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輩子沒有做半點對不起七門的事,眼瞅著黃土都埋到脖子了,隻巴望著以後旁人說起唐雲天這個人的時候,都能翹翹大拇指,誰曾想到……唐家,出了這樣辱沒門庭的人。”唐雲天站起身,等他站起來的時候,麵色已經恢複了平靜,對我說道:“娃子,你見過那個白蓮會的女人,就跟我走一趟吧,七門的人,恩怨分明,這一次龐家的娃子被抓了,有唐玄鋒的責任,也有這女人的責任,誰也逃不過。”
說完這句話,唐雲天轉身就走,我不敢再多言語,跟著他迴到了炭火堆旁。
“你們幾個娃娃,現在都聽我調遣吧。”唐雲天看看孫世勇和宋百義他們,說道:“這個叫六斤的娃子,要跟著我去辦些事,龐家的娃子有傷,你們兩個照看他一段日子,等他身子好了,還得去鎮河。”
“叔爺說的是。”宋百義雖然有些不厚道,但對龐獨,倒還是牽掛的,趕忙就接口說道:“我接大哥到抱柳村去,好好修養一些日子。”
“那就好,咱們都是男子漢,不要婆婆媽媽了,既然說定了,那就各走各的。”唐雲天幹脆利索,簡短的一交代,就帶著我和他們幾個分開。
臨走之前,我還是惦記龐獨,跟他說了好一會兒話。龐獨帶著傷,精神也不好,不過瞧著我的時候,眼神裏充滿了欣喜。
“老六……我算沒有看錯你,也沒有白照顧你一場,你還記得我的話,做人,什麼都能忘了,但那個義字,卻是一輩子都不能忘的。”龐獨說著話,仿佛是歡喜中又帶著幾分傷感:“我以後鎮河,幫不上你們什麼忙,反而要拖你們的後腿,大事,都要指望你們了,老六,好些日子不見,你長進不少,我瞧著,心裏總是高興的……”
“哥……”我也覺得有些心酸,扶著他說道:“沒有誰拖了誰的後腿,咱們隻是各自的分工不一樣,哥……我跟著叔爺去辦事了,你……你多保重……”
我和他們告別,小白暫時跟著龐獨走了,隻剩下我和唐雲天。唐雲天是老江湖,雖然銷聲匿跡了這麼多年,不過對外界的事情,並非一無所知,我們倆一路走,我一路跟他講這兩年間大河灘的事,他一聽就能明白。
白蓮會也是行蹤比較隱秘的門派,平時很少會大張旗鼓的拋頭露麵,想尋找他們已經不容易了,要是再專程去找白蓮女,那更是難上加難。
白蓮會和旁門和排教不一樣,三十六旁門的各門各派,都有自己的老窩,也叫總堂,但白蓮會的總堂和分堂沒有固定的地點。他們最早在江南發跡,因為江南水道密集,所以成員彼此行走聯絡,基本都靠小船小舟,這十多年時間裏,白蓮會的勢力由南遷徙向北,慢慢在大河灘立足。不過他們的習慣還沒有變,除了外出行事,其餘的時間一般全在船上度過。
我聽人說,白蓮會的船隻平時匯聚在大桑灣河道附近,要是想找白蓮會,或者找白蓮女,就必須到大桑灣去。
唐雲天帶著我,前後用了十多天時間,才來到了大桑灣。大桑灣附近就是桑園城,算是個不小的城鎮,從南向北,或者從北向南,都要在這裏落腳,城鎮附近好幾個大小渡口,人煙稠密,是個魚龍混雜之處。
第三百四十章 布教傳道
我和唐雲天到了桑園城之後,就暫時找了個偏僻的小店住下來。這個地方確切來說不是旁門的地盤,也不是排教的地盤,什麼人都能來,也不會有人管。
“叔爺,白蓮會的船,混在別的船隻裏麵,船上可能有標記,隻有白蓮會的人才認得出來。”我透過小店的窗子,望著遠處的河麵,對唐雲天說道:“現在河裏的船多了,我們要一條一條的去找,還不能讓人有疑心。”
“娃子,不急,慢慢找。”唐雲天拍拍我,示意我不用那麼著急:“有些事情,本就是急不來的。”
等到安頓好了以後,唐雲天帶著我在城裏走了走。桑園城人流湧動,全都是陌生的麵孔,而且人流裏夾雜著不少走江湖的人,我或許是在河灘行走以來被人追擊的次數多了,在這樣的環境裏,心裏就不由自主的警覺。
不過,等我再扭頭看看身邊的唐雲天,些許不安就漸漸消散,這是當年七門三英裏碩果僅存的一個,我估摸著,大河灘沒人是他的對手。跟“南雲天”同行,自己的安全還是有保證的。
現在正是春暖花開的季節,天氣一暖和,荒蕪了一冬的河灘也恢複了生機,走在如此繁華的城中,唐雲天好像頗有感慨。
“一轉眼,就是幾十年過去了,我年輕的時候,桑園還隻是個小城。”唐雲天指著道路兩旁的店鋪,笑著說道:“以前啊,這兒還沒這麼多店鋪。”
我也笑了笑,但是望向唐雲天的時候,想說的話,又說不出來了。我能感覺到他的眼睛裏,有一種不易覺察的焦慮和擔憂。
他是七門人,忍辱負重這麼多年,為的還是七門人祖祖輩輩未完的大業。他想要阻止天崩,想要讓這桑園城中無數的老百姓乃至沿河兩岸的蕓蕓眾生,都可以活下去。
可能就是這個時候,我才真正明白,河鳧子七門立門千百年,七門人前赴後繼,不畏生死,究竟靠的是什麼。其實,他們靠的並非自己有多強的手段,多高的功夫,他們靠的,隻是自己心頭的信念。
