酈嬌扮成男裝,儼然是英俊少年,她兼程往京城疾馳,一路尋思:慶雲師兄進京尋我,生死難卜,蓮花卻成了如此淫徒惡棍,決不會放過慶雲。師兄為人憨厚耿直,定難逃脫這人麵獸心的蓮花魔掌!
酈嬌好生焦悶,自出山以來,也曆經了不少風霜雨雪,還從未這麼急躁過。她暗下決心,進城尋出師兄,再覓父親蹤跡,然後懲戒背棄師訓的敗類。
驛道上路斷人稀,快到京城時,突然湧過一些被押的民夫;秦軍人馬絡繹不絕。時已深秋,路旁樹葉凋零,被馬蹄卷得狂飛亂舞。此時雖是正午,但酈嬌卻感到一陣涼意襲來,似乎有人盯著她。她思忖這身老百姓的衣著,恐被抓佚,亦難對付盤詰,想換身秦軍打扮,又伯打草驚蛇,再則不動兵刃,何來戎裝?
趕了一夜路程,酈嬌也覺肚內饑娥,道旁不遠處正有一家酒店。她走近窺望,甚為驚異,店內桌席皆空,無一人飲酒,門前卻躺著兩具死屍,均是秦軍軍官打扮。酈嬌正欲離開是非之地,但又止住腳步,何不乘機探問一下究竟?
正當酈嬌舉棋未定,店內光當一響,她警覺地循聲望去,酒櫃底下鑽出一個老頭來,渾身篩糠般發抖,臉色煞自,瘦骨瞵峋。他見是一白麵書生,忙強作鎮靜地撣了撣長袍,慌慌張張地對酈嬌說道:“還不快走,你這小子找死…”老頭神色惶恐,欲言又止。酈嬌趕忙縱進酒店,長揖問道:“老伯,叨擾了,請問此店能否買酒充饑?”老頭見是過路顧客,方將懸著的一顆心放下來,和顏悅色地說道:“客官稍等片刻,待我把這兩具死鬼請走。”隻聽老頭拍了兩下巴掌,立即從店內閃出兩個五大三粗的酒店夥計。他們看了一眼酈嬌,相互一笑,一人提起一具屍體,奔向後院。
老頭擦淨了地上的血跡,返身走進店內。酈嬌滿腹狐疑,在這兵荒馬亂之時,誰敢在這京城荒郊開店設鋪,想必有些來路。但酈嬌尋兄心切,也不管黑店白店,填飽肚子趕路要緊。她揀了角落一張幹淨桌椅,背靠牆壁坐下。
兩個夥計端來菜肴,老頭隨後將一瓦壇酒送上桌子。酈嬌故意裝出一翻傲慢神態,注視四周動靜,老頭愣了一下,心中罵道:”你這小子神氣什麼,過會吃了老子藥酒,認得爺爺手段!”
原來這老頭是趙高的一位幕僚,在京郊開設酒店,專搞情報,阻止刺客。因他今早正在招待兩名禦使飲酒,突然衝進一個青年人,殺死兩名禦使,如同殺雞一般,又不聲不息地飛出店外,兩名夥計嚇得直吐舌頭。老頭鑽出櫃臺後,本想派夥計騎馬進京報信。酈嬌卻闖了進來,老頭一看這進店之人,鳳塵之中透出一投靈靈英氣,便知不是俗客。他想先用藥酒麻倒客人,再行搜查。
酈嬌起身一笑,雙手接過酒杯,連連讚道:“店雖不大,這酒卻香氣四溢!”其實酈嬌從老者神態中已窺出蹊蹺,但她聲色未露,酒懷疾出,已喂進老頭哈哈大笑的口中。老頭哪敢吞下,拚力用舌頭抵住酒杯,不讓酒液滲進咽喉,他兩眼暴睜,生恐這客人下他毒手。
酈嬌微微一笑,說道:“既無酒量,又無膽量,竟敢開設黑店!”酈嬌左手二指鎖住老頭喉頭,酒杯噴了出來,酈嬌右手接住,滴酒未潑。老頭嘴唇一動,頓覺喉頭一緊,差點氣絕。
