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烈赴子午峽求醫,行經第八個峰頭之際,突然發現峰頂有一個銀衣怪人,在好奇心驅使下,繞道欺近。顧盼間,已欺近到怪人身側不及在丈之處,怪人恍如未覺,木然望著西方。宇文烈內心激動非凡,如果這怪人正是以慢性毒毀了師伯玉影修羅的銀衣人,他必須為師伯報仇。對方莫測高深的表現,使宇文烈不期然地止住腳步。 “什麼人?”銀衣怪人開了口,但卻沒有轉頭。
宇文烈冷冷地道:“啖鬼客!”
“嗯,有意思!”
“什麼有意息!”
“找死的外號!”
宇文烈冷哼了一聲,道:“閣下是銀衣人?” “什麼,銀衣人,哈哈哈哈,亦無不可!”
宇文烈尷尬,這句話問得的確可笑,對方雖著銀衣,但未必就以衣為號,而亙師伯生前所說的“銀衣人”,隻是一句隨口的話,並未指明是對方的號,幸而紫巾覆麵,神情不會落入對方眼中,當下一轉口道:“閣下如何稱唿?”怪人頭了不迴地道:“就算‘銀衣人’吧!”
宇文烈冷冷的道:“反正這無關宏旨!閣下認不認識玉影修羅這個人?”
“認識又怎樣?”
“非常重要!”
“什麼非常重要!”
“可以決定閣下的生死!”
“什麼?”
銀衣人倏地迴過身來,臉孔全被虯結的須發遮掩,露在外麵的隻有那雙寒光灼灼的眼睛。宇文烈冷漠至極的道:“閣下是否有一個門人毀在玉影修羅手下?”
銀衣人目芒連閃,沉聲道:“不錯,有這迴事,時隔多年,老夫已淡忘了!”
“可是別人忘不了!”
“誰忘不了?”
“承蒙閣下厚賜者的關係人!”
“娃兒,你是指玉影修羅?”
宇文烈麵對這陌生的仇家,根本沒有改變嗓音的必要,是以銀衣人從聲音中可以判定他的年齡不大,出口稱他娃兒。“不錯!”
“他死了!”
“閣下不是明知故問麼?”
“是的,這本在老夫意料之中。”
“閣下很坦白!”
“你這算什麼意思?”
“聽說閣下是一位傑出的劍手,現在拔劍!”
“為什麼?”
“如果在下先出手,閣下可能沒有拔劍的機會了!”語音平淡,但卻充滿了栗人的殺機。銀衣人仰天發出一長串激蕩排空的狂笑,道:“妙極了,老夫活了這大把年紀,今天第一次碰上這等不知天高地厚的後生小子,居然要老夫拔劍,哈哈哈哈………”宇文烈語冷如冰地道:“銀衣人,這沒有什麼好笑的。”
銀衣人一斂笑聲,道:“小子,你既知老夫來路,當然不是故意尋事來的,說出你的目的?”“索帳!”
“索什麼帳?”
“人命帳!”
“老夫一生,欠人與人各半,你小於說的是哪一筆?”
“玉影修羅!”
“什麼,他……”
“一點不錯!’“老夫欠他什麼?”
“命!”
銀衣人目中寒芒大熾,由於身軀的震顫,銀衣在陽光下閃閃發光,須發蓬飛而起,栗聲道:“小子,你是他什麼人?”“同門下輩弟子!”
“玉影修羅師承何門?”
宇文烈不由語塞,的確,他到現在還不知道師父鐵心修羅是源出何門,若非丈母娘兼師伯母的長公主,說出玉影修羅與鐵心修羅是同胞兄弟,他連這一點都不知道,但,他不能不答對方的話,一窒之後,道:“這一點無可奉告!”銀衣人嘿嘿一陣冷笑道: “小子,你最好說出真正來意,別在老夫麵前開弄鬼,玉影修羅的師門,普天之下恐怕隻老夫一人知道,你既無法說出,足證所言全屬於虛。”宇文烈狼狽萬分,但這仇卻不能不報,當下一橫心道:“在下隻管索帳,不問其他!”“老夫雖已年登耋耄,但仍不忌血腥,小子……”
“在下再說一遍,拔劍!”
“小子,你有多大能耐,竟要老夫拔劍?”
“在下隻是為了給閣下機會。”
“你還不配!”
“如此在下出手了?” “慢著!”
“閣下還有話說?”
“老夫在殺你之前,得把事實真相弄明,是玉影修羅遺命要你找場?”
“不是找你,是報仇!”
“這話從何說起?”
“閣下自己心中明白!” “他親口說的?”
宇文烈怔了一怔道:“縱非親口,也差不多!”
“無恥!”
“無恥的是閣下!”
銀衣入目光中驟現殺機,栗聲道:“看來老夫非殺你不可了!”
