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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宇文烈口角又眚緩緩滲出鮮血,目中燃燒著怨毒的火焰,慘厲之狀,令人不寒而栗,聞言之下,隻哼了一聲。


    舫中人接口道:“宇文烈,迴答!”


    宇文烈再度哼一聲。他被畫舫這一撞,內外傷都極嚴重,幸賴他內功深厚,換了別人,早已命喪當場了。


    轎中人語意森森地道:“宇文烈,你說是不說?”


    宇文烈緊抿著嘴唇道:“不說,怎麼樣?”


    “小子,痛快地說出來,讓你上路!”


    “宇文烈並非欺師乞命之徒!”


    “嗯,很硬氣,你大概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的了,何苦要皮肉受苦呢?”


    “如果要本人性命,就立即下手,否則失陪了!”


    “小子,你想走那是做夢!”畫舫一晃,到了宇文烈身後,正好把他夾在轎舫的中間。


    宇文烈心如火焚,恨不能把這一轎一舫劈碎,但,此刻他已無能為力了。承襲自鐵心修羅的性格,使他無視於生死二字,麵上除了冷厲恨毒之色外,絲毫沒有恐懼的成分。


    兩縷指風,從舫艙的窗孔中射出,直襲宇文烈背後“精促”“脊心’’兩大要穴。宇文烈身軀一震,晃了兩晃,竟然沒有倒下。


    轎中人嬌聲道:“冷子秋,你忘了他是鐵心修羅之徒,普通製脈法對他不生作用!


    舫中人狂妄地一笑道:“我不信他是鐵鑄銅澆!”話聲中,又是兩縷指風,挾噝噝破空之聲射出。


    宇文烈肝膽皆裂,他知道閃避也屬徒然,幹脆挺立不動,一陣攻心劇痛,兩邊肩胛已被指風洞穿,鮮血汨汩而冒,一身白色勁裝,被染成了紅色,但,他連哼都沒有哼一聲。


    轎中人嘲弄般地道:“聽說鐵心修羅以心似鐵、性如冰傳頌武林,果然害徒如其師!”


    舫中人道:“我不信這個邪!”一道陰柔的勁風飄拂而出,甫一觸及宇文烈的身體,立化無數絲絲縷縷的寒芒,鑽隙穿穴,遊走全身。


    宇文烈雖練成了“封穴易脈”之功,但重傷之下,內元不繼,再加以兩肩創口,正是寒芒陰勁透入的了好門戶,時之間,全身如萬劍穿行,汗珠滾滾而落,本已淒厲的麵目,扭曲得完全變了形,手足也陣陣痙攣。


    這是血肉之軀所不能忍受的痛苦。宇文烈咬緊牙根,就是不哼出聲,身形搖搖欲倒。


    舫中人喝問道:“宇文烈,你到底說是不說?”


    “不!”聲音進出,接著是一口鮮血。


    轎中人似乎也被宇文烈這種冷心鐵骨的傲性所動,幽幽地道:“算了,廢去他的武功帶走吧,以他為質,不怕鐵心修羅不出麵!”


    宇文烈目毗欲裂,他不知道彩轎畫舫與師父到底是結了什麼仇,彩轎畫舫揚名在二十年前,而師父已三十多年不現江湖


    就在此刻,一個銀鈴般的聲音道:“兩位的手段不嫌太辣了些?”


    以“彩轎畫舫”兩人的功力,竟然未曾發覺有人窺伺在側,這發話人的身手,的確是圈夷所思的了,而且聽聲音對方


    不但是個女的,而且年齡絕不會大。


    “誰?”舫中人冷喝一聲,畫舫電射而起,呈半弧形向發聲之外劃去。就在畫舫劃出之際,一條纖纖人影,飛絮般落入場中。畫舫一撲落空,又自圈迴。


    現身的,赫然是一個豆寇年華的綠衣少女。隻見她明眸皓齒,杏臉桃腮,綞合度,眉眼含笑,玉骨冰肌,美,美得令人


    不敢逼視,有如仙子謫落塵寰。


    宇文烈目光一轉之下,竟不自禁地心裏一動,天下竟然有這樣美的少女,真是造物者的傑作,似乎天下所有女妗的美,都集中在她一人身上。她是誰?何以無視於震懾武林的一雙神秘人物?她何以會在此地現身?


    綠衣女子美目流波,一掃宇文烈道:“你真的是鐵心修羅的弟子?”


    宇文烈冷聲應道:“不錯!”


    綠衣少女纖手不經意地一揮。宇文烈但覺一股柔風拂體而過,痛楚立止,不由大是震驚。這女子是什麼來路,竟然具有這般不可思議的身手?


    舫中人大聲道:“小姑娘,你這是什麼意思?”


    綠衣少女笑意盎然地道: “沒有什麼,我看他是條硬漢,可殺不可辱!”


    她不但嫵媚動人,聲音也委婉悅耳,使人有坐沐春風之感。


    宇文烈情不自禁地瞟了綠衣少女一眼。這一眼是三分好奇,七分驚詫,但當目光一觸及那天仙也似的粉靨時,心中又是一陣怦然。他隻有一個感覺,她太美了!


    舫中人似乎一室,頓了一頓之後以道:“姑娘的來意是什麼?”


    綠衣少女笑態依然,但語氣可不同了,徐徐地道:“這似乎沒有對閣下說的必要!”


    舫中人語音一冷,道:“姑娘可知道本人是誰?”


    綠衣少女淡淡地道:“除非是瞎子,不然對兩位的獨特標誌沒有認不出的,閣下是舫童冷子秋,那位是尊夫人轎女嶽小筠,沒有錯吧?”


    “姑娘好廣的見聞!”


    “過獎了!”


    轎女嶽小筠插口道:“姑娘師出何門?”


    綠衣少女嫣然道:“這,還是不說的好!”


    “為什麼?”


    “兩位會說我仗勢欺人!”


    舫童冷子秋哈哈一陣狂笑道:“姑娘的口氣不嫌大了些?”


    綠衣少女眼珠一轉,道:“事實是如此!”


    “何妨說出來聽聽看?”


    “我看還是不說的好!”


