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有有，淩先生還說，官麵上是那個禦史問了罪，私下裏卻又風言風語，說是這個禦史跟戶部尚書有牽連，隻是傳言，做不得準。”碧桃說完自己發(fā)感慨道，“姑娘，幸虧這禦史自己先死了，要不然他後臺是那麼大的大官，要是給他作保動手腳，皇上還不一定能治他的罪呢。”
戶部尚書……內(nèi)閣輔臣之一，總算摸到了一點眉目。如瑾暗道，果然去找淩慎之沒錯，他的長輩在宮裏頭伺候，即便不去刻意留意什麼事，靠傳言也能提供不少線索了。
對於碧桃的感慨如瑾並無同感，隻道：“這等事**至極，那位尚書若真跟兇手有關(guān)係，一旦被查出來唯恐避之不及，怎麼會湊上去作保動手腳。你的擔心多餘了，但是，若此事是真，這戶部尚書恐怕是幕後之人，禦史的死還不知是否是自盡呢，被人滅口也未可知。”
碧桃想不明白這其中的彎彎繞繞，見如瑾憂心，便安慰道：“姑娘別擔心，聽說這個尚書大人最近生病呢，好幾日沒上朝了，應該沒精力做滅口的事�！�
稱病不上朝？如瑾不但沒被安慰道，反而越發(fā)擔心起來。兇手自盡，很可能是幕後主使的人卻抱病龜縮，若是避風頭還好，倘若是要躲起來再籌謀別的，他那樣的尚書高位，藍家能安然無虞嗎……
如瑾細細思量著，一時卻聽得院子裏有人嚷起來，還有東西翻倒的悶響。“去看看又是誰，母親那邊歇午覺呢，別吵著她。”
碧桃應聲出去，不一會迴來氣憤道：“是董姨娘那個家夥，趁著看守的人沒注意跑出來要去找侯爺，在院子裏被人捉住，如今又拖迴屋裏關(guān)著去了。”
“已經(jīng)迴去了？”
“迴去了，捆著了，又塞了嘴�！北烫页爸S道，“她真是死性不改的，前次被姑娘關(guān)在房裏還不夠，這才幾天又被老太太關(guān)了禁閉�；钤撍@樣丟臉，誰讓她沒事就找咱們麻煩。不關(guān)她一年半載的，抵不過咱們一屋子人這幾天受的罪。”
如瑾笑笑：“好了，一會再說她，你接著說淩先生那邊的消息，除了方才那兩件，還有其他事麼？”
碧桃搖頭道：“淩先生那裏沒有其他消息了，他讓人轉(zhuǎn)告姑娘說他很慚愧，得了姑娘重托，卻打聽不出有用的信來。”
黃楊小床的床麵很窄，如瑾倚靠在床頭歇著，任碧桃給她腿上塗抹藥膏�！皽R先生實在是值得托付事情的人，他家裏的長輩不過是宮中分理藥材的醫(yī)士，能打聽到的消息十分有限，如今他送了這兩條消息給我，我已經(jīng)感激不盡，他卻偏偏還要自責�！�
碧桃輕柔地將雪白的藥脂敷在如瑾小腿上，一邊敷一邊慢慢的抹勻，並輕輕朝淤腫處吹氣，讓如瑾感到一陣陣的清涼。幾日來腿上淤腫已經(jīng)消去了不少，如今走路已經(jīng)不怎麼疼了，每日裏都要塗好幾次藥膏，到了晚間，還有那日崔吉給的藥脂，兩種藥混合著用，也不知道是哪種起了作用。
如瑾看著腿上消了大半的青腫，想起崔吉和楊三刀來�！昂蝿傆袥]有說起新來的護院頭領(lǐng)？”
碧桃“呀”了一聲，連忙說道：“姑娘不說奴婢就忘了，該打！何剛特意讓奴婢告訴姑娘知道，兩位護院頭領(lǐng)那裏他已經(jīng)叮囑過了，若是哪日侯爺問起，他們答應了不給姑娘走漏風聲，何剛怎麼說，他們就怎麼說。何剛還說，外頭那位女子安置得妥當，請姑娘放心�！�
如瑾點頭。心中越發(fā)對楊三刀和崔吉兩人感到疑惑。按道理來說，他們?nèi)缃褡隽怂{家的護院，保護主家小姐的安全是職責所在，然而卻沒有必要幫著小姐向老爺說謊。又不為什麼封口費，他們?yōu)楹我绱四兀?br />
碧桃好奇地問：“姑娘，什麼女子呀，為何要在外頭安置？”
