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鰍多半都在淺水的泥濘裏，而且是黑色的，但這條泥鰍，通體雪白，白的發(fā)亮，白的通透，簡直和玉石雕琢出來的一樣，甚或還能透過皮肉，看到骨骼。泥鰍不僅靈活，而且滑，正常人拿兩隻手去逮，也不好逮住。然而，這條白泥鰍被火猴的兩根手指夾住之後，就好像套上了枷鎖，身子扭來扭去，就是無法掙脫。


    “這顆頭骨，是在水裏拿到的？還是在河底？”火猴夾著泥鰍，扭頭去問苗不同。


    苗不同的動作笨拙，抬著手比劃了兩下，那意思是告訴火猴，頭骨在水中逆流而上，從南朝北而去，被他半途發(fā)現(xiàn)，然後帶了迴來。


    “這就明白了�！被鸷稂c(diǎn)點(diǎn)頭，噗的吹了口氣，然後鬆開了自己的手指。


    它的手指雖然鬆開了，但白泥鰍似乎被一個無形的氣泡包裹著，懸浮於半空。氣泡是透明的，卻宛若銅牆鐵壁，白泥鰍來來迴迴折騰了許久，最終還是被困在其中，不能離開。


    “這到底是怎麼迴事啊，明白什麼了？”我看的一頭霧水，忍不住問火猴：“你明白什麼了，說說啊。”


    第五百二十章 困水險灘


    “你怎麼什麼都要問？”火猴瞇著眼睛，望向在氣泡裏衝來衝去的白泥鰍，對我說道：“這世上無解的事兒太多了�！�


    “這不是正好遇見嗎？”


    嘭�。。�


    正說著話，氣泡裏的那條白泥鰍，驟然間像是吹足了氣的皮囊一樣，身軀一下子脹大了許多。它原本最多也就四寸來長，但轉(zhuǎn)瞬就好像變的三尺有餘。那架勢，分明是想擠破氣泡，一衝而出。我被嚇了一跳，下意識的一後退，就抓住了腰裏的刀。


    但火猴一動不動，還是站在原地。


    當(dāng)白泥鰍脹大到三尺有餘的時候，透明的氣泡外，似乎唰的閃起了一片隱隱約約的符光，符光如同天空中靜靜流過的雲(yún)朵，白泥鰍的身軀，立即又被壓了下去。


    “下一次，你再想這樣逃走，恐怕道行不保。”火猴冷笑了一聲，好像吃定了白泥鰍：“我拿住你，隻想問你點(diǎn)事情，你跑什麼？”


    我看著火猴有十足的把握，這才收起了刀子。說實(shí)話，我好奇心太重，一遇到這種事情，就想問個水落石出。


    “跟我說說唄？”我央求火猴：“這到底怎麼迴事？”


    “你瞧�！被鸷锇涯穷w頭骨翻轉(zhuǎn)了一下，我看見頭骨的下麵有一層好像已經(jīng)凝結(jié)成石頭般的泥沙：“這顆頭骨，至少在河底沉積了二十年了，連動都沒有動過，要是沒什麼事情，這條白泥鰍，會挪窩嗎？”


    “那你的意思？”


    “它是在逃�！被鸷镟类酪恍Γ骸安惶泳蜎]命了，所以才從南邊逆流而上，想要逃的遠(yuǎn)一點(diǎn)�！�


    我對火猴挺佩服，觀察的細(xì)致入微。


    “說說吧，到底怎麼迴事？”火猴望向了氣泡中的白泥鰍，白泥鰍剛才被氣泡外麵那片一閃而過的符光壓製之後就老實(shí)了許多，身子縮迴四寸長短，動也不敢亂動：“我隻問你些事情，照實(shí)說了，放你走，修行不易，你自己掂量�！�


    火猴這句話一說完，白泥鰍立刻就扭了扭身子。


    “你幹嘛在河裏逃命？”


    白泥鰍繼續(xù)在氣泡中扭來扭去，雖然一句話沒說，但火猴看的聚精會神。就這麼扭了好半天，火猴輕輕點(diǎn)點(diǎn)頭，低著頭想了想，一隻手輕輕一揮，裹在白泥鰍外麵的氣泡，無聲的炸散了。


    氣泡一裂，白泥鰍立刻落地，逃命似的刺溜一下鑽到了頭骨裏。頭骨在水麵漂遠(yuǎn)，繼而沉入了水中。


    “怎麼放它走了？”我看著頭骨消失了，這才開口問道：“都問清楚了？”


    “事情問完了，還留著它做什麼，它這樣的野物，能修到如今的樣子，不容易。”火猴朝著河道的南邊望了一眼，說道：“可能是三山峽那邊出事了�！�


    白泥鰍活的年頭已經(jīng)不短了，就和之前的金柳條一樣，年齡一大，就不願意活動，一直躲在那顆頭骨裏麵，沉積於河底�；鸷锊碌牟诲e，白泥鰍藏身的那顆頭骨，在三山峽河道的下麵，滯留了能有二十年。三山峽水流急，是一段險道，別說人了，就連水裏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也不願從此經(jīng)過，白泥鰍也就圖個清淨(jìng)。


