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這首詩的人,真是用心良苦。
既攻擊了科舉,又攻擊了武後,整個把人全盤否定了。
裴炎一個三朝元老都落得個身首異處的下場,沈三問覺得這詩不可能是一般人做的。
而且出現(xiàn)的時機很不一般。
公主說,“這詩可能是母後安排的。“
安排這個幹嘛?
公主:“幾日前,參與廢除廬陵王的侍衛(wèi)說,早知道沒有封賞,還不如擁戴廬陵王。這詩,應(yīng)該是有心人做的。若非世家,就是母後了。“
“那些人應(yīng)該都死了吧。“
“對,除了那個告密的人,被封了五品官。“
告密的風氣要起來了。
為了避嫌,沈三問與參加科舉的王彬一段時間沒見了。
這次要了解詳情,還是得去問問。
王彬還是很激動的,畢竟他也是世家重要的一員。
王彬:“為什麼突然要科舉取仕?來了這麼多考生,你打算如何收場?官職有限,錄取的人就更加有限了,考完也會大量的人不滿。這些考生又很容易被煽動。”
聽著意思,應(yīng)該是世家下的手。
沈三問:“時代不一樣了,王兄。”
王彬有幾分惆悵,“這科舉,便是要將世家提出朝局嗎?這也許就是世家衰落的開始了。”
“是的。當今太後可不是一般的人物,王兄,萬不要卷入這些是非。”
王彬有一份疑惑,“沈兄,大唐能有今天,世家做了多少貢獻?”
“世家也從朝廷,從百姓身上得到了足夠的利益。現(xiàn)在,世家已經(jīng)成為大唐更進一步的阻礙了,要使民眾富足,便不可再如此了。”
王彬冷笑,“到底是皇權(quán)的阻礙,還是百姓的阻礙。”
沈三問不想解釋,卻不能不解釋,否則這會成為二人的心結(jié)。
“世家壟斷著大唐多少權(quán)力、財力。大唐有多少百姓因為窮困潦倒淪為奴仆,這些百姓為什麼窮苦你有想過嗎?因為世家已經(jīng)淪為社稷的蛀蟲了,為了斂財斂權(quán),為了維持自己的地位與名聲,瘋狂壓榨著百姓,想方設(shè)法讓百姓失去田地、無法存活,隻能依附於世家。
譬如上次的賑災(zāi),世家就是最大的贏家,長安城都哀鴻遍野。多少世族卻趁機掌握了無數(shù)人的家宅田契,看著是救人一命,實際呢,米價為什麼那麼高?朝廷的賑災(zāi)為什麼遲遲不到?
因為長安城周圍的米價已經(jīng)今非昔比,需要走更遠的路去購米。
多一刻,便多一個人死去。
背後控製價格的又是什麼人?
期望發(fā)災(zāi)荒財?shù)钠胀ɡ习傩諉幔?br />
普通的商賈嗎?
不是的,他們壓根沒這麼多存糧,不知道災(zāi)荒要持續(xù)多久,他們也不敢賣米。
這些人都心照不宣的在災(zāi)荒中攫取利益,收獲人情。
哼,
你有聽過那個世家有人餓死嗎?
沒有吧,
他們?yōu)槭颤N不缺米?
並不是因為他們儲備豐厚,而是他們有來自四麵八方、源源不斷的供應(yīng)。
你看看大唐的土地,世家掌握了多少,朝廷掌握了多少,百姓還剩下多少。”
王彬也怒了,“你有缺過糧嗎?公主府有缺過糧嗎?世家能掌握財富是憑借自身的本身,就因為世家有錢,所以朝廷便能隨意剝奪幾十代人努力的成果?否認世家做的貢獻?你到底在想什麼?想做什麼?”
“我沒有缺過糧,但是當時,我是與普通兵卒一同吃飯,一同挨餓,這是你無法感同身受的。
你含著金鑰匙出身,怎麼可能懂得饑餓的難過?
獲取財富本身是沒錯的。
這個社會的發(fā)展方向可能是窮人愈窮,富人俞富。
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人之道損不足而補有餘。
可是我不想看到這樣。
我隻是想,所有人能夠吃飽穿暖,過的好一些。
你記得崔玄說的,他做噩夢便能夢到旱災(zāi)嗎?
你長讀佛經(jīng),你能明白佛祖對眾生的憐憫嗎?
你知道有個詞叫做為富不仁嗎?
你享受著成果,自然不想去譴責這種現(xiàn)實。
這並不是你的錯。”
王彬感覺渾身都沒有力氣,“是,世家的確是為了自身利益做了許多事情,可能有些並不道德。可是不做這些,如何能維持千年的繁華,這隻是為了生存。”
可是為了世家的繁華,為了讓世家生存,多少人家破人亡,失去了生存的機會。
沈三問不想就這個問題糾纏下去,“你知道那首詩嗎?”
王彬仿佛又活了,“太後掌權(quán),於理不合,名不正言不順。你雖然一直告誡我,可是這與我從小學的忠君的道理背道而馳。我作為大唐的子民,效忠的是李唐,這首詩沒有錯。”
沈三問已經(jīng)皺起了眉頭,“我與王兄相識這麼久,我以為我們彼此了解。
原來,我們並未交心。
忠君,這就是你想要去李輪身邊謀事的理由?
天下,天下人之天下,並不是哪一家的天下。
昨日楊家能做皇帝,今日李家能做皇帝,都是因為他們能給天下百姓一條活路,所以百姓擁戴他們。
天下,有能者居之。
無論是廬陵王,還是如今的皇上,他們都沒有帶領(lǐng)大唐的能力,太後卻不同。
太後為了百姓殫精竭慮,晝夜辛勞,她雖然貪權(quán),卻並非昏庸之輩。
一個帝國需要的是明君,而不是姓李的皇帝。
以廬陵王任人唯親的性子,若是做了皇帝,當權(quán)的會是什麼人?大唐江山恐怕都要姓韋了。
太後才是天下的希望。”
“你不怕這番話傳出去嗎?”
“這話可能聽起來離經(jīng)叛道,卻是我對你的肺腑之言,我相信你不會對我不利的。廬陵王和陛下是鬥不過太後的,先皇不能放心的將江山交給廬陵王,卻能交給太後,你懂嗎?太後當權(quán)自然是名正言順的。你好好想一想吧。”
這次拜訪,沈三問居然無意中認清了王彬的真實想法。
看來自己一直忽略了很多事情。
王彬這裏拿不到消息,還是得去太後哪裏問詢一番。
難說,這就是太後想鏟除異己的手段。
宮門處,沈三問見到了一個自己許久未見過的人,康順。
康順在這裏,那麼來俊臣自然也在這裏。
居然崛起的如此之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