如瑾將那日出門的事情說了，碧桃咂舌稱奇，偷笑道：“姑娘也做了一迴戲裏的俠士，從惡霸手底下救助苦命人呢。”
“一連關(guān)了你幾日，也沒關(guān)住你這張嘴。”如瑾笑罵她。
碧桃將藥膏塗抹完了，笑著給如瑾收拾好衣衫，就要伺候如瑾歇午覺。如瑾卻從**起來，穿了鞋子準備出去。
“趁著這時候大家都歇午，咱們?nèi)タ纯炊棠�，多日不見，也不知她是否安好�！?br />
碧桃立刻拍手：“好啊，奴婢方才就想去看她來著，還怕姑娘說奴婢多事呢�！�
主仆二人出了房門，款步走到董姨娘的廂房門口。房門緊閉，碧桃上前叩了門。
“誰？”屋子裏傳出丫頭小露的聲音，聽語氣是十足十的戒備。碧桃出了聲，過了一會，房門才開了一條縫。
“你來做什麼？”小露隔著門縫往外瞅，見著碧桃就很緊張的發(fā)問，似乎害怕碧桃會做什麼壞事似的。
碧桃立刻皺了眉：“還不將門打開，老太太說的是不讓姨娘出門，可沒禁製人家去看她，你這樣攔著是要找打麼，姑娘還在跟前呢！”
小露聽見如瑾在就更加緊張，轉(zhuǎn)頭看了看，果然看到如瑾，便問：“三姑娘來找姨娘什麼事？”
“你這混丫頭！”碧桃罵她，“姑娘要做什麼你有資格問麼，才來了幾天，把新主子當親娘似的護著，真讓我瞧不上。快些開門，磨磨蹭蹭的做什麼�！�
屋裏又有腳步聲，走到門邊讓小露退到一旁，然後開了門。是藍如琦的丫鬟薔兒，見著如瑾就行禮問好，別的也沒有多問。如瑾扶著碧桃的手走進了屋子，外間隻有石竹三人在，老太太那邊派來看守的婆子和丫鬟都在裏屋，因著董姨娘剛鬧了逃跑，此刻兩人一步也不敢離開，就在跟前守著。
如瑾走到裏間便讓那婆子和丫鬟退下，兩人麵有難色，很是躊躇。如瑾冷了臉色：“我在她跟前，一切自是我負責，出了事也不用你們擔幹係，出去�！�
兩人這才勉為其難的應了，走到外間去候著。薔兒和小露都要進屋來，似是對如瑾不放心，碧桃笑吟吟道：“你們怕什麼，隻有姨娘欺負姑娘的分，姑娘哪有本事欺負姨娘呢。”
“奴婢在跟前伺候，端茶倒水服侍姑娘�！毙÷洞嗌恼f。
“出去，若是不放心，隻管去老太太跟前告狀�！比玷獞械煤偷紫氯死速M唇舌，隻看住被捆在椅子上的董姨娘。
才不過幾天的工夫，董姨娘已經(jīng)瘦了一大圈下去，本來還能算苗條，現(xiàn)今卻是骨瘦如柴了。臉頰凹著，眼窩青著，黑白渾濁的眼睛裏不滿血絲，嘴裏塞著一大團看不出原本顏色的帕子，頭發(fā)亂蓬蓬的張牙舞爪披散，再配著她瞪眼伸脖子的掙紮神情，猛一看上去就像地獄裏受刑的厲鬼。
看到如瑾望著她，董姨娘喉嚨裏發(fā)出一連串嗚嗚咽咽的聲音，嘴被堵著說不出話，但誰都能看出她是在罵人。
“姨娘何必如此激動，我那日就說了，種因必有果，一切都是你自己給自己做的網(wǎng)�！比玷�。
薔兒和小露還不肯走，站在一邊聽著，碧桃上前皺眉嗬斥：“姑娘讓你們出去，你們都是聾子？別以為站在這裏看著就能護住主子，姑娘不是來找她麻煩的，你們?nèi)羰亲R相就趕緊掀簾子出去，否則，治你們一個目無尊卑，明日就趕出府去，看你們還能不能護著你家姨娘�！�
小露扁著嘴怒視碧桃，薔兒白了臉色，悄悄拉著小露的衣袖，帶她退出去了。
如瑾便示意碧桃上前給董姨娘掏帕子，“姨娘憋了這幾日，想必有很多話要說，但我給你除了堵嘴的東西可不是為了聽你叫嚷，姨娘自己掂量著，是放低嗓子好好跟我說話，還是哭喊兩聲讓老太太親自過來堵你的嘴�！�
