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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宇文烈見三界魔君業(yè)已喪失了出手的力量,不願殺一個沒有抵抗力的人,心念幾轉之後,迴身便走。


    三界魔君怪叫一聲道:“你迴來!”


    宇文烈聞聲止步,迴身道: “在下不殺失去抵抗力的人,閣下還有什麼話要說?”


    三界魔君驟然之間像是換了另外一個人,兇殘暴戾之色盡祛,愴然道:“老夫快要死了!”


    宇文烈冷漠地道:“這一點在下知道,以閣下的殘狠作風而言,老天似乎並不偏心。”


    三界魔君老臉抽動了幾下,厲聲道:“就算是惡有惡報吧,小子,你能否答應老夫一件事?”


    “什麼事?”


    “老夫此刻仗著‘地靈香’抵擋蛇蟲,一旦死後,難免遭噬屍之慘,希望你能為老夫把屍體帶到穀外垵埋!”


    宇文烈性格雖冷傲,但並不流於殘酷。這一代魔頭,如非身中“白霞瘴”,之毒,不治將死,當不會有求於一個後生晚輩,其人可恨,但其情可憫,當下慨然道:“可以!”


    三界魔君愴然一笑,道:“老夫並不平白求你!”


    宇文烈一怔道:“什麼意思?”


    三界魔君神色更黯,似乎說話也感到吃力,沉聲道:“你知道那些人為什麼窮追老夫不舍?”


    宇文烈心中一動,這正是他不解之謎,隨即道:“在下不清楚。”


    “為了一樣在武林中流傳了數(shù)百年的東西!”


    “什麼東西?”


    “禁宮之鑰!”


    “什麼!禁宮之鑰?”


    “不錯!”三界魔君突然淒哼了一聲,麵色驟呈蒼白,額上青筋暴露,汗珠滾滾而落。


    宇文烈知道對方瘴毒已將攻心,意念一動,但又被另一個意念否定,他不能流自己的血,去救一個兇殘暴戾的魔頭,那不是救人,而是助長了危害武林魔焰,頓了一頓之後,道:“何謂禁宮之鑰?”


    三界魔君喘息了一陣,道:“數(shù)百年來武林相傳,誰能得到禁宮之鑰,開啟禁宮,可成武功天下第一人!”


    “禁宮在何處?”


    “不知道!”


    “那閣下……”


    “老夫所得僅是一半,作為你……替老夫收屍……的……代價!”說完,從懷中取出一物,擲在了地上,人也向後栽倒。


    宇文烈上前一探脈息,已然氣絕身亡。


    再看那所謂“禁宮之鑰。,是半塊長一尺,寬約三寸的竹筒,抬在手中一看,上端刻的是“禁宮”兩字,想來另半片上必是“之鑰”二字,中段是半幅圖形,有山樹木石,下是端則是由許多線條交錯構成的半幅棋盤形的圖案,上麵附注了不少文字, 卻是不為一般人知曉的甲骨文。


    “禁宮之鑰!”他喃喃地念了數(shù)遍。他想不到九死一生之餘,卻得到武林人夢寐以求的禁宮之鑰的一半,如果機緣湊巧,獲得了另一半,將可成為天下第一人,師父昔年的恩仇,可以一一了結,還有武林的命運,也可以盡份力……


    他想到天下第一魔,和那些以強取豪奪為能事的武林人,在沒有搜索到三界魔君的下落之前,恐怕不會離開天臺山,如果自己身懷這半片禁宮之鑰出穀,萬一被對方發(fā)覺,決難保全。


    籌思了半晌之後,想到了一個極妙的辦法。自己服食了金冠銀虺之血,不懼蛇蟲,如果把半片禁宮之鑰藏在穀中,最是穩(wěn)當, 自己隨時可以來取。想到就做,他彈身到了壁腳,一陣搜索之後,在距地三丈之處,有一個小小石洞;他把半片禁宮之鑰放入洞中,附帶他想丐了身邊誅心人交托的那張神秘地圖,也取出來一並放入石洞之中,然後用石塊封死洞穴,抓了些苔蘚填好隙縫,再在下方做了記號,一切妥當之後,負起三界魔君的屍體,向穀外走去。一路蛇蟲盈千累萬,但卻遠遠避開。他為自己的遭遇感到十分可笑,不久前,他葬了桐柏老人,現(xiàn)在,又埋葬三界魔君。


    顧盼之間,穀口在望。他不由大感躊躇,如果有人發(fā)現(xiàn)自己埋葬三界魔君的屍體,追索起那半片禁宮之鑰,麻煩可就大了,伹既已應允三界魔君為他埋屍穀外,當然不能對死者失信。心念之中,已出了萬虺穀。迴顧那陰沉沉的穀底,隱約中蛇蟲蠕蠕而動,怵目驚心,若非誤打誤撞,吞下金冠銀虺的血,此刻早巳膏蛇蟲之吻了。


    他迅快地把目光向下一掃,沒有絲毫人蹤,身形一彈,便朝右側的一座峰頭馳去。他自巧服了金冠銀虺的血後,不但身具避毒之能,內力方麵也平空添了三十年,這一奔行,可說快如飛矢,輕若飄絮。轉眼工夫,登上峰頂,一陣審度之後,喃喃自語道:“這是個埋骨的好所在!”—個時辰之後,峰頭上隆起了一座新塚,墓碑用口石劈成,大書:“三界魔君之墓”六個大字。


    宇文烈埋葬了三界魔君之後,心想,該到隱仙穀去一查無情劍客和生死究竟了。心念之中,轉身舉步、就待離開,驀地,一個綠衣子的背影,映入眼簾。她,正是奪去他閻王劍的那個神秘綠衣少女,背對著他站在五丈之外。


    宇文烈立即剎住步子,心頭湧起一股莫名的情緒。她是誰?她的母親又是誰?


    與師父鐵心修羅究竟是何仇?何怨?她奪去閻王劍而訂下百日之約,這一著的確毒辣。想到百日之約,心中大為沮喪,師父鐵心修羅身殘功廢,根本不能赴約,而自己呢?論功力差了綠衣少女一大段,更遑論當事人她的母親了。不赴約嗎?


    那鐵心修羅四個字將永為武林人所不齒,自己也加緊打算再現(xiàn)身江湖。兵刃是個人的名譽所表征,兵刃被奪,在武林人從來是奇恥大辱。為了自己是鐵心修羅之徒,責無旁貸。


    他不自主地想到了禁宮之鑰,如果得到了另一半禁宮之鑰,尋到“禁宮”練成蓋世身手……他啞然失笑,這想法簡直是無稽,數(shù)百年流傳之物,隻有一半出世,到哪裏去尋另一半呢?這不等於癡人說夢嗎?