    “既然姑娘不肯道出來意,也不肯說出師承,還是請便吧!”


    綠衣少女嬌聲道:“最好是兩位請便!”


    轎女嶽小筠報以一陣脆笑,道: “姑娘芳名?”綠衣少女道:“我不想與你交朋友,毋須報名道姓了!”


    轎女嶽小筠怒聲道:“姑娘別不識好歹?”


    綠衣少女翠眉一顰,道:“什麼叫不識好歹?”


    舫童冷子秋嘿嘿一笑道:“姑娘,你來到這荒山野寺,並非偶然吧?”


    “當然!”


    “目的何在?”


    “找人!”


    “找誰?”


    “就是他!”說著,春蔥也似的玉指,朝宇文烈一指。


    宇文烈心中一動,這神秘的綠衣少女竟是衝著自己而來,倒有些不可思議了。


    轎女嶽小筠冷笑一聲道:“姑娘語不由衷!”


    “何以見得?”


    “你根本不認識他,不然剛見麵時也不會問他的來曆了!”


    “這不相幹,反正我找他沒有錯!”


    “姑娘還是請吧!”


    “為什麼?”


    “宇文烈我夫妻必須帶走!”


    “可是現在不成了!”


    “什麼意思?”


    綠衣少女神色自如地道:“因為我要帶走他!”


    雙方的話,聽在宇文烈耳中,滿不是意思,忍不住哼了一聲。


    舫童冷子秋怒聲道:“姑娘,我夫妻對你已夠客氣了!”


    綠衣少女粉腮一沉,道:“那算你們有眼力!”這句話狂傲絕倫,簡直不把名震武林的“彩轎畫舫”當一迴事。


    “彩轎畫舫”因見她來得突兀,同時表現的身法與說話的口吻似乎大有來頭,所以才破例的容忍了這多時間,現在被這句目中無人的話一激,登時動了殺機。


    舫童冷子秋冷聲喝道:“姑娘年紀輕輕,大概還想多活幾年吧?”


    綠衣少女聞言不但不怒,反而笑吟吟地道:“當然,賢伉儷想來也不會是活膩了?”


    “丫頭好利的口!”暴喝聲中,艙簾一飄,一道排山勁氣卷向了綠衣少女。


    綠衣少女翠袖一擺,畫舫內湧出的排山勁道,立時消卸於無形。宇文烈不由大是震驚,這綠衣少女的身手的確是駭人聽聞。舫童冷子秋可就怒發如狂,再次暴喝一聲;畫舫陡地斜飛而起,唿的一聲,淩空向綠衣少女撞去。這一撞之勢,的確驚人至極。宇文烈曾領教過這滋味,不由替綠衣少女捏了一把汗。


    綠衣少女不知用什麼身法,隻一閃,便脫出畫舫來勢之外,纖掌一揚,拍向舫尾。罡氣唿嘯聲中,傳出一聲驚唿,畫舫被卷得連打了兩旋,直向廟門飛去,轟然一聲,整座廟門全坍了下來,幾乎把畫舫埋在當中。宇文烈倒抽了一口冷氣。


    “在下不願接受你的人情!”


    “你不怕死!”


    “大丈夫生而何懼死而何憂!”


    綠衣少女嗪首一點,道:“硬漢,豪雄本色,但我不得不殺你!”話聲中,欺前三步,纖掌上揚……


    宇文烈嗖地拔出了“閻王劍”,拚聚全身殘存真力,準備臨死一擊,他沒有存僥幸之心,隻是覺得一個武人,應該死得像一個武人。他麵冷似鐵,目中沒有恨,沒有怨,隻有一種凜然的寒芒,凝視著對方。


    綠衣少女麵色一變再變,似乎舉棋不定。最後,一跺腳,纖掌迅快無倫地拍出。


    宇文烈咬緊鋼牙, “閻王劍”狂掃出去!伴愅鮿Α,招式如其名,霸道絕倫,宇文烈雖說功力未複,但在忘命的情況下施出,威力可想而知,一般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也難當這一舉。一劍掃出,耳畔聽到一聲輕“噫”,驟失對方人影,登時一窒,就在這電光石火之伺,隻覺手腕一震,腰際一緊。


    綠衣少女俏生生地站在兩丈之外,手中執著“閻王劍”和劍鞘。


    宇文烈大叫一聲,一口鮮血噴出老遠。


    綠衣少女秀眉微蹙,冷漠但卻嬌脆地道:“宇文烈,我忽然改變主意,不想殺你了!”


    “閻王劍’被奪,這比殺了他不要難受。宇文烈一拭口邊血漬,厲聲道:“有一天你會後悔!”


    “後悔什麼?”


    “後悔你現在不殺我!”


    綠衣少女淺淺一笑,毫不為意地道:“姑娘我做事從不後悔!”


    宇文烈鋼牙咬得格格作響,沉聲道:“奪劍之辱,在下將來必報!再見了!”


    “慢著!”


    “姑娘還有話說?”


    “你迴答我一個問題,‘閻王劍’還給你!”


    “這是要挾?”


    “隨你怎麼說!”


    “什麼問題?”


    “令師的住所”


    “辦不到!”


    “你不想要‘閻王劍’了?”


    “在下有一天要親手奪迴!”


    “有誌氣,不過……”


    “不過什麼?”


    “請寄語令師,要他在百日這內,到巫山神女峰下索劍!”


