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沉默在一片哀戚中。
“早知此僧個性如此剛烈,當日比武,實不應存爭勝之心。”
江之琳緬懷往事,神情無限憂傷地道:“可憐他臨終時仍穿著那條女褲,申言待其四個弟子勝過前輩,方可為其換裝。”
矮叟朱汝苦笑道:“他那條女褲可能脫不下去了,因為老朽自今日起,將卸卻這‘辛山老農’掌門之職,此生將不會再與任何人交手動武了。”
江之琳接道:“四方上人曾有遺言,勝了前輩的傳人也是一樣。”
矮叟朱汝搖頭苦笑道:“那更不可能了,老朽的傳人是你,普天之下,還有誰能勝得了你呢?”
“我?”江之琳突如其來的一驚,疾聲道:“晚輩何能當此重任?”
矮叟朱汝自身上掏出一麵金牌,揚了一揚道:“江公子自今日起,將是‘辛山農莊’的第三代掌門人。”
江之琳慌不迭地推讓道:“晚輩前來旨在……”
矮叟朱汝揮袖製止江之琳說下去,同時揚聲喝道:“老朽憑本莊金牌傳令,江之琳為先人第二代傳人,為本莊第三代掌門人,接著……”
一道金光,挾著萬鈞之力,直向江之琳飛來。
江之琳不容猶豫,雙手將金牌接住。
朱汝夫婦以及朱玉紛紛屈膝下跪,異口同聲地道:“聽候掌門人差遣。”
江之琳連忙將金牌攏入袖中,連喊請起。
三人紛紛起立,朱玉卻暗中嘀咕道:“好哇!這次我可到了他手下啦!他若心一橫,真要來個‘五馬分屍’……唉!但願他是個不記嫌隙的君子吧!”
矮叟朱汝道:“下月望日,就是東西南北人約定十年後湔雪前恥的日子,他的四個弟子,必定會前來為師雪恥的,到時,掌門人是否要親自出動?”
江之琳稍一遲疑,即答道:“晚輩要親自去會一會他那四個弟子。”
命運是最會播弄人的,江之琳從一個宦門之家走入武林道中,如今竟又做上了武林中頗有名氣的門派——“辛山農莊”的掌門人,江之琳不由得感歎世事太無常了。
…………
時光如捧在手心中的水,悄悄地從指縫中溜去,歲月老是趕在人的前頭,一個勁地朝前奔,拉不住,也拴不牢。
轉瞬,這個月的望日到了。
比武的地點在千鬆嶺上,聽濤亭旁的一片草坪上。
大清早起來,江之琳下了一道自做掌門人以來的第一次命令,那就是:“任何人不得擅離農莊一步。”換句話說,任何人也不能到現場觀看比武的情形。
正午,除了微風吹過鬆間激起的聲濤外,整個大地,一無聲息,連喜歡嘮叨的蟬,也一個一個地躲在清涼的樹葉下,大享清福。
晴空無雲,天氣顯得燠熱幹燥,但江之琳的心情,卻燥得賽過天氣十倍。
“來了。”
江之琳眼睛驀然一亮,陡坡峭壁之間,突然出現了四個黑影,如仙猿般向上飛縱猱升。
江之琳下意識地摸了摸“雀膽劍”,心裏無限感觸,當初四方上人贈劍之時,萬萬料不到這把劍會用來對付自己的門徒吧!
非但四方上人不曾想到,江之琳也非始料所及,這件事真是一個大難題。
黑影已顯為人形,四人均著一色灰布僧衣,前行二人江之琳認出是北昆、西峒,後麵二人江之琳雖未見過,但猜想必是東岱、南濤疑了。
北昆領頭,四條身影如流矢般直奔聽濤亭而來。
古話說:仇人見麵,分外眼紅!江之琳按劍而立,等待著一場尷尬的場麵到來,誰知其結果,卻大出所料。
四人來到江之琳麵前,紛紛佇足,北昆當先宣了一聲佛號,合十為禮道:“原來是法使大駕,想不到在此相遇。”
江之琳原想等待一場劍拔弩張的情勢,想不到四僧態度和祥,反而感到有點突兀,慌忙稽首答禮道:“原來是四位大師,在下候駕多時。”
北昆枯眉一揚,修目微展道:“法使待此欲向貧衲等興問罪之師麼?”