宇文烈不屑地一哼道:“誰殺誰讓事實證明,用不著浪費唇舌了,在下讓你先出手!”銀衣人怒哼了一聲,唿的一掌朝宇文烈當胸劈到,這一擊之勢,快逾電閃,使人連轉意念的時間都沒有。“砰!”宇文烈身軀微微一晃。
銀衣人暴退三步,目現駭極之色,他簡直不敢相信這名不見經傳的紫衣蒙麵少年,能接他八成功勁的一擊而無損。宇文烈目暴青芒,那煞氣令人不寒而栗。
銀衣人暴喝一聲,再度出手,雙掌橫推,勁氣裂空暴卷,勢可撼山栗嶽,使已用足了畢生性命交修的內元。宇文烈雖已練成了“金剛不壞”的蓋世神功,見狀也不由心頭一寒。
“隆!”然巨響聲中,鬥大的山石飛旋激射,五丈之內,樹折土崩。
宇文烈被這排山倒海的勁氣,平托著離開原地八尺之多,但仍幾立如山,像巨浪撞擊下的一根砥柱。銀衣人肝膽皆寒,須發蓬立如蝟,全身簌簌而抖。
宇文烈緩慢地前移數步,寒聲道:“閣下大概可以死而無怨了,接掌!”接著這喝話之聲,雙掌虛虛向前一推……銀衣人目瞪如鈴,雙掌暴揚。就在對方揚掌之間,宇文烈含集雙掌的駭人功勁,方才疾吐而出。 山崩地裂的巨震起處,悶哼立傳,銀衣人一連幾個踉蹌,口血狂湧而出,領下白須,立即染成了赤紅之色,銀衣前襟,也濡濕了一大片。宇文烈被反震得退了兩個大步,心中暗驚對方確實不弱,看來較之武林兩邪一正之中的“鬼婆”與“孽道”,還要高出一籌。
略略一窒之後,舉步再進,雙掌又告揚起,場麵充滿了怨怖的殺機。
銀衣人一件銀色長衫,突地無風自鼓。
宇文烈鼻端突然嗅到一股淡淡的幽香,頭腦立生暈眩之感,暴吼一聲道:“你敢用毒!”唿的一掌,朝銀衣人罩身劈去,但,業已失去了準頭,氣勢也告大減,眼一花,失去了銀衣人的蹤影。眩暈之感愈來愈厲害,似乎天在旋,地在轉,眼前景物一片模糊。一道排山勁氣,由後襲至。“砰!”宇文烈遵無可避,被震得飛栽出一丈之外,因有神功護體,一擊根本傷不了他,一仆又起,轉身麵對敵人,可是視線依然模糊,隻能看到一個似乎搖曳不止的身影。“砰”又是一道勁力,當胸撞來,剛起的身形,仰麵栽了下去。
銀衣人一躍而前,獰聲道:“小子,你來路不明,狂妄驕橫,竟要取老夫性命,對你這種人,老夫隻有不擇手段了,拿命一吧!”一股掌力,罩頭壓下。宇文烈人雖暈眩,但功力未失,雙掌一吞,一吐。
“砰”夾以一聲悶哼,銀衣人張口射出一道血箭,飛退丈外。
宇文烈借勢彈起身形,經這折騰,暈眩的感覺逐漸消失,視力也漸見清晰。
他曾服食過金冠銀虺之血,百毒不浸,但對方所施的顯然是一種極霸道的迷藥,在克毒的本能沒有發揮作用之前,一時的暈眩,勢所難免。銀衣人見對方居然不畏奇毒,而且兩擊無功, 目中神光又已開始閃動,不由亡魂大冒,片言不發,彈身飛逝。宇文烈大喝一聲:“哪裏走!”
但他卻無法攔截,待神誌完全清醒,銀衣人已不知去向,他大是後悔不該托大,對付這等陰毒小人,應該一舉致對方於死命。 想到這一打草驚蛇,今後要再找到對方,恐怕相當不容易,不由大為沮喪。展望前方,越過最後一穀一嶺,就到子午峽了。
驀地,一個突發的意念,使他心頭感到一沉,黑衣蒙麵女指引自己來子午穀求醫。明裏是關愛,骨子裏是否有阻止自己參加萬流歸宗大會的企圖呢?這太有可能了,她是死城令主之女,當然不希望自己去破壞這一舉而君臨天下的集會,而且還有一個謎一般的白小玲夾在其中,情仇互纏,再一方麵,整形複容,即使是化陀再世,扁鵲重生,恐怕也非一二日時間能竟全功。會期算來隻剩短短六天,隻要稍有拖延,便無法趕上。這銀衣人無巧不巧的此現身,何嚐不能解釋為她的一著棋。子午穀主人魔鬼天使,以前從未聽說過,縱使真有其人,對方是否這能耐消除這烙印呢?退一步說,既然被稱為魔鬼天使,具備雙重性格,為人必然極不近情,對方肯答應施醫嗎?“上她當了!”宇文烈自語了一聲,準備迴頭下嶺……但子午峽便在目前,而且複容的誘惑力非常強烈,就此一走,似乎又心有未甘。心念數轉之後,暗忖,管它是真是假,先到地頭看看再說,看事行事,如果需時甚久,自己仍可迴頭,以後再來。主意打定之後,彈身朝第九道山峰奔去。
越過峰頭,果見一座煙霧迷茫的山峽,隱約可以聽見山水奔騰的唿轟聲。是這裏了,黑衣蒙麵女的話,已有一半可信。據她說,這峽隻有子午二時可以進入,其作時刻,全被霧與山瘴封鎖。如果待到子時入峽,半夜求醫,於理於情都說不過去。如果明天午時入峽,眼看著虛耗了一天,自己赴會的時間,便無形中被剝奪了一天,這會關係中原武林的存亡,比起自己複容的事,不知更重要多少倍。誅心人重傷!空空祖師遇害!天山神秘老人門下東方瑛一介女流,獨木焉能支大廈!
他又開始惶惑了,進峽?抑是迴頭?他必須作明智的決斷,否則將遺千古之恨。
此刻,未申之交,峽中一片迷茫。思忖再三,他決定立即入峽,憑他自己的蓋世功力修為,在迷霧中尚可約略辨物,金冠銀虺之血所致的抗毒潛能,足可抵擋山風毒瘴。於是,他鼓起勇氣,奔入峽中。
峽穀中央,是一道急湍的溪流,兩岸盡是嶙峋怪石,再就是插天峭壁,幾乎沒有落足的地方。再加上霧瘴極濃,視界不出三丈,行進十分困難,好在他絕藝在身,僅隻速度上打了些折扣。行行重行行,默計入穀已差不多三裏遠近,竟然一無所見。
黑衣蒙麵女隻說子午峽,並沒有進一步說出地點,以目前情況而論,除非等到霧散,視界明朗,否則盲目摸索,豈不是白費時間。心念之中,大感沮喪。就在此刻,一個極其耳熟的女子聲音,突破濃霧,遙遙傳來:“什麼人闖峽?”宇文烈精神大振,聽口氣,對方以峽中人自居,總算闖對了門,但這聲音聽來並不陌生,她是誰呢?當下反問道:“尊駕是誰?”那女子的聲音微帶怒意地道:“我問你是誰?”
宇文烈心中暗念,自己若先報名,說出來意,如果對方本是魔鬼天使門下,豈非貽人笑柄?隨道:“在下先請問尊駕的身份?”“沒有這種道理!”
“為什麼?”
“莫不成反客為主?” “啊!尊駕是峽中主人……” “你到底是誰?”
“在下啖鬼客!” “什麼!你……是啖鬼客?”聲音中充滿了驚詫與激動。
宇文烈暗想,看來對方認識自己,看來求醫的事十九可成了,當下欣然道:“不錯,在下正是!” “你快些離開吧!”
宇文烈一怔神,道:“離開,為什麼?”
“因為你是宇文烈的好友,所以我甘冒師禁,警告你趕快離開。”
宇文烈大感困惑,訝然道:“尊駕認識宇文烈?”
“唉!豈止認識……閣下還是請便罷!”
“姑娘是誰?”
“這……不說也罷!”
“在下是專誠求見魔鬼天使前輩而來……”
“在家師沒有發覺之前,閣下還是速離為上。”
宇文烈更加困惑不已,在所認識的女子當中,有誰會是魔鬼天使的門下呢?