    宇文烈全身一震,欲言又止。他知道莫說百日,就是百年,師父也無法赴這約會,因他已以殘廢了,和普通人無異。但擺在目前的問題如何解決,事實非常明星,對方的目的是迫出師父好了斷仇怨。他暗恨自己功力不濟,連兵刃都保不住。


    他也後悔不該在廟中亮劍,否則身份一時之間不到致外泄。


    他知道師父一生所結的仇怨,勢將全部落在他的身上,但對此他是毫無怨尤的。他想起臨行時,師父諄諄叮嚀的話:“烈兒,你持‘閻王劍’為信物,到天臺山隱仙穀找為師一位故友,他會成全你……”


    如今信物已失,身份暴露,將何顏以對恩師?心念之中,但覺五內如焚,冷汗遍體,手足發麻,自忖死亦難償其辜。


    綠衣少女冷冰冰地道:“宇文烈,言止於此,百日之期如不見鐵心修羅赴約的話,告訴你,後果是非?膳碌!”綠影晃處,人已倏然而逝。


    宇文烈呆在當場,心裏比死還要難受。何去?何從他心裏一片茫然。


    夜涼如水,山風吹醒了他的神誌。衷傷,追悔,於事無補,強韌的性格,使他默默地接受了這慘痛的教訓,如何應付未來,是當前急切的課題。他就地跌坐,開始摒除雜念,運功療傷。


    黑夜過去,就是黎明。宇文烈經過一夜調息,功力盡複,他先到附近澗水中洗淨身上的血汙,然後緩緩馳下峰頭。幾經考慮之後,決定仍然遵師命撲奔天臺山隱仙穀,雖然持以為信的‘閻王劍’被神秘的綠衣少女奪去,但對方既是恩師故友,如將實情陳稟,也許會蒙采信。


    於是,他取道向浙省進發。一路之上,武林人物拂沸插揚,都在談說著“死城”以十二位掌門的生命作為要挾換取十二種絕藝的空前新聞。這是武林史上前所未有的事。整座武林,已呈山雨欲采風滿樓之勢!八莱恰贝伺e,是否就是席卷各門派的先聲?


    死城,神秘,恐怖,沒有任何人確切地知道它的真相,因為從未有人進入死城而生還。在十二門派的掌門人被劫持的事件之前,死城僅隻是一個神秘而恐怖的區域,沒有聽說過死城中竟然還有人存在。


    字文烈曾代表桐柏派參與換命之約,而且險些送命在“冰魄煞”之下,對這次事件所知自然較別人為多,他不會忘記那挫辱,但此刻他唯一要做的是遵師父之命,赴天臺山隱仙穀拜訪那位師父昔年唯一至交。


    櫛風沐雨,戴月披星。這一天來到距天臺山不遠的平鎮,打尖了後,備了些幹糧,連夜入山。按照師父的指示,先登上


    天臺主峰,然後打量一下山勢,撲奔西北。越過兩重山峰,忽地感到空氣有些異樣,立即剎住身形,借星月微光,遊目四顧,隻見峰澗林之間,隱約中似有人影出沒,荒山暗夜,有如幢幢魅影。宇文烈大是惑然。不知何以有這多武林人出現天臺山中。


    數聲淒厲的鬼嘯,遙遙破空傳至,聲音傳自不同方向,有遠有近,似在彼此應和,聽來令人有毛骨悚然之感。兩樣黑乎乎的怪狀物體,從宇文烈立身之處約十丈外冉冉掠過,沒入一片林木之中,他不由在心裏暗叫了一聲:“彩轎畫舫!”


    “彩轎畫舫”竟然也在此地現蹤,愈發顯見事態的不尋常。


    他怔立了片刻,暗忖,還是辦自己的事要緊。心念之中,正待彈身,突地,一個清朗的聲音道:“兄臺請留步!”


    宇文烈這一驚非同小可,竟然被人欺近身來還不自覺,迴身看處,隻見一個俊逸非凡的青衫書生站在離自己不及三丈之處,雙目在夜色中有若兩顆寒星,手搖折扇。從目光可以判斷


    這青衫書生內力修為已有驚人的火候。


    宇文烈冷冷地道:“兄臺有何見教?”


    青衫書生麵露微笑,趨近前來,一拱手道:“尊姓臺甫?”


    宇文烈心中雖覺得這書生來得突兀,但仍應道:“在下宇文烈!”


    “宇文烈?”


    “不錯!”


    青衫書生神色微微一變,道:“幸會!”


    宇文烈不由一愕,自忖與對方素昧平生,而且自己甫才出道,在江湖中無藉藉名,這“幸會”二宇從何說起?他冷傲成性,而且心中有事,不願兜搭,一抱拳道: “兄臺如無別事,在下先行一步!”


    青衫書生哈哈一笑道:“兄臺敢是不屑於下交?”


    “在下沒有這個意思!”


    “何故匆匆言行?”


    “在下有事!”


    “有事,在下可以問有什麼事嗎?”


    “找人!” 。


    青衫書生麵色又是一變,道:“荒山靜夜,兄臺找的定非常人?”


    宇文烈被纏得心火直冒,沒好氣地道: “這是在下私事,恕無法相告!”


    青衫書生毫不放鬆地道:“今夜天臺山中臥虎藏龍,全是為了找人而來,這一幫找人之戲,定必精彩絕倫,宇文兄縱使不說,在下也知道!”


    宇文烈不由心中一動,莫非此事與隱仙穀自己要找的人有關?不禁脫口道:“兄臺知道在下要找的人是誰?”


    青衫書生神秘地一笑,豎起三根指頭,道:“不錯吧?”


    宇文烈大是茫然,但卻勾起了好奇之念,劍眉一揚道;“誰?”


    青衫書生笑吟吟地道:“宇文兄定要小弟說出來?”


    “悉由尊便!”


    “三界魔君,不錯吧?”


    “三界魔君”他連聽都沒聽說過,當下反問道:“今夜所有的朋友都是為了三界魔君而來?”


    青衫書生折扇重重地一擊左掌,道:“宇文兄豈非明知故問!”


    宇文烈既知今晚群豪是為了三界魔君而來,他雖好奇之心甚熾,但轉念一想,正事要緊,心念之中,冷漠地道:“在下告辭!”


    青衫書生朗朗一笑道:“小弟邂逅兄臺,大有一見如故之感,腆顏高攀,不意吾兄竟拒人於千裏之外!


    宇文烈訕訕地道:“兄弟實在是有急事待辦!”


    青衫書生自顧自地又道: “小弟沈虛白,一向浪跡江湖,今晚是趕來趁熱鬧的!”


    宇文烈見他詞意殷殷,不願讓對方太過難堪,隻好委婉地道:“沈兄,小弟交你這個朋友,另圖再會如何?”


    “宇文兄一定要走?”


    “是的,不情之處,請多包涵!”