江之琳搖頭道:“在下並無此意。”
西峒驀然閃身而出,合十揚聲道:“貧僧去歲在棲雲寺前因遽聞恩師噩耗,悲憤填膺,以致一時失察,冒犯法使,幸而法使……”
江之琳心頭略寬,揮手製止道:“往者已矣!大師何須再提,不知令師遺體是否業已遷迴?”
西峒答道:“幸法使臨去時留下‘千鬆嶺’地名,不然貽誤師命,貧衲等當百死莫贖矣。”
江之琳深歎一聲,喟然道:“在下總算未負令師所托了,想必四位大師已盡得令師心法真傳了?”
四僧齊聲答道:“貧僧今日乃為湔雪前恥而來,是否盡得真傳,法使少待便知。”
北昆又道:“眼看已是午正,那矮叟朱汝還未露麵,莫非早已風聞而不敢來了麼?”
一語提醒,江之琳才猛省今天所為何來,當即心神一正,肅容道:“各位大師恐怕此生難有機會與朱前輩交綏了。”
四僧齊聲道:“怎麼?那老頭兒死了?”
江之琳淡笑搖頭道:“朱前輩仍健在,隻是已於月前交卸了‘辛山農莊’掌門人的職位。”
西峒道:“那朱矮子的傳人總應該前來與貧衲等會一會吧!”
江之琳淡淡一笑,一字一字如敲金擊玉般道:“‘辛山農莊’第三代掌門人,江之琳恭候四位法駕多時。”
“法使你……”
八隻眼睛瞪得像燈籠,滿麵驚疑之色。
江之琳聲如洪鍾般揚聲道:“在下蒙令師以‘聚火開關’療我經血瘀塞之疾,實屬恩同再造,但在下斯時另一隱疾也發作,岌岌可危,在下冒死陰山報喪,為的是不使貴門秘傳絕失,而報令師知遇之恩,幸而不辱方命,在下微覺心安,是以……”
一直未發言的大師兄東岱突然插口道:“是以法使認為與恩師之間已互不相欠?”
江之琳年來行走江湖,跋涉世道,幾經磨練與身受,也憬悟不少人生哲理,當下心平氣和地迴道:“恩惠以先施為重,在下雖萬死難報其一,不過在下以為冤家宜解不宜結,何況彼此並無深仇大恨,隻不過因印證武學為爭意氣而起。”
四僧之中,以西峒火性最暴,聲色悲憤地插口道:“難道就長使恩師穿那套不男不女的裝束,臥於棺槨之中。”
江之琳微笑搖頭道:“不!在下當以本門掌門身份,親赴寶剎,為令師更裝易服。”
言來入情入理,不卑不亢,頗使四僧折服。
四僧相互一視,沉默半晌,良久,東岱忽然叱聲道:“不行!恩師生性剛烈,寧可落敗受辱,也不願受人禮讓。”
江之琳劍眉一揚,問道:“依大師之見呢?”
東岱聲冷如冰地道:“除非法使在貧衲等手下落敗。”
江之琳喟然道:“此事深使在下為難。”
東岱答道:“各為師命,各憑功力,各看造化,法使何難之有?”
江之琳黯然道:“在下今日能有此功力,自問泰半受之於令師,今以此對付大師等,在下捫心難安。”
東岱冷然道:“此為法使之事,應由法使取決,貧僧等有僭了。”
西峒在棲雲寺前已與江之琳會過,對付並未全力應招,仍被對方走脫,心裏很不服這口氣,於是搶打頭陣,當即閃身而出,揚聲喝道:“待貧僧先與法使一會。”
江之琳浩歎一聲道:“世事難以兩全,在下為保本門聲譽,隻得開罪各位大師了。”
語罷,神定氣閑地蓄勢以待。
西峒似老僧入定般瞑目而立,滿麵祥和之色,看不出絲毫殺伐之氣,驀然,西峒雙目遽睜,兩道湛然神光,暴射而出。
江之琳暗暗一怔,心道:“他哪裏是入定,分明是在暗練心法啊!”
