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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家的府第,位於南門大街,丈八牆垣,飛橋欄檻,隱約可見,門口雙獅據守,委實氣勢不凡。


    一輛精致的四輪馬車,自東駛來,在門口停下。


    江之琳躍下馬車,疾速地向這舊日宅門望去,神情為之一愣。


    若在往日,此時早已大門四開,侍從羅列。


    而今卻是朱門重鎖,蛛絲牽掛,一片荒涼景象。


    江之琳不由心往下沉,一躍上了臺階,一揚健腕,在那綠鏽斑斕的銅環上,連拍數下。


    良久,角門“呀”然而開,一老態龍鍾的仆人,探首而出。


    老仆人揉了揉昏花老眼,沒好聲地道:“誰呀!一大早……”


    江之琳認出是老仆江福,一步縱過去,拉著江福的手道:“江福,你看看誰迴來了?”


    江福一看是江之琳,哇哇大叫道:“啊呀!是侄少爺迴來了,快進來!快進來!真是老眼昏花,不中用了。”


    江之琳與朱玉進了角門,江福迴身將角門閂上,江之琳忙不迭地問道:“老爺可好?”


    江福突然老淚縱橫,嘶啞地道:“可憐老爺……”


    江之琳如遭雷殛,也不待江福說完,飛也似地朝後進奔去。


    江福的大聲嚷叫,早已驚動了後堂,就在江之琳奔進後堂時,江之琳的嬸母已經由侍女摻扶著迎了出來。


    江之琳自幼由嬸母帶大,比親娘還親,相見之下,立即跪倒,抱住嬸母的雙腿,隻叫了一聲“娘”,已經是泣不成聲了。


    痛哭一陣,江之琳像是發泄了胸中鬱情,塊壘略消,問道:“叔叔他老人家怎樣了?”


    嬸母搖了搖頭道:“唉!一言難盡,進來慢慢談吧!”


    進得後堂,江之琳將朱玉與嬸母引見一番。


    江之琳迫不及待地要知道叔叔的事,於是緊緊追問。


    嬸母被逼不過,隻得迴道:“你叔叔正在後園中睡著,每天隻有晚上子、醜兩個時辰醒來,其餘十個時辰都是昏睡不醒。”


    江之琳疾聲問道:“是得了怪病麼?”


    嬸母搖搖頭道:“你聽我慢慢講,去年中秋節過後幾天,來了一夥人,說是什麼長安城外白馬莊……”


    江之琳疾聲插口道:“是不是駱巖?”


    嬸母點頭道:“不錯,是他,他硬逼你叔父要人,後來一言不合,就動起手來,也不知那姓駱的用的什麼怪招,你叔父就受傷昏迷。”


    “原來如此!”江之琳不禁想起了昨夜駱珊的話,不由暗道:“原來裏麵還有這些情由。”


    嬸母又繼道:“後來姓駱的還要將你叔父帶走,要叫你出麵交換,幸虧……”


    江之琳疾聲插口道:“是有人出麵相救麼?”


    嬸母黯然點頭道:“是的,幸虧林武師父女兩人,及時趕來營救,尤其林姑娘拚死與那姓駱的搏殺,總算將那夥人擊退。”


    “世事總無常!”駱珊那句話太有道理了,往日被江家所看不起的林武師父女,卻一變而為江家的功臣。


    嬸母又接著說下去:“可是你叔父的傷勢卻不見好轉,每日昏迷。”


    驀然,沙漠中為遼王耶律大石療傷的一幕往事,重現心扉,江之琳疾聲道:“娘!叔父的傷,我可以療治,快帶我去看看。”


    嬸母大喜過望地道:“真的?”