    “哪裏話,宇文兄堅持要單獨行動,諒來必有隱衷,不過,小弟有句話不吐不快,望不以交淺言深見責?”


    “請講。”


    “今夜之會,兇險異常,聽說久不現蹤的‘天下第一魔’也已到場,這魔頭殘狠絕倫,避之則吉!”


    宇文烈淡淡地一笑道:“兄臺過慮了,小弟並不是為了什麼‘三界魔君’而來……。


    沈虛白似乎很感意外地道:“宇文兄當真不是為三界魔君而來?”


    宇文烈心中頗悔不該說出實話,對方身份未明,意圖可疑,但話既出口,無法更改,隻好硬著頭皮道:“是的!”


    沈虛白追問道:“宇文兄何不說出此人名號,小弟對於臺一帶頗為熟悉,或許可以略效……!


    宇文烈立即道:“不敢費神,小弟對要找的人已成竹在胸!”


    沈虛白“哦”了一聲,變過話題道:“宇文兄貴庚?”


    宇文烈道:“虛度二十!”


    沈虛白作了一揖道:“小弟十九,如不見棄,稱我為弟好了!”沈虛白又爽朗地道:“烈兄,荒山邂逅,午夜訂交,的確是件人生快事,如果有酒,當浮三大白!”


    宇文烈也表現前所未有的興致道:“改日相見,當與白弟共謀一醉,暢敘衷腸!”


    驀在此刻,破風之聲倏告傳來。宇文烈與沈虛白同時循聲望去,隻見兩個黑忽忽的怪物,飛瀉而至,落在兩人身前三丈之處,赫然是頂彩轎,一條畫舫。仇人見麵,份外眼紅,宇文烈登時目射煞光,脫口道:“彩轎畫舫!”


    隻?一男一女兩聲漫吟道:“妾隨彩轎至!” “郎乘畫舫來!?br />


    沈虛白麵不改色,口角噙起一絲冷笑。


    舫童冷子秋欣然叫道:“筠妹,巧極了!”


    轎女嶽小筠嬌聲道:“什麼巧極了?”


    “你看那小子是誰?”


    “哦!宇文烈!”


    “這不是很巧嗎?”


    “嗯,真是意想不到的事,這迴他插翅難逃了!”


    沈虛白掃了宇文烈一眼,道:“烈兄,他們與你有過節?”


    宇文烈咬牙點了點頭,目光卻沒有離開彩轎與畫舫。


    舫童冷子秋大剌剌地道:“筠妹,你看該如何處理?”


    轎女嶽小筠脆生生地道:“帶走!”


    宇文烈雙目噴火,口裏怒哼了一聲,正待舉步前欺,沈虛白折扇一搖,搶在宇文烈頭裏前跨兩大步,笑嘻嘻地道:“兩位請了!”


    舫童冷子秋喝問道:“你是誰?”


    “在下沈虛白!”


    “滾開些,沒你的事!”


    “閣下說話放客氣些?”


    “哈哈哈哈,小子,你算哪門子的東西?”


    “江湖小卒!”


    “你找死?”


    “未必!”


    一道排山勁氣,從畫舫暴卷而出,襲向沈虛白。宇文烈大叫一聲:“白弟,讓我來!”叫聲未落,兄見沈虛白折扁一張一揮,勢可排山的勁氣,竟然消卸得無影無蹤。宇文烈不由暗地咋舌,沈虛白的功力似乎不在奪去自己“閻王劍”,的綠衣少女之下。想不到自己剛出道碰見的絕頂高手,盡是些少年男女。


    他有一種自慚形穢的感覺。


    這一個照麵,使彩轎與畫舫同時發出一驚“噫!”


    一個二十不到的少年,竟然能毫不費事地消解畫解舫的一擊,的確駭人聽聞。


    沈虛白氣定神閑地道:“宇文烈是在下新結交的朋友,有什麼過節以後再談,請便吧!”


    舫童冷子秋怒聲道:“小子,辦不到!”


    沈虛白一瞪眼道:“在下言出如山,沒有辦不到這迴事!”


    這句話狂傲至極,名震武林的彩轎畫舫如何受得了,何況他倆對宇文烈是誌在必得。


    舫童冷子秋暴喝一聲,畫舫離地而起,橫裏撞向沈虛白。


    沈虛白折扇一合,身形微偏,扇頭迎著畫舫直點過去。


    畫舫是精鋼所造,這一撞之力,豈同小可,沈虛白竟然狂到用小小的折扇硬截。


    宇文烈勁張雙掌,朝舫尾劈去,雙掌才出,耳聽身後風聲有異,急切裏硬把擊出的掌勢撤迴,電閃迴身,隻見彩轎已到身前伸手可及之處,一隻瑩白手掌,五指如鉤.已將觸及頭頂。大驚之下,就迴身之勢,斜射八尺,粒米之差,避過了這一抓。同一時間, “當”的一聲大響.畫舫直蕩出去一丈有多。


    沈虛白一扇之威,竟至於斯,的確令人咋舌。“唿!”的一聲,畫舫疾劃而迴,仍然撞向沈虛白。


    那邊,宇文烈身形未穩,彩轎已閃電般掠到,一道其強無比的迴旋勁氣,先轎而至.宇文烈雙掌一劃,招式竟然發不出去,不由亡魂大冒……


    一道罡風,斜裏卷來,猛擊彩轎,“轟”然一聲巨響,彩轎淩空一個倒翻,落向地麵,又是“當”的一聲震耳響聲,畫舫滴溜溜地旋瀉兩丈之外。


    宇文烈目瞪如鈴,簡直不相信天下有這高身手的人,竟然能在一個照麵之間,擊兩個不同方向距離的絕頂高手,不由激動地喚了一聲:“白弟!”無疑的,沈虛白這一擊解了他的危。


    驀然,一陣古怪刺耳的笑聲,遙遙破空傳至,令人動魄驚心。


    沈虛白神色一緊,道:“天下第一魔!”


    宇文烈雖不知“天下第一魔”何許人物,但從這名號看來,定是個蓋世魔頭,不由也不意識地感到一震。


    沈虛白提高嗓音道:“你夫妻大概知道,天下第一魔的規矩?”