為什麼對方一再要自己離開呢?心念之中,再次問道:“姑娘到底是誰?”
“我……”
驀然,一個冰冷的聲音道:“師妹,師父要來人進去。”
“噢!”
人影一晃,一個女子現出身形。
“呀!是你?”宇文烈脫口驚叫出聲,眼前現身的,赫然是桐柏老人的女兒曹月英,隻見她蛾眉淡掃,一身素服,玉容憔悴,籠了一層輕愁。曹月英先誤投吸血狂入門下,險些遺恨千古,繼而又被死亡使者強暴,本欲一死,幸被不死仙翁帶走,怎的又變成了魔鬼天使的門下呢?四目交投宇文烈心頭一震,他想到對方的一片癡情……
曹月英目中現出一抹責備之色,似乎怨對方沒有聽忠告離開。
宇文烈強撩住激動的情緒,故意裝得極為平淡地道:“想不到是曹姑娘!”
口裏說,心中卻在轉著念頭,上次見麵,自己曾謊言宇文烈已不在人世,現在來此求醫,一旦揭開真麵目,豈不尷尬之至。曹月英一擺素手,道:“請隨我來!”
“有勞帶路!”
“閣下……唉!”
“姑娘不是隨同不死仙翁老前輩一起的嗎?”
“是的,不死仙翁老前輩帶我來這裏,幸蒙恩師收容!”
“哦!”談話之間,來到一個洞穴之口,一個麵目陰沉的中年人,兀立洞口,冷電也似的目光,朝宇文烈一掃,口中微微一哼,那目光中,竟然充滿了栗人的恨毒之竟。宇文烈心中一動。中年人冷冰冰地道:“跟我來!”
宇文烈雖不憤對方的態度,但想到此來是有求於人,勉強一抱拳,道:“勞駕!”中年人理都不理,徑自朝洞內走去。
宇文烈迴顧了曹月英一眼,隻見她呆望著迷朦的霧氣出神。不知在想什麼心事。他不由在心裏歎息了一聲:“不幸的女子!”默默地跟在中年人身後進洞,這中年正是方才發話的人,從稱唿上可以認定他是曹月英的師兄。隻是,這中年人與自己素昧生平,何以神情上表現得如此恨毒呢? 進約十丈,洞內漸見寬敞。
顧盼之間,來在一道石門之前。
中年人恭謹的道:“稟師父!人到!”石室之內,傳出一聲:“嗯!”
中年人朝門側一讓,抬手作了一個“請!”的姿勢。
宇文烈心頭微見緊張,略一猶豫之後,舉步跨入石室之內“呀!”驚唿聲中,他怔住了,室中坐的,正是方才重傷而遁的銀衣人。他做夢也估不到銀衣人會是自己專誠求見的魔鬼天使,毒殺師伯的仇人,的確,這太出他意料之外。求醫的希望,頓時破滅。“哈哈哈哈……”魔鬼天使縱聲狂笑起來……笑聲把宇文烈拉迴現實,也重新點燃了心頭的仇恨之火。“住口!”栗喝聲中,笑聲戛然而止。
魔鬼天使惡狠狠地道:“小子,這叫做地獄無門自闖來!”
宇文烈冷冷一哼道:“這是冥冥之中的安排,你的大限隻到今日為止,你該死在我的手中。”“小子,這是什麼地方?”
“什麼地方?”
“你的死所!”
“哈哈,魔鬼天使,你說對了,這正是你的死所!”
“小子,老夫很欣賞你這種目中無人的張狂態度。在你死前,我們不防好好地談上一談,首先,你先說說求見老夫的原因。”宇文烈冷峻至極地道:“為了要殺你!”
“違心之論!”
宇文烈不由一愕。
魔鬼天使接著又道:“你在入洞之先,根本不認識老夫是誰,所以在峰上你以銀衣人稱唿老夫,而入峽之後,你對老夫門下說求見老夫,話聲虔誠,沒有仇恨的成份,這是假裝不來的,所以老夫斷定你此來必有所求。”宇文烈著實佩服對方判斷力之高強,事理之分析絲毫不爽,但,一切都已為仇所替代,當下冷冰冰地道:“閣下說得不錯,但此刻在下隻想到仇,不及其他!”魔鬼天使不慢不火地道:“先不談仇,老夫判斷你此來準是求醫無疑,老夫號稱魔鬼天使,能殺人,也能活人,敢自誇醫術天下無雙,不過老夫觀察你無毒無傷,若非代人求藥,便是身帶一種隱疾……”宇文烈下意識地退了一步,截住對方的話道:“在下沒有興趣談這些問題!”“你的興趣是什麼?”
“殺你!”
“現在你已經辦不到了。”
“閣下無妨試試!”喝話聲中,向前跨進了一大步,右掌一揚……
“慢著!”震耳宏喝聲中,宇文烈不期然地撤迴手掌。
魔鬼天使須眉齊動,沉聲道:“小子,你雖然把護身罡氣一類的功夫,練到了不懼兵刃掌指的地步,但到了老夫洞中,隻有等死的份兒,不信試行提氣看!”
宇文烈陡吃一驚,暗自運氣,這不運猶可,一運之下,氣血竟然反行逆竄,痛苦難當,登時肝膽皆炸,栗吼一聲道:“你……用毒?”話方出口,又覺不妥,這不像是中毒的現象,而且自己從在萬虺穀中,巧服金冠銀虺之血後,百毒不侵,屢試不爽,這到底……魔鬼天使冷冷地道:“老夫毋須對你用毒,告訴你吧,小子,這石窟是春秋時名聞天下的鑄劍師幹將莫邪夫婦所開的離火洞,用以煉劍,年深日久,殘存的劍氣與離火,合而為一,凝成一種金離之火,傷人於無形,你現在立足之處,正是當年的劍爐中心,懂吧!”宇文烈先是震驚,繼之無比的憤怒,恨聲道:“暗算傷人,該是閣下的專長……”“小子,這原無不可,別忘老夫有一半是魔鬼。”
“看掌!”急怒攻心之下,宇文烈猛然運掌劈去,掌至中途,一陣劇痛,使他踉蹌倒退到門邊,登時汗出如流。那中年人,石像般堵在門外,麵含陰笑,宇文烈想衝出去也不可能。魔鬼天使嘿嘿一陣冷笑道:“小子,這一切都算成定局了,你縱是金剛不壞之身,也抵不住一個時辰,最後是身化劫灰。現在,話說迴頭,在你死前,把一些話交代清楚。”宇文烈五內皆裂,但氣血受製雖憤恨欲死,卻無能為力。
“金離之火”,的確是聞所未聞的怪事。本來是求醫,卻變成了送死。
魔鬼天使頓了一頓,接著說道:“老夫久已不與江湖通往來,你怎能找到這裏來的?” 宇文烈哪有心情去迴答這種問題,全部神思,已沉浸在恨毒之中,恍若未聞,隻是雙目的怨毒之色更加熾盛了?dЧ硤焓辜對方閉口不言,自顧自地17艘簧冷笑,又道:“小子,揭下你的麵巾,讓老夫看看你……”“辦不到!?br />
“如此老夫隻好用強了……”
“你敢?”
