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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雙照草堂”再次啟開了門扉。


    尹劍平一燈在手,佇立在門前,久久不曾踏入。


    冷月天星之下,幾隻夜鳥振翅由當堂掠過,留下了動人心魄的幾聲嘶叫之聲。


    他所以未曾立時踏入,正是在搜尋著適當的時機!人的心靈有時候與四時所聯係,任何的一點身外瑣碎在某一個適當的時刻裏,都可能有啟發作用。準此而觀,那幾聲淒厲的鳥嘶,已陡然問把尹劍平帶領到一種恐怖世界裏!


    他毫不遲疑地向草堂步入!果然,在他足步方一踏進之後,頓時就感覺到一片無形的壓力猝然加在他身上,那種感觸正與日間隨吳老夫人踏入之初相仿佛,尹劍平有了先人之見,自然不再驚惶失措!


    他即知這類所謂的“靈性”一縱即失,也就心存小心,警惕著不使縱失。身子一經站定,遂即將手中燈盞,高高舉起。


    一片燈光揚向壁間,他的目光遂即就接觸到繪塗於四壁的那些奇妙圖畫,頓時之間身上起了一陣戰栗,強烈的打殺氣息,四麵蜂湧而至!


    尹劍平無論如何也不曾想到,這番氣勢,竟然較他日間初次步入時更為猛烈!像是自四麵八方射來了無數的箭矢,千百道尖銳的冷風猝然加體,配合著重若山嶽的無形壓力,這種滋味當然大不好受!豈止是不好受,簡直是難以令人消受。尹劍平在這般氣勢裏,偉昂的身軀由不住滴溜溜一連打起轉來。這種現象,顯然是由於四麵八方所衝激而來的無形力道所致,由於力道的衝擊麵角度不一致,才會形成這般的形態。尹劍平為恐掌中燈盞熄滅,乃將之高高舉起。


    眼看著他轉動的身軀,有如正月裏的走馬燈般地疾轉著,其勢越轉越快,竟然不能自己,如此百千轉之後,尹劍平已有頭暈目眩之感!所幸那盞燈已然高高舉起,不曾熄滅。


    尹劍平有了白天經曆,深知這種靈性的感應,稍一不慎就有消失之可能,是以形勢如此,他猶自不曾眨一眨眼!換句話說,那就是他的一雙眸子兀自睜開著,盯向四壁,雖然他明知隻要眼睛一閉,一切將會趨於安靜,然而相對的“靈性”也即為消失!非僅僅如此,他尚要顧慮著手上的燈光,如果燈光一熄,情形也是一樣。


    雖然他是身不由己地這般快速轉著,尹劍平卻盡可能地保持著步伐不亂,這一點最為重要!果然,在他控製步伐數十轉之後,已把速度慢慢地減慢了下來,最後趨於靜止。等到他全身靜止站定之後,己禁不注全身汗下,目眩金星!饒是如此,他的一雙眸子仍然睜大著,腦子裏更不敢摻以屬於靈思以外的任何雜念!


    在一個適當的機會裏,他緩緩把身子坐下來,卻把手中的一盞燈,抱在胸前。燈芯連聳,由先時的跳動而趨於靜止。尹劍平的心也終於在亂糟糟的無數鱗光裏,理出了一條鮮明清楚的靈思!


    漸漸地,他的意識越現清朗,心緒也更見沉實!至此,他才敢略為喘上一口氣,那雙眸子遂即移向第一幅壁畫:寒梅!


    由於時間有限,同時他警惕到吳老夫人事先的昭示,深深感覺到“靈性”的可貴,如果一幅幅地深求透解,很可能在洞悉一二幅之後,已是疲憊不堪,再者時間更是有限,掛一漏萬,實屬不智。有了這層觀念之後,他遂即大大改變了初衷,那就是每一幅圖畫,先作重點的記憶,而不求甚解。這一個嶄新的觀念,確實極為明智!


    尹劍平一時福至心靈,為他日後帶來了出類拔萃、登峰造極的成就,確是他此刻未曾料及。


    雖說不求甚解僅作重點的記憶,在他來說也是一件極不容易的事!若非此刻的靈性充滿,在平昔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情。這一項記憶,重點在把握著每一幅圖畫的神態、形樣,以及特殊的內涵之意,使之收入記憶。由於每一幅圖畫的形象、性質,以及內涵的意義大相徑庭,記憶起來自是感觸不一!


    半個時辰之後,他已大感精力不繼,何況一百二十八幅圖解所加的無形力道,並不曾減去絲毫,由是乃形成內外雙重的煎熬!尹劍平強自忍著此項內外煎迫的痛苦,付出他僅有的精力,保持著頭腦的清醒,這樣,在極為困苦,常人萬難忍受的情況下,一幅幅奇奧神妙的圖樣,深刻牢實地印在了他的心版上。


    “卯”時末,“辰”時未到!天光早已大亮。


    吳老夫人向著帳前的吳慶道:“‘我要你準備的船和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都準備好了。”吳慶道:“怎麼,您要叫尹劍平走?”


    “不是我要他走,而是他使命在身,非走不可。”吳老夫人緩緩地道:“你可以叫他出來上路了。”


    吳慶怔了一下道:“他人在哪裏?”