隻聽酈嬌叱道:“我不想殺你,問你兩件事,你從實告來!”老頭喉嚨裏咕噥了一聲,連忙點頭應諾。“誰殺死這兩名軍官?”老頭青筋凸暴,沙聲說道:“一個五大三粗青年,身穿楚服。”酈嬌心頭一喜,真是師兄慶雲,但她掩飾住這股喜悅,手頭一鬆。老頭向店內瞥去,酈嬌不由火冒三丈,氣貫二指。老頭隻覺喉頭一塞。連氣都喘不過來,總算耳朵還能聽到這客官說道:“這青年使的什麼兵器?哪路刀法?”老頭喘出一口長氣,喉頭已鬆,忙答道:“八卦刀,八卦刀法!”老頭已從酈嬌神態的瞬息變化中,看出她與那剌客是一路之人,心中恐慌異常,此時盼望兩個夥計出來,雖不是這小子對手,但也可緩一緩。這京郊巡邏無定時,不如先逃為上,但這兩個夥計沒有他的傳唿,是不敢露頭的,老頭額上冒出黃豆般的大汗,哭喪個臉,直瞪著酈嬌。
酈嬌正想鬆開二指,去尋師兄,忽聞一陣馬蹄聲從遠而近,已到店門。酈嬌二指一緊,橫眉怒道:“你聽好,若是你對來人提起隻言片語,我立即致你死命!”酈嬌放開老頭。坐下用餐。門口幾聲馬嘶,風塵撲撲地走進兩名軍官,為首一人,彪悍兇莽,金盔金甲中,一張國字臉,橫肉叢生,手執雙鞭,腰懸寶劍。後麵一人,肥頭大耳,麵如重棗,提著一對南瓜大錘。兩人先後在中間一桌正席上坐定。老頭一見酈嬌鬆開二指,好不容易愣過神來,恍惚間,見走進京都禁兵中尉劉騰、何膳。老頭眼珠一轉,真想跑過去告發,但見酈嬌毫無驚訝慌張之態。頓時感到自己喉頭一陣陣隱痛襲了上來,趕緊打消捅破一切的念頭、不由雙掌一拍,迎上前去。
兩名夥計聞聲端出茶食來,兩名中尉立身接過,與老頭寒暄一番,酒菜就上了一桌。老頭知道這京都宦官定是為那兩名死去的禦使而來,正想發話刺探,那知劉騰先開了口:“今早見過兩名禦使沒有?”老頭一笑,搪塞道:“沒有,沒有!連那位客官和你們兩位,總共才接待了三位。”老頭意在告訴兩名中尉,此地有陌生人,說話不方便。劉騰、何膳全不在意,因這是趙高設置的聯絡機關,與迴到家裏並無二樣,隻瞥了一眼坐在角落裏的酈嬌,便暢飲起來。
老頭雖心急如焚,一見酈嬌暗示他的眼神,便聯想到那鐵鉗似的挾擊,他隻好把湧到喉頭的話吞進肚中。
何膳一把將老頭按在木杌上,斟滿一杯酒遞過來,老頭知這二人是趙高手下紅人。若有些許閃失,他將死無葬身之地。老頭隻好持杯把盞,三人對酌起來。
酈嬌用罷膳食,正想立身出店,忽聽劉騰說出二句話來,她連忙又坐了下來,手中握緊紫電劍柄。
“這都尉飛鋮狐也蠻厲害,連自己一師相承的師兄妹也欲加害!聽說他師兄妹訪他舊門,他卻灌醉師兄,又騙其師妹。…”何膳打斷劉騰的話頭,說道:“別說了,他老子騎郎將軍,軍爺格外器重。你我不必多言,一路上他糟踏了多少民間美女,誰敢過問。這小子也實在猖狂!不過不關你我的事,又何必多操閑心。”懷觥交錯,酒香四溢,二人酒酣耳熱。
酈嬌硬想竄過去,逼著劉騰把話說完。
她真未想剄昔日的蓮花已墮落如此地步,自已險些身受其害。那慶雲師兄呢?酈嬌握劍之手,已滲出汗來。劉騰顯然醉了,頭盔搖搖晃晃,酒杯也端不穩,繼續發泄道:“這幾天來。這小子一直派著兩名禦使,追擊他師兄,殺人滅口,今早聽說兩名禦使出了城門,不見蹤跡。他師兄那柄八卦大刀功夫精深,不在飛鉞狐之下,兩名禦使也不見得是他的對手!”