    轎女嶽小筠恨恨地叫了一聲:“後會有期!”彩轎一起,飛瀉而去。


    舫童冷子秋也跟著憤然道:“宇文烈,我們會再碰頭的,不信你永遠有護身符?”聲落,也朝彩轎同一方向劃去,眨眼而沒。


    這句護身符,使宇文烈像是被人在心上刺了一刀,大丈夫男子漢連自己都難保,還致什麼其他呢!


    那古怪的笑聲,突然中止了。


    宇文烈咬牙道:“白弟,蒙你援手,為兄的十分慚愧!”


    沈虛白一搖手道:“這就見外了!”


    宇文烈定了定神,道:“剛才那占怪的笑聲真的是天下第一魔?”


    “一點不錯!”


    “你剛才說他有什麼規矩?”


    “凡是正在交手的人,被天下第一魔碰上,雙方都難逃慘死之厄!”


    “這,為什麼?”


    “不知道,江湖傳言這是他所立的規矩!”


    “殘忍絕毒!”


    “誰說不是!”


    “這魔頭功力如何?”


    “以小弟我微末之技,勉強可以全身而退!”


    宇文烈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暗忖,不知恩師昔年功力鼎盛之時,是什麼情況,既被譽為宇內第一高手,想來功力又在天下第一魔之上,奇怪的是師父怎麼沒投有提起過這號人物?心念之中,脫口問道:“這天下第一魔興起多久!”


    “十五年前鬧提武林如臨末日,但僅短短一年,便又失去了蹤影!”


    宇文烈暗自點頭,師父潛蹤在三十年前,當然不知道這號個物了。


    沈虛白又補充似地道:“聽說天下第一魔頭忽然潛蹤,是敗在一個人的手裏!”


    宇文烈心中一動,道:“那個人是誰?”


    “死城之主!”


    “什麼,死城之主?”


    “不錯,死城之主的功力,可說當今武林不作第二人想!”


    宇文烈聽沈虛白推崇死城之主,心中微覺不快,道: “真有這迴事?”


    “可能不假!”


    “在十二門派掌門人被劫持之前,死城隻是一個神秘區域的名稱,還未曾聽說有人現蹤江湖,白弟的說法有何根據?”


    沈虛白尷尬地一笑道:“傳說是如此!”


    宇文烈冷冷地道:“傳說之言豈可盡信,以此次死城擄劫十二派掌門人,逼今各門派交出—件傳派之寶以贖命,其居心不論,這種行為.人神共憤!”


    沈虛白麵上掠過一抹陰笑,但因在黑夜,不易看得出來.口裏訕汕地道:“烈兄所說甚是!”


    宇文烈一看星鬥,距天明巳不遠,握住沈虛白的手道:“賢弟,後會有期,我得走了!”


    沈虛白惑然道:“烈兄確實不是為三界魔君而來?”


    宇文烈頗感不快地道:“賢弟,我已一再說明,難道你不相信?”


    沈虛白道:“不是不信,隻是感到太巧,烈兄也適在此時入山尋人,以弟所知,天臺山中似乎沒有什麼特殊人物潛蹤,但不知烈兄要找的什麼樣的高人?”


    宇文烈頓了一頓之後,坦然道:“既許下交,愚兄也不便相瞞,我找的是‘隱仙穀’主人……”


    就在此刻,一個剛勁的聲音道:“小子,逢人隻說三分話,不可全拋一片心!”


    宇文烈不由悚然而震,聽聲音似曾相識,但卻想不起是誰,聞聲之下,忍不住下意識地瞟了沈虛白一眼。


    沈虛白麵色遽變,冷喝一聲道:“什麼人鬼鬼祟祟,何不現身出來?”


    空夜寂寂,沒有半絲迴聲。沈虛白拋開被握的手,猛一彈身,向發聲的方向撲去,真可說快逾閃電。


    宇文烈茫然地搖了搖頭,他不明白這傳聲的人是故意開玩笑,還是有所指而發?沈虛白現身突兀,曲意結交,用心不無可疑.但他的身手遠超過自己,而自己也沒有什麼值得武林入覬覦的。他實在有點想不通,唯一的解釋是發話人故意開玩笑。片刻之後,沈虛白飄然而迴。


    “賢弟有何發現?”


    “哼,藏頭露尾!”


    “別理會,定是無聊的人故意開這玩笑!”


    “烈兄說的是!”


    沈虛白口裏說話,目光卻不停地流轉,頓了一頓之後,接著又道:“烈兄找的是無情劍客?”


    “不錯!”


    “那就不必空勞往返了!”


    “為什麼?”


    “這位無情劍客業已魂歸離恨天,墓木早拱了!”


    宇文烈這一驚非同小可,想不到找的人竟已不在人間,當下激動地道:“死了?”


    “是的!”


    “賢弟如何知曉?”


    “隱仙穀中有墓可憑,烈兄不信,無妨去親自看看!”


    宇文烈一顆心倏往下沉,窒了片刻,猶疑地道:“賢弟可知道無情劍客是如何死的?”


    沈虛白一搖頭道:“這倒不曾聽說!”


    突地,方才那神秘而剛勁的聲音又告傳來:“誰說無情劍客死了?不過,唉,與死也差不了多少!”


    沈虛白俊麵頓現殺機,半聲不吭,劃空撲去。


    宇文烈怔立當場,心中情緒十分複雜,這怪聲兩次堤出與沈虛白相反的話,不知是何居心?古怪刺耳的笑聲,又告響起,聽來已近在咫尺。宇文烈心中暗念了一聲:“天下第一魔!辈蛔杂X地移步走向暗影之中。


    一條人影,有若一隻怪鳥,淩空疾掠而至,卻不帶絲毫風聲。宇文烈心頭一寒,止住了移動的腳步。人影本已超越宇文烈的頭,忽地一旋而迴,瀉落地麵。


    宇文烈凝目望去,不禁倒抽了一口氣,站在三丈之外的,是一個龐然巨物,身高八尺之外,紅發碧眼,獅鼻闊口,一部如鋼針似的繞頰短髭,披一襲黑色披風。尤其那雙碧眼,綠芒閃爍,有如鬼魅,單這形像,就足以使人喪膽亡魂。


    怪人上下打量了宇文烈半響,聲如沉雷般地道:“小子,你膽量不小!”