    “在草堂裏。”吳老夫人臉上現著神秘的微笑:“娘沒有告訴你,是怕你打擾了他的用……功,他已經在草堂裏停留了整整一夜……如果心領神會,應該獲益不少了,否則這一覺也夠久的了,你叫他來一趟。”


    吳慶一笑道:“原來是這樣,好吧,我這就去找他去。”說完轉身步出。


    對於母親幻想的那些奇奇怪怪圖畫,他認為不值一笑,簡直不敢相信其中涵蓄著什麼武學奧秘,日久生煩,根本不屑一顧,想不到居然還會有尹劍平這樣的傻子竟然會去專心思索研究。吳慶心裏好笑,一直來到了草堂門前,正巧,尹劍平由草堂向外步出。二人乍然相見,吳慶不覺一愕!尹劍平那副樣子就像是跑了好幾十裏路般的疲累,全身上下更似為汗水所濕透,說不出的那種疲累不堪!


    吳慶莫名其妙地看著他道:“你這是怎麼迴事?”


    尹劍平苦笑道:“一言難盡,這一夜真把我累慘了!”


    吳慶“噗哧”一笑,道:“問你可有收獲?”


    尹劍平慨然道:“伯母神交天人,蓋世無雙,短短一夜,豈能有什麼收獲,隻是卻把這些圖樣,牢記心中而以備日後再行自己揣摩罷了!”


    吳慶搖搖頭氣餒道:“你這是何苦?你大愈初起,原該好好休息,想不到卻來自己找罪受!”


    尹劍平用袖子拭了一下臉上的汗,迎著朝陽晨風,他深深地唿吸了一下,感覺到一夜的苦心不曾白費。因為那一百二十八幅巧奪人智的圖樣,已經分別牢記心中,並且他確信在任何情況下,這些已經留入記憶的形象都不會為之消失!


    吳慶看著他哼了一聲,道:“你真的相信我娘說的那些話?那些亂七八糟的鬼畫符,竟會是什麼玄奧的奇招異式?”


    尹劍平驚訝地打量著他,肯定地道:“我當然相信,莫非慶兄你不相信?”


    “我不相信,”吳慶怪笑了一聲:“隻有像你這種傻子才會相信!算了,你不是要走嗎?我都給你準備好了,娘叫你進去一趟?”


    尹劍平道:“慶兄大恩,小弟沒齒不忘,隻待這次去淮上,見著了樊老前輩,交待事畢,再迴來與你長聚切磋練此不世奇功!”


    吳慶笑道:“好吧!從第一眼看見你,我就知道你這個人不錯,我娘更是對你讚不絕口,老實說,要不是我放心不下她老人家一個人在家,我倒真想跟著你四處跑跑,長點見識,老在這個鬼地方呆下去,人都惹得發黴了!”


    邊說著,二人已經踏進草舍,吳慶大聲道:“娘,尹兄弟來啦。”說著上前推門步入。


    吳老夫人倚床半坐,打量著尹劍平,上下看了一迴,含笑點頭道:“看來昨晚你已經領會了不少,可喜可賀!”


    尹劍平深深打了一躬,道:“伯母靈思妙想,堪稱曠古鑠今,短短一夜小侄豈能領會許多……”


    吳老夫人不禁麵色一沉,頗為失望地道:“你是說這一夜……你白白地曠費了?”


    “小侄不敢偷閑!”尹劍平道:“這一夜小侄已將一百二十八幅圖解,牢記心中,以備暇時細細領會。”


    吳老夫人冷笑道:“短短時間,你豈能記下許多,在我看來,你若能記下一半,已經極為難能可貴了!”


    尹劍平道:“小侄確實是已經記下了。”


    他說時語氣誠懇,不帶絲毫做作。吳老夫人目光在他身上一轉,發覺他雖是疲憊不堪形象,隻是那雙眸子裏,卻洋溢著無比的喜悅與智慧,心下思忖,我且也不要小瞧了他。


    當下她微微點頭道:“你應該知道,差之毫厘,謬之千裏,如果你記憶略偏差,勢將徒勞無功……這一點你不可不注意。”


    尹劍平道:“伯母指示得甚是……隻是小侄確信,已把握住重心,留存記憶,雖十年留置,亦不會忘記分毫。”


    吳老夫人愕了一下喃喃道:“你真的有這個……把握?”


    尹劍平道:“伯母何妨一試?”


    吳老夫人苦笑道:“果真如此,你比我還強呢……因為到現在為止,我本人尚不能全都記下來……我且問你,即以第三幅圖畫為例,你可記得畫的是什麼?”


    尹劍平道:“是貓撲鼠。”


    “不錯!”吳老夫人道:“特征呢?”


    尹劍平道:“以小侄所見,這幅圖畫的特點,在於一動一靜。”


    “說得清楚一點。”


    “是!”尹劍平道:“以小侄所見,伯母這幅畫的重點在於顯示靜中求安,鼠雖弱小,若能不畏強貓之勢亦可轉危為安!”


    吳老夫人輕籲一聲,道:“你果然是個有超人悟力的年輕人……竟然看破了這幅圖畫的內涵之意……你可曾看出了那頭強貓的欲動之勢?”