老頭的臉色煞是難看,生恐泄露兩名禦使死於這黑店之中,那就會滿門抄斬,九族株連,忙向角落看去。隻見酈嬌緊握劍柄,橫眉泠對。老頭連忙吐了一下舌頭,轉過臉來,何膳卻說開了,他心中好不焦急,這時若有差池,他倆已喝得爛醉如泥,如何拒敵。
老頭雙掌一拍,喚出兩名夥計。隻聽何膳說道:“聽說他師妹功夫了不得,是楚國技擊拳鬥酈半天孫女。”“原來是天下第二劍酈半天之後,有飛鉞狐好受的了!”劉騰驚訝地插道。何騰又接口說道:”據報酈半天之子獨臂猿酈丘,隱居在渭瀧湖,聚集了一夥反賊,聲勢浩大,憑著他手中《祖傳兵法》,要舉事造反,重豎楚旗。李斯已派兵圍剿,被軍爺阻迴,任其泛濫,好成其大謀。華斕豹將軍幾次也未去成,耿耿於懷,但也無法逾越,他隻想得那《祖傳兵法》。”
酈嬌的心都要跳出來,不知是喜是憂。十幾年來,除師父雲中道人外,第一次聽人說到自己父親。她掩飾不住這股突來感情的衝動,背起包裹,就想出門。但見兩名夥計,一人扶著一名中尉送往店內。老頭見兩名夥計已將劉騰,何膳扶進店內,轉頭向角落看去,哪還有酈嬌身影。桌上放著酒錢,老頭不知是福還是禍,竟呆住了。
酈嬌潛出店門,隻見門口樹前栓著兩匹高頭大馬,她本想偷走一匹乘騎,但想到目標過大,會引火燒身,便放棄了盜馬念頭。但她不知上何處去尋慶雲師兄。高興之中夾雜著幾分焦急。她還是奔上驛道。
日頭偏西,天近黃昏。驛道上無一個人影。突然一隊秦軍從驛道兩旁縱出,圍住酈嬌,為首一人騎在馬上,雙手端著一支方天畫戟,喝問道:“何人膽敢孤身獨行,定是奸細,給我抓起來!“秦軍圍了上來。酈嬌本想發作,抽劍拒捕,但眼下還未尋著師兄,怕誤了大事。她隻好忍氣吞聲,笑臉說道:“都是自家人,還用動手動腳!”秦軍都愣住了,躊躇不前。馬上那人也一怔,忙和言悅色問道:“公子何許人也?卑職奉命,還望包涵。”方天畫戟顫抖了幾下。酈嬌抬頭一看。見此人似曾相識。一時又想不起來。她後侮先該換件秦軍服飾,也不會惹出這個麻煩。此時她隻好硬著頭皮迎上前去,迴頭朝後一指,口中說道:“酒店掌櫃要我進京報信,事關都尉華海川之事。”秦軍一聽華海川,慌亂向後退去。馬上軍官雖不想善罷幹休,但懼怕趙高,隻好放行。他方天畫戟一揚,心中想道:“這小子若是說假話,進得城也出不了城,出了城,也逃不過我手心!”