    他也想到自己因服食金冠銀虺的血,平添了三十年功力,可以開始習練師父的另幾項神功,但練功並非一蹴可就,能應付百日之約嗎?思念及此,兩道劍眉緊蹙在一起。


    那綠衣少女幽幽地開口發(fā)話,甜、脆、嬌、美的音調,令人心弦為之震顫:“宇文烈,我們又見麵了!”


    宇文烈下意識地吞了一口唾沫,冷冷地道:“幸會,姑娘又有什麼指教?”


    綠衣少女倏地迴過嬌軀,絕代的風韻,照人的容光,使宇文烈一陣目眩。


    “宇文烈,恭喜你!”


    宇文烈心頭一震,道:“姑娘說這活是什麼意思?”


    綠衣少女笑吟吟地道:“恭喜你得到禁宮之鑰!”


    宇文烈這一驚真地非同小可,這一來,簡直是後患無窮了,如果這消息傳揚開去,自己將成眾矢之的,但他又不屑於否認,一時之間,啞口無言。


    綠衣少女珊姍移步上前,在距宇文烈丈外處停步,接著又道:“你不否認吧?”


    宇文烈牙癢癢地道:“姑娘根據(jù)什麼這樣說?”


    “這墳墓還不夠說明?”


    “如果在下上不忍見其暴屍荒野,而予以掩埋呢?”


    “用不著立墓樹碑呀!”


    “在下願意這樣做。”


    “怕不如此簡單?”


    “依姑娘的看法呢?”


    “第一,三界魔君如何死的?第二,以他的生平為人,積惡如山,暴屍荒野並不為過,值不得你動這側隱之心;第三,天臺山中虎狼成群,目的隻為他一人,值不得你冒生命之險卷入漩窩;第四,任何一個沒有頭腦的人,也不至笨到不避嫌疑……”


    宇文烈大感不耐,截斷對方的話道:“姑娘認定禁宮之鑰在本人身上?”


    綠衣少女矯笑一聲道:“即使不在身上,也可知道下落!”


    宇文烈硬起頭皮道:“姑娘準備怎麼樣?”


    “不怎麼樣,不過我警告你立刻離開此地,若被他人發(fā)現(xiàn),恐怕……”


    就在此刻,一個陰森冷酷的聲音道:“無主之物,見者有份!”


    宇文烈抬頭一看,一個身著黃葛布長衫的獨眼老者,麵帶陰笑,腳不點塵地飄掠入場,緊跟著,又是四個同一裝束年齡略差的老者,疾縱而至。


    五老者的目光先射向三界魔君的墓碑,然後移向綠衣少女,綠衣少女嫣然一笑,五老者同時被她那絕世姿容驚得一怔。最後,目光射向了宇文烈。


    綠衣少女怯生生地道:“宇文烈,這五位是名滿南七省的雁蕩萬無常,想來你聽說過?”


    宇文烈不知綠衣少女提醒自己的目的何在,聞言隻冷冷地“嗯!”了一聲,目光卻迫視在那為首的獨眼老者身上。


    雁蕩五無常同時掃了綠衣少女一眼,獨眼老者陰側側地向宇文烈道:“小子,不需老夫兄弟動手吧?”


    宇文烈劍眉一挑,寒聲道:“閣下什麼意思?”


    “小子,用不著裝佯,禁宮之鑰交出來!”


    宇文烈心知多說無益,冷哼了一聲道:“如果不呢?”


    獨眼老者一聲怪笑道:“在老夫兄弟麵前,用不上這個不字!。


    另外四老者中地一個陰森森地插口道:“大哥,不能多耗時間,速決為上,萬一別人聞風而至……”


    獨眼老者微一頷首,仍迫視著宇文烈道:“小子,如何?”


    宇文烈俊麵湧上了一層恐怖殺機,厲聲道:“一對一還是你們全上?”


    “嘿嘿嘿嘿,小子,你有多大道行,敢發(fā)這狂言,憑你也配我兄弟聯(lián)手?”


    “何不試試看?”


    獨眼老者沉哼一聲,欺身上前,一掌劈向宇文烈當胸,這一擊勢道之強令人咋舌。


    宇文烈有心伸量對方,同時心懷殺機,不閃不避,舉掌硬封。獨眼老者見對方竟敢硬封硬接,功力又加了二成。“砰”然一聲暴響,挾以半聲悶哼。一對肉掌接實,宇文烈身形一晃而止,獨眼老者卻已退了三步之多。


    另四老者赫然色變。


    堂堂雁蕩五無常之首,竟然被一個毛頭小夥一招迫退,這筋鬥栽到了家。


    宇文烈自知若非半日前平添了三十年功力,很可能不是這老者的對手。獨眼老者羞怒交進,暴喝一聲,騰身再進,左掌右爪,一拍一抓,同時攻出,而且掌爪均指要害大穴,奇詭厲辣,世無其匹。


    宇文烈左掌一圈,極巧妙地封住了來勢,右掌斜裏猛然拍出,振腕之間,似有十數(shù)隻手掌,同時攻向十多個不同部位。


    獨眼老者驚唿一聲:“千手修羅!”驚唿聲中,人巳閃電般後退八尺,沉聲道:“你是閻王劍主人門下?”


    宇文烈冷冰冰地道:“算你說對了!”閻王劍主人五個字,使其餘四老者麵色大變,的確,憑雁蕩五無常,絕對惹不起天下第一好手鐵心修羅。


    獨眼老者目注其餘四老,一副進退兩難之色。


    其中一個鷹鼻環(huán)眼的老者,上下打量了宇文烈一遍,道:“閻王劍主人尚在人間?”


    宇文烈目中精芒閃爍,怒聲道:“這話不該你閣下問!”那老者不由一窒。


    獨眼老者略一猶豫之後,老臉陰氣又濃,獨目兇光熠熠,注定另四老者,道:“你們意下如何?”


    利之所在,常常能使人不計後果。四老者同時一點頭,那鷹鼻環(huán)眼老者幹咳了一聲道:“大哥,這小子必須留活口,還有這……”說著,目光瞟向了那默然在旁的綠衣少女。


    獨眼老者“嗯!”了一聲道: “老五莫非還有憐香惜玉之心,快速打發(fā)了吧!”


    綠衣少女粉靨笑意未除,脆生生地道:“憑這幾句話,你們五個今天死定了!”


    這話出自一個二十不到的絕色少女之口,的確令人難以置信,尤其她那副不在乎的模樣,更令人奠測高深。隻有宇文烈清楚,綠衣少女並非故作危言,她是辦得到的。


    “上!”上字甫出獨眼老者之口,那排行第五的已撲向綠衣少女,另三老和獨眼老者,卻撲向宇文烈,可能,這幾個老無常業(yè)已清楚不聯(lián)手不足以製服宇文烈。


    四老聯(lián)手,其勢豈同小可,宇文烈當場被迫退三個大步。


    半聲栗人的慘號過處.那撲向綠衣少女了老者,業(yè)已橫屍當場。


    綠衣少女的身手,震驚了另四老,齊齊停手轉身,麵對綠衣少女。


    獨眼老者咬牙暴喝道:“丫頭,你什麼人門下?”