    尹劍平點頭道:“小侄看出來了。”


    吳老夫人驚訝地看了他一眼,卻沒有開口詢問。


    尹劍平道:“伯母所顯示於那頭貓的欲動之勢,在於貓的一雙目神與微微下沉的右胛部位,是以那頭貓的將出之勢,必在於右爪,而從它目神裏所傳出的機智,卻又可窺知它同時兼顧到了左側方,後腿半踞,也將有翻翦之勢。不知小侄所說可對?”


    吳老夫人先是睜大了眸子,遂即收斂了目光,最後那張瘦削的臉上帶出了極度欣悅的笑容!


    她頻頻點著頭,用著近乎哭泣的聲音道:“好孩子……你果真不曾辜負我對你的一番……厚望……”


    頓了一下,她才揮揮手道:“你可以去了……我知道,你是不會讓我失望的……”


    尹劍平心裏一陣黯然,當時屈膝跪地道:“小侄蒙伯母成全造就之恩,沒齒不忘,此番事了,當即刻轉迴侍候病榻,不敢稍離,小侄這就告辭了!”言罷叩頭站起。


    吳老夫人道:“我會等著你的,不過,萬一你我緣盡,卻也不得怨天尤人。”


    她眸子裏忽然聚滿了淚水,嘴唇蠕動著,想是要說些什麼,卻是話到唇邊,又吞到了肚子裏,卻轉向一旁的吳慶道:“你送他一程,由水路去吧。”


    吳慶笑道:“娘放心吧,那條百年老鱔,今天淩晨,已被我發現了藏處,若非是一個紅衣人來得突然,幾乎可以手到擒來,不過今夜我一定可以想法子把它捉到手裏,您的病也就不用發愁了!”


    尹劍平驀地一驚道:“紅衣人?慶兄,你說你看見了一個紅衣人……”


    吳慶道:“不錯,要不是他,我也許已經捉住了那條鱔魚。”


    尹劍平微微一怔道:“那紅衣人是一副什麼長相,慶兄你可看見了?”


    吳慶想了想道:“這人身材不高,好白臉,吊客眉……好像頭上還戴著一頂紅氈媚。怎麼,你莫非認識他?”


    尹劍平先是一驚,遂即冷笑道:“豈止是認識!我們是活冤家,死對頭!”


    吳慶怔道:“啊!這麼說,他是……”


    尹劍平道:“這人就是甘十九妹最得力的手下阮行,我那一支‘丹風毒簽’就是他照顧我的,想不到他居然找到這裏來了。”


    床上的吳老夫人也似吃了一驚,看向吳慶道:“到底是怎麼迴事……你說清楚。”


    吳慶應聲道:“是……淩晨時分,我正在湖西捕鱔,忽見一條梭船由蘆叢中撐出,那條老鱔好容易被我火光引得探頭而出,聞得水響,卻又收身巖石縫中,我當時真是氣憤不過,正想罵上幾句,卻沒有想到船上紅衣人,竟然先行向我發話。”


    吳老夫人道:“他說些什麼?”


    “看樣子他是在找尋什麼東西。”吳慶道:“這人一副要死不活神氣,卻問我附近可有什麼住家沒有?”


    尹劍平一驚道:“你怎麼說?”


    吳慶道:“我當時因憤他驚走了鱔魚,自是對他沒有好氣,也沒有理他,這人見我不曾理睬他,隻瞪著一副死魚眼看著我,看了大半天,我還是沒有理會他,他以為我不懂他的話,就揮手令那個操船的把他載到別處去了。”


    尹劍平輕籲一聲道:“還算好,這廝一定是在尋訪我的下落。懷疑我是否真的死了?”


    吳慶點頭道:“你這麼一說,果然有點像。我見他一路行船,都命那個舟子在撥打著水邊蘆草,像是在尋找著什麼,大概是認為尹兄你一定死在這裏。”


    “不錯!”吳老夫人插口道:“凡是中了丹鳳毒簽的人,必定口渴難耐,所以他才會在水邊找尋。”


    吳慶怔了一下,慶幸地道:“好險!當時我如果與他對答幾句,可就保不住被他套出了住處。”


    吳老夫人哼了一聲道:“話雖如此,可也保不住他不會再來,為了萬全之計,你還是快送他走吧。”


    尹劍平也覺有理,當下再次拜別吳老夫人,遂即與吳慶步出院外。


    小舟早已備好,尹劍平來時所攜各物。俱都經吳慶歸置一包,放置船上。


    二人登上小舟,吳慶指了一下遠處道:“從這裏前行二裏,有一條岔道,一直下去可到‘八裏坡’,到了八裏坡,你就可上岸,這兩天聽說前道的橋已經修好了,你一個人單身上道,應該沒什麼困難。”


    說完長篙點水,小舟已離岸駛出。


    尹劍平感慨著道:“慶兄對我思義並重,真不知何以為報,大恩不言謝,隻好留待日後了!”


    吳慶一笑道:“你這個人樣樣都好,就隻是有這一樣,太過客氣了,其實應該道謝的是我,你可知為了什麼?”