“廢話一句!”話聲中,魔鬼天使身形一隱一現,似乎在原座上根本不曾動過一般。宇文烈真氣受阻,行動不能配合意念,眼睜睜地讓對方抓落麵巾。
“哦,小子,老夫所料不差,你是求醫來的,要想恢複容貌,對吧?”
宇文烈幾乎咬碎鋼牙,氣得渾身直抖。
魔鬼天使嘲弄般地道:“小子,說話呀?”
“如果我不死,誓把你碎屍萬段!”
“仍是廢話一句,你已經死定了。”
“死了有什麼了不起?”
“有種,看這烙痕……你小子莫非是個逃犯?” “放屁!” “哈哈哈,妙極了,老夫生平還不曾當在被人斥喝過。小子擊敗老夫,你是第一人,辱罵老夫,你也是第一人……”“準備如何對付我?”
“你可以暫時不死……”
“魔鬼天使,如果你妄想慢慢折磨我,我做鬼也不饒你。”
“你準知道死後能做鬼?”
“哼!”
就在此刻,一條人影,疾射入室,撲向宇文烈。
魔鬼天使大喝一聲“丫頭,你瘋了?” 宇文烈一閃沒有閃開,被來人一把抱住。一看,突然闖入抱住他的竟是曹月英。 “烈哥,是……你,你……沒有死,你為什麼騙我?”
宇文烈內心的激動,簡直無法以言語形容,顫聲道:“英妹,原諒我!”
曹月英珠淚雙拋,悲切地喚了一聲:“烈哥!”
突地,她如逢蛇蠍般地猛然抽身後退,癡癡地望著宇文烈,淚水簌簌而下。
她想起了自己被死亡使者奸汙的恨事,她以什麼來愛個郎呢?以一顆心?然而此心早已破碎了。她留在世上的,隻是一副軀殼,父仇使她活下去,而對往昔癡心仰慕的人,她自慚形穢。她想,她為什麼還活著,真的死了多好,讓自己在意念中愛他,用靈魂來和他交通。軀殼是屬於世間的,靈魂是屬於另一個世界,在那世界中,她不必自慚、蒙羞。現在,她還活著,這太殘酷了。
她像夢囈般的喃喃自語:“我不配!我不配!我……不配啊!”
魔鬼天使目暴寒光,直照在曹月英麵上,厲聲道:“丫頭你敢壞門規?”
曹月英全身一震,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宇文烈心亂如麻,栗聲道:“英妹,你出去!”
曹月英顫聲道:“師父,弟子不敢!”
“下去!”
“弟子有……有……”
“什麼?”
“望師父開恩,答應弟子一件事!”
“你說。”
“他叫宇文烈,曾對弟子有恩,望師父饒他一死,弟子願以身代!”
宇文烈大叫一聲:“英妹,不!不!”
魔鬼天使暴怒如狂地喝道:“丫頭,你好,為了男女私欲,竟敢破壞門規,這小子誌在取為師的性命,你為他以死求情,嗯!好……”曹月英慘叫一聲:“烈哥!我先去了!”一頭猛向地麵撞去。
宇文烈驚魂出竅,欲阻無及。魔鬼天使口中發出一長串粟人的怪笑。
血,順著石地的隙縫,流到宇文烈的腳邊。曹月英虛軟地伏身蜷臥血泊中。
宇文烈身形晃了兩晃,幾乎栽了下去。曹月英可說是為他而死,而他自己,也是待死之身,恩怨分明的他,有如被片片割碎一般的痛苦。急怒、怨毒、仇、恨!
他不顧一切地撲向魔鬼天使。
“砰!”躍起的身形,中途摔落,氣血逆行反竄,使他忍不住慘哼出聲。
是的,一切都成了定局,咒詛,怒罵,又於事何補?劇痛之後,是一種虛脫了的感覺,飄飄然,象浮漾在空中的一片羽毛。死!他想,這就是死前一剎那的感覺。於是,他費力地蠕動著身軀,艱難地移動,一寸,一寸,又一寸……他掙紮著爬向曹月英的屍體。近了!他的手指,觸及到她的衣衫,也觸及到粘濕的鮮血。他抓住了她的手。 他同時也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意識逐漸模糊,他意圖想捕捉一個意念,但腦海是一片空白,他什麼也想不起,什麼也捕捉不到。最後,他聽到了發自魔鬼天使之口的兩個字:“孽障!”
然後,一切寂然,意識完全消失。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消失了的意識,又告複蘇。
他睜開了眼,山、樹、木、石、沁人的涼風,刺目的陽光,景物似曾相識,努力定神看時,赫然置身在原先與銀衣人交手的峰頂上。頓時,思緒雜陳,我難道沒有死?怎會來到這裏?所經曆的難道是一個夢境?然而,一切是那麼真實,毫無虛幻之感。於是,腦海中疊出了曹月英叩地而死的一幕,殷紅的血,萎頓的屍體,斷腸的語絲,他猛一擰身……“孩子,別動!”聲音是那麼熟悉,慈愛。
他惑然地躺了迴去,身前已站定了一個仙風道骨的白發老人,他,正是那傳奇式的人物——不老仙翁。不死仙翁的現身,使宇文烈大感意外。“老前輩,是您?”
“孩子,是我。” “老前輩救了晚輩?”
“就算是吧!”
“那……那……曹月英姑娘……”
“孩子,忘了她。”
“老前輩,我忘不了,她死得很慘……”
“她沒有死!”
宇文烈騰身又要掙起,不死仙翁用手一按,道:“你現在不能動。” “她,真的沒有死?”
“難道老夫騙你不成?”
“可是,晚輩親眼看著她……”
“她隻是受傷,她師父不要她死,她決死不了!”