酈嬌昂頭甩袖揚長而去,行至不遠,一隊巡邏武士迎麵走來,持槍荷戟,好不威風。酈嬌後退一步,想轉身迴走,一匹快馬已越過巡邏隊,在酈嬌麵前勒馬而立,後麵又卷起一陣風塵。數十匹馬湧上前來,均是護衛裝束,勒馬立於一旁。
酈嬌心頭不由一怔,差點喊出聲來。原來立於馬上之人,竟是白馬樓拜見過的四師叔神猿手白一尊。
原來白一尊也隨華斕豹投了趙高,因他貪色心殘,青雲直上,先是中尉,統管京都禁兵,近又升為剌史,往來京郊幾縣巡察,連都尉郡守都懼他這巡察使,他聽說飛鉞狐師兄來京,華海川隱去了師妹酈嬌,未告訴他,生恐其先染指。故而巡察官親征出馬,要捉住這雲中道人大弟子,以雪白馬樓之恥。雖事隔十幾年,但酈嬌還是認出他來,隻不過比先前白胖了許多但那貪色的相貌絲毫未變,酈嬌正想拔劍,但見白一尊揮起馬鞭,對趕上來的巡邏武士命令道:“抓起來,關進城堡,我迴頭處置!”一聲鞭響,馬隊護衛隨白一尊奔去。
酈嬌一時之間不便動手拔劍,早被巡邏隊武士槍戟圍住,酈嬌索性隨這群巡邏武士而去,想乘機換身秦軍打扮。
走不多遠,已近城門,酈嬌被關進一座石砌城堡。城堡四周五步一崗、四步一哨,氣氛森嚴,如臨大敵。城堡之內分出兩間窄房,酈嬌被推進其中一間,房內光線陰暗,空氣潮濕,氣味難聞。酈嬌差點嘔吐起來,她凝神調氣,才抵住這股怪味。此時已是薄暮時分,若是鬧動起來,牽動京都官軍,不但尋不著慶雲師兄,且無法脫身,酈嬌身不由己,隻好見機行事。
她出山以來,曆遭劫難,此時方想起野道臨別贈言:“身經百戰!”不由倍覺親切。她蹲在角落,手中緊握著紫電劍柄,恍恍惚惚似乎睡著了。朦朧之中,隻見一本大書由遠而近。扉頁上寫著四個火紅大字:《祖傳兵法》字還滴著血,父親酈丘滿臉血跡,容貌難見,緊握著女兒酈嬌之手。師兄慶雲卻站在遠處,一柄八卦大刀寒光閃閃,飛奔而來,那刀尖上掛著蓮花首級,那首級貪婪地睜著一對眼睛,酈嬌驚叫一聲醒來,原來是南柯一夢。
酈嬌心頭一炸,此夢兇多吉少,難道說有什麼不幸等著自己。她睜眼四顧,漆黑一團。
酈嬌抽出紫電寶劍,一道寒光劃亮牢房,她再也顧不得這些,立身而起,就要破門而出。卻聽見一陣腳步聲走來,在門外停住。房門“喀吱”一響,閃進一束亮光,鑽進一個人來,一手持著燃燭,一手端著碗粗萊淡飯,原來是個牢卒。酈嬌一劍疾出,紫電寶劍挾著風嘯,又半途收迴,她不願平白無辜傷其性命。酈嬌左手二指如鐵鉗挾住來人咽喉。此人喊也來不及喊一下,就如一團爛泥倒下,她鬆開二指,拾起那支熄燭,閃出房門。迎麵又走來兩名牢卒,顯然已發現酈嬌。酈嬌疾步迎上,兩名牢卒剛剛伸出燃燭,想看個明白,酈嬌揮手疾揚,兩名牢卒均被點中啞穴,呆立原地。動彈不得。眼睜睜看著酈嬌從他倆身旁擦過。
城堡大門緊閉,守著兩名巡邏武士,一人持槍,一人持戟,四周燃著幾支燃燭,火光通亮。酈嬌不由縮迴頭,剎住腳步,四周一看,嚴嚴實實,無一破隙。那兩名巡邏武士似乎也聽著了什麼,向堡內走來。槍戟在前,拚成了個八字形。酈嬌心中一驚,從這亮招上看,這兩名武士均是高手,沉凝的腳步聲,漸漸走近,分明是在邊行邊提氣。
酈嬌不容思索,一交手起來,必鬧出響聲,會惹出更大麻煩,她掏出一把穿雲針,騰身撒出,兩各武士聞聲倒地,象酣睡一樣安靜。酈嬌縱上前,撥出所有穿雲針,把門往內一拉,門未拉開,外麵卻引起一陣喧動。酈嬌叫聲不好,忙把栓又插上。原來外麵也上著鎖,隻聽外麵有人叱道:“張雲,王雨,你倆拉什麼門,怎麼不懂規矩,不先通報一聲?“白剌史已迴來,馬上就要提問那小子!”酈嬌忙大聲打了個嗬欠,伸了個懶腰,似答非答的。她聽門外一笑,安靜下來。