    尹劍平搖搖頭表示不知。


    吳慶道:“是因為我娘,”他搖搖頭又歎了口氣道:“這十幾年,我還從來沒見她老人家這麼高興過,尤其是她一直幻想那些圖畫,說是藏有武林曠世奇技絕招,我雖然明知是假的,卻是不忍使她失望,一直順著她老人家,可是日子一久,實在對那些圖畫望而生厭,她老人家看出來了,以後也就不再跟我多說,卻對我大夫所望,罵我沒有出息!”


    說到這裏,他皺住眉頭,現出很沮喪的樣子,兩隻眼睛看著尹劍平,苦笑道:“難得你一來,雖然短短兩三天的時間,卻討得了她的歡心,老實說,這麼多年,我還是第一次看見她對人笑過,尤其是對那些鬼畫符,你也能編出一番道理,哄得她喜笑顏開,說起來煞有介事,倒像是真的一樣。”


    尹劍平登時一愕!原想向他慎重地表示那些圖畫確是極具研討價值,可是轉念一想吳老夫人窮十年苦心,都未能使他領悟相信,自己又何敢望短短數語,使其迴心轉意!再者,吳老夫人所說不錯,那些經她所繪製的一百二十八幅圖解,確是詭奇怪異,設非具有那種特有靈性,也萬難窺其奧秘!心中有此一念,也就不再與他爭辯,決心待此番事畢轉迴之後,再設法幫助他對那些圖深入理解,果能使他有所領悟,也算是報答他母子一番恩情於萬一了。


    吳慶見他沉思不語,更加斷定自己沒有猜錯,當時微笑道:“你這個法子果然妙,我迴去後也如此炮製,定能討迴她老人家的歡心,她心裏一高興,也許病體就輕快多了!”


    他邊說邊笑,手裏卻是不閑著,那艘平底舟在他操作之下其快如矢。不覺已駛到了大湖彼岸,繞過了一片沙洲,來到了一條細小的溪流。那溪流寬度僅容舟行,兩側伸出的幹枯蘆葦在舟行過時,紛紛攏上船板,發出一陣劈拍聲響。早上的寒氣尚未消失,一陣陣侵襲過來!尹劍平手抱膝頭,把身子縮成一團,不再說話,心裏卻不禁憧憬著來日之難。經此一役後,他更加體會到仇人甘十九妹的不可輕視,從而也就更加激發起自身努力勤習絕技的決心!


    這一路水道既窄,波流又疾,吳慶不得不小心操舟,不再說話!約莫盞茶之後,眼前水勢忽然為之開闊,兩岸雖甚荒僻,卻可依稀看出有幾戶人家。附近高山岔集,形成沉沉的一圈陰影。


    水麵上亦可見有形式不一的漁舟來往行駛,或臨淵撒網,或舟首垂釣,漁歌互答,其樂融融!較之先時半天不見人跡之荒涼情景,更自是不可同日而語了!尹劍平正顧盼間,小舟卻在一處搭有舢板的野渡岔口處停了下來。吳慶長篙定住船身道:“好了,地方到了,包袱裏我給你留有一些碎銀子,加上你原有的一些,足夠你一路花費用度,就此別過,我也就不下船了。”


    尹劍平背負好了行囊包袱,懇切地向吳慶話別,遂即舍舟上岸,吳慶在船上又指點了他附近道路,這才掉過船身,向來路上駛迴。


    ※  ※ ※


    半個時辰後,這艘平底小舟又返迴來處家門。就在吳慶係舟上岸的一剎間,忽然,他發覺了一件不平凡的事情。


    一艘搭有艙棚的大船,正由對麵湖上駛近過來。


    說得更清楚一點,這艘船不僅僅是對麵駛來,而且也同吳慶一般,向著吳家所在地的這片小小孤島迫近過來。吳慶心中怦然一動!


    多少年來,這地方由於地處偏僻,一向渺無人跡,突然有船隻泊岸,自非等閑:吳慶心中一驚,忙即大步上前。然而緊接著,他卻突然地又定下了腳步。他的驚惶失措,透過眼神己表露無遺,原因是他看見了一個人,一個紅衣紅帽怪人。那個淩晨時分所看見的活僵屍般的怪人,赫然就站立在眼前船頭之上。紅衣人似乎早已發現了他,那雙眸子瞬也不瞬地盯著他,足下大船在兩名舟子操使之下,已緩緩向岸邊靠攏。


    吳慶忍不住上前道:“喂喂,這是怎麼迴事?”


    紅衣人那張蒼白木訥的臉上,帶出了一絲冷笑,並不理睬他。兩名船夫早已跳下船,搭起了一條搭板,然後又退迴大船,這時那個紅衣人才慢條斯理地踏著搭板,緩緩地由大船上走下來。


    吳慶怒聲叱道:“站住。”


    紅衣人充耳不聞地依然向前邁著方步,他手裏拿著一根青竹杖,一步三晃,那副樣子簡直像煞祭奠死者時所供把的紙人!


    吳慶手裏還拿著那根撐船用的長篙,當時足下一點,“颼!”一聲已搶在了對方紅衣人左前方,長篙一抖,比在了紅衣人身剛。


    “站住!”吳慶厲聲道:“你要是再敢胡亂走,可就休怪我對你不客氣了!”