我們倆穿街走巷,把半個桑園城走了一遍,我一路走,一路仔細的看,但熙攘的人流,仿佛全都是平生第一次看見的生麵孔,也分不清楚裏麵到底有沒有白蓮會的人。
又走了一會兒,眼瞅著要把桑園城走遍了,我就想著,到城外靠近河道的地方看一看。
就在這個時候,唐雲天拍了拍我,順手朝前麵一指,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過去,就看見長街拐角那邊,似乎聚集了一堆人,不知道在圍觀什麼。我們倆走過去,踮著腳尖伸頭朝裏麵看。
在外麵圍觀的,都是桑園城裏頭的老百姓,人群中間有個身穿靛青布袍的中年男人。這個人大約四十歲左右的年紀,雖然衣著普普通通,但麵相倒很俊雅,臉很白,留著一抹胡須。
“諸位鄉親,大夥兒都知道,我是白蓮會的,這一次,不是來傳道,隻是變個小戲法兒,給大夥兒瞧瞧,解解悶。”白麵中年人麵相善,說話也一團和氣,站在人群中間,說道:“我在白蓮會,是個不入流的小角色,耍的戲法兒也平常無奇,大夥兒千萬不要見笑。”
我聽到這個中年男人的話,心裏隻覺得太湊巧了。白蓮會經常在桑園這片三不管的地方活動,他們不像三十六旁門,已經在河灘站穩了腳,為了發展勢力,白蓮會就要不斷的在各處傳道,吸納信徒。我和唐雲天正想找白蓮會,沒想到在這兒居然輕輕鬆鬆的就找到了一個。
“常言都說,櫻桃好吃樹難栽,在咱們大河灘,那可是稀罕物啊。”白麵中年人微笑著說道:“我變個戲法,叫大家都嚐嚐鮮吧。”
說著話,白麵中年人攤開手掌,掌心裏麵有一顆小小的櫻桃核,他信手把這枚櫻桃核丟在地上的磚縫裏,取了個小水瓶,倒下去一點水。
做完這些,白麵中年人就站在旁邊,不動聲色的看。周圍一大圈圍觀的人也不知道對方要做什麼,隻是覺得這人神神叨叨的,都覺得好奇。
過了最多有半盞茶的功夫,那條磚縫裏麵,慢慢的長出了一抹嫩綠的葉芽。葉芽長的很快,一轉眼就躥到三尺來高。
“這是什麼戲法?長出一棵樹!”
“誰認得,這是啥樹?難不成就是櫻桃樹?”
周圍的人估計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情景,一個個交頭接耳,咂咂稱奇。我在旁邊看著,倒真的瞧不出一點破綻,覺得那棵綠油油的樹,依然在飛快的長高。
很短時間裏,這棵櫻桃樹就長到了足有一丈高,枝繁葉茂。不僅樹長高了,而且綠葉之間,竟然在慢慢的開花,繼而結果。小小的綠櫻桃,以肉眼都能看見的速度,不停的脹大,變紅。
也就是一盞茶的時間,一樹櫻桃紅彤彤的,好像是成熟了。白麵中年人伸手摘了幾把,遞給身邊圍觀的人。
“大夥兒都來嚐嚐,樹上還有很多,全摘下吃了吧。”
誰都想看看熱鬧,嚐嚐新鮮,白麵中年人一發話,立即有人湧到這棵樹下,伸手去摘。我看的心裏癢癢,湊過去也摘了兩顆放在嘴裏嚐了嚐,隻覺得甜香脆爽,說不出的好吃。
片刻之間,滿樹櫻桃都被人給摘光了。白麵中年人拿出那隻小瓶兒,又朝樹下倒了點水,一丈來高的樹,剎那間就好像枯萎了,慢慢的越縮越低,最後,重新變成了那顆被丟在磚縫之間的櫻桃核。
“今兒個真算是開了眼界了!”有人從頭到尾目睹白麵中年人的“戲法”,佩服的五體投地:“這哪兒還是戲法,這是神仙一般的手段啊!”
“白蓮會的名聲,我倒是聽說過,隻是頭一次親眼得見,果然不一般。”
眾人交頭接耳,稱讚連連,白麵中年人卻很謙虛,愈發讓人覺得身有本事,又和藹可親。
“我們白蓮會的雲船,時常都會在桑園附近,會裏有幾個同門,略微有些小門道,大夥兒家裏頭有親人頭疼腦熱了,或是想占卜問個事情,都可以找我們。”
白麵中年人很會拉攏人心,適才露了那麼一手,現在又承諾能給人看病算卦,一圈人算是牢牢記住了白蓮會。等這些人散了之後,必然要把今天的事情到處傳播,白蓮會的名頭,就是這樣一點點慢慢打開的。
“擇日不如撞日,既然能給人占卜,那就給我算一卦怎麼樣?”
有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毛毛楞楞的,也不管白麵中年人願意不願意,走過來就硬拉著他算卦。白麵中年人本來想要推辭,但這個年輕人拽著他不放,實在沒有辦法,白麵中年人就苦笑了一聲,問道:“你想占卜什麼事?”
“你就算算我的事兒,算算我家在什麼地方,家裏幾口人。”年輕人說著話,自己摸了摸腦袋,嘿嘿的笑了笑:“再算算我啥時候能討到媳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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