酈嬌蹲下身,解開一武士的全身裝束,喬裝打扮。她右手持劍,左手又去拉門。外麵卻一陣喧嘩。有人向遠處跑去,喊著別跑了刺客。酈嬌心頭一亮,力貫左手,抽出門栓,猛力一拉,”哢哧“一聲,外麵門鎖掙斷,兩門洞開,兩柄大刀逼進門來。酈嬌紫電寶劍一揮,兩柄大刀斷成四截,震落地上。酈嬌已晃身搶出門外,兩名巡邏武士不愧是江湖上老手,一見兵器被這寶刃毀落,屋中衝出一個不相識的武士,便拳腳攻上,欲奪寶刃。但見寒光顫處,兩名江湖老手早栽倒在地,咽喉噴血不止。酈嬌此時本可逃脫,大隊武士都湧向那喧鬧處,酈嬌也迫不及待地展起天盤絕技,疾縱過去。
忽見眾官兵之中,閃出一人,向遠處奔去,身法之快,實所罕見,身影極象慶雲師兄。
酈嬌心頭一喜。跟蹤而去,她隱隱約約發現前麵那身影腿部有傷,行走雖捷,但不持久,酈嬌心頭好不焦急,大群官兵湧向那身影,幾匹快馬眼看已趕上,卻人馬俱倒。酈嬌知那身影在發暗器,手法身勢,都是本門之派。酈嬌認準定是師兄慶雲,隻見那身影忽地栽倒,一隊鐵甲兵馬半路插出,攔住了酈嬌去路。向那身影包抄而上,令人無法通過。白一尊也帶著幾十名護衛飛馬馳到,命令身穿武土之服的酈嬌迴城堡待命,白一尊一行飛馬奔向鐵甲軍。酈嬌腳步稍緩,發現鐵甲軍為首一人竟是蓮花。酈嬌眼前一黑,氣血悶胸,差點暈倒,不知誰拍了她一掌,她輕飄飄地滾至一旁的叢林之中,昏迷過去。
待她醒來之時,才發現身上蓋著一件虎皮。酈嬌不知是誰蓋的,發現心胸舒暢些了,但還有點隱疼。她立起身,想起昨夜之事,忙縱身而起,展開輕身功夫,那裏己空無一人,地上灑著幾滴血印,在晨曦曙光中,淒涼陰森。
酈嬌頓感周身不適,從心頭湧上一陣悲傷,她知道慶雲師兄已被官兵抓走。生死難卜。
她掩麵抽泣起來,心中暗暗發誓,定要進城找蓮花查明慶雲師兄下落。酈嬌憑著這身秦軍巡邏裝束,走至城門附近,無人盤問搜查。城門口圍著一群人在觀看什麼,城頭上伸出一根竹桿,吊著一個血肉模糊的頭顱。酈嬌心頭一驚,眼前金花亂閃,又動了真氣,差點使她窒息,痛苦難抑。
這仿禽內變力功,酈嬌已練到內氣充盈,濟濟外溢,還差一步,就可變發外力製人,就這一步之差,丹田內氣稍有激怒愁傷,就會氣悶周身。酈嬌隻感到搖搖欲墜,自己無法支撐住身子,隱隱約約隻聽路人說道:“飛鉞狐這小子真下得手、連同室兄弟也相殘害,割下頭顱掛在城牆上示眾,想引來同室師妹受用。這小子良心太黑了……”
酈嬌眼前一黑,仰身而倒,朦朧恍惚之中,仿佛倒在一老者身上。酈嬌醒來之時,睜眼一看,還是先前那一片叢林,光光禿禿,沒一絲聲息,象死人般地沉寂。酈嬌身上還蓋著那件虎皮。
她翻身而起,才發現頭邊壓著一張紙,上麵寫著幾個大宇:“快去尋父,師命難違。”
這封短簡,既無稱謂也無落款,字跡龍飛鳳舞,遒勁,飄逸。酈嬌明白這是高人指點,她猜測是那“野鶴”野道師父所寫。酈嬌心中還是湧起陣陣悲傷,但她馬上轉憂為喜,既然有高人留信,必也有高人救慶雲師兄。何不快去尋父,完成師命,取迴《祖傳兵法》和金羽盤龍劍,殺死蓮花叛賊,以免師父擔心。
酈嬌立身而起,整一下衣著,走出叢林。但她不知渭瀧湖在哪個方向,隻聽說在京都之郊。這時,秋高氣爽,空氣宜人,但驛道上戰馬飛奔,秦軍來往穿行,盤查甚緊,幾乎路上沒一個百姓行走。酈嬌見前麵不遠處,有個秦兵,她疾步趕上。客氣地問道:“老弟,你到何處去?怎麼一人行走?”秦兵迴頭一看。見是巡邏武士,以為是來審查他,滿臉恐慌,前言不搭後語地答道:”小弟奉都尉之命,往騎郎將軍府請增援兵。。。。”
酈嬌見秦兵戰戰兢兢,便知秦兵怕她這身武土裝束。一聽請援兵,急忙擺出一付巡查武士姿態:“不是派出了一些兵馬,怎麼還請援兵,將軍府人馬豈能輕易外調?”秦兵臉露難色,懇求道:“小弟實不相瞞,渭瀧湖那幫叛匪厲害之極,個個武功高強,殺得我們片甲不留,虧得都尉大人武功出眾,才保往我們幾人生命。眼下,都尉率幾名受傷兄弟,死守湖口。但那些家夥神出鬼沒,不知從什麼地方鑽出,把我的馬劫去,看我是個兵士,放了我一條生路!”