    紅衣人看著他,“哈哈”笑了兩聲,那雙白多黑少的眼珠子在他身上轉了轉。


    “不錯,你就是我早上遇見的那個小子!”他慢吞吞地道:“我認得你。”


    吳慶大聲道:“認得又怎麼樣,你怎麼胡亂地往人家家裏闖,你是安著什麼心?”


    紅衣人低下頭,“吃吃”又笑了兩聲,露出了白森森的一嘴牙齒。


    “好吧!你小子既然問,大爺就不妨告訴你,我是來找一個人!”


    “一個人?”


    “也許是一具屍體!”


    吳慶頓時心裏明白,想到了尹劍平所說的果然不錯,隻是他嘴裏卻不能承認。當時,他冷笑了一聲,搖頭道:“我不明白你說的是什麼,我們這裏從來也沒有生人來往,更不見什麼屍體,你請吧!”


    吳慶嘴裏說著,長篙平伸,幾乎都快指到了對方臉上。


    紅衣人那吊客眉陡地一挑道:“放肆!”


    二字出口,手中青竹杖霍地掄起,“叭”一聲,磕在了吳慶手中長篙上。難以想象這一磕之力,竟是大得驚人!吳慶更不曾料到,一時運力不及,隻覺得手心一震,掌中長嵩已忽悠悠脫手發出,足足飛出四五丈以外,龍蛇入海般“颼”地一聲,紮人湖水之中。


    事出突然,倒使得吳慶大吃一驚!他原是個精武技之人,自是奮不得對方上門欺人。心念一動,正侍向對方出手,不意他心念方動,對方更較他要快上一籌,而且即時付諸於行動。一股尖風透體直刺過來。


    紅衣人手中那根青竹杖,有如毒蛇出穴,透著淩厲的一股尖銳風力,陡地破空飛點而至,吳慶自覺得當胸“心坎穴”上一陣發麻。


    在全身一百三十六處大小穴道來說。“心坎”一穴最屬緊要,屬於幾穴之一,吳慶當然絕不容許此一生命攸關之重穴,受製於人,當時陡地轉身擰腰,向外錯出半尺,同時輕啟右掌,向著對方手中青竹杖上切了下去。紅衣人“吃吃”一笑,似乎早已料到他會有此一手,不詩對方招式遞出,先就抽招換式。這一手的確施展得極為漂亮。


    青竹杖一出即收,突地一跳,放過了對方“心坎”一穴卻改向“雲門”穴上落去。


    吳慶心中乍驚。再想閃躲已是不及。頓時,他隻覺右邊半個身子一陣酸麻,遂即動彈不得:敢情他已為紅衣人以定穴手法定住穴道。這可是一件極為尷尬而又無可奈何事情!吳慶心裏明白,嘴巴也說得,就隻是一樣,動彈不得。


    紅衣人那張好白臉,就在他眼前麵,雙方距離不及二尺,清楚到連他臉上的汗毛孔都清楚可見。


    吳慶隻覺得一陣厭惡,驚懼道:“你……你想幹什麼?”


    “還是那句老話,”紅衣人道:“我要你實話實說,你可看見了那麼一個人?”


    吳慶厲聲道:“沒有!”他說時怒血上衝,一張臉漲得通紅!


    “我不信!”紅衣人一對死魚眼連連眨動著:“你這小子分明是存心給我找別扭,我一看你就知道不對勁兒!”


    “你……要怎麼樣?”


    “怎麼樣?”紅衣人“吃吃”冷笑著道:“我寧相信自己的一雙眼睛,用不著你,你先給我退到一邊去吧。”


    左手一晃,“叭”一掌,已推在了吳慶肩頭上。這一掌看似無奇,其實卻暗含著巧妙的勁道!吳慶隻覺得肩上一涼,足下一蹌,不覺後退了兩步,當他定身站住時,才忽然發覺到敢情自己被他定住了穴道,這種“定穴”手法,堪稱武林少見。


    吳慶幼隨母親,曾學習“混元氣功”,這種功力的微妙在於可以自行運使氣機,打通穴脈關節,用以解開被封鎖穴道,亦非什麼難事。他一時大意,連番受製於人,內心之羞愧自可想知,偏偏一時為對方定住了穴道,行動不得,急怒之下發眉皆張!


    紅衣人打量著他,“吃吃”又笑了兩聲,遂即輕揮右手,用留有長長指甲的手指,把衣衫拂了一下。


    “憑你……還不配!”


    說完遂即移動腳步,向著吳氏母子所居住的草舍,緩緩走了過去。在草舍前,紅衣人站定了腳步,青竹杖信手一揮,“嘩啦”一聲,己把堂屋兩扇門打得破敞開來。門被破開的一剎,他瘦削的身軀,有如沙丘海鳥般地雙手開合之間,已向屋內撲進去。


    吳慶雖是身子動彈不得,可是心裏卻是有數得很,眼看著對方這番舉止,真不禁氣炸了心肺!然而,緊接著高潮迭起,卻是大大出乎吳慶意外!紅衣人身子海鳥飛般地乍然入房內,不及彈指的當兒,卻以著更為快捷的速度又反撲了迴來。


    一進一出,不及交睫!隻是慧心人卻能獨獨領會出這進出之間兩種身法的迥異之處!顯然他迴來的身法,已不似前進時那般從容,而顯著相當的窘迫與狼狽!在空中猝然一個倒翻之後,夾著噗嚕嚕一陣疾風聲,紅衣人身軀張慌地自空而墜,落在地麵上。


    緊接著堂屋門前人影一晃,閃出了一個身著睡裙,雞皮鶴發的老婆婆!