碧桃關(guān)了內(nèi)室的門阻隔裏外的說話聲，然後用自己帕子墊了手，從董姨娘口中掏出髒汙不堪的塞嘴布。那團布不知多久沒戲了，濕乎乎的還有臭味，碧桃捏著鼻子將帕子帶布統(tǒng)統(tǒng)扔在了地上，又掏出一條幹淨帕子來反複擦手，顯然是嫌惡到了極點。董姨娘惱羞成怒，最開始還想借機咬碧桃的手，待得如瑾說到最後，她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敢，悻悻靠迴到椅子上。
捆她的繩子沒有除掉，如瑾看著她五花大綁的樣子端詳，“姨娘從來了京城，這是第幾次被捆了？也不長點記性�！�
“不用你管！”董姨娘惡狠狠啐了一口，卻還不忘放低聲音，“三姑娘金尊玉貴來到我這個醃臢地方，就是來看我笑話的？”
“那倒不是，你不過一隻螻蟻，看你笑話很有趣麼？”
“你……”董姨娘氣結(jié)，用力掙了掙想從椅子上掙脫，但無奈繩子太粗，她根本無法得逞。
如瑾不想再看她披頭散發(fā)咬牙切齒的樣子，別開臉，緩緩道：“這次來是跟姨娘交待幾句話，姨娘若是明白人，照我說的去做便是。”
“什麼話？”董姨娘麵露戒備。
“很簡單，我希望姨娘能自請出府，免得帶累了四妹和三弟。”
董姨娘聞言立刻冷笑：“做夢！當我是三歲小孩哄騙嗎？帶累不帶累，我比你更清楚�！�
“既然更清楚，為何還要茍延殘喘，屢屢生事，被關(guān)了禁閉也不安生？老太太若發(fā)怒懲治了你，日後你讓兩個孩子如何在府中立足？”如瑾哂笑，“我還以為姨娘明白呢�！�
董姨娘臉上便露出了高深莫測的神情，盯著如瑾白了一眼：“看來三姑娘還不知道，那麼我便告訴你，省得你還蒙在鼓裏——你四妹，我的女兒，就要進入永安王府伺候王爺了，而且是貴妾！所以你以為，老太太會將我怎樣麼�！�
如瑾這次真的笑了起來，“姨娘唬誰呢，你要是真不擔心自己的安危，何至於尋死覓活的要見侯爺�？焓樟四愕男÷斆�，不用拿這種子虛烏有的消息嚇我了。”
“你不信就算了，等來日……”
“等不到來日了，姨娘，要去王府的不是四妹，是東院的藍如璿你，蒙在鼓裏的是您呢�！�
董姨娘臉色一白，方才那股子高深的笑意僵硬在臉上，“……胡說，怎麼可能，老太太親自叫了四姑娘去吩咐的�！�
“姨娘若不信，一會問問看守你的人就知道，或者讓小露幾個去老太太房裏打聽�！比玷獊K不知道老太太叫了藍如琦的事情，聽董姨娘一說反應過來，許是開始定的藍如琦，後來永安王執(zhí)意要藍如璿方才改的。這轉(zhuǎn)變正好用來嚇唬董姨娘。
“姨娘，為何最先定了四妹，到頭來卻是藍如璿去了？是你牽累了四妹，若是你不犯錯，老太太那裏可不會胡亂改主意�！比玷脴O輕的聲音叮囑她，“所以，你若不趕緊自請出府，日後連累四妹和三弟的地方多的是�！�
“我不信。”董姨娘僵住。
“信不信且由你，好好考慮我的話便是了�！比玷p輕抬起帕子，放在鼻端嗅了一下，用帕上淡淡的枯梅香氣遮掩屋中縈繞的酸腐味道。
因為一連幾日不曾開窗透氣，董姨娘許久沒有換衣梳洗了，大半時間捆在椅子上，髒得可以，整個人都有令人作嘔的酸臭氣味。這個屋子的桌椅箱籠比不得青州時候所用，大多以簡潔為主，幹淨的時候尚可一觀，到得此時屋裏髒汙了，家具便都如主人一樣顯出了寒酸狼狽。
如瑾素喜幹淨，並不想在這樣的屋子裏多做停留，便不再繞彎子浪費唇舌，直言道：“依著姨娘做下的事情，我要了你的命去亦不為過。但是我要你的命做什麼呢？”她抬起手，指了指幾日沒有擦拭過的桌麵，“姨娘，你在我眼中如同這桌上薄塵，我嫌棄你的髒汙，但也不想親手去拂拭，因為怕汙了自己的手�！�
溫馨提示：按 迴車[Enter]鍵 返迴書目，按 ←鍵 返迴上一頁， 按 →鍵 進入下一頁，加入書簽方便您下次繼續(xù)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