當下本能地伸手握住了腰際“雀膽劍”的劍柄,但繼而一想,自己若用乃師贈劍而對其徒,實在有失厚道,又不覺鬆開握劍之手。
西峒嘴唇微動,一聲“有僭”,尚在喉間,卻已遽然發難,駢指為劍,一指化三尖,如流矢殞星般急指江之琳胸前三大穴,辛辣無比。
江之琳突覺胸口生寒,疾然收胸暴退,迅若電閃,同時,右手一格一絞,連消帶打,此招乃是“耘田大九式”中的一招“除草務盡”。
江之琳一閃一架之中,不拘身法、步眼、架勢,都應在武學三字真訣——疾、準、狠上,自然也流露出一流名家氣度。
可是對手西峒和尚在勤練一年心法之後,端的今非昔比,不待招式用老,收手旋身,隻聞一陣龍吟輕嘯,晶光大盛,西峒手中已然多了一把長不足二尺的短劍。
說時遲,那時快,西峒掣劍在手,何異猛虎添翼,身形前衝,短劍縱掃,“涅槃神劍”一招“初探金宮”,業已施出,劍氣飛漩,洋溢於方丈之內。
江之琳一直在天人交戰不已,勝耶?幸敗耶?兩個問題在腦中穿過來,穿過去的,教人好不難受。
江之琳急切中如靈鰻般一閃,避過對方攻擊,這一招可說連手都不曾還。
“法使好身法。”
西峒一聲暴喝,劍走“三位定尊”之式,一正二斜,削、掃、刖,蒙蒙劍氣,頓時將江之琳身形鎮住,不使其脫離劍幕。
“涅槃神劍”乃四方上人畢生絕學,乃佛門劍法的精英,招式之精微,堪與“耘田大九式”匹敵。
何況江之琳赤手空拳,複又心存猶豫,哪能不入險局,如今一入森森劍幕,立即危機百出。
江之琳此時已不及迴招,心念一橫,索性下了個連讓三招的大膽決定,全力運功於足脛,身形向後一仰,平貼於地。
西峒和尚暗發一聲冷笑,驀地鬆肩、沉腕、壓劍,熠熠發光的劍尖,直向江之琳小腹挑去。
誰知江之琳早有算計,腳尖一蹬一彈,“嗖”地一聲,身形竟似離弦之羽,向後筆直射出。
腿彎過處,離對方劍尖不過一發之差,足力運用之恰當,時間計算之準確,不禁使旁觀之人,神為之奪。
一旁觀戰的東岱、南濤、北昆三人,竟然忘其所以,暴聲喊起好來。
江之琳射退出去,並未立即下墜,淩空一折,身形突又迴飛,重落原先位置。
西峒和尚因揚劍直追,用力過猛,已然衝出丈餘開外。
江之琳甫一落身,西峒和尚正待仗劍迴擊,驀聽東岱一聲暴喝道:“三劍無功,還不與我退下。”
喝聲發自江之琳身後,喝聲未了,勁風已至。
江之琳倏轉身形,與東岱法師麵對麵不過三尺之遙。
東岱法師手中短劍業已刺出,其疾如電,一招“犀牛望月”,直紮江之琳丹田大穴,勁道十足。
江之琳自知若再心存一“恩”之念,也許會遭致殞命之禍,立即一振罡氣,力貫雙臂,左右開弓,“日落平沙”和“飛沙流石”,宛如狂電驟雨般源源而出,同時私心惋歎道:“四方上人啊!說不得隻有用你的贈劍來對付令徒了!”
健腕倏地縮迴,往劍柄上一搭???