    綠衣少女若無其事地道:“這你不必問了,知道了也是枉然,你們反正死定了!”了字出口,嬌軀一挪,撲向四老,四聲淒厲的慘號,先後響起,隻眨眼之間,綠衣少女毀了名震南


    七省的五個魔頭。


    宇文烈為之寒氣大冒,這貌美若仙的少女,竟然是個殺人不改色的羅剎。


    綠衣少女索手一揮,道:“宇文烈,馬上會有更多的人趕到,馬上離開吧!”


    宇文烈冷漠地道:“姑娘何以要對在下如此關心?”


    “你想不出來?”


    “在下不明白!”


    “以我所知,你還沒有見過令師,那百日之期的巫山之約,你當然還沒有轉告,我不希望你現(xiàn)在就死,明白了吧?”


    宇文烈恨恨地道: “明白了,可是在下認為還有另外原因!”


    綠衣少女小口一抿,道:“你說說看?”


    宇文烈一字一句地道: “姑娘不會放過禁宮之鑰的下落吧?”


    綠衣少女展顏一笑道:“也許你說的是,但我目前不會采取任何行動,第一,你縱使真的得手,不會笨到帶在身邊,第二,你當然更不會說出收藏的地點,對嗎?”


    宇文烈冷聲道:“姑娘聰慧過人,說得極近情理,但可否想到在下根本不會得手呢?”


    “想到了,至少你知道下落,不然不會替三界魔君樹墓立碑!”


    “就算全在姑娘意料之中吧!”


    “你可以走了!”


    就在此刻,一聲淒絕人寰的慘號,破空而起,接著,一條人影從五丈外的林中,飛瀉而至。宇文烈與綠衣少女同感一震,彼此各采取戒備之勢。


    “砰!”的一響,人影落地,寂然無聲,赫然是一具五官不辨的死屍。宇文烈不由脫口驚唿道:“魔劍王子平。”


    綠衣少女看了看魔劍王平的屍身,芳容大變,急聲道:“你快走,我擋一陣!”


    “什麼?走?”


    “不錯,快走!否則你就沒命了!”


    “來人衝著在下而來?”


    綠衣少女一跺腳道:“你自己想死,卻誤了我的大事!”


    宇文烈心中一動,道:“來的是誰?”話聲才落,一條巨大人影,幽靈似地飄近身來,快得簡直不可思議。綠衣少女急退數(shù)步。宇文烈一看不來人,先是心頭劇震,隨之是怨毒衝胸而起。來的,正是把他拋落萬虺穀的天下第一魔。


    天下第一魔碧眼一瞪,聲如巨雷般地道:“小子,你居然不死?”


    宇文烈咬牙道:“閣下很意外?”


    天下第一魔目芒如電,一掃現(xiàn)場,道:“小子,你是老夫手下第一個逃生的人,現(xiàn)在快說出禁宮之鑰的下落!”


    宇文烈恨聲道:“辦不到!”


    天下第一魔頷下鋼髭蝟張,狂吼道:“小子,你敢再說一句辦不到?”


    宇文烈深知生死全在對方手中,以對方的功力而論,自己根本沒有還手的餘地,但孤傲的性格格使他不計生死利害,當下抗聲道:“辦不到!”


    天下第一魔怒哼一聲,出手便抓。宇文烈連轉念頭的餘地都沒有,便被抓個結實。


    “小子,說!”


    “辦不到!”


    “老夫撕了你!”蒲扇大的巨掌,抓向宇文烈的腦袋,這一抓如果抓實,宇文烈勢非頭碎額裂不可。


    “住手!”發(fā)話的竟然是綠衣少女。


    天下第一魔縮迴了手,有點驚奇似地道:“丫頭,是你對老夫說話?”


    綠衣少女從容的道:“不錯!”


    “莫非你願意替他說?”


    “晚輩根本不知其事,從何說起!”


    “那你是找死?”


    “老前輩何以破例?”


    “破例,什麼意思?”


    “據(jù)晚輩所知,老前輩對人出手隻有一次,沒有第二次,宇文烈能逃出老前輩手下而不死……”


    天下第一魔桀桀一聲怪笑道: “丫頭,你知道的還不少,不過這小於不在此例!”


    綠衣少女粉腮微微一變道:“為什麼?”


    “他並非是從老夫手下憑功力而逃生,而是命大僥辛不死!”


    “老前輩非要他的命不可?”


    “老夫一向的慣例是逆我者死!”


    “老前輩殺了他.豈非大違本意?”


    “什麼本意?”


    “他一死,禁宮之鑰這檔事豈非永遠成謎?”


    天下第一魔怔了一怔,道:“嗯,有理, 丫頭,老夫帶他走,至於你……”


    綠衣少女明眸一轉,道:“晚輩怎麼樣?”


    天下第一魔獰聲道:“你永遠留在此地!”


    綠衣少女粉腮掠過一抹異樣的光彩,道:“老前輩要殺人滅口,怕宇文烈被擄的事實傳揚出去?”


    天下第一魔前跨兩大步,道:“你說對了!”


    宇文烈被天下第一魔緊緊抓牢,五內皆裂,如火如焚,雙目幾乎瞪出摁來,眼前,兩個都是敵人,也許,綠衣少女隱藏在如花粉靨之後的麵目,較之天下第一魔更加猙獰。


    綠衣少女淡淡地一笑道:“老前輩要殺晚輩,不過是舉手投足之勞……”


    “本來如此!”


    “可是老前輩卻不能下手!”


    “老夫為什麼不能下手?”


    “老前輩當還記得巖山之約?”


    天下第一魔猙獰的麵目,立時蒙上了一層恨毒之色,厲聲道:“丫頭,你也知道巖山之約?”


    綠衣少女正色道:“是的!”


    何謂“巖山之約”,宇文烈根本不懂,不過,他意識到綠衣少女來路相當不簡單。


    天下第一魔目中綠芒暴漲,咯不稍瞬地注定綠衣少女,那樣子似乎想要把她生吞活剝。良久才進出一句話道:“那毒婦是你什麼人?”


    綠衣少女粉腮驟寒,冷哼了一聲道: “我尊稱你老前輩,請你說話客氣一點!”


    “她是你什麼人?”


    “家母!”


    “她是你母親?”


    “一點不錯!”


    “告訴她老夫業(yè)已再度出山?…?br />


    “這一點她老人家早巳知道!”