想到魔魄天使,宇文烈登時熱血沸騰,那股恨毒之氣,又衝胸而起。
不死仙翁悠悠地道:“孩子,你不能激動,平心靜氣的躺著別動彈。”
宇文烈第三次被製止不能動,心中大奇,訝然道:“老前輩,為什麼?”
“你施行過手術不久。
“手術?”
“不錯,你額上的烙印!”
“我?”宇文烈雙目暴睜,驚愕莫可言宣,難道魔鬼天使替自己施行了手術?
但不可能呀,他豈步輕易放過自己……心念之中,茫然道:“晚輩不解!”“魔鬼天使破例為你施行手術,恢複你的容貌!”
宇文烈幾乎跳了起來,大聲道:“這不可能?”
“可是已成了事實!”
“他為什麼不殺晚輩,反而……”
“你已經死了一次,這是魔鬼天使的獨特作風。”
“可是晚輩不能接受他的恩惠……”
“為什麼?”
“我們之間的仇無法化解,這仇晚輩誓在必報!”
“什麼樣的仇?”
“他以卑鄙手段毒殺了晚輩師伯玉影修羅!”
“據他對老夫說,根本沒有這迴事!”
“事實俱在。”
“當年他與玉影修羅交手,是最公平的決鬥……”
“表麵上是如此,他暗中下了慢性之毒,使先師伯功力慢慢消失而亡!”
“不可能!”
“老前輩這話……’“孩子,魔鬼天使的功力,高出玉影修羅至少兩籌,當初他要取他性命易如反掌,沒有下毒的必要,殺徒之恨,他隻把他擊傷而不取性命,已算是十分破例的事了!”“事由出在他的門下!”
當然這是他不下毒手的原因,而更主要的是他很欣賞你師伯的性格。”
“可是先師伯確係中毒而死不假!”
“也許這其中另有原因!”
“還有他親口話諾在黃山百丈巖隨時等侯找場,卻自食其言!”
“魔鬼天使向不失信於人,當初說明期限是一百天,他當然不能無止境的等下去,這一點也許你師伯母疏忽了!”宇文烈一想,事實可能是這樣,據師伯母說,師伯當初堅不說出受傷原因,以後被迫透露了一點,又不許尋仇,自承是公平決鬥,看來不死仙翁說的也許對,但師伯中毒而死將如何解釋呢?心念之中,凝重地道:“晚輩一向恩怨分明,對方施醫之德,必有以報,但此仇卻不能放下。”不死仙翁撳髯微笑道:“他施醫是看在老夫麵上,倒不希望你報答,隻是這仇卻令人不解。”“除非魔鬼天使能拿出具體事實證明他無辜……”
“孩子,玉影修羅中毒的情狀如何?”
“功力慢慢喪失!”
“以後呢?”
“死後遺體發紫!”
“他本人認為是魔鬼天使下的毒?”
“這……倒投有。”
“那是怎麼迴事?” “先師伯與對方交手,負傷而迴,死後才發現這中毒現象。”
“如何證明是魔鬼天使下的毒?”
“先師伯前此並未和其他人交過手,受傷之後,足不出戶,一直到死。”
“你不嫌太過武斷了些?”
“據理推斷,應無他途!”
“依老夫看來,那不是中毒的現象。”
“何以見得?”
“以玉影修羅的武功修為,斷無不發覺自己中毒之理,而且,任何慢性毒藥,不論時間久暫,發作之後,本人必有所感。” “那屍體變色的現象應作何解釋?”
“這也許是一個耐人尋味的謎,也許是一段恐怖的秘辛,關於這一點,老夫有一個折衷的辦法,你目前暫忘記這一段仇,稍假時日,你帶我去開棺驗骨,或可查出端倪。如果是毒,遺骨必有殘餘。”“先師伯遺體經特別處置,不會腐朽。”
“哦!那更好,老夫一看就行了!”
“老前輩對毒之一道……”
“並非自詡,為精研過。”
“好,晚輩遵命,不過……”
“怎樣?”
宇文烈大感躊躇,師伯遺體,係在秘宮石室之內,師伯母會允許陌生人進秘室嗎?但事實上又非如此辦不可。不死仙翁察微知著,沉聲道:“你有什麼困難?”
“此事須先稟過晚輩伯母才能定局。”
“可以!”
“晚輩麵上的……”
“你可以起身了!”
宇文烈翻身站了起來,下意識的用手一摸,額上被布包紮著,想來是敷了藥,但並沒有什麼痛楚的感覺。“三天後,你自己撤去包紮之物,大概就算複原了!”
宇文烈心頭一陣跳蕩,三天後,他將還我本來麵目,這簡直近乎奇跡。可是為什麼偏偏又夾上這一段仇?“老前輩,晚輩想當麵向魔鬼天使致謝……”
“不必,老夫可以轉達!”
“那位曹姑娘……”
“你應該忘了她!”
“她真的沒有死?”
“你已問過一次了。”
“但晚輩總覺得放心不……”
“你不慧劍斬情絲,後果是非常可怕的。”
“晚輩隻是要表明並不以她曾受過辱而對她有任何輕視。”
“她明白這一點!”
“那……””
“她與你無緣,不要增加她內心的痛苦,你雖無視於她之被辱失身,但一個女孩子的想法卻又不同,如果你不希望叩地自決那種事重演的話,最好聽老夫的話。”宇文烈悚然而震,沉重地歎了一口氣,道:“她太可憐了!”
“不錯,她遭遇可憐,值得人同情,不過,別人也無能為力。”
“是的,晚輩明白了。” 。
“你可以走了!”說著,遞過宇文烈原先的蒙麵紫巾,又道:“你目前還用得著。”宇文烈雙手接過,恭施一禮,誠謹地道:“老前輩大德,晚輩永銘五衷,就此告辭!”“去吧,我們不久會再見!”
宇文烈本想說出此去參與萬流歸宗大會的打算,但想到對方精於易理卜算之學,說了也是多餘,想了想,把話咽了迴去,重施一禮,縱身下峰。他想到自己此番來時,誤會黑衣蒙麵女別有用心,心中不自覺地升起一縷歉意。萬流歸宗大會之期,算來還有整整四天,足可趕到。他無從想象這一次萬流歸宗大會演變的結果將是什麼?但毫無疑問的死城方麵必有周密的布置,以脅迫各門派俯首稱臣。
不死仙翁既說不久再見的話,看來這位武林異人是必然參與大會的。
所不解的是黑衣蒙麵女與白小玲,她倆的作為,等於反叛師門,幫助敵人,到底為的是什麼呢?白小玲與黑衣蒙麵女是什麼關係?與死城又是什麼關係?白小玲與沈虛白既是青梅竹馬之交,那白小玲很可很是死城一分子,如此說來,她的母親豈非也與死城有極深的關係。他不期然地又想起子父親白世奇,他是生是死?神風幫組織龐大,為什麼會突然消失於武林?父親一幫之主,何以被囚死城?