東岱法師見對方掌風非凡,銳不可當,不由露齒狂號,刺出一招睥睨天下,冠絕群倫的“九橫奪命”,迅如電光石火,削向江之琳肩井大穴處。
江之琳被情勢所逼,來不及拔劍,不然這條臂膀就要從此離開身體而去,忙不迭抽手離劍,騰空一躍,拔起三丈,駢指如鉤,勢如靈蛇吐信,扣向對方喉間。
東岱不愧為四僧之長,畢竟身手不凡,倏變一個“秋水橫舟”之勢,避開正道,手中去勢未停,隻見千條劍氣,萬縷銳風,快如盤龍穿雲,正是“九橫奪命”的“惡獸啖”。
江之琳霍地猛一旋身,右手順勢駢指一切,擊敵命門,左手神不知鬼不覺地搭上了劍柄。
東岱法師何許人也,劍法銳利,目光更利,得先一步,分毫不讓,左臂一圈,反扣江之琳左腕,右手真氣直貫劍身,當中狠刺“結喉穴”,招式一變而為“九橫”的“病無醫”。
江之琳側首閃身,一一避過,此時“雀膽劍”業已出鞘過半,不料東岱法師手中短劍斜斜往下一絞,江之琳左手隻得放開劍把,以牙還牙地當胸一掌。
“鏘”地一聲脆響,“雀膽劍”重入劍鞘。
兩人是一僧一俗,一老一少,一手執利劍,一赤手空拳,在這坪地上,相拆十餘招之多,二人宛如鬧海蛟龍,逐浪而鬥,勁風唿唿,分不出是鬆間濤聲,抑或二人的掌風劍吟?
如今的東岱法師,已勝過十年前與矮叟朱汝印證武學的乃師無數倍,江之琳以一雙肉掌,力搏白刃達十餘招之多,普天之下恐將不會有第二人了!
但長此下去,江之琳自知絕非善局,於是屢思拔劍,雖然左右兩隻手臂有無數次搭上劍柄的機會,可是都被對方犀利的劍法迫得拔不出來,屢試屢敗,屢敗屢試,一而再,再而三……
東岱法師雖未敢小覷江之琳,但卻也未對江之琳生畏懼之心,但他卻對江之琳腰際那把短劍,心存顧忌,因為那把“雀膽劍”是恩師生前佩掛之物,見之如同見恩師法駕,跪迎尚唯恐不及,更何敢挺劍相向?
是以,猛地劍勢一緊,“九橫奪命”九種詭譎變化一齊施出,劍影盤旋飛舞,真有驚天地泣鬼神之勢!
江之琳以一雙肉掌搏利劍,雖迭有險局,然尚稱遊刃有餘,蘊藏的一股潛力,尚未發揮淋漓盡致。
此時,為東岱法師一逼,潛力突發,一聲長嘯,大有聲震寰宇,氣吞山河之勢,身形隨聲拔起五丈有奇。
身形淩空一折,健腕一搭,一聲嘯吟,“雀膽劍”已掣在手中,湛藍的劍身,沐浴於炎陽之下,更覺耀眼生輝。
江之琳身形落地後,正擬揮劍起舞……
東岱、南濤、西峒、北昆四僧,突然兜頭拜倒,一齊恭聲道:“弟子等恭迎恩師法駕!”
“這……這……”
江之琳一時不知所措,期期艾艾地說不上話來。
半晌,江之琳猛可省悟,原來四僧是在向自己手中的“雀膽劍”膜拜,於是,劍眉一皺道:“大師們的劍法,已盡得令師真傳,迫得在下動劍,並無意假令師之威,壓服諸位。”
東岱法師宣得一聲佛號,雙手合十道:“如果法使有心成全貧僧等為師雪恥之心,請法使將手中‘雀膽劍’收起。”
江之琳蹙眉道:“大師不覺逼人太甚麼?”
東岱法師神情淒惶地道:“貧僧知道法使已然相讓甚多,貧僧並深知即使貧僧等四人聯手,也未必能勝法使一招半式,可是當此法使手中無劍之際,貧僧等未免不生僥幸之心……”
江之琳慨然道:“如果在下現在認輸,法師會覺得勝之不武麼?”
東岱法師點頭道:“是的,貧僧方才業已申言,為使恩師安心於西天之土,貧僧等不願被人禮讓。”
江之琳廢然仰首一歎,將“雀膽劍”還於劍鞘,豪邁地道:“四方上人有你們這四位門徒,照說應該心滿意足了,各位請起吧!”