    宇文烈內心雖駭震無已,但表麵上仍是一片冷漠芝色,平靜地道:“什麼意思?”


    “見了老夫你毫無懼意?”


    “何懼之有?”


    “嘿嘿,你知道老夫何許人物?”


    宇文烈冷冰冰地道:“天下第一魔!”


    天下第一魔反而愣住了。在他的記憶中,似乎沒有人敢如此正麵與他說話,也沒有人見了他的麵而不股栗驚怖的。


    “小於,你當真不怕?。


    “晚輩不知道有何可怕?”


    “老夫殺人向來不留全屍?”


    宇文烈暗自一顫,道:“前輩殺人難道不分皂白,不問理由?”


    “不錯,愛殺就殺!”


    “這樣不嫌太傷天害理?”


    “好小於,什麼叫做天理,你敢教訓老夫?”


    “晚輩實話實說而已”


    “嘿嘿嘿嘿,小子,老夫生平所見盡是貪生畏死之徒,搖尾乞命之輩,今夜算是第一次碰上一個有骨頭的人,小子,你何人門下?”


    “這一點恕無法奉告!”


    “為什麼?”


    “不為什麼!”


    天下第一魔碧眼一瞪,綠芒暴射,那簡直不像是人類的眼睛,像是一頭罕有的異獸,貪婪而殘酷地望著它的獵物。


    宇文烈但覺一股寒氣,從背脊骨冒起。人,見了可怖的事物,無有不怕的,也沒有人真正的不怕死,有的人敢於麵對死亡的恐怖,隻是恐懼的力量,不足以改變他由於孤傲而形成的異常性格。


    宇文烈就是這樣,他並非不怕,隻是這怕的意念被孤傲和後天在特殊環境下所培育的性格克服了,是以,他表麵上毫無懼意。


    天下第一魔不見作勢;隻一晃便到了宇文烈身前伸手可及之處,巨口一張道:“小子,叫什麼名字?”


    “宇文烈”


    “你有資格作老夫的傳人!”


    宇文烈冷冷一哂道:“晚輩沒有這個意思!”


    “老夫已看中了你!”


    “那是前輩自己的事!”


    天下第一魔怪哼一聲道:“小子,能為老夫之徒,是你的造化!”


    宇文烈冷聲道:“晚輩已有師承!”


    “誰?。


    “歉難奉告!”


    “老夫收定了你這個傳人!”


    “晚輩不願意!”


    “你敢?”


    “這不是敢與不敢的問題!”


    “你敢再說個不字,老夫把你撕成碎片!”


    宇文烈把心一橫,咬牙道:“不!”


    天下第一魔口裏發出野獸咆哮也似的一聲怒哼,道:“老夫活裂了你!”一隻毛茸茸的巨靈之掌,抓向宇文烈當胸,這一抓快逾閃電,而且使人無從閃避。


    宇文烈心膽皆戰,沒奈何橫掌切擊對方手腕!芭椤币徽魄兄,但如擊破革,前胸一緊,已被提了起來。


    “你答不答應?”


    “辦不到!”


    “好小於!”


    天下第一魔怒吼一聲,把宇文烈脫手擲了出去。


    宇文烈身形被擲出,立即提氣運勁,想借勢騰身,但這一擲不知對方用的是什麼手法,真氣竟然提不起來,飛射向一方巨石。


    “砰”挾以一聲悶哼。宇文烈結結實實地撞了那方巨石,又被反彈落地,劇痛攻心,幾乎暈了過去,喉頭一甜,一道血箭疾射而出,但覺骨痛如抓,眼前金星亂進。


    天下第一魔彈身上前,厲喝道:“小子,答不答應?”


    宇文烈咬牙掙起身來,寒聲道:“不答應!”


    天下第一魔怒極狂笑道:“想不到天下居然有人不願做老夫的徒弟!”


    宇文烈恨聲道:“這有什麼希奇?”


    “小子,老夫一身功夫天下罕有敵手……”


    “罕有並非沒有!”


    “好大的口氣,你說,當今武林中誰是老夫的敵手?”


    “死城之主,如何?”


    天下第一魔陡然變色,形貌更見猙獰,伸手便抓。宇文烈避無可避地又被他抓在手中。


    天下第一魔一個倒擰,左右手分執宇文烈的雙腿,獰聲道:“小於,老夫要把你撕成兩片!”


    宇文烈五內皆裂,厲聲道:“老魔,憑你這種乖戾殘暴的作風,也配為人師,呸”


    天下第一魔可能生平第一次被人如此當麵辱罵,而辱罵他的卻是他俎上之肉,不由呆了一呆,長長地喘了一口氣,道:“罵得好,老夫的確不配為人師?墒,小子,老夫也不許你做別人之徒,不過你的狂傲尚屬老夫生平僅見,破例賞你一個全屍!”


    宇文烈心頭湧起一片死亡的顫栗,他連垂死掙紮的餘地都沒有。他不知這魔頭將如何處置自已!


    他曾練有“封穴易脈”的不世奇功,但對方擒拿之術大異武林常軌,抓拿之處,恰當經脈之處,拿捏得毫厘不爽,正好閉死了真氣運行。


    剎那之間,萬念齊湧心頭,他想到師父鐵心修羅對他的期望;想到含恨以歿的母親!想到自己迷茫的身世!也想到奪去他“閻王劍”的人間絕色綠衣少女。


    還有誅心人交托給他的那張地圖,那關係著整個武林的命運……


    心念未已,倏覺一陣騰雲駕霧似的飄忽,天下第一魔已倒提著他飛奔而行,轉眼之間,停在一處絕壁之上。


    這時,東方已現蒙蒙曙色。另外一條人影,在十丈之外遙遙跟進,似乎對天下第一魔極為忌憚,行動時十分小心,生怕弄出一絲絲聲息。


    天下第一魔陰森森地道:“小子,這是‘萬虺穀’,蛇蟲會替你舉行葬禮!”