父親當年所造血劫,是他本性如此?還是另有原因?母親何以含恨至死,不提父親片言隻字?他在迷茫之中,感到無比的愴痛。雖然,他已練成了威震天下的身手,但並不能稍減他內心的惶惑與痛楚。複雜的恩怨情仇,加上淒迷的身世,使他覺得整個人生都是灰色。正當心煩意亂之際,忽見十丈外兩條白色人影,橫越山坳,沒入峰側林中,緊接著又是十數條黑色人影,消失在同一方向。 宇文烈心中一動,轉身向山坳掠去。
在他的潛意識中,凡屬黑衣人,都會勾起他的殺機,因為死城屬下,除了死亡使者是白袍之外,一律都是黑衣。又是一條黑衣人影疾瀉而至,身法快得出奇。
宇文烈橫身一截,陡喝一聲:“站住!”
黑衣人急剎身形,口裏驚唿一聲:“噫!”
宇文烈冷森森地掃了對方一眼,道:“報名!”
“前輩是……啖鬼客?”
“不錯,報名?”
“秘字第四號!”
“死城所屬?”
“是的,前輩……’宇文烈冷哼一聲,道:“拿命!”
黑衣人暴退數步,惶然道:“前輩,晚輩是秘字第四號!”
宇文烈手掌一揚,栗聲道:“管你是第幾號,碰上本人隻有死路一條!”
黑衣人將近手連搖道:“前輩,您忘了嵩山……”
宇文烈恍然而恬,少林下山途中,活裂秘字第四號,恰巧碰上空空祖師的弟子歐陽治,奉師命傳信各門派準時參與萬流歸宗大會,歐陽治曾索走秘字弟四號的腰牌,空空祖師以輕功與易容之術稱絕,他的徒兒當然錯不了。心念之中,激動地道:“你是歐陽治?”
歐陽治目光朝四下一掃,抑低了嗓音道:“晚輩正是,借用了第四號的腰牌和一張麵皮!”“哦!你這樣不太冒險?”
“秘探四處遊動,很少聚集,不易露出破綻,目前晚輩已經差不多完全熟悉對方情況,身份還可以保住不泄。”“很好,令師的遭遇,你……”
歐陽治淚光一轉,慘然道:“晚輩聽說了,誓報師仇!”
“你知道殺死令師的是誰?”
“是……”方才說了一個宇,一條白色人影,閃電般掠來。
歐陽治話聲一窒,惶急地道:“前輩,請斃了來人,以後再聯絡!”話聲中,人巳飛逝而遁。白衣人影瞬已近身,赫然是一名死亡使者。
宇文烈冷喝一聲:“站住!”
死亡使者應聲剎勢,道:“朋友報上名……”話出口一半,突地麵色大變,向後一挪步,栗聲道:“你……是啖鬼客?”
可能這名死亡使者是第一次見到宇文烈。
宇文烈冷冷地道:“不錯,閣下想來也是一位使者了?”
死亡使者一再退身,怯怯地道:“閣下有何指教?”
宇文烈嘿的一笑道:“指教不敢,要你的命!”最後一個命字出口,手掌已推了出去。死亡使者快逾屯光石火地朝側方彈開……宇文烈掌雖推出,但卻含勁未吐,就在對方彈身之際,掌隨身轉,猛然吐勁。 “砰!”夾以一聲悶哼,死亡使者一個踉蹌,張口噴出一蓬血雨,身形再彈,以驚人的速度,向樹林方麵閃射而去,雖在傷後,仍快逾電掣雷奔。“哪裏走!”宇文烈大喝一聲,如影附形地追去,唿地擊出一掌,以他的功力,即使隨便揮掌,放眼江湖,已沒有幾人能接得下,何況是存心要置對方於死地。“哇!”一聲令人股粟的慘號破空而起,死亡使者向前飛栽,仆倒三丈之外,寂然不動,看來是活不了。宇文烈心裏惦記著歐陽治未說完的話,以他的經驗,從死城所屬的人口中迫供,是不可能的事,對方身藏烈性毒藥,在不得已之時,立即仰藥自盡,歐陽治是最好的一條線索,他既知他師父的死訊,可能也知道兇手的來路,不難查出楊麗卿的底細。再一方麵,對這一行人的去向,心中不能釋然,意料中必無好事。是以在心念一轉之後,彈身便朝歐陽治適才消失的林中追去。越過樹林,眼前是一個一眼可望到底的死穀。穀口,兩個死亡使者與十四個黑衣漢子,呈月形封堵住。宇文烈幽靈般地欺了過去,不帶任何聲息。
兩名死亡使者,顯為此行之首,揚聲向穀裏哪叫道:“徐副總監,令主既往不究,盼你不要自誤!”宇文烈不由一怔,徐副總監當然是死城屬下的副總監無疑,不知是巡察總監萬亦秋的副手,還是秘探總監無情劍客的副手?為什麼會被自己人追截呢!”隻聽穀中傳出一個蒼勁的聲音道:“老夫並非三歲小孩,要死也希望個痛快,不想嚐那十殿輪迴的滋味!”“徐副總監,本使者保證閣下根毛不損,仍自複原職!”
“你算老幾,也敢奢言保證?”
“令主一向說一不二。”
“老夫早已洞悉那毒婦的蛇蠍心腸,伺必你多費唇舌。
死亡使者似已惱羞成怒,厲聲道:“徐千,你說話得有分寸,敢出口辱及令主……”“哈哈哈哈,老夫隻恨無力手刃她,不過,有人會的!”
“徐千,白世奇是本城逃犯,罪在不敕,遲早會緝迴按律治罪,希望你三思。”宇文烈一聽提到他的父親白世奇,不由心頭巨震,聽話意,父親尚在人世,而且業逃出死城。他這一喜,委實非同小可,隻不知道徐副總監何以被牽涉到父親的事?隻聽那徐千的聲音,充滿了嘲弄意味地道:“白幫主智勇超人,總有一天會毀滅死城。”宇文烈又是一震,對方稱父親為幫主,難道也是昔年神風幫屬下弟子?但怎會做了死城的副總監呢?那矮個子的死亡使者似已按捺不住,獰聲插口道:“徐千,你知道反叛的後果?”“不錯,老夫反叛了,怎樣?”