    “好,你走吧!”


    綠衣少女又恢複嬌媚之態(tài),一指天下第一魔手中的宇文烈道:“還有他!”


    天下第一魔怒不可遏地道:“為什麼?”


    “因為他與晚輩有密切關係!”


    “辦不到!”


    “老前輩不至於毀約背信吧?”


    “丫頭好利的口。”


    “據(jù)家母交代,當初與老前輩約定,在事情未了斷之前,凡屬家母門下或是與本門有淵源的,老前輩都不得出手!”


    宇文烈既驚且駭,這綠衣少女的母親是何等人物?為什麼被稱為毒婦?與天下第一魔訂出什麼約?


    天下第一魔暴怒道:“他與你母女有什麼淵源?”


    “這一點老前輩不必問了!”


    “憑這一句無中生有的話,要老夫把禁宮之鑰拱手相讓?”


    “老前輩並未得到。”


    “但可著落在這小於身上!”


    “老前輩錯了,宇文烈寧折不彎的個性,將使您失望!”


    “老夫不信。”


    “不管信與不信,請前輩守約放下他!”


    “如果老夫說不呢?”


    綠衣少女微微一曬道:“晚輩想來老前輩不會自毀名頭。”


    天下第一魔麵目更形猙獰,沉聲道:“老夫毀了你,再帶走這小子,諒來無人知道!”


    綠衣少女麵色大變。她知道這魔頭說得出做得到,如果他不顧那約言,後果實在難以想象。她本人也許可以全身而退,


    宇文烈可就無法脫離魔掌了,而目前,她必須要保全宇文烈,因為其中關係十分重大……


    就在此刻,一個剛勁的聲音道:“天下第一魔,誰說無人知道,想不到你竟然是個食言背信之徒!”


    宇文烈心頭一震,他聽出發(fā)話的正是唱反調引走沈虛白的那神秘人。


    綠衣少女顯然也十分震驚,當今武林敢與天下老一魔作對的還不多見。


    天下第一魔狂吼一聲道:“誰,與老夫滾出來!”


    那剛勁的聲音揶榆似地道:“閣下不必發(fā)威,還是放人保全名頭為要!”


    “你是什麼東西?”


    “無名小卒。”


    “滾出來。”


    “在下看不必了!”


    天下第一魔手中仍抓住宇文烈,快逾電光石火地向發(fā)聲之處掠去,片刻之後,又迴到原地,神情沮喪,顯然沒有發(fā)現(xiàn)那輕捋虎須的神秘人。


    綠衣少女惶然望著對方,一時無計可施。


    天下第一魔從懷中取出一粒藥丸,硬寒入宇文烈口中。


    綠衣少女大叫道:“老前輩您做什麼?”


    天下第一魔猙獰地一笑道:“沒有什麼,老夫給他服下一粒毒龍丹,十日之內,如無解藥,會全身潰爛而死……”


    宇文烈怨毒地道:“如果在下不死,有一天會活劈了你!”


    天下第一魔怪笑道: “小子,那除非發(fā)生了奇跡,記住,十日之內,仍到此處找老夫!”


    說完,一鬆手拋出宇文烈。宇文烈淩空一翻,腳落實地。


    綠衣少女杏眼圓睜,直瞪著天下第一魔,語含不屑地道:“想不到以老前輩的身份地位,竟然還做出這等事來。不錯,為了身中之毒,宇文烈必然會在十日之內自動找你老前輩請求解毒,老前輩既不違背約言,也可達到目的,不過……”


    “怎麼樣?……”


    “區(qū)區(qū)毒龍丹,恐怕還不至於使人束手!”


    “哈哈哈哈, 丫頭,此毒係由十種毒物煉製,除了老夫,天下無人能解!”


    宇文烈目中噴火,振聲道:“我宇文烈不會找你的,縱使毒發(fā)而死。”


    天下第一魔口中發(fā)出一陣刺耳怪笑,一晃而沒,笑聲中挾有一縷話聲道:“小子,記住十日之期到此見老夫!”


    宇文烈朝天下第一魔消失的方向,重重地哼一聲。


    綠衣少女凝注了宇文烈一眼,道:“方才發(fā)話扣住天下第一魔的人是準?”


    宇文烈一搖頭道:“不知道!”


    “這人功力不弱。”


    “在下有同感!”


    “十日之期你準備來這裏見老魔嗎?”


    “不!”


    “那你與我同去一個地方……”


    “同你去?”


    “嗯!”


    “為什麼?”


    “替你設法解毒龍丹之毒!”


    “好意心領了!”


    綠衣少女一怔神,道:“這毒非同小可……”


    宇文烈冷冷的道:“在下知道。”


    “宇文烈,別以為令師鐵心修羅功力蓋世,他解不了這毒。”


    “這點在下也清楚!”


    “那你是想死了?”


    “死與不死,不勞你操心了!”


    綠衣少女腮幫一鼓,嬌嗔道:“宇文烈,我這是出自誠心,別以為有什麼企圖在內。”


    宇文烈仍是那句冷漠的話:“好意心領!”


    綠衣少女恨恨地一揮玉掌道:“請吧!”


    宇文烈一抱拳道:“再見!”


    “別忘了在你沒有毒發(fā)身死之前,轉告令師百日之約。”


    宇文烈心中暗念,如果自己十日之後毒發(fā)身死,這百日之約永遠不會有人赴了!口裏含混地應了聲,彈身奔下峰頭。認了認山勢,直撲隱仙穀。


    首先,他必須證實無情劍客生死之謎,然後在毒勢來發(fā)作之前,趕迴去見師父廣麵,稟告一切遭遇。


    十天,這是他僅有的活命時間。十天,以他目前的功力,能做什麼?死,對於他並不怎樣可怕,然而使他心瀝血的是師父的期望,勢將落空;母親將九泉含恨,身世也將永遠成謎


    他不由自主地笑了,這笑容,愴然,淒絕,也有自嘲的成分。


    半個時辰之後,來到一個形如葫蘆的穀口。照師父的描述,這是隱仙穀無疑了。他停了片刻,然後直朝穀裏奔去。


    穀道中花木零落,雜木野草蔓生,一片荒蕪景象,與他師父所述的情景完全兩樣。他心裏升起一絲不祥的預感。


    穀道盡頭,是一片桃林,林中隱約現(xiàn)出一椽茅屋。


    宇文烈想了一想,不管情況如何總是一種揣測,還是以禮數(shù)求見比較妥當。


    心念之中,朗聲道:“晚輩宇文烈,銜師命求見前輩!”