    江之琳點頭道:“娘快帶我去。”


    嬸母招了招手道:“隨我來。”


    話聲中,逕自先走。


    進入後花園中,垮花徑,穿迴廊,來到一座石屋之前。


    江之琳認得是夏日避暑的石屋,取其蔭涼,叔父臥病此處,想是怕熱。


    推開石屋,石榻上正昏臥著一個兩眼下凹,麵色枯敗的白發老人。


    江之琳一見叔父蒼老憔悴如此,不覺泫然淚下。


    繼之一想,療傷要緊,連忙一正心神,向侍女吩咐道:“快去取三隻酒杯來。”


    侍女應聲而去,不旋踵間,取來三隻酒杯。


    江之琳神態肅穆,撩起左袖,右手“嗖”地一聲,拔出腰際“雀膽劍”,往左腕脈上一劃。


    嬸母及朱玉皆大驚失色,叫道:“你這是幹什麼?”


    江之琳答道:“以血為藥,或可療治叔父傷勢。”


    腕脈處血箭噴出,石屋之內立時如有百花怒放,異香撲鼻。


    江之琳咬牙將流血一一注入杯中,瞬間三杯注滿,眾人看那血色殷紅晶瑩,煙氣升騰。


    江之琳見三杯注滿,立即取下頭上方巾,紮住傷勢,疾聲吩咐道:“朱玉姑娘,快過來幫忙。”


    朱玉到底是女兒家,看見江之琳割腕放血,心裏也不由一陣戰栗!此時聽江之琳吩咐她幫忙,連忙一正心神,嚶然應諾。


    江之琳端起一杯鮮血,疾聲吩咐道:“朱姑娘快點他老人家寸關、璿璣兩穴。”


    朱玉依言伸指點下,傷者深閉之嘴,竟然應指而開。


    江之琳將微溫鮮血從叔父口中灌下,又端起第二杯,沉聲吩咐道:“朱姑娘再以三虛二實,點華蓋,點靈臺,點騰衝,點玉枕。”


    朱玉全神貫注,玉指連連點動。


    江之琳灌進第二杯血漿,端起第三杯,又吩咐道:“再點少陽、風府、腦戶。”


    朱玉又連連點動,江之琳將第三杯血漿灌進叔父口中。


    江之琳籲了一口長氣,像是不勝疲累地弱聲道:“好!開始解穴,腦戶、風府、少陽……再玉枕、騰衝、靈臺、華蓋……好!再璿璣、寸關。”


    諸穴解完,朱玉已是一身大汗,再看江之琳,更是神色敗壞,傷處鮮血滴滴沁出,一頂方巾業已浸透,手心也是血跡斑斑。


    朱玉慌忙將江之琳傷處包紮的方巾扯去,掏出懷中一方銀綾,將江之琳的傷處仔細包紮妥當。


    朱玉平日刁鑽頑皮,可是一到此時,那股女孩兒家獨有的熱情,就自然中流露無遺了。


    此時,忽聞傷者一陣呻吟,還翻了一個身。


    嬸母不由一陣激動,叫道:“繼澍!”


    江之琳連忙“噓”了一聲,禁止道:“千萬不要驚動他老人家,萬一心神一震,就前功盡棄了,我們退出吧!”


    眾人輕輕出了石屋,將石門帶上,重又迴到後堂。


    江之琳忽然想起了林武師父女下落,於是疾聲問道:“娘!林武師目下……”


    嬸母目中閃出一種異樣的光彩,截住江之琳的話,語氣溫和地道:“孩子!你還在掛念香蕓那孩子麼?”


    江之琳點頭道:“恕孩兒不孝,無時不在惦念她。”


    嬸母又道:“唉!以前香蕓那孩子實在太受委曲了,並不是為娘的瞧不起她家,隻因你叔父在朝廷,有關顏麵。”


    江之琳心底升起一絲希望,疾聲道:“娘!蕓姐對我江家功不可沒,現在你老人家該可答應了吧?”