    但是三天之前，三山峽的平靜被打破了，河道上來了兩個人。這兩個人應(yīng)該來曆不凡，竟然直接在三山峽下了水。


    這兩個人入水之後，竟然和魚一樣，在水中停留的時間特別長。


    “這不是一般人。”火猴說道：“放眼天下，能這樣入水行事的，恐怕隻有龍腮。”


    “龍腮？”我微微吃了一驚，所謂的龍腮，是一種異相，隻有西邊才會出現(xiàn)這種異相的人。龍腮避水，形如遊魚。


    三十六旁門裏的曹家，傳聞有龍腮的血脈，能夠在水裏支撐一炷香的時間不換氣。但他們還是血統(tǒng)不純的龍腮，要真的是西邊的龍腮，堅(jiān)持的時間更久。


    這個事情既然牽扯到了龍腮，就說明和旁門跟西邊有很大的關(guān)係，我趕緊眼巴巴的望著火猴，讓他繼續(xù)講下去。


    “這事情怪�！被鸷镎f道：“兩個龍腮入水，這不稀奇，但他們?nèi)胨�之後，三山峽河道就好像被凍住了，水底的暗流不複存在。”


    “我知道�！蔽伊⒖檀鸬溃骸澳枪烙�(jì)是三十六旁門的鎖河大陣，我見過不止一次了，用這樣的大陣，能把河麵暫時鎖住�！�


    “你知道個屁�！被鸷飳ξ业脑掄椭�以鼻：“鎖河大陣算是什麼玩意兒？那條白泥鰍說，三山峽河道整整被封了兩天。”


    “那就不是鎖河大陣�！蔽遗隽艘槐亲踊�，訕笑了兩聲，三十六旁門的鎖河大陣雖然神奇，但封河的時間不能持久，至多兩刻，就要重新催動大陣，要是整整兩天時間，會把布陣的人活活累死。


    “那肯定是五行咒，自然道的五行咒�！被鸷镎f道：“五行咒裏麵的困水咒，除了困水咒，再沒有什麼可以把河道封這麼久�！�


    “照這麼說，那倆人究竟啥來曆啊，龍腮？還是自然道的人？”


    “我也納悶，自然道的規(guī)矩我明白，他們不跟外界的人接觸，更不會跟外界的人聯(lián)手。”火猴又想了想，說道：“現(xiàn)在是什麼樣子，隻有看了以後才能推斷。”


    那兩個人封了三山峽的河道之後，就在河底尋找什麼。河道被封的第二天，河底顫動了一下，好像是什麼特別特別大的東西，從厚厚的沉積的泥沙中出現(xiàn)了。


    那條白泥鰍本來不想招惹閑事，但是河底一顫動，就讓它呆不住了。它不願意離開呆了二十年的河道，想要再忍忍，可到了今天，動靜越來越大，而且?guī)е�一股難以預(yù)料的危險的氣息。無論金柳條，還是白泥鰍，這些活的年頭多的東西，越老越惜命，白泥鰍不敢冒險，唯恐後麵還會發(fā)生什麼，所以立刻就離開了三山峽河道，想逃的遠(yuǎn)遠(yuǎn)的。


    “白泥鰍沒有說嗎？河底到底是什麼在顫動？”


    “它看的不清楚，不敢隨便亂說�！被鸷镎f道：“但它說，憑它所見，河底顫動的，應(yīng)該是一條船，很大很大的船�！�


    火猴按照白泥鰍的講述，跟我比劃了一下，我自己想了想，從我的見識裏去判斷的話，出現(xiàn)在大河灘上的船，估計(jì)隻有旁門五龍船才有火猴比劃的那麼大的船身。我從來沒有聽說過，三山峽那邊沉沒過五龍船，不過怎麼說呢，如果真是沉過船，旁門也不會到處亂說，那麼大的船都沉了，傳出去不夠丟人的。


    就因?yàn)檫@條船沉在了被稱為險道的三山峽河道，所以一直都沒人過來打撈尋找。直到兩個龍腮出現(xiàn)，才算打破了多少年的沉寂。


    兩個西邊的龍腮，帶著自然道的困水咒，又來尋找旁門沉沒的五龍船？這事情看起來是夠亂的。


    也許隻能和火猴說的那樣，除非是自己親眼看到，才知道究竟發(fā)生了什麼。


    我是這麼想的，火猴也是這麼想的，我們立刻收拾了一下，朝著南邊五十裏外的三山峽而去。沿途，我們走的很小心，不敢保證兩個龍腮是孤身前來的，要是還有同夥潛伏在河道附近，這樣大大咧咧的過去，會被發(fā)現(xiàn)。