    連叫三遍,竟然毫無迴應。


    他皺了皺眉,彈向茅屋奔去。到了屋前一看,不由一呆,隻見屋門虛掩,蛛網(wǎng)塵封,野草已遮沒了門檻,事實證明這茅屋已久無人居住了。


    無情劍客是否真的死了?為什麼那神秘客反駁沈虛白說無情劍客沒有死,隻是與死差不多?


    如果無情劍客真的已不在人間,他是如何死的?無情劍客的功力幾乎與鐵心修羅相等,什麼人能對他下手?


    宇文烈愣愣地望著那扇木門,心緒起伏如濤。怔立了半刻光景,心想,好歹進屋去看看,也許能發(fā)現(xiàn)一點蛛絲馬跡.心念之中,便待舉步……


    驀地,屋中傳出一個聲音道:“孩子,別動!”


    宇文烈這一驚非同小可,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個大步,心念電轉,難道無情劍客沒有死?但這茅屋根本就不像是有人住的樣子。那這發(fā)話的人是誰呢?


    心念之中,那話聲再度傳出:“孩子,現(xiàn)在另別動,你後麵有人跟蹤!”


    宇文烈已經(jīng)聽出屋中人正是那暗中發(fā)話的神秘客。第一次,他用話引走沈虛白;第二次,他用話扣住天下第一魔,使那魔頭無從向自己和綠衣少女下手。


    難道他算定自己必進隱仙穀,所以先來此相候?


    他究竟是何許人物?他道自己被人跟蹤,那跟蹤自己的是誰?顯然,這其中大有文章……


    心念之中,沉聲道:“在下已被人跟蹤?”


    “不錯,跟蹤你的人現(xiàn)在二十丈之外的林中!”


    “尊駕可否賜告名號?”


    “你聽不出來?”


    “似曾相識,但想不起在何處會過尊駕!”


    “誅心人!”


    宇文烈激動地“哦!”了一聲,道:“誅心人前輩!”


    “孩子,聲音放低一點!”


    “前輩有何指教?”


    “無情劍客的墳墓在屋後花樹之中……”


    “他真的死了!”


    “沒有!”


    “那墳墓……”


    “假的,用以掩人耳目!”


    “為什麼?”


    “現(xiàn)在暫時不要問!”


    “前輩說這話的用意何在?”


    “現(xiàn)在你馬上到屋後墓前轉一圈,然後出穀,老夫設法替你引走那跟蹤的人。


    半個時辰之後,再迴此處,老夫有些話必須和你談談!”


    宇文烈大是惑然,不知對此舉的目的何在。他清楚地記得自己代桐柏老人的女兒曹月英,赴死城約會,中了東門守望使崔浩的冰魄煞,誅心人為自己治療,還傳自己赤陽功,說起來對方是自己的恩人,但事情的經(jīng)過非常突然,對方又不肯說出


    原因,實在令人猜疑。


    誅心人話聲又起:“孩子,快些,別使跟蹤的人起疑!”


    宇文烈已無暇考慮其他,轉身舉步,向屋後奔去。


    花樹叢中,一座巨塚,墓碑上刻著“無情劍客之墓”六個大字,野草淒迷,墓碑上滿布苔蘚,顯然這墳墓已建造了相當時日。是真?是假?目前他無法證實。


    略事停留之後,照著誅心人的話直奔出穀,然後胡亂在山中繞行,約莫半個時辰,他繞了一個大彎,又奔迴隱仙穀中。


    山深日落早,酉時未過,穀中已呈一片晦螟之色。宇文烈重又到了那椽茅屋之前。


    誅心人的聲音道: “孩子,進來!”這一聲“孩子”的稱唿,使宇文烈心頭泛起一絲異樣的感覺。記得初見麵時,對方稱他為“小子”,口氣也沒有現(xiàn)在這樣溫和。


    宇文烈推開虛掩著的門扉,一腳跨了進去。


    迎麵是一張炕床,炕上端坐著鄉(xiāng)村學究打扮的老者。一點不錯,他正是誅心人,麵上平靜得近於陰森,似乎沒有半絲情感,兩眼卻射出逼人青光。


    宇文烈施了一禮道:“見過前輩!”


    誅心人朝炕沿一指道:“坐下!”


    宇文烈依言坐下,心中不無忐忑之感,畢竟對方總是個神秘莫測的人物。


    誅心人悠悠地道:“孩子,你覺得很奇怪,老夫何以在此處等你,是嗎?”


    “是的!”


    “這沒有什麼,老夫知道你一定會親自查探無情劍客的生死……”


    “可否請賜告無情劍客的真實下落?”


    “你追尋無情劍客的目的何在?”


    “奉師命行事!”


    “令師的確是鐵心修羅?”


    宇文烈窒了一窒之後,道:“是的!”


    誅心人麵上依然沒有絲毫表情,隻是目芒閃爍,似要照澈人的內心。凝視了宇文烈好半響,才道:“無情劍客早已做了階下之囚,生不如死!”


    “被人囚禁?”


    “不錯!”


    “誰有這大本領囚禁無情劍客?”


    “死城之主!”


    宇文烈全身一震,道:“他陷身死城?”


    “嗯!”


    “死城之主到底是誰?”


    “就是死城之主!”


    “是男抑女?”


    “目前不談這個……”


    “但晚輩誓要救他脫離死城……”


    陡地想趣自己身中天下第一魔的毒龍丹之毒,僅有十天的活命,今天一過,還有九天,請聲不由斷然止住。


    “怎麼不說了?”


    “晚輩,唉……”


    “你是想到隻有十天生命?”


    “是的,一切都是奢談.晚輩恐難辦到了!”


    “你為何不接受那綠衣少女的好意,的確,毒龍丹之毒,恐怕隻有她……”


    “晚輩決不接受她的恩惠!”


    “為什麼?”


    “她母親與家?guī)熡谐穑 ?br />

    誅心人顯然內心非常激動,語調一變而為震顫,道:“她告訴你她母親是誰麼?”


    “沒有!”


    “她是否說了雙方是什麼仇?”


    “也沒有。她奪去晚輩閻王劍,訂百日這約,要家?guī)煾皶 ?br />

    “你還沒有轉告令師?”


    “沒有,不過……”


    “怎麼樣?”


    宇文烈本想說出師父鐵心修羅身殘功廢,根本不能赴約,但心念一轉又止住了,苦笑著搖了搖頭道:“沒有什麼!”


    誅心人似乎也不願深究,話題一轉,道:“宇文烈,你可願意據(jù)實答複老夫幾個問題?”


    宇文烈頷首道:“可以,不過得看情況!”


    “老夫先申明,並沒有什麼特殊目的,隻是要釋去心中一些疑慮!”


    “請講。”


    “令尊是誰?”


    宇文烈身軀一震, 目暴寒芒,臉上的肌肉抽動了幾下,激震地道:“前輩因何有此一問?”


    誅心人微微一頓,道:“看你的形貌性格,老夫疑心你是故人之子!”