    嬸母眼眶內噙著淚水,淒然點頭道:“當然,為娘的巴不得有這麼一個好媳婦,可惜……”


    江之琳感到有些不祥之兆,疾聲問道:“娘!難道蕓姐……”


    嬸母也疾聲迴道:“孩子!放心,香蕓好好活著,隻……隻是……她不肯嫁給你了。”


    如夏日突如其來的悶雷,江之琳被震得跳了起來,大吼叫道:“為什麼?娘!快告訴我,蕓姐在哪裏,我要問問她。”


    嬸母連連搖手道:“不要,不要,她不願見你。”


    江之琳幾乎跡近瘋狂,大喊大鬧地道:“為什麼啊!為什麼啊!我一定要見她,我一定要她。”


    嬸母無限欷歔地道:“香蕓這孩子也夠可憐了!不要再逼她吧,她叫我把這句話告訴你就夠了。”


    江之琳堅決地吼道:“不!我一定要見她,我要問問她為什麼變了?一定要問問她。”


    嬸母滿臉戚色地道:“算了,孩子!成全她一番苦心吧!”


    江之琳仍是大吵大鬧,聲嘶力竭地吼道:“娘!告訴我,她在哪裏?”


    忽然,一聲淒冷的叱聲,在江之琳身後響起:“琳弟,不要難為娘,我在這裏。”


    跡近瘋狂的江之琳,如聞梵音,頓時安靜下來,車轉身來,叫了一聲:“蕓姐!你……”


    可是當江之琳一見林香蕓竟然用背對著他,不由呆住了。


    半晌,方哀怨地問道:“蕓姐,你連看都不願看我一眼麼?”


    林香蕓應道:“是的,我不願與你見麵。”


    聲冷如極地寒冰,令江之琳聞之,不由涼了半截。


    這就是自己所期待的麼?


    這就是自己所渴望的麼?


    一個背影,一個聲冷如冰地答覆。


    江之琳的血液,像是凍結了,良久,方喃喃地道:“蕓姐,難道我做錯了什麼?”


    林香蕓冷冷地答道:“沒有。”


    江之琳委婉地道:“娘已經答應我們了,但是……”


    林香蕓冷靜地迴道:“是的,我不願嫁你,天涯何處無芳草,不要以我為念。”


    江之琳聲音悲憤地道:“為什麼呢?”


    林香蕓答道:“有理由,也許沒有理由,不過,你不要再問了。”


    江之琳吼道:“蕓姐!你這樣待我太不公平了,你拒絕我,總要有個理由。”


    林香蕓答道:“理由當然有,不過我不願你知道。”


    江之琳道:“不,你一定要講,不然我不甘心。”


    “不!”


    林香蕓竟也冷靜不下來了,瘋狂地吼了一聲。


    嬸母掩麵而泣道:“林姑娘,你告訴他吧,不然太委曲你了。”


    “不!”


    林香蕓的吼聲更大,顯示其心亂氣燥。


    江之琳悲痛欲絕,心如刀絞,沉痛地道:“蕓姐,說吧!即使不成為理由,我也會甘心的。”


    林香蕓銀牙一咬,足一頓道:“好,你看,理由在我臉上。”


    話聲中,身形轉了過來。


    江之琳突然迴憶到昔日墜下萬丈深淵時的感覺,此時,他的一顆心也在往下沉!沉!沉……


    因為他看到一張奇醜無比的臉。


    一塊巴掌大的紅疤,遮去了林香蕓半邊秀麗的麵龐,右眼皮吊了上去,嘴角也有些歪曲。


    林香蕓冷冷地道:“這理由足夠了吧!”


    江之琳木然地問道:“是傷在駱巖手下麼?”


    林香蕓答道:“是的,但是他的女兒駱珊,卻暗中幫了我,不然,我也許不會活著,令叔也許會被駱巖擄去作為人質。”


    “唉!清算不完的恩怨。”


    江之琳不禁想起了駱珊的話。


    林香蕓重複道:“這理由足夠了,聽我的話,琳弟,天涯何處無芳草。”


    這一聲“琳弟”,直叫得江之琳肝腸寸斷,暗道:“上蒼怎麼如此會折磨人啊!”


    林香蕓浩歎一聲道:“琳弟,死了這條心吧!這個理由,足夠我拒絕嫁你了。”


    朱玉突然插口道:“不夠。”


    林香蕓聞聲,頗為詫異地側目問道:“你是何人?”