    吳慶心中既驚複喜,卻是不曾想到母親竟然會在這個節骨眼上,突然現身而出。盡管是疾病纏身,看上去吳老夫人卻仍然八麵威風!一個身懷絕技的強者,無論在任何情況之下,都不容許別人貿然侵犯的。手裏緊握著那根鳩杖,老夫人那雙細小的眸子,狠厲地盯在紅衣人身上,那副樣子簡直像是要把他一口生吞下肚。紅衣人在她這般目光之下,禁不住心裏怦然一驚。


    “大膽狂徒!”吳老夫人厲聲道:“青天白日,你這廝擅闖人家,意欲何為?”


    紅衣人驚魂甫定,自忖險為對方一個病弱老婦所傷,不禁大大的不是滋味!冷笑一聲他遂即邁動方步,向前走過來。


    “老乞婆,倒是看不出來,你還是一個練家子,失敬,失敬!”


    話聲一落,他身子陡地騰空掠起,捷若飛鷹地向著吳老夫人肖頭落下來,手上的那根青竹杖使了一招“撥風盤打”之勢,夾著一股淩人風力向著吳老夫人正麵霍地揮落下來。


    吳老夫人早已料到他會有此一手,她雖在重病裏,也絕不容許對方肆虐!隻見她瘦弱的身軀霍然向下一蹲,掌中鳩杖平著向上一舉,左乎作半月狀向外劃了一個弧度。那是一種看來極為滑稽的動作,但是卻含蓄著莫測高深!休看紅衣人那般猛烈的攻勢,竟然在吳老夫人這般近乎於兒戲的動作裏大為狼狽!


    雙杖碰擊之下,乒乓一聲大響。


    紅衣人一如先前那般模樣,攻得快退得更快!這一次似乎較上一次更為不同,紅衣人怪嘯一聲,就空疾翻之下,倒退出三丈以外,隻是他落下的身子,再也難以兼顧平穩,兩條腿交叉著一連後退了四五步,“噗通!”坐倒在地。


    吳老夫人雖然簡施出了一式怪異絕招,奈何她體力過於衰弱,雙膝一陣發軟,蹣跚著一連後蹌了兩步,“嘭”一聲撞擊在門板上!她遂即以鳩杖拄地,穩住了搖晃的身子。她雖顯狼狽,但比起紅衣人來卻還是光彩得多!


    紅衣人一個咕嚕由地上躍起來,那張瘦削蒼白的吊客臉上,帶出了一種極為驚異、難以置信的表情。他迴頭打量了一下岸邊的那艘大船不見任何動靜,遂即再迴過頭,把一雙死魚眼盯向吳老夫人!


    吳老夫人似乎已由先後的兩招出手,伸量出對方的能耐,也就不再似一上來那般驚惶失措。她盡管體力已十分不濟,卻不得不強力振作而故示從容,當下手扶鳩杖,緩緩向前走過來。紅衣人情不自禁地連連後退著,若說是就此認敗服輸,紅衣人可是一千個不服,然而他卻也無論如何不敢再像上次那般的冒夫!


    一進一退,約六七步左右,紅衣人遂即站定下來。吳老夫人也扶杖仁立不動。紅衣人一雙死魚眼咕嚕嚕在對方身上轉著,忽然淩笑一聲道:“老乞婆,你報個萬兒吧!阮大爺眼睛裏可是揉不進砂子。”


    吳老夫人冷森森的臉上下屑地冷笑著,她頻頻地點著頭道:“阮大爺!你一定就是那個叫阮行的混帳東西了。”


    紅衣人這一次可真是吃了一驚!不為別的,隻為吳老夫人報出了他的名姓。


    “你?”


    阮行神色一變道:“老乞婆,你怎麼知道阮大爺的名字?”


    “哼……”吳老夫人連聲地冷笑著:“混帳東西,你還是糊塗一點的好。”


    一邊說著,她拄杖走到了兒子吳慶身邊!


    打量著吳慶,她顯得沒有好氣地道:“練武跟讀書一樣,要到用時方恨少,沒出息的東西!”話聲一頓,一隻枯瘦手掌倏地翻起,“叭”地一掌擊在了吳慶後脊梁上。


    她五指箕開,一掌拍下,卻照顧了吳慶背後“啞門”、“崇骨”、“肩井”三處穴道。


    雖然在同樣的穴道上招唿,可是作用卻大有區別。即以吳老夫人所施展的這一手而論,顯然旨在開脈和血,三處穴門乍然一開,一股氣機已由老夫人掌心逼出,倏地透體而入。


    吳慶先已在運施“混元真氣”,自行開穴,隻是一時未能衝開穴路,這時吃母親手上一掌力灌直下,兩股氣機倏地迎在了一塊,頓時融會貫通,身子霍地大搖了一下,一連蹌出了四步才行站定,身上穴道已被解了開來。