    宇文烈一聽“萬虺穀”三個宇.登時驚魂出竅,他曾聽說過這“萬虺穀”,是被武林人目為絕地之一,穀中盡是幹奇百怪的蛇蟲,任你功力通天,一入穀中,絕難逃生。


    震耳狂笑聲中,隻覺身形被淩空撤起,然後垂直向穀中落去。這一瞬,腦海中呈出一片空白,像是什麼感覺都沒有。接著,是空虛,飄渺,幻滅,暈!


    他想,這就是死亡,生命的殞滅。


    天下第一魔停止了笑聲,廢然長歎,似乎是惋惜沒有得到這麼一個上上質秉的傳人。然後,風氆一旋,像巨鳥般飛逝。


    就在天下第一魔身影消失之後,那暗中追躡的人影出現了。他,正是追截怪聲而去的沈虛白。


    沈虛白掠身到”萬虺穀。邊緣,望著那黑沉沉的無底深穀,口中連唿道:“可惜!可惜!”可惜什麼,沒有人知道,隻是他聲音中沒有一絲悲悼的成分。


    停了片刻,他也掠身離開。


    天亮了,天臺山中,人影仍不斷出沒。想來他們的目的物——三界魔君並未現蹤,但搜索的行動並未終止。


    且說宇文烈身形加速向穀底落去。在即將昏迷之際,一絲靈智未泯,本能上的反應,使他猛提真氣,手足劃勁,以減低落勢。


    意外地他真氣陰窒已消、勁透全身,神智複生。盡全力擰身變勢,一旋,指尖竟然觸及了巖壁。這使他求生之念油然而生,奮力再打了一個旋迴,手掌碰上巖壁,但沒有抓住什麼,下落之勢緩了許多。他明知縱使不跌死,也難逃穀底毒蛇怪虺之物,但,求生是種本能。他身為三十前被譽武林第一高手鐵心修羅的傳人,雖說限於所齡,火候不足,同時許多功夫還不能練,伹目前造詣己非一般武林高手所能望其項背,當然,如與一些不世出的魔頭及特殊人物相較,那又另當別論了。


    穀底幽暗,尤其這曉色未開之際,目力再佳,也看不到什麼。他不知究竟下落多深,距穀底還有多少距離。


    第三次,他旋動身形,弧形劃向巖壁。在求生的驅迫下,一種莫名其妙的力量助長了他原有的功力。終於,他抓住了一塊突出的巖石。虛蕩了數下之盾,翻身上了突樹,一看,竟然是一個五尺大小的石穴,突巖不及一尺,正當洞口。他這一喜非同小可,一挪身,靠上洞口石壁。他像是癱瘓了,適才地力量在剎那間散盡。他閉上眼,在享受近於虛脫的絕處逢生的愉快。但,生命尚未真正地屬於他,上不著天,下不著地,而且穀底的兇險,也許更甚於這絕壁飛墜。


    朦朧中,上身似被什麼東西束住,臉孔上有一逢滴漏浸臉般的冰涼感覺,睜眼一看,不由唬了個魂飛天外。一條銀色怪蛇,把他上身連臂緊緊纏了三匣,蛇頭大如拳,頂上一片血紅色肉冠,蛇信吞吐,在他臉上掃來掃去?葱蜗瘢椭肋@怪蛇又是一條罕世毒物。


    想不到絕處逢生,又遇死亡。他奮力一掙。少說也有數千斤之力,竟然掙不斷蛇身。那怪蛇想是被這一掙所傷, “呱”地一聲兒啼,張口便噬。


    宇文烈暗道一聲: “我命休矣!”雙手既不得脫,情急之下,一仰麵,向怪蛇的七寸咬去,這一咬咬個正著。


    怪蛇負痛, “呱!呱”連聲,一顆頭急遽地擺動。宇文烈處在生死之交,口齒自然不敢放鬆,愈咬愈緊,牙齒深深陷入蛇頸之中,一股涼涼的微帶腥臭的液汁,直灌入口。他知道那是蛇血,在無法鬆口之下。隻好任其順喉而下,直入腹中。蛇身蠕動,絞扭,愈纏愈緊,裂膚刺骨。足足半個時辰,那怪蛇才告氣絕,宇文烈已是筋疲力盡,汗透重衫。他鬆開了口,把蛇身解脫,擲落穀中,閉目養神。片刻之後,忽然感到口幹舌燥,血行加速,丹田之中,湧起一股熱流。“蛇毒發作。”心念及此,不由肝膽俱寒,亡魂盡冒。


    熱流愈來愈劇,終至全身有如火焚,血脈賁張,像是要爆炸開來,四肢不斷地抽搐,肌肉翻轉絞扭。痛苦使他神誌逐漸模糊,一個翻滾,身軀朝穀底飛瀉而落!芭!”然一聲,身軀猛砸地麵,人也失去了知覺。


    待到醒轉,一線陽光,透過穀底泄露,照得身上暖暖的。


    “我沒有死?”這是他第一個感覺。試著伸動腿腳,但覺毫無異狀.體內似乎真氣充盈。他茫然了,細想半壁窟洞中的一幕,不禁連打了兩個冷顫。墜巖,蛇毒,竟然還有生命在,這真是奇跡。 ?


    一陣陣腥風,撲鼻而來,目光掃處,不由毛發俱豎,隻見.兩丈之外,萬頭攢動,奇形怪狀的蛇蟲,密密麻麻,把他圈在當中。


    驀在此刻,一個充滿了怨毒的聲音道:“小子,起來!”


    宇文烈心頭劇震,一躍而起,這輕輕一躍,竟然拔高三丈左右, 自己反而駭了一大跳,似乎功力在驟然之間深了許多。這真是匪夷所思的怪事了。


    舉目望去,三丈之處,一個鷹鼻老者,端坐在蛇群之中,手中正拿著被自己咬死拋落的那條銀色紅冠怪蛇,雙目黯淡無光,但卻充滿了怨毒之色。


    宇文烈暗忖,莫非這老者是“萬虺穀”的主人?心念之中,前行數步,舉步之間,那些怪蛇惡蟲,紛紛像潮水般退開。


    那老者恨聲道: “小子,這條‘金冠銀虺’的血是你吸的?”