    朱玉答道:“你先不要問我是誰?容我先問你一句話,若有人能夠恢複你的容顏,你是否能改變你的???定?”


    林香蕓淒然一笑道:“恢複容顏?哼!隻怕華陀再世也無能為力了。”


    朱玉微笑道:“也許我能。”


    “你?”


    “你?”


    江之琳與林香蕓同聲說出兩個你字,同時麵上都呈現驚奇之色。


    朱玉點頭答道:“我願一試。”


    林香蕓詫異遲疑地問道:“你是……”


    江之琳正要代答,朱玉卻已搶答道:“千麵羅剎是我的母親。”


    這“千麵羅剎”四字一出,江之琳與林香蕓均為之一驚。


    原來千麵羅剎,變化萬千,易容術、整容術均極其高明,隻是近二十年來,已不聞其名了。


    萬萬料不到竟是朱玉的母親,難怪朱玉的易容術如此高明了。


    此時,林香蕓目光中呈現了久已不見的喜悅光輝。


    …………


    時光荏苒,轉眼又是中秋佳節了。


    這是一個人圓月圓的好日子。


    江府一早開始,呈現了罕有的忙碌。


    今天不但是佳節,而且是江老太爺病體複原後的首次見客。


    更可喜的是,今天是江府侄少爺與順風鏢局林武師的千金林香蕓的大喜之日。


    自從江府遭劫後,林武師父女成了汴京的英雄人物,一直被人談論著。


    可是,近半個月來,茶樓酒肆的談論話題又轉變了。


    他們談論著更神奇的事:


    “江家侄少爺學了一身驚人武功迴來,而且以血代藥,治好了他叔父昏迷不醒的傷勢。”


    “一個與江家侄少爺同來的小姑娘,用奇術恢複了林姑娘受傷的容顏。”


    這些話,愈傳愈神奇,愈傳越遠,當然也傳到了江之琳的堂兄和林武師的耳中。


    他們兩人正在四處尋訪江之琳的下落,聞訊匆匆趕了迴來。


    這一家人是團聚了,悲哀也消失了,洋溢著歡樂、喜慶。


    當玉兔東升,月華如練時,江家奏出一陣悠揚的喜樂,一對新人在賓客歡聲中走進了喜堂。


    這個時候,朱玉開始漸漸懂得“施比受有福”那句話的意義了。


    因為她此時的喜悅,超過了新娘無數倍啊!


    江府是夜宴開百桌,賓客逾千,紅燈高張,好不喜氣洋洋。


    正當此時,外麵嚷嚷著抬進一大箱禮物,上麵放著一張紅箋。


    江之琳拿起紅箋一看,那上麵寫著:


    賀“菜人”新婚之喜


    金尊、駱巖、錢冰各率門人同賀


    閱之不禁啞然失笑,匆匆將紅箋納入袖中,吩咐下人抬進後堂,打開一看,竟是一頭活活的大肥豬。


    更漏酒殘,賓客漸散。


    江之琳酒意微醺地進入洞房,當用手挑起新娘覆頭的紅巾時,江之琳心情不由一陣緊張。


    因為朱玉為林香蕓施術後,江之琳從未見過林香蕓的麵,也許是朱玉存心要給江之琳一個意外的驚喜,不入洞房,不能見林香蕓的麵。


    當紅巾挑開後,一張容光煥發秀麗絕俗的麵龐,呈現在江之琳麵前。


    江之琳情不自禁地撮起嘴唇,往那張秀麗的臉上湊去,驀然——


    “啪噠”一聲,一團黑影,自雕花窗欞中飛了進來。


    江之琳微微一怔,揚手一抄,落在手中的是一個綿綿的布團。


    抖開一看,原來是一方錦綾,上麵繡著“花好月圓”四個字,下麵落款是駱珊。


    江之琳又不由喃喃念著駱珊那句臨別贈言:“施比受有福。”


    紅燭正熾,春夜尚長,而本書故事,已近尾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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