    隻是這一剎間,紅衣人阮行卻也把握住時間,猝然間出手,再一次向吳老夫人身邊攻來。他想是心銜前恨,決心要施展辣手,給吳老夫人一個厲害。是以身形乍一攻到,手中青竹杖便“突!突!突!”一連點出了三團杖影,分向吳老夫人“天突”、“大池”、“天樞”三處穴道上點來。


    這一手殺著,可較先前的那兩手要厲害得多了,紅衣人阮行心想著誓雪前恨,又以對方老夫人招式奇奧,乃引為大敵,是以這一次出手事實上也是“處心積慮”的一招。


    這一招有個名堂,名叫“一杖三天”。所謂“三天”乃是指的“大突”、“天池”、“天樞”三處穴道,就穴位部署來說,這三處穴道,事實上已控製了一個人上中下三處要害。阮行以無比內力。會合成煞,透過竹杖猝然點出,一式三招,渾然一氣,端的是厲害之極!吳老夫人想是未曾料到對方竟然會忽然向自己下此手法,加以她體力至衰,想要對付他這般猛烈的招式,的確不易,也不容少緩須臾!


    ※  ※ ※


    十數年以來,吳老夫人潛心練功,雖然發明了許許多多的奇怪招式,但是其中絕大多數隻具形象,尚還有待推敲,要她整理出一套完整的對敵招式,卻是不能。雖然如此,那少數已為她悟出的招法,卻也無不各具妙理,頗有奇效,這些招法已深入記憶,可以隨時提出運用,也隻是隨機應變,毫無經驗邏輯可供追循!


    紅衣人阮行這一招來得至快至猛,隨著他進身的步法,杖梢連響三聲,強勁的力道,有如是破空擲出的三把飛刀,在同一個時間裏,分向吳老夫人三處穴道上點未,吳老夫人陡然身子向後一仰,掌中鳩杖在她身子後仰的一剎間,一在擎天地直豎起來。這一招看上去更覺得不倫不類!然而吳老夫人所施展的每一個招式,顯然都是她智靈的結晶,無不具有奇妙效果!


    如果你是一個有高深武功造詣,兼複具有極上智慧的人,你當能看出這些招式的特點每在於攻敵氣勢,換句話說,它的威力在於“攻心為上”,其作用在於奪人心魄尤勝於奪人兵刃。這些招式一經運用,果然威力至猛!厲害之處在於敵人心魄驚栗之下,自不能兼顧出手傷人,必欲先救自己才能再傷敵人。


    阮行十拿九穩地發出了一招殺手,卻是怎麼也不曾想到對方又施出了這麼一手更加莫測高深的招法。就在吳老夫人豎起的鳩杖之下,阮行由不住一陣心驚膽戰!給他的感覺是無限惶恐,仿佛自己若不及時抽身,盡快抽身的話,對方那根鳩杖勢將要砸開他的腦袋,或者搗進他的胸肋。


    好厲害的招法!


    以阮行這一般身手,複久經大敵之人,竟然在吳老夫人的杖勢之下,感覺無比惶恐,難所適從。不容他多作猶豫,遂即抽招換式,長嘯一聲,淩空一個倒折,向後翻下來,吳老夫人的這一招,顯然並不是僅僅在於防守,卻更兼有攻敵之勢!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阮行長嘯滾翻而出的一剎間,吳老夫人手中鳩杖已劈頭蓋頂地猛力揮了下來。其勢如狂風驟雨,杖上所帶出的風力,更似有排山倒海之勢,絕難想象出這等威猛的勁道,竟然會出自吳老夫人這般瘦弱的軀體。


    阮行的身子一連在地麵上打了幾個滾兒,等到他翻身躍起之後,才發覺到身上的一襲紅衣,己吃對方杖梢掃過撕成了兩片,非僅如此,尖銳的杖風,更在他前胸部位,劃開了尺許長短的一道血槽,殷紅的鮮血,汩汩地浸染著月白色的中衣小褂。


    這一杖設若再前進寸許,阮行必難逃“大開膛”之災,難保全性命,此刻雖說是皮肉之災,卻也痛得他麵色慘變,一個勁兒地由牙縫裏向嘴裏抽吸著冷氣。活僵屍似的軀體更禁不住往後麵一陣子踉蹌,差一點又坐倒下來。


    吳老夫人這一招施展得至為高明,武林罕見,設若在平時她病勢未曾大發之際,這個阮行是無論如何也難以逃開她的杖下,隻是此刻這一杖顯然是己盡其全力。她滿打算這一杖定能取對方性命,卻未曾料到由於自己內力與行動未能配合到“恰到好處”,以至於大大削弱了這雷霆一杖的威力。


    眼看著她瘦弱的軀體起了一陣子劇烈的戰抖,仿佛風擺殘荷,幾乎要倒了下來。這般將倒未倒、欲倒不倒,雖說甚見狼狽,可是正因如此,才能益見其功力之精湛!