”你將悔恨莫及。”
“廢話,若非老夫手中有了這顆霹靂球,各位想來不會如此客氣罷?” 高個子的死亡使者接過話頭道:“徐千,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嘿嘿,老夫說是喜歡吃罰酒,進來吧!”
“你不出來?”
“老夫為什麼要出來,有種的就進來,咱們同歸於盡!”
“你打錯主意了,徐千,本使者給你半刻時間考慮……”
“老夫無須考慮!”
“可惜你選錯了棲身的地方……”
“怎麼樣?”
“半裏長的死穀,絕壁千仞,插翅難飛,本使者在半刻時間後,下令焚穀!”
久久,穀中才傳出一聲迴話道:“焚吧,老夫可不會束手待斃!”
舌戰停止,場麵頓呈死寂。死寂之中,透著栗人的殺機。
宇文烈暗中自忖,這山穀草木巖石各占一半,如果徐千是藏身巖穴之中,火焚又豈奈他何?片刻之後,高個子的死亡使者舉右手,沉聲道:“準備!”
十四個黑衣漢子迅快地各從背上解下一個黑色圓筒,端在手中。
死亡使者又道:“注意,各人距離五丈,向穀中掩進,叛逆藏身之處約在二十五丈處的右側壁間,發現穴口時,立即以火焰掩護進攻!”十四個黑衣漢子齊應了一聲,魚貫向穀內踏進,每人距離五丈。宇文烈這才恍悟死亡使者不惜大費唇舌的原因,是要借對方答話之聲,判斷藏身之所,這種噴火筒,威力奇大,火焰可噴身到三丈之外。徐千所恃的是一顆霹靂球,在這種情況之下,他至多能炸死兩個火筒手,而他卻難逃火焚之劫。這一著棋,的確毒辣。待第五名火筒手舉步,第一名業已到了地頭,隻見他火筒高舉三次,想來是發現對方的暗號。高個子的死亡使者向身邊尚未入穀的幾名黑衣漢子道:“待霹靂之聲響過之後,立即快速入穀,集中火力圍攻!”“遵命!” 宇文烈心念疾轉,那被稱為徐副總監的,既與父親白世奇有關,當然不能讓這幹鬼爪子得手。就在此刻,隻見那高個子的死亡使者撮口一聲厲嘯,兩條火龍,衝空而起,射向巖壁三丈高的地方,想來那便是“徐副總監”藏身之處。久久之後,洞中毫無動靜,火龍之勢已漸見衰竭。
高個子死亡使者再度下令:“兩人一組,第一組入洞,第二三組埋伏洞處待機行動!”隨即有三名黑衣漢於補充上去,原先的兩名,火已噴完,帶空筒退了下來。後麵的兩名,進到原先的位置,隨後四名,迅快的進穀去。 火龍未現,隻見一條黑影,從草叢中射起,疾逾鷹隼地撲向兩名正待入洞的火筒手,快,快得猶如一瞬。兩名死亡使者同時駭唿一聲:“不好!”
慘號破空而起,兩名火筒手栽了下去。
宇文烈不由暗自點頭,原來徐千早已溜出洞外。
後麵四名火筒手見前兩名遭害,齊齊怒吼一聲,四條火龍齊發。
高個子死亡使者猛一揮手,暴喝道:“並排搜進!”
穀口的六名火筒手,加上最早出手後退下來的兩名,一共八名,喇地散開,火筒指向前方,成一字形向穀內欺去。兩名死亡使者殿後五丈跟進。螳啷捕蟬,黃雀在後,宇文烈也緊綴在後。
火焰噴掃中,草木被燃,登時火勢熊熊,烈焰騰空,眼看全穀即將成為火海,徐千若不衝出,勢非被燒死穀中不可,因為這半裏長的死穀,除了穀口,別無通路。十幾名火筒手已停止前進,橫成一列封住穀道。
兩名死亡使者別有打算,仍與火筒手保持五丈距離。
“轟!”然一聲巨響,慘號撕生,肢體橫飛,十幾個火筒手,隻剩下寥寥三人。徐千果然擲出了“霹靂球”。一條黑影,從硝煙中射出。
“站住!”暴喝聲中,兩名死亡使者橫身截住那人影,赫然是一個兩鬢見霜的黑袍老者。高個子死亡使者陰側惻地道:“徐千,你自殘功力,看在同事份上,本使者不難為你,迴城聽候令主發落!”徐千咬牙道:“你做夢!”
矮個子死亡使者怒哼了一聲道:“老匹夫,難道你有飛天遁地之能,還敢頑抗?”徐千厲笑了一聲道:“出手吧,用不著廢話!”
“毋須我二人出手,你迴頭看看!”
徐千迴頭一看,登時亡魂盡冒。三個火筒手,成犄角之勢把他置在火筒交又的焦點之中,隻要一按掣,決難逃火焚之危。剎那之間,額頭上竟滲出了汗珠。
高個子死亡使者猙獰地一笑道:“徐千,本使者數到五,你如不照辦的話,就帶你的腦袋迴城交令!”徐千者臉起了一陣抽搐,目中盡是怨毒之光,栗喝一聲,撲向當麵的兩名死亡使者,雙掌隨著劈出……“迴去!”兩名死亡使才開始計數。
“二!”“三!”
徐千額上汗珠滾滾而落。
死亡使者屬金牌級高手,由死城令主直接指揮,功力在各殿堂主之上,兩人聯手,徐千絕對不是敵手,何況還有三名火筒手在側後方待命行動。“四!”
徐千麵色倏現死灰。就在這危機幹鈞一發之際,紫影一閃,接著是三聲慘嗥,三名火筒手各自己飛栽出去。場中,多了一個紫衣蒙麵人。
“啖鬼客!”兩名死亡使者栗唿出聲,麵色慘變。
徐千側轉身,半對啖鬼客,麵上是一片駭異的表情。
宇文烈忽地想起空空祖師的傳人歐陽治,易容成第四號密探,也在這些已死的黑衣人之中,不由大是失悔,不該早早出手,使歐陽治平白犧牲,不但對不起歐陽治,也對不起空空祖師,同時,也失去了一條極好的內線,這的確是件終生遺恨的事。愧、悔、恨,助長了他殺機,目中的煞光,使人望而生畏。
高個子死亡使者明知啖鬼客專與死城作對,但仍故問道:“閣下出手毀了本城三名弟子,意在何為?”宇文烈冷冷地道:“凡屬死城的人都該殺,就這麼句話!”
兩名死亡使者麵色又是一變。
矮個子死亡使者厲聲道:“啖鬼客,總有一天你會後悔與本城為敵!”