酈嬌喜出望外,極力掩飾住這股喜悅,追問道:“渭瀧瑚離此多遠,此時撥兵恐怕來不及!”“不要緊,剌使白大人已率巡查護衛趕奔前去,白大人暗器何人不懼、誰人能敵!這邊過去一點,有條岔道小徑,當日就可趕到渭瀧湖,走大路當然不行!”酈嬌心頭一沉,但臉上笑著說道:“那老弟就快去傳訊。”
酈嬌轉頭就向渭瀧湖走去,走不多遠,果然有條岔道,是條鄉間小徑,荒無人煙,陰森可怕。酈嬌從小在山林長大,無所畏懼。酈嬌心頭甚急,恨不能插翅高飛。把這一消息告訴十幾年未見麵的父親。
她趕到渭瀧湖時已是黃昏,隻看到夕陽下,一片湖水平滑如鏡,一望無垠,不知從何處進去,幾麵被山環抱。酈嬌心急如火地尋找著出路,生恐碰見白一尊。酈嬌拐過一道山坡,前麵出口處卻閃出一人,攔住去路。酈嬌凝神一看,此人正是神猿手白一尊。
白一尊還以為是巡邏武士送來急信,但見這武士抽出寶劍,寒光一閃,他知是寶刀,不由心頭一驚,巡邏武士都是他搜羅的江湖惡棍。個個熟悉,從未見過這等寶刀。借暮色一看,這巡邏武士,白白淨淨,明眸皓齒,倒象個嬌羞美娘。白一尊叫聲不好,知來者不善,忙撮嘴作哨,一聲長嘯,四邊閃出無數身影,身手敏捷,一手執利刃,圍攻上來,白一尊想看看來者是哪路道兒,是不是來兜風,後麵有沒有臥底的。隻見來者劍招奇抄,出手疾抉,晃眼間四五名高手已喪身劍下,白一尊不由心頭一愣,暗自忖道:“此人所使劍法乃我大哥雲中道人獨傳絕技,難道此人莫非就是那蓮花的師妹?”白一尊心頭一喜,頓時精神倍增。
但他手下之人已被那柄寒光燦燦的寶刃殺得所剩無幾。白一尊大嘶一聲:“徒兒,還不快跟師叔跪下!”