四僧紛紛起立,東岱抱劍合十為禮道:“多謝法使成全,待貧僧等依次向法使討教。”
江之琳健腕一揚,冷喝道:“且慢!各位大師承一師之恩,習一師之藝,此次為雪師恥,使命相同,各位自應群策群力,以在下之意,各位大師不妨聯手相攻。”
“那……那……”
四僧不由麵麵相覷,各自暗道:“這小子狂妄得比當年的四方上人,還有過之而無不及哩!”
江之琳見眾僧猶豫不決,複又揚聲道:“各位大師不必猶豫,不過,在下隻能相陪十招,若十招猶不能勝過在下,還要請各位大師知難而退。”
這“知難而退”四字宛如四柄鋼刀,紮進了四僧的心房,但也激起了四僧的豪性,相互一望,似已有了默契與決定,隻聽得東岱法師冷冷喝道:“多謝法使,貧僧等這裏有……”
“僭”字與劍齊動,而且是一動群動,四道銀虹,倏然向江之琳立身之處以不同的角度卷去。江之琳淵渟嶽峙,待四道銀虹行將近身,雙臂奮力一揮,身形猛旋,一連拍出四掌,分向四道銀虹拍去。
“唿!唿!”之聲,將同時刺來的四支短劍蕩開。
四僧不由一駭,驀聞一陣沙沙腳步之聲,劍影飛幌,江之琳頓見有數十支利劍向自己刺來。
原來四僧已然施出了四方上人傾畢生精力所研創的“涅槃神劍”了!
四麵八方,宛如一片劍山劍海,分不出孰虛?孰實?其勢磅礴,震魂懾魄,委實威猛絕倫!
江之琳在漫天劍影中,惶然自語道:“有其師必有其徒,我何至將他們如此小看啊!”
急切間,江之琳在森森劍幕中覓得一絲縫隙,淒然一陣笑,身形如魅影般一閃,飄身穿出劍幕。
“鏘!鏘……”數聲脆響,四劍在劍幕的中心處,不期而遇,但早已失卻江之琳的身影了。
四僧一愣之餘,卻聽江之琳在一旁冷應道:“在下在此!”
語氣冷峻,複又微含戲弄之心,東岱法師勃然動怒,冷喝一聲:“法使小心……”短劍一揮,四道晶光,複又將江之琳圍了個水泄不通。
一招一招的過去,盡管四僧的劍陣如銅牆鐵壁,無奈江之琳在劍陣中東騰西挪,兩手或刀或劍,都一一封架過去。
第七招……
第八招……
第九招……
現在,剩下最後一招了,也可以說是四僧為師雪恥的最後一個機會,東岱法師發一聲暴喝,短劍猛揚,奮其神威,率先施出了“涅槃神劍”精華所在的“九九歸一”。
一時劍氣飛漩,嘯吟迭起,江之琳立時陷入平生未有之險境。
情勢所逼,一種本能的自衛心理,在江之琳的胸臆中滋生,左手輪子般劃了三圈,右手弓臂一挺,便待刺出“神農一劍”。
這一手所向披靡的“三元會一”,不知挫敗過多少武林高手,眼前又要出籠了!
正當此時,周圍如山劍影,正似排山倒海般向江之琳身上卷來!
江之琳弓臂穿過手圈過半,一縷罡炁、銳風,陡由腕底透出,一股勢如驚濤駭浪的勁力即將在眼前爆發,驀然,一個念頭如流星般在江之琳腦際一劃而過:“四方上人有宏恩於我,我能用這種手段對待其徒麼?”
一念及此,江之琳不由機伶伶一顫,連忙奮其神力,企圖硬生生將這股罡風收迴。
但此時勁動罡生,一股巨力在腕底躍躍欲吐,勢如斷韁奔馬,收勢談何容易?總算江之琳拚著真炁用盡之危,咬緊鋼牙,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去勢收住,僵立當場。
隻一瞬間,四劍業已臨身!
西峒短劍直抵後腦,北昆直挑右脅,南濤右脅逞威,東岱短劍直指前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