    宇文烈沉痛地道:“晚輩沒有父親!”


    “什麼,你沒有父親?”


    “是的!”


    “這該如何解釋?”


    “恕晚輩未便置答!”


    “你真的姓宇文?”


    這話使宇文烈又是一震,他記得彩轎畫舫問過同樣的活,現(xiàn)在誅心人又是提出同樣的問題。難道自己的形貌酷肖某人,抑或是……


    他想起母親生時的恨怨抑鬱,她不許他提及“父親”兩字,似乎,她被一種極度的恨事所折磨,憔悴,哀傷,最後又日失明,以至於死。他耳邊,響起母親臨終時的嘶喊:“我恨!我恨!我恨!死不瞑目!”


    恨什麼?恨誰?他不知道。他隻知道母親含恨以歿,至死不告訴他身世之謎。


    誅心人緊迫著問道:“孩子,你不是姓宇文,對嗎?”


    宇文烈近乎歇斯底裏地大聲道:“誰說不是,我姓宇文!”


    “令堂尊諱?”


    宇文烈雙目一瞪,道:“前輩這活問得太過唐突。”


    誅心人平靜地道:“孩子,這很重要!”


    宇文烈咬牙苦思丫半晌,才淒然道:“先母不是武林中人,地叫宇文秀瓊!”


    誅心人從炕上一躍而起,栗聲道:“宇文秀瓊?”


    宇文烈惑然掃了誅心人一眼,道:“不錯!”


    “你是姓母姓?”


    “是的!”


    “可知為什麼?”


    “不知道!”


    誅心人眼中閃過一抹痛苦之色,喃喃地道: “不知道最好!”


    宇文烈也一躍離炕,顫聲道:“前輩知道晚輩的身世?”


    “知道!”


    “請賜告?”


    “孩子,目前我不能告訴你!”


    “為什麼?”


    “對你有害無益!”


    “晚輩急於要知道。”


    “以後吧!”


    “為什麼不是現(xiàn)在?”


    誅心人麵上仍然沒有任何表情,隻是雙眼卻隱藏不了極端的痛苦。


    “孩子,你口稱先母?”


    “是的!”


    “難道令堂……”


    “業(yè)已作古,含恨以歿。五年前,她白了頭,三年前,她盲了目……”他竭力控製情緒,但兩滴冰涼的淚水,仍滴落腮旁。誅心人大叫一聲,身形搖搖欲倒,淚珠滾滾而下。


    宇文烈內心的駭震莫可言宜,誅心人為什麼會如此激動?他是誰?他與自己難道有什麼淵源?為什麼他不肯說出來?空氣在一時之間,變得出奇的沉重。


    宇文烈鎮(zhèn)定了一下,道:“前輩怎麼了?”


    誅心人激顫地道:“為故人悲,為故人恨!”


    “前輩尊名?”


    “誅心人!”


    “晚輩認為是假托。”


    “孩子,用不著追究真假,將來你會明白的。你埋葬三界魔君是怎麼迴事?”


    宇文烈心念疾轉,考慮是否該說出禁宮之鑰這迴事的經(jīng)過,師父鐵心修羅仇家不在少數(shù),安知誅心人這些動人的表情,不是含有極深的用心?心念數(shù)轉之後,他把肢天下第一魔拋落萬虺穀,巧逢三界魔君的經(jīng)過,說了出來,但保留了有關禁宮之鑰的部分。


    誅心人顯然又是十分激動,迫視著宇文烈道:“三界魔君既因瘴癘發(fā)作而死,請你收屍,關於傳言中的禁宮之鑰,有沒有透露出什麼口風?”


    宇文烈想了一想,不願說謊,坦直的說:“有,他以之贈送晚輩!”


    “他,送給你?”


    “是的!”


    “在你身邊?”


    宇文烈語音一沉,道:“不,那隻是禁宮之鑰的一半,晚輩已把它連同前輩不久前交托的那張地圖,埋藏在一處極隱秘的處所!”


    “哦!這樣做很對!”


    “前輩對上次交付晚輩的那張地圖內容,還能記憶嗎?”


    “能,怎麼樣?”


    “晚輩僅有十天的時間好活,以往交托恐怕不能完成了!”


    誅心人窒了片刻,道:“孩子,跟我走!”


    宇文烈一愣神,道:“跟前輩走?”


    “不錯!”


    “到那裏去?”


    “至少找那綠衣少女!”


    “找她!為什麼?”


    “要她設法為你解除毒龍丹之毒!”


    “晚輩不會求她,也不會接受她的恩惠!”


    “孩子,不要固執(zhí),驕狂冷傲均無妨,但不能流於愚妄。


    你沒有理由斷然拒絕她好意而平白葬送生命。”


    “不!”


    “你準備十日之期,再會天下第一魔?”


    “不會,如果晚輩不死,再會那魔頭時,我必殺他!”


    “可是孩子,你拒絕醫(yī)治,你息能活下去呢?”


    “晚輩時間不多,想趕迴去見家?guī)熞稽I.然後……”


    誅心人冷厲地道:“然後等著死神召喚?”


    宇文烈衷心感激對方的關懷之情,但他不想改變主意,去接受仇家的恩惠,因為他是鐵心修羅之徒,鐵心修羅一生不受人半絲恩惠。他秉承了這種近於偏激的氣質,對生死的選擇,與別人大不相同,聞言之下,愴然一笑道:“未必盡然!”


    “你認為毒龍丹毒你不死?”


    “家?guī)熁蛟S能夠為力!”


    “令師雖然功力通玄,恐怕解不了這毒!”


    “晚輩隻此一途,別無選擇!”


    誅心人慨然一歎道:“孩子,人隻能死一次!”這句極通俗的俚語,卻含有極深的寓意,宇文烈心中一動,道:“晚輩知道!”


    “你現(xiàn)在是要迴去見令師?”


    “是的!”


    “今師居處離這裏多少行程?”


    “這—點恕難相告!”


    “你走吧!”


    “告辭!”


    “慢著!”


    “前輩還有話要說?”


    “你那張地圖和半片禁宮之鑰收藏之處是否隱密?萬一被武林不肖之徒得手,後果難以想象。”


    “前輩放心,不會被人發(fā)覺的!”


    “還有,令堂埋骨之處在哪裏?”


    “前輩問這……”


    “老夫想親去憑吊一番,別無他意!”


    宇文烈心中的疑雲(yún)更盛,誅心人與自己父母必有相當淵源,但他為何又守口如瓶呢?難道這其中還有什麼不可告人的泌密不成?在關係沒有弄清之前,怎能讓一個企圖不明的陌生人憑吊廬墓,萬一對方別有所謀……心念之中,冷漠地道:“恕晚輩直言,前輩在沒有表明真正的身份和意圖之前,歉難奉告!”