“嘿嘿,在下從不後悔!”
“閣下還準備怎麼樣?”
“向兩位借樣東西!”
“什麼東西?”
“腦袋!”
“好狂妄的家夥!”一揚掌,劈出了一道排山勁氣,另一個死亡使者如響斯應的也唿的劈出一掌。“砰!砰!”勁氣激蕩成漩,隻見紫衫輕輕飄飛,人卻如疾風中的巨石,紋絲不動。兩名死亡使者寒氣大冒,自知功力相差太多,互視一眼,轉身……紫影一晃,啖鬼客已橫截身前。
“兩位不留下腦袋就別想走!”語氣冷堅,似乎根本沒有轉寰的餘地。一旁的徐千,卻看得直了眼。兩個死使者驚魂出了竅,高個子的硬起頭皮道:“閣下與本城作對,到底是什麼原因?”宇文烈不屑地道:“原因當然有,不過你倆還不配問!”
“閣下有種,何不直接到死城向敝城主了斷?”
“會的,不過本人言出不改,你倆死定了!”
死亡使者在武林中已罕有敵手,當然不肯束手待斃,所謂困獸猶鬥,何況是一等一的高手。矮個子的向高個子的施了一個眼色,突地彈身撲向宇文烈,雙掌幻起千重掌影,勢若駭電奔雷,竟然是拚命的打法。宇文烈神功絕世,掌指刀劍不傷,根本無須講求封架招式,迎著對方身形便抓。“砰!砰!”連聲,他身上連中八掌之多,但對方已抓個結實。就在矮個子發動功勢的瞬間,高個子已彈身朝穀外瀉去。原來兩名使者,準備犧牲一人,救另一人脫身。“哪裏走!”喝聲中,一條黑影飛疾追。他,赫然是在一旁觀戰的徐千。棋差一著,眼看徐千無法截住那死亡使者。突地,穀口方向,橫出一條人影,正好截住死使者的去路,這突然現身攔截的,竟然是一名黑衣漢子。死亡使者一剎勢,暴喝道:“第四號,你這是什麼意思?”
“請使者留步!”
“何以不見後援?”
“立刻就到!”
這眨眼工夫,徐千業已撲到,出掌就攻,密字第四號竟然也參加戰圈。徐千茫然不解秘字第四號何以窩裏反,但,時間卻不容他思索。死亡使者暴怒如狂,出手重點指向秘字第四號,口中狂喝著:“你敢造反!”以上這些情況,發生在矮個子死亡使者,出手被擒瞬間。
徐千與秘字第四號聯攻死?鍪拐擼戰況十分慘烈,但在死亡使者忘命反撲之下,兩人一時之間,僅隻能把他纏住。“住手!”震耳栗喝聲中,雙方不期然的讀聳幀?br />
一樣黑忽忽的東西,飛向死亡使者。死者本能地揮掌一劈“砰!”那東西奇強,死亡使者竟被反震得馬步一浮,東西落地,赫然是另一從此死亡使者的頭顱,這一掌竟然沒有把他劈碎,業見投攛的人,借物蘊力的功夫,已到了通玄之境。
人頭一現,這高個的死亡使者膽裂魂飛,一抬頭,目光與啖鬼客帶煞的寒芒相接,使他打了一冷噤,暴退三步。宇文烈駭異地望了秘字第四號一眼,奇怪他何以不死?然後轉迴到死亡使者麵上,冷冷的道:“你自決了吧,可以落個全屍!”淡淡語聲,含著恐怖的殺機,令人毛骨悚然。那死亡使者自知不免,狂叫一聲道:“啖鬼客!有朝一日落入本城手中,你將嚐試天下最酷毒的死亡方式!”說完,把左手食指放入口中,全身一陣抽搐,栽了下去。死城屬下高手,在接受任務之時,同時在食指上塗了劇毒,以備不得已時之需,這種控製方式,的確駭人聽聞。
宇文烈這才轉向秘第四號道:“歐陽治,你沒有死?”
歐陽治一拱手道:“晚輩的任務是負責聯絡,必要時求援!”
“哦,我白擔了心事!”
“謝前輩關懷!”
“方才在穀外人說知道你師父業已死亡?” “是的!”
“兇手是誰?” “隻知是死城下的手,是誰還沒有查明!”
宇文烈大失所望,播了搖頭道:“還沒有查明?”
“是的!”
“你可聽說過楊麗卿其人?”
“是女的?”
“不錯,令師死時,在地上留字,殺死他的是楊麗卿,可惜以下的話他已無法寫出來,你既說是死城方麵下的手,必是死城中人無疑……”歐陽治咬了咬牙,恨聲道:“晚輩誓必查出兇手,為先師報仇!”
宇文烈心念一轉道:“你切不可輕舉妄動查出之後,設法通知我。”
“遵命,晚輩告辭,援兵不久將到,請前輩留心!”接著轉向徐千道:“副總監,恭喜你得脫魔掌!”抱拳一禮,彈身飛逝。徐千這才有機會拱手向宇文烈道:”敬謝朋友救命之恩!”
宇文烈心情頓形緊張起來,還了一禮道:“小事不足掛齒,閣下是死城……”
“巡察副總監!”
“何以被迫殺?”
“這……”
“閣下有難言之隱?”
“請恕老夫有不得已之處!”
“閣下認識白世奇其人?”
徐幹下意識的一震,道:“朋友何以此一問?”
“在下正要查白世奇的生死下落!”
“為什麼要向老夫提出?”
“因為白世奇據說被囚死城,但下落不明!”
“朋友與他有仇?”
“正好相反!”
“那……”徐千欲言又止,麵現極度為難之色。
宇文烈知道父親在二十年前,曾在武林造成一場血劫,仇家極多,可能徐千有所顧忌而不敢實說,而自己此刻又不便說出身世,因為許多事實雖已證明白世奇是自己的生身之父,但仍有可疑之點,未經最後證實。當下旁敲側擊地道:“閣下當年是否神風幫屬下?”徐於麵色一變,猶豫了半晌,才道:“是的,老夫神風幫總壇護法!”
宇文烈心頭—顫,緊迫著道:“昔年神風幫何以突然從武林中消失?”
“這……朋友為什麼要問?”
“因為在下必須要知道這個謎底!”
“老夫請問為什麼?”
“在下受人之托,尋找白世奇!”
“朋友受何人之托?”
宇文烈不得已說出了母親的名字:“宇文秀瓊!”
徐千陡地一震,驚唿道:“哦,幫主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