    吳老夫人何嚐不知道自己內裏的衰疲困窘猶已甚於表麵,隻是大敵當前,這架子卻硬要撐下來。


    果然,阮行在三度失手,負傷之後、己喪失了自信,他發覺這個老婆婆大非常人,就其所施展的各式武功招法而論,確是他畢生僅見,從而衡量這個老婆婆自非易與之輩。


    須知阮行雖不過是甘十九妹座下一個聽憑差遣的管事奴才,隻是他幼蒙軒主水紅芍垂青,賜以傳授武功,有一段時候,卻曾與甘十九妹項背,較武林各大門派之一流高手,並不遜色,有過之而無不及!是以自其跟隨甘十九妹出道以來,除了在嶽陽門掌門李鐵心手中吃過一次敗仗之外,幾乎戰無不勝,自是有其神聖不可侵犯之尊嚴!然而他的這分自尊與狂傲,卻喪失在吳老夫人的手裏。心裏盡管充滿了恨惡怨仇,卻是不敢再貿然向對方出招。


    “奴才!”吳老夫人似乎已窺知了他的心境,手指著他道:“你膽敢再上來一次……我必叫你……血濺五步,杖下喪生……不信你就試試!”阮行哆嗦了一下,確是不再移動。


    一旁的吳慶正在怒視著他,由於吳慶心懷著方才的屈辱,隨時等待著出手之機,如此足令阮行感覺到有兩麵受敵之勢,更不敢輕舉妄動!


    然而,這口氣他是萬萬吞不下去的,況乎他有強大的後盾,自是有恃無恐。


    “老乞婆!”阮行淩聲道:“你確知我是誰嗎?”


    吳老夫人拄著鳩杖冷森森笑道:“我不是已經叫出了你的名字,莫非你不是阮行?”


    阮行怔了一下,心裏確實感到懷疑。“這是誰告訴你的?”


    吳老夫人冷笑道:“我當然知道。”答案是廢話一句。


    阮行氣唿唿地翻著那雙死魚眼,身上的傷陣陣發痛,他很快地在胸前自封了幾處穴道,阻住了流血。雖然如此,那傷處給冷風一襲,真像是小刀子割肉一般的疼痛,由不住使得他一個勁兒地往嘴裏倒抽著冷氣,兩道吊客眉緊緊地擰在一一塊。


    “老乞婆!”他緊緊咬著牙:“你既然知道阮某的大名,當然也知道阮大爺的身分。”


    說到這裏,他冷森森地笑著,掀起兩片嘴唇,像驢子般地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齒,依然是狂態不改:“老乞婆!”他說:“在你插手阻攔姓阮的任務之前,我可要提醒你,這件事不是你所能阻擋得了的,而且你顯然已經惹上了麻煩……你明不明白?”


    吳老夫人冷冷道:“你竟敢恐嚇老身?”


    “我說的是實情。”阮行確是夠狡猾的,立刻改變口氣道:“不過,如今你仍可戴罪立功。”


    “立什麼功?”


    “嘿嘿,你心裏明白。”


    “我什麼都不明白。”


    “好!”阮行冷下臉來道:“那我就告訴你!我現在已經確定我要找的人,就落在你手裏,我要你把這個人交出來。”


    “哼!”吳慶忍不住在一旁插口道:“不知死活的東西。你此刻性命己在找母子掌握之中,尚還敢信口雌黃,我倒要看你怎麼能夠全身退離此地。”


    說罷身形一晃,已閃身在阮行身側三尺左右,雙掌一錯。向阮行胸肋間攻出。


    “且慢!”吳老夫人忽然製止道:“慶兒,你先退下!”


    吳慶愕了一愕,極不甘心地向後麵退了幾步。


    阮行見狀“吃吃”冷笑了兩聲,道:“識時務者為俊傑,老乞婆你不枉活了這麼一把子年歲,比起你這個毛躁的兒子來確要強多了!”


    吳老夫人冷笑道:“無恥的奴才,你當老身當真就殺你不得嗎?”說罷鳩杖平起,指向阮行麵頰。


    阮行有了前番三次敗跡的經驗,再也不敢心存大意,隻驚得登時退後了三步。


    吳老夫人那雙豆大的眸子在他身上一轉,道:“狗才,你所以敗而不退,無非是狗仗人勢,仗著有你主子為你撐腰罷了!老身倒想要見識一下這個姑娘,是什麼驚天動地,三頭六臂的人物!”


    話聲一落,遂即看向吳慶道:“慶兒,你代為娘去把船上那位姑娘請下來當麵一試。”


    吳慶心中一驚,這才知道母親所以持重的原因,原來她老人家竟然留意到舟中尚有厲害的高人。想到了尹劍平嘴裏所訴說的那個甘十九妹之種種神威,吳慶不禁大吃一驚,當下應了一聲:“是!”


    “用不著!”三字妙語,宛如珠滾玉盤。


    也就在這三個字方一吐出的一剎,隻聽見“嘩啦啦!”一陣竹簾卷動之聲,大舟座艙前麵所垂掛的一麵竹簾竟然自行反卷而起,“叭打”一聲,反搭在艙篷之上,緊接著一條人影,電閃星馳般的快捷,已落在了距離大船泊處兩丈開外。


    這般身手,足可當得上“不落痕跡”四個字!


    吳氏母子頓時隻覺眼前一亮,已與那個有“絕色”之稱的甘十九妹打了個照臉。來人端的稱得上是美人坯子,瞧著她亭亭玉立的身材,以及微風下所顯示出的玲瓏曲線,僅此就足有先聲奪人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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