    誅心人一呆,道:“你可以走了!”


    “前輩對晚輩屢施援手,晚輩謹銘心內,如有命在,終必報答!”


    “唉!你走吧。”


    “告辭!”宇文烈恭施一禮,退出屋外。


    夜涼如水,宇文烈仰望夜空,舒了一口長氣,彈身向穀外奔去。


    一連數(shù)日晝夜不息的奔行,這一天來到距仙霞嶺不及百裏的衢州。他就官道旁的酒肆打尖用飯,草草果腹之後,繼續(xù)上道奔行,他盤算著見到師父之後,如何措詞桌告此行遭遇。如果他說出閻王劍被奪,百日巫山之約,和自己剩下短短數(shù)日的生命,師父的反應將如何?一個曾叱吒武林而身殘功廢的老人,是否受得住這打擊?他不敢往下想,但又不能不想……


    正行之間,隻見數(shù)條人影風馳電掣般地迎麵奔來。


    宇文烈一偏身,向道旁閃開。


    人影似一陣疾風般掠過,其中之一高聲道:“少年人……吸血……狂人”最後一個字傳來,人已到十丈之外。


    這話顯然是對宇文烈而發(fā)。


    宇文烈不由一窒,剎住了身形。吸血狂人,這是怎麼迴事,莫非這些武林人是被什麼“吸血狂人”追得亡命而逃?他


    停了一會,不見有任何動靜,彈身再奔。心裏卻不由打了一個結,吸血狂人,多恐怖的名號。


    顧盼之間,奔出了裏許路程。驀地,一聲淒絕人寰的慘號,發(fā)自道旁林中,那聲音淒厲得令人不忍卒聽。


    宇文烈心頭巨震,暗忖,莫非就是所謂的“吸血狂人?”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他略不猶豫地轉身向林中撲去。剛到林邊,目光觸處,不由駭然剎住身形。


    林緣一株巨樹的枯枝上,插了一麵血紅的三角小旗,旗中央繡著一個掙獰可怖的白色骷髏頭。難道這就是吸血狂人的標誌?


    慘號聲仍斷斷續(xù)續(xù)地傳出,但已逐漸微弱。宇文烈躊躇了片刻,終於闖入林中。一幅慘絕人寰的畫麵,倏地映入眼簾。


    宇文烈隻覺得頭皮發(fā)炸,全身三萬六幹個毛孔.孔孔冒出寒氣。“吸血!”


    他幾乎驚叫出聲。


    天底下竟然有這樣殘酷的人,不,那不是人,是魔鬼!地上,橫陳了一具屍體,道家裝束,頸間一個殷然血洞,屍身呈蒼白之色,這證明是被吸盡血液而死。


    距屍體兩丈之處,一個長發(fā)紛披的女子,正俯首在一個與死者同樣裝束的道士頸間,吮吸有聲。慘號聲已不複聞,那道士隻剩下手足還在抽動。


    宇文烈毛發(fā)俱立。


    “砰!”那道士變成了死屍,被拋到兩丈之外。長發(fā)紛披的女子一抹嘴唇,抬起頭來。


    “呀!”宇文烈?guī)缀醪幌嘈抛约旱难劬Γ欢馓旎罩拢磺惺悄屈N真實。


    “誰?”那女子厲聲一喝,快逾電閃地撲向宇文烈藏身之處。


    宇文烈橫移兩步現(xiàn)出身形。


    “噫!是你!”那女子陡然剃住撲勢,愣望著宇文烈。她,不是桐柏老人的女兒曹月英。


    曹月英就是恐怖的惡魔吸血狂人,真是他做夢也估不到的事,她既有這高本領,何以會被擊重傷,而請自己代赴換命的約會?


    宇文烈好不容易製住激動的情緒,厲聲道:“曹姑娘,想不到你會是吸血狂人……”


    曹月英冷冷地道:“那是家?guī)煟 ?br />

    “你是吸血狂人的弟子?”


    “是的,半月之前!”


    宇文烈迴溯當日破廟中的情況,恍然而悟。曹月英被蒙山三怪脅迫,被魔劍王子劫去,吸血狂人又從魔劍王乎手下帶走曹月英……心念之中,憤然道“姑娘這種手段,未免太過酷毒?”


    曹月英用手一掠散發(fā),道:“我已看到先父墳墓,謹在此向你致謝代赴約會和埋骨之恩!”說完,深深一福。


    宇文烈無意中見她重傷垂危,一時動了側隱之心,代她赴死城的換命之約,他與她叮以說毫無其他關係可言,當下冷聲道:“曹姑娘,在下受托持無字真經(jīng)去換令尊的性命,不意對方以過期三日為由,殺害了令尊,在下隻換迴了一具遺體,這點特地向姑娘說明!”


    曹月英本已恢複正常的粉靨,又現(xiàn)栗人的青色,仰天厲聲道:“我會一一吸盡他們的血!”


    宇文烈打了一個寒噤,道:“姑娘應該想到是一派宗師的遺孤,不宜做這人神共憤的事!”


    曹月英咬牙道:“人神共憤?桐柏派冰消瓦解,門人死亡殆盡,這筆血淋淋的帳難道不是人神共憤?我要報仇,這是最好的方式!”


    “什麼方式正當,人殺我,我殺人,用劍,用掌,用口,有何分別?”


    宇文烈目光一掃兩具道士的屍身,道:“這兩個道者何辜……”


    曹月英厲聲道:“本門弟子又何辜?”


    “他倆是姑娘仇家之一?”


    “不錯!”


    宇文烈不由語塞,她報仇,雖說手段殘酷,但不能說她不該。


    曹月英麵上青氣漸消,又恢複她少女嫵媚的容貌,深深地注視了宇文烈一眼,道:“我永遠感激你惠及先父遺骨之恩!”


    “這倒不必!”


    “我深幸沒有看錯人!”


    “這話怎麼說?”


    “當日危難相逢,我把人人覬覦的‘無字真經(jīng)’在大膽地交托你赴約,如果你沒有超人的品格,吞沒了無安真經(jīng),我又將奈何!”


    “這隻是本份,一個武林人最起碼的操守,不值得姑娘誇讚!”


    “可是放眼武林,像你這樣的又有幾人呢?”


    宇文烈微微一笑,道:“在下告辭!”


    曹月英黯然道:“你恨我嗎?”


    宇文烈不解的道:“為什麼?”


    “因為我是吸血狂人的門徒。”


    “這,談不上恨!”


    “你允許我再見你嗎?”


    “江湖浪跡.當然有再見的機會!”