酈嬌見白一尊認出她來,心一橫,紫電寶劍又刺死兩人,縱身一騰,空中接住白一尊長劍。白一尊長劍疾滑而過,他不敢與寶刃相碰。白一尊先落下地來,反手就撈酈嬌雙足,長劍上刺酈嬌中盤。酈嬌身輕劍靈,人未落地,寶刃疾下,一招破了白一尊兩招。兩人戰成一團。
白一尊不由心中暗暗讚道:“這小妞劍法當真不弱,若是天長日久,誰人還能與她敵對!真不槐是雲中道人入室高足!”白一尊格外留神,既不讓劍沾著那寶刃,還要疾剌對方,白一尊使出了看家本領:“猛虎劍”。
這猛虎劍是白一尊師父虎丘山老道白虎所創。自古以來,凡劍均是軟招,白虎一改前風,每日與虎戲鬥,悟出這“猛虎劍”,軟中透剛,招招猛進,令人防不勝防,後傳白一尊。白一尊因貪練暗器,故此劍功夫未到火候,但他在江湖行走多年,也補上了自創招數,出劍必勝,從未敗過,此時他隻想擒住酈嬌好好受用一番,再送給騎郎將軍府,立功受爵。
哪知戰了七八十迴合,他已漸處下風。酈嬌一柄紫電寶劍神出鬼沒,變化莫測,招招都透著險惡,見似婦女劍無力,刺如巨虎力撼山,把白一尊逼得節節敗退。
酈嬌此時殺性大起,毫無退意,心想殺死白一尊,父親也少個對手,故劍劍透風、直奔他咽喉麵門。酈嬌在這路劍法之中磨練了十幾年,劍法確實不同一般。隻是仿禽內變力功未到火候,還差一籌,要不白一尊早喪命劍下。酈嬌見白一尊劍法己亂,又仗著自己是寶刃,不由施展出雲中劍殺招,劈、剌,掛,撩,點、雲,抹,斬,截、穿、架、擊,格、削。
掃。紫電寶劍如片片白雲滾向白一尊,令白一尊感到周身寒冷,四麵是劍,逼得他透不過氣來,臉上肩頭被劃破幾條血口,血流不止。
白一尊此時才知道這小妞不是一般身手,怪不得心狠手毒的飛鉞狐都吃了她的虧,白一尊真想摸暗器發出,但騰不出手來。他豁出命來,疾出絕招“虎嘯天歸”,一聲長嘯,長劍不顧來路,徑直向酈嬌麵門剌去。酈嬌後退一步,沾住來劍,紫電寶劍抖腕一翻,隻聽“光當”一聲,白一尊刺出長劍頓成兩截,震落地上。白一尊不愧浸淫江湖數十年,一見長劍脫手,忙抽身後撤,疾掏暗器。他暗器還未掏出,酈嬌紫電寶劍已刺破他咽喉之皮,白一尊忙仰身倒下,求道:“侄兒!請看在你師父雲中道人份上,饒我一死,定當後報,放你進湖,父女團聚!”酈嬌手中紫電寶劍凝在他皮肉之內,她本想抖力腕,一劍結果了這白一尊,一見他求饒,話語誠懇,又念他是上輩,既有悔過之心,就放了他。
酈嬌收迴紫電寶劍,微微欠身說道:“晚輩無禮,請前輩恪守諾言。”酈嬌掉頭就向出口邊走去,還未邁出五步,隻聽身後一陣狂笑,一陣“嗤,嗤”之聲襲來,酈嬌忙迴頭展開雲中劍法,護住周身。白一尊笑道:“老子今日要你認得神猿手,當日白馬樓你師兄慶雲也是被老子金錢鏢擊中,你這小妞,逃得脫老子手心?還不束手就擒。”
話聲未落,白一尊雙手揚起,鐵蓮子、金錢鏢、銀彈子、飛天壁象雨點般向酈嬌潑來。
酈嬌沒想到白一尊會來這一著,她初出茅蘆,把世道看得太真。酈嬌雖身手敏捷,反應迅速,揮劍攔住了急如驟雨的暗器,但小腿處酸麻之感,漸漸向上身襲來,透至心胸,已有點受不住了。
酈嬌搖搖晃晃,差點栽倒,她苦撐內息,才強支住身子,不由暗暗驚歎,神猿手暗器非凡,暗器愈來愈密,酈嬌心有餘而力不足,人慢慢往下墜去。
隻聽白一尊又笑道:“你蓮花秀足上中了我的飛天壁,性命屈指可數,飛天壁是暗器之王,被藥水浸過,我可不願讓你這美人死去!”
酈嬌氣憤已極,仰身倒下,緊握寶劍,失去了知覺。白一尊一見大喜若狂,忙杷餘下暗器放迴布裹,撲向這絕世美人。
隻聽一陣“嗤,嗤”之聲不絕於耳,破空而出,白一尊“哇”地一聲慘叫,連退數步,栽倒在地,湖口處閃出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