    宇文烈一怔神,原來這怪蛇叫做‘金冠銀虺’,當下一點頭道:“有這麼迴事!”


    那老者麵上掠過一抹陰殘之色,一抬手道:“你過來!”


    宇文烈明知對方不懷好意,但仍走了過去,在距老者五步之處停住,所有蛇蟲湧退兩丈之外。


    “再近前一點!”


    宇文烈坦然無懼地又踏進了兩步,雙方相距隻短短五尺不到。


    老者似乎怨毒極深,咬牙切齒地道:“小子,你怎知萬虺穀有這條金冠銀虺?”


    宇文烈大是愕然,自己被天下第一魔拋下,絕巖宰生,又被這怪蛇纏繞,險些被咬死,想起蛇血,還覺得惡心,看對方之意,似乎這金冠銀虺是什麼奇珍異寶似的,當下冷冷地道:“在下是無心撞見,險被毒殺……”


    老者瞪眼道:“什麼,無心撞見?”


    “不錯!”


    “你小子分明是專心圖謀,還敢巧言掩飾?”


    “一條蛇能值金少,要在下圖謀……”


    “好小子,老夫坐候了一日一夜,卻被你憑空得去……”


    “閣下這話是什麼意思?”


    “小子,你真的不懂?”


    “不懂!”


    “好,老夫告訴你!”話聲中,右手以金冠銀虺的軀體,作為兵刃,閃電般掃出,左手急扣對方腕脈,兩種不同招式,同時發出。咫尺之隔,事出猝然,同時老者招術奇奧絕倫,宇文烈避開了蛇身繞擊,卻避不開那一扣,左手腕脈登時被扣個結實。


    宇文烈腕脈被扣.並不掙紮,心中卻湧上殺機,寒聲道:“閣下何以要對在下出手?”


    老者嘿嘿一陣冷笑道:“小子,老夫身罹天南白霞瘴之毒,非之金冠銀虺不治!”


    “哦!”


    “既然你子吞盡蛇血,老夫隻好……”


    “怎麼樣?”


    “飲下你的血!”


    宇文烈聞言之下,不由七竅生煙,殺機大熾,想不到天下居然會有這樣兇殘的人,當下冷極地一聲道:“閣下要喝在下的血?”


    老者殘狠地一點頭道;“不錯,老夫不能坐以待斃,你喝了金冠銀虺的血,老夫再喝你的血,這並無什麼不同,哈哈哈哈……”兇殘暴戾之氣,在笑聲中顯露無遺。


    宇文烈冷眼看著對方,口角噙著一絲冷笑。


    老者一斂笑聲,接著又道:“小於,好教你死後明白,這金冠銀虺,是蛇類之王,也算是毒物之冠,喝了它的血,不但終生不畏劇毒,在內力方麵,也將平增三十年修為!”


    宇文烈這才明白自己功力突增,以及群蛇走避的原因。此刻,他對於生已有了強烈的信心,既有避毒之能,當然可以完全走出這絕地。他簡直不敢相信這夢寐不及的事實。


    他想起師父一再慨歎的話:“烈兒,如果你再具備三十年功力,可以全傳我技,如果有一甲子修為,可以完全發揮為師的所長,但,這日可望而不可及的事啊!現在,你持閻王劍去求見為師生平唯一好友,也許他可以……”


    那老者手指用勁,把宇文烈向身前一帶,目暴兇光,像擇人而噬的野獸。


    宇文烈忽地驚覺,冷冷地道:“閣下準備如何吸血?”


    老者殘狠地道: “小子,老夫咬破你腕脈,然後就脈吸取!


    “這不嫌太殘忍了麼?”


    “殘忍,哈哈,老夫為了不對自己殘忍,.所以對你就不得不殘忍了!”


    “如果你不吸下這血呢?”


    “死!聽清楚了,死!”


    “這慘無人道的行為未必能救你的命!”


    “小子,少廢話!”話聲中,張口向宇文烈手腕咬去。這老者說做就做,真的要吸宇文烈的血。


    宇文烈殺機熾盛,厲喝一聲道:“且慢!”


    老者抬起頭來, 目中盡是獸性的光芒,眥牙咧嘴地道:“小於,你還有話說?”


    宇文烈以冰寒迫人的語調道:“閣下還沒說出尊名大號?”


    “哦,哈哈哈哈,老夫‘三界魔君’,小子死在老夫的手下你並不冤……”


    “什麼,你就是‘三界魔君’?”


    “不錯!”


    “閣下可知道有多少江湖朋友在山中搜尋你?”


    “這不相幹,沒有人敢跨入這代表死亡的‘萬虺穀’!”


    宇文烈可真估不到眼前的老者就是三界魔君。他雖然不知道何以有這多武林人有搜截對方,可是由天下第一魔這等人物也參與其事這一點看來,事情絕不簡單,可惜沒有向沈虛白探問。心念一轉之後,道: “那些武林朋友追索閣下的目的何在?”


    三界魔君陰側惻的道:“小子,時間不多了,老夫懶得與你費話!”說著,再度張口向宇文烈腕間咬去。


    宇文烈一振腕,暴退五尺。三界魔君身形連晃,幾乎栽了下去,臉上的肌肉連連抽搐,眼中呈現一片絕望之色,厲聲道:“小子,你居然有閉穴易脈的功力,老夫低估了你了!”


    宇文烈怒哼了一聲道:“像你這等兇殘之輩,死有餘辜!”


    手掌向上揚,就待劈出……


    三界魔君黯然一聲長歎,閉上雙目。


    宇文烈大聲道:“出手抵抗,本人不殺不抵抗的人!”


    “小子,你隻管下手好了!”


    “我要你出手!”


    三界魔君雙目一瞪,但已失卻神采,慘厲至極地道:“生死有命!老夫無能為力了!”


    宇文烈這才看出三界魔君下半身已不能動彈:難怪他坐地不起,同時功力似乎也將散盡,不然,以對方的名頭而淪,功力豈是等閑。心念數轉之後,一收掌,迴身便走。


    三界魔君怪叫一聲:“你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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