    “不,我是說你心裏願意再見我碼?”說著,粉腮微暈,含情脈脈地注視著宇文烈,一副期待之色。


    宇文烈心中一動,想及自己身中毒龍丹之毒,算宋還有短跑數(shù)日的時間可活。


    何必牽惹兒女之情,何況對方已成了吸血魔鬼……心念之中,冷漠地道:“對不起.在下有事待辦,告辭了!”


    曹月英粉腮一變道:“你不願說再見?”


    “沒有這個必要!”


    “你很高傲!”


    “談不上!”


    “別以為你了不起。”


    “哼!”


    “宇文烈,你看到林外的骷髏旗了?”


    “看到了,怎樣?”


    “闖旗者死!”


    宇文烈冷哼一聲道:“曹月英,你何不出手?”


    “你曾對我有恩,這一次放過你!”


    “在下隻是為所當為,談不上恩.同時也不需要你放過在下!”


    “你以為我不敢?”


    “當然敢.吸血狂人之徒……”


    “宇文烈,不許提家?guī)熋M!”


    宇文烈?火幹丈,冷峻地道:“曹月3說不定有一天我會替武林除害!?br />


    “你找死?”


    “未必!”


    曹月英粉麵上青氣隱隱出現(xiàn),向前一挪步,道:“宇文烈.我實在不想殺你,在我沒有改變主意之前,趕快離開!”


    宇文烈不屑地道:“曹月英,你視我宇文烈為何如人?”


    曹月英臉上青氣更甚,秀目中閃射出一種野獸般的陰殘光焰,口裏微哼了一聲.妖軀猛彈,隕星飛矢般地朝左側林中射去。宇文烈大惑不解。


    一聲暴喝傳處,接著是一聲悶哼。宇文烈彈身奔了過去,隻見一個黑衣老者,滿麵驚怖之色,與曹月英隔八尺相對,曹月英嬌軀一晃,十指箕張,罩頭蓋臉地抓向那黑衣老者。黑衣老者功力相當不弱,雙掌指天劃地,一封上盤,一攻對方。


    曹月英招式倏變,改抓為拍。黑衣老者應變也相當快捷,雙掌變勢,硬接來招, “砰”然一聲大震,勁氣四溢,黑衣老者踉蹌退了五步。曹月英身形似魅,隻一晃,便到了黑衣老者身前。黑衣老者猛地切一掌,這一掌不但奇詭,而且快速無倫。“砰!”然一聲,這一掌劈正了曹月英的左肩,宇文烈不由心頭一震,心念曹月英勢非筋斷骨折不可,焉知事實大謬不然,曹月英僅身軀一搖,不見如何出手,竟已牢牢扣住了黑衣老者。


    曹月英此刻麵上青氣繚繞,目中兇芒閃爍,長發(fā)遮住了半個麵孔,那形狀簡直如午夜厲鬼,令人不寒而栗。


    黑衣老者奮力一掙,沒有掙脫,厲聲道:“你待如何?”


    曹月英陰森地道:“擅闖骷髏旗者死!”


    黑衣老者臉色慘變,暴吼道:“你……是吸血狂人?”


    曹月英怪笑一聲,一手反剪老者雙臂,另一手抓住老者頭發(fā),向後一拉,張口便朝頸項噬去……


    宇文烈目眥欲裂,大吼一聲,閃身上前,拍出了兩掌。曹月英沉哼一聲,鬆開老者,舉掌硬截。


    黑衣老者驀被鬆開,一連倒退數(shù)步, “砰!”然栽倒地麵,頸間鮮血汨汨外冒,顯然他已穴道受製。


    “砰!砰!”兩聲暴響,宇文烈被震退了三個大步。曹月英猙獰似鬼,舉步向宇文烈欺近。場麵在驟然之間,充滿了恐怖的殺機。


    宇文烈大喝一聲,雙掌一先一後,向對方罩身擊去,這兩掌他已用上了十成真力,勢若萬雷霆。


    “砰!砰!”兩聲悶響,雙掌切實地劈中了對方的左肩與右肋,這兩掌即使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也勢非當場倒地不可,但,曹月英恍如未覺,僅隻晃了兩晃。


    宇文烈亡魂大冒,他覺出兩掌如擊敗革,似乎對方是一件沒聲生命的東西,一股潛勁巨震加來,使他氣翻血湧,踉蹌了幾步, 才穩(wěn)住身形。


    他曾經(jīng)一招毀了蒙山三怪的者大神風駝,在萬虺穀巧服金冠血旭之血,平增了半甲子功力,現(xiàn)在居然不是曹月英的對手;曾幾何時,一個被追殺的女子,一變而為恐怖的吸血怪魔,功力竟深不可測,真是匪夷所思的怪事。


    他已習得了他師父的三成修羅神功,普通常指,根本傷不了他,而對方僅憑身上的反震潛力,竟然震得他幾乎受傷,確屬駭人聽聞。


    曹月英麵目更見猙獰,厲吼道:“宇文烈,你還不逃命?”


    宇文烈狂傲天性,切齒道:“我為什麼要逃命?”


    曹月英向前邁了一個大步,厲聲道: “宇文烈,當我不能控製時,你將和那兩個道士同一命運,逃吧!”


    “控製”兩個字使宇文烈心中一動,但他已無暇去思索這兩個字的含意,同時光逃命兩個字也使他無法忍受,冷哼一聲,雙掌挾以畢生功力,推了出去。


    “蓬!”的一聲巨響,曹月英退了一步。眼一花,曹月英乍退倏進,他竟然避無可避地被扣住了脈門。


    曹月英嬌軀簌簌直攔.顯然她內心十分激動,似在與某種力量搏鬥。


    宇文烈身具封穴易脈神功,對方的扣拿,並不影響他的功力,猛地一掙,飛彈出三丈之外。這一著完全出乎曹月英的意料之外,使她為之一呆。


    宇文烈心念疾轉,雖然他隻剩下短短數(shù)天的生命,但他必須珍惜,他不能不見師父最後一麵。心念之中,厲聲道:“曹月英,下次如果能有幸再見,我必殺你!”


    話聲才落,曹月英已站在身前,身法之快簡直如同鬼魅。


    “吸血狂人手下,決不容冒犯之人!”


    就在此刻,一個冰冷的聲音道:“吸血狂人,本人手下也不放過冒犯之人!”


    曹月英倏然迴顧,隻見黑衣老者已蹣跚地向場外逸來。場中,多了一個手搖折扇的少年青衫書生。


    宇文烈不由脫口喚了一聲:“賢弟!”


    青衫書生正是與宇文烈萍水論交的沈虛白。曹月英口發(fā)一聲厲嘯,嬌軀一彈,如天馬行空般從青衫書生頭頂掠過,沒入林中,以青衫書生的身手,竟然不及截阻。林中傳來一聲淒厲的慘號。青衫書生神色一變,迴身疾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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