大精神力受到了相應的幹擾，無法再像之前一樣起到相應的效果。而鄭吒也是接著道：“而且我大概明白你為何之前要對我說那麼多話，為何要刻意使用這些手段來和我戰鬥。”
“雖然入微的程度變了，但你的攻擊方式，還是沒有超脫出第四階初級的樊籠……現在的你，除了能量與入微程度的確達到了第四階高級的程度，但在其他的方麵，你完全不具備相應的特征！”
鄭吒緊盯亞當的麵容：“說是全知全能，你的能力始終也是有極限的，隻是將他人的招式與成果吸納變更，卻未能將其完全化作自己的食糧。亞當，現在的你除了那偷來的作者之力外，隻不過是一頭瘸腿的老虎罷了！”
“……我說過了，這是智者的戰鬥方式。”
在鄭吒充滿自信的話語之下，亞當終於開口：“比起這個，我更想知道你為何能夠從死境之中恢複自我，如果你的心靈之光隻是單純的‘進化’與‘升華’，那理應無法輕易脫身才對。”
“無法理解麼？”
鄭吒一笑，然後他麵對蓄勢待發，隨時準備出手的亞當，忽然做出了一個暫停的手勢：“關於這個問題，該迴答的人不是我……該交棒了。”
“……交棒？”
以常規意義上而言，亞當絕不會聽眼前的敵人說上半句廢話，更遑論這種突然拋出的停戰意圖……但亞當那“全知全能”的能力，卻在一瞬之間就讓他理解了鄭吒的意思。
“沒錯，你宿命中的敵人不是我，而是楚軒吧？”
見亞當居然真的停了下來，鄭吒也唿出了一口氣，用右手撓了撓頭：“雖然想和你就這樣繼續打下去，但時間方麵不太允許……既然楚軒他說要和你做個了斷，那我即便再不情願，也隻能給他這個麵子了。”
說罷，鄭吒周遭的空間開始迅速模糊，扭曲，這是空間傳送的跡象，而亞當並未阻止。因為他明白，自己與楚軒之間必有一戰，這不是因為‘他’在創造了自己時的安排，同時也是這數十年來的人生意義，以及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執念……
——直到一個身材高挑，將腰帶的輪廓隱隱藏於一襲潔白的大褂之下的身材高挑黑發美女，完全替代了原本屬於鄭吒的位置，出現在這片空間之中。
就如同畫麵的突然轉換，此刻立於亞當麵前的黑發美女戴著一副平光眼鏡，神色冰冷淡漠，在那仿佛一年四季長久不離身的白大褂後，係上了一條火紅色的披風，左手緊握女媧一族至寶天蛇杖，右手則捧著小小一塊，如同被什麼人撕碎了的破舊報紙。
而女子的身後，更是靈氣澎湃五色交織，結合“空想具現”這扭曲世界之力，恍惚之間竟是展開一副包含森羅萬象、山河社稷的圖卷……
“……楚軒？”
亞當甚少流露出情緒波動，更別說像這樣從未有過的失態之景，竟在一日之內兩次破例。而與剛才看到鄭吒不同的是，這一次青年不僅是周身的光芒有些不穩，話語中更是隱隱有種抑製不住的顫抖，整個人如墮五裏霧中……
“對，是我。”
麵對亞當幾乎有些懷疑人生的狀態，以剎那的形象出現的楚軒，就這樣在對方麵部表情直接崩毀，瞳孔更是直接地震的狀態中輕啟朱唇，開口迴答道——
“我